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靜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找到了四十七街區六十一號在什麼地方。那是一片行將拆除的老式院落。牧野靜打聽到這裡有一個叫何夕的人患有精神疾病,曾經有不明身份的人出資給他治療過但是沒能治好。當時牧野靜立刻就直覺地感到自己要找的就是這個人。
牧野靜推開沒有上鎖的門走進院子。院子左方的牆邊坐著一個滿臉絡腮鬍的男人,他正半瞇著眼愜意地曬著太陽,一絲亮晶晶的口涎從他的嘴角直拖到顯然已經很久沒有洗過了的衣領上,在那裡濡濕出一團深色的斑塊。有一些散亂的硬紙板擺在他面前的地上,旁邊還有半桶漿糊和一些糊好的紙盒。
這時一個老婦人突然從一旁的屋子裡走了出來,猛地朝那個正在打瞌睡的男人的肩上搡了一拳,「死東西,就知道吃飯睡覺,干一點活就曉得偷懶。」老婦人說著話不覺悲從中來,眼睛紅紅地用力擼著鼻子,「三十多歲的人了,就像個廢物。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老天爺叫你來磨折我。」
那個男人從睡夢裡驚醒,萬分緊張地看著老婦人揮動的手,一旦她的手靠近自己的身體他就會驚懼地尖叫。過了一會他確信老婦人可能不會再打自己了,於是便慌忙火急地拾起地上的家什開始糊紙盒,但眼睛卻一直緊盯著老婦人的手絲毫不敢放鬆。
「請問……」牧野靜小聲地開口,「這裡有沒有一個叫何夕的人?」
老婦人露出疑惑的神情看著牧野靜,「你找他有什麼事情?」
牧野靜一滯,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找到何夕又能作些什麼。
「何夕。」老婦人念叨著這個名字,彷彿在咀嚼一樣年代久遠的事物。一些柔軟的東西自她眼裡泛起,她的目光投向那個被她稱作「死東西」的男人,「何夕。」她輕聲地呼喚了一聲,然後轉頭看著牧野靜說,「他就是何夕,他是我的兒子。他本來是很好的,最多只算是有點小毛病……」老婦人悲傷地揉了揉眼睛,「可現在卻成了這個樣子。」
院外突然傳來一片嘈雜聲,像是有大群人在朝這邊走來。「就是這裡。」有人高聲叫嚷著。過了一會院子的門被推開了,不下二十個人一湧而進。牧野靜驚奇地發現這些人她居然認得一些,比如說江哲心博士,還有國際刑警總部的幾名高級官員。另外一些人居然是荷槍實彈的士兵。
「你怎麼在這兒?」江哲心博士意外地看著牧野靜,「你知道些什麼?」江哲心博士衝口而出,但他立刻意識到這樣問反而顯得事情複雜,「我是說你來這裡做什麼?」
牧野靜心念一動,她有一種直覺,這件事會跟「自由天堂」的案子有關。「我只是在同何夕聊天。」
「聊天……」江哲心博士狐疑地看著牧野靜的臉。「那我不得不打斷你們了。現在我必須帶走這個人。」
牧野靜緊張地在心裡打著主意,「剛才我們正談到關鍵地方,這件事情可能會和`自由天堂`有關。」
江哲心博士愣了一下,看上去有些無奈,「好吧,看來我們還必須連你也一塊帶走。」他做了個手勢,然後那些全副武裝的士兵圍攏過來。站在一旁的老婦人這時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她擋在兒子面前說,「你們不能帶走他。」士兵們不知所措地回頭看著江哲心,等他下命令。
江哲心博士放低了聲音說,「我們只是帶他去治療。」
老婦人警惕地看著那些士兵,眼裡是不相信的神情。她的態度影響了何夕,他站起身,不信任地看著每一個人。這時牧野靜才發現何夕的身材相當高大,如果要強行帶走他肯定會費上一番周折。
江哲心博士想了一下,然後回頭拿出對講機低聲說了句什麼。過了十來分鐘一個胖乎乎的婦人從門口進來,她的目光一下子就盯在了那個仍在糊紙盒的男人身上。「2074。」她說。何夕稍微愣了一下,然後便露出討好的笑容攤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