"媽。"何夕推著門就先叫了聲,其實這時他的視線還被門擋著,這只是許多年的老習慣。
夏群芳從凳子上站起來,由於動作太急凳子被碰翻在地。"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雖然是責備的意思但是她的語氣卻只有欣喜了,"餓了吧,我給你盛飯。"何夕擺擺手:"我在街上吃過了,有同學請。"夏群芳不高興了,"叫你少在街上亂吃東西的,現在流行病很多,還是學校裡的乾淨。你看對門家的老二就是在外不注意染上肝炎的……"夏群芳自顧自地念叨著,她沒有注意到何夕有些心不在焉。
"我知道啦。"何夕打斷她的話,"我回來拿衣服,還要回學校去。"夏群芳這才注意到何夕的臉有些發紅,像是喝了點酒,她有些不放心地問:"今天就不回學校了吧?都八點鐘了。"何夕環視著這套陳設簡陋的兩居室,有好一會兒都沒有出聲。"晚上劉教授找我有事。"他低聲說,你幫我拿衣服吧。"夏群芳不再有話,她轉身進了裡屋,過了幾分鐘拿著一個撐得鼓鼓的尼龍包出來。何夕檢視了一下,朝外拎出幾件厚毛衣:"都什麼時候了還穿得住這些。"夏群芳大急,又一件件朝口袋裡塞:"帶上帶上,怕有倒春寒呢。"何夕不依地又朝外拎,他有些不耐煩:"帶多了我沒地方放。"夏群芳萬分緊張地看著何夕把毛衣統統扔了出來,她拿起其中一件最厚的說:"帶一件吧,就帶一件。"何夕無奈地放開口袋,夏群芳立刻手腳麻利地朝裡面塞進那件毛衣,同時還做賊般地往裡面多加了一件稍薄的。
"怎麼沒把髒衣服拿回來。"夏群芳突然想起何夕是空手回來的。
"我自己洗了。"何夕轉身欲走。
"你洗不乾淨的。"夏群芳囑咐道,"下次你還是拿回來洗,你讀書已經夠累了。再說你幹不來這些事情的。""噢。"何夕邊走邊懶懶地答應著。
"別忙,"夏群芳突然有大發現似地叫了聲,"你喝口湯再走。喝了酒之後是該喝點熱湯的。"她用手試了一下溫度,"已經有點冷了,你等幾分鐘我去熱一下。"說完她端起碗朝廚房走去。等她重新端著碗出來時卻發現屋子裡已經空了。
"何夕。"她低聲喚了聲,然後目光便急速地搜尋著屋子,她沒有見到那兩件已經塞進包裡的毛衣,這個發現令她略感放心。這裡一陣突如其來的灼痛從手上傳來,裝著粉絲的碗掉落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夏群芳吹著手,露出痛楚的表情,這使得她眼角的皺紋顯得更深。然後她進廚房裡拿拖把。
我站在飯桌旁,看著地上四處橫流的粉絲湯,心裡在想這個湯肯定好喝至極,勝過世上所有的美味珍稀。
劉青關上門,象徵性地隔絕了小客廳裡的嘈雜,在這種老式單元房裡的聲音是可以四處周遊的。學校的教師宿舍就這個條件,尤其是數學系,不過還算過得去吧。
何夕坐在書桌前,剛才劉青的一番話讓他有些茫然。書桌上放著一疊足有五十厘米高的手稿,何夕不時伸出手去翻幾頁,但看得出他根本心不在焉。
"我已經盡力了。"劉青坐下來說,他無不愛憐地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學生。
"我為了證明它花費了十年時間。"何夕注視著手稿,封面上是幾個大字-微連續原本,"所有最細小的地方我都考慮到了,整個理論現在都是自治的,沒有任何矛盾的地方。"何夕嚥了口唾沫,喉結滾動了一下,"它是正確的,我保證,每一個定理我都反覆推敲過多次,它是正確的。現在只差最後的一個定理還有些意義不明確,我正試圖用別的已經證明過的定理來代替它。"劉青微微歎口氣,看著已經有些神思恍惚的何夕:"聽老師的話,把它放一放吧。""它是正確的。"何夕神經質地重複著。
"我知道這一點。劉青說,"你提出的微連續理論及大概的證明我都看過了,以我的水平還沒有發現有矛盾的地方,證明的過程也相當出色,充滿智慧。說實話,我感到佩服。
"劉青回想著手搞裡的精彩之處,神情不禁有些飛揚-無論如何這是出自他的學生之手,有一句話劉青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他並沒有完全看懂手搞。許多地方作的變換式令他迷惑,還有不少新的要領的東西也讓他接受起來相當困難。換言之,何夕提出的微連續理論似乎是一套全新的東西,它不能歸入以往的任何一個體系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