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老麥的臉上雖然仍舊掛著笑,但何夕看得出老麥差點兒就扛不住了。在這件事情之後老麥便再也沒有作任何形式的"反撲"-如果那算是一次反撲的話。
何夕在猶豫要不要答應江雪,他每個星期天都答應母親回家吃晚飯的,如果去滑旱冰晚上就趕不到回去吃飯的時間了。但是江雪顯然對下午的活動興致很高,何夕還在考慮的時候江雪已經快樂地接著他朝她家跑去,那是位於學校附近的一套商品房。路上江雪銀玲一樣美妙的筆聲驅跑了何夕心中最後的一絲猶豫。
江北園解下圍裙走出廚房,饒有興致地看著江雪很難稱得上嫻淑的吃相。退休之後他簡直可稱為神速地練就了一手烹調手藝,高興得江雪每次大快朵頤之後都要大放厥詞稱他本來就不該是計算機系的教授而應當是一名廚師。也許正是江雪的稱讚使他終於拒絕了學校的聘請。何夕有些侷促地坐在江雪的身旁,半天也難得動一下筷子。江家佈置得相當有品味,如果稍作誇張的話可稱得上一般性的豪華。以江北園的的眼光來看何夕比以前常來玩的那個叫什麼老麥的小伙子要害羞得多,不知道性格活潑的江雪怎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不過江北園知道世上有些事情是不能夠講道理的,女兒已經長大了,家裡人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代她去作判斷了。
"聽小雪說你是數學系的碩士研究生。"江北園問道。
何夕點點頭:"我的導師是L。""L。"江北園念叨著這個名字,過了一會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說,"退休後我的記憶不如以前了。"何夕有臉微微發紅:"我們系的老師都不太有名,不像別的系。以前我們出去時提起他們的名字很多人都不熟悉,所以後來我們都不提了。"江北園點點關,何夕說的是實情。現在C大最有名的教授都是諸如計算機系外語系電力系的,不僅是本校,就連外校和外單位的人都知道他們的大名-有些是讀他們的編寫的書,有的是使用他們開發的應用系統。不久前C大出了件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一位學生發明的皮革鞣制專利技術被一家企業以七百萬花買走,而後皮革系的教授們也榮升這一行列。
"你什麼時候畢業。"江北園問得很仔細。
"明年春季。"何夕慢吞吞地挾了一口菜,感覺並不像江雪說的那樣好吃。
"聯繫到工作沒有。"江北園沒有理會江雪不滿的目光,"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何夕的額頭滲出了細小的汗珠,他覺得嘴裡的飯菜都味同嚼臘。"現在還沒有。我正在找,有兩家研究所同我談過。另外劉教授也問過我願不願意留校。"江北園沉吟了半晌,老實說何夕的回答只是讓他放心但並沒有讓他歡心。他轉頭看著笑咪咪的女兒,她正一眼不眨地盯著何夕看,彷彿在做研究。
"你有沒有選修其它系的課程?"江北園接著問。
"老爸,"江雪生氣地大叫,"你要查戶口嗎?又不是你同何夕談戀愛,問那麼多幹嘛?"
江北園立時打住,過了一會兒說:"我去燒湯。"湯端來了,冒著熱氯。沒有人說話,包括我。
老麥姿態優美地滑過一圈弧線,勸作如行雲流水般酣暢。何夕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腳下憑空多出來的幾隻輪子,心知自己決不是這塊料。江雪本來一手牽著何夕一手牽著老麥,但幾步下來便不得不放開了何夕的手-除非她願意陪著何夕練摔觔斗的技巧。
這是一家校外叫做"尖叫"的旱冰場,以前是當地科協的講演廳,現今承包給個人改裝成了娛樂場。條件比在學校裡的要好許多,當然價格是與條件成正比的。由於跌得有些怕了,何夕便沒有上場,而是斜靠著圈欄很有閒情般地注視著場內嬉戲的人群。當然,他目光的焦點是江雪。老麥正在和江雪練習一個有點難度的新動作,他們在場裡穿梭往來的時候就像是兩條在水中翩游弋的魚。這個聯想讓何夕有些不快。
江雪可能玩得累了,她邊招手邊朝何夕滑過來,到眼前時卻又突然打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急旋方才穩穩停住。老麥也跟著過來,同時舉手向著場邊的小攤販很瀟灑地打著響指。於是那個矮個子服務生忙不迭地遞過來幾聽飲料,老麥看著牌子滿意地笑著說你小子還算有點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