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疾閃,其中一個黑衣大漢,突然欺身疾進,一招「金索縛龍」,朝她執劍右腕扣去!
這一招出手奇快,眼看鋼爪似的手指,快要搭上吟香脈腕!
但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大家只覺香風拂面,吟香一個嬌軀,忽然輕如飛絮,斜斜飄起,連衣角也沒有沾上半角!
不,誰也沒看清她使的是什麼身法,一下閃開了數尺!
陰魔尚師古高踞陰沉竹竿頭,也不禁雙目乍睜,口中微「咦」了一聲!
那出手的黑衣大漢,一招落空,怔得一怔,驀地大喝一聲,右手鋼叉一招「撥草尋蛇」,朝吟香短劍砸去,左手如箕,同時猛抓「肩井」,其他三個大漢,卻分三個方向,朝她圍了上去。
吟香初次施展「仙人掛衣」身法,居然一下脫出四人包圍,心中方自一喜,陡聽喝聲入耳,眼前金刃劈鳳,一柄鋼叉閃電般朝自己短劍砸到。
要知她武功原和黑衣大漢差得很多,所謂「棋高一著,縛手縛腳」,對方鋼叉閃電朝劍上砸來,等她發覺,已是不及!只聽「噹」的一聲大震,執劍右腕,驟然麻木,一柄短劍立時脫手震飛,連身子都被帶得一個踉蹌,對方箕張五指,宛如鷹爪,距離自己肩頭,已不到五寸!
心頭不禁大急,眼看自己左右身後,全已有人擋住,連後退半步,都已不成,百忙之中,暗咬銀牙,左手疾起,駢指朝黑衣大漢點去,身形閃動,依然使了一式「仙人掛衣」身法,凌虛飄起!
她在四面緊逼之下,這一下,原也不存多大希望,但她哪裡知道「仙人掛衣」,乃是「洞元記」內篇所載的曠世絕學,奇妙無比,憑區區這四個黑衣人,如何攔截得住?
大家依然只覺眼前一花,吟香一個嬌軀,宛如輕雲出岫,飄出包圍之外!
不!就在她身形飄起的同時,有人口中「呃」了一聲,鋼叉墮地,發出「噹」的一聲大震,接著「撲通,,二聲,一條人影,栽倒地上!
那正是出手朝吟香抓去的那個黑衣大漢,直挺挺的躺著,一動不動!
三個大漢,眼看同伴倒地死去,全都吃了一驚,他們誰也沒想到吟香會有如此厲害!
一怔之間,幾乎同時發動,厲叱乍起,三柄鋼叉,寒光閃動,倏然攻到!
吟香做夢也想不到方才心慌意亂的點出一指,居然會把對方立斃指下,心頭也不期一怔!
但這下,她試出畢玉麟教給自己的一招指法和一式身法,果然威力奇大,膽氣不由驟然一壯。暗想:
今日之局,反正不是他死,便是我亡,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心念疾轉,三柄寒光閃閃的鋼叉,已分由三面疾襲而來!
她方才接連使了兩次「仙人掛衣」,已發覺身法雖只一式,但左右進退,悉隨心意,用不著飛出太遠。
此時疾襲而來的三柄鋼叉還沒及身,她纖腰一偏,正好從兩柄鋼叉中間,穿了出去,一下閃到另一個黑衣大漢身前,振腕一指,迎面點去!又是一聲悶哼,當前那個黑衣大漢,身軀應手而起,直摔出四五步遠!
陰魔雙目綠光大熾,沉聲喝道:
「哈哈,茅山毒指的手法,這小丫頭從哪裡學來的?熊兒,叫他們都退下去,那兩人只是閉住了氣,拍『氣海』、『靈台』二穴即可甦醒。」
呂兆熊躬身領命,口中大喝一聲:「你們都退下來!」
那六個黑衣大漢,立即撤身退下,呂兆熊走近倒在地上的兩個黑衣大漢身旁,伸手拍了兩下,兩人果然吁了口氣,翻身坐起。
陰魔尚師古右手陰沉竹在山石上一點,身子平空飛起,疾如鷹隼,一下落到吟香面前,陰聲道:
「小丫頭你這手茅山指法,從哪裡學來的?只要照實說出,老夫就饒你一死!
吟香眼看老莊主突然凌空飛來,驚駭失色,身不由主的連退了幾步,才道:
「小婢這招指法,是畢少俠教的。」
陰魔又道:
「那式身法,也是他教你的?」
吟香點了點頭。
陰魔陰沉一笑道:「好!」
他「好」字出口,左手一抬,突然彈出幾點淡綠星火,閃電般朝吟香身前打來!
吟香驚啊一聲,嬌軀晃動,她又使了一式「仙人掛衣」!
這式身法,看去衣裙飄揚,只是斜斜飛起,速度並不很快,但陰魔尚師古彈出的「陰極磷光」一串閃爍星火,竟然悉數落空,一閃而沒!
尚師古在武功上的成就,也算得一代大師,但對吟香這式身法,也只瞧出似緩實速,和一般身法,大異常規。因為任何武功,都是由人苦練出來的,是以不論練到如何精純,也逃不出後天人為的痕跡。
但吟香這式身法,居然純出天然,宛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居然她連續施展了數次,依然瞧不出半點端倪!
這可把陰魔尚師古瞧得凜然變色,心中不禁一動!暗想:「不錯,丫頭這式身法,準是天門秘笈上的武學,不然,憑自己的「陰極磷光」,何等神速,除了練成玄門罡氣功夫的人,差可抵擋之外,普天下,能夠躲閃得開的,怕也屈指可數!
一念及此,不由長笑一聲:「小丫頭、你認為光憑這一式身法,就能逃得出老夫手去?」
喝聲未落,右手陰沉竹同時在地上一點,「嗒」的一聲,身子凌空,右腕再振,八尺長的陰沉竹,抖出數點碧影,朝吟香當頭灑落!
他居然不顧老莊主的身份,向一個丫頭出手!
吟香心頭一緊,自己僅憑初學乍練的一招指法,和一式身法,在老莊主手下,何異以卵敵石?但此時情勢所逼,已不容她多想;本能的又使了一式「仙人掛衣」,身形晃動,居然又從陰魔襲來的竿影之下,閃了出去。
尚師古冷嘿一聲,他雙腿僵盤,無法站直,藉竹竿在地上點動,支持懸空的身體,是以每發一招,必須在地上點動一下。
此刻一招落空,又是「嗒」的一聲,右腕振動,陰沉竹一片竿影,銳嘯呼呼,宛如一天風雨,絲絲灑落!
吟香自知和老莊主功力懸殊,能夠僥僥避開兩次襲擊,無非是仗著這一式「仙人掛衣」
身法,此時死中求活,一見竿影灑來,自然又是一式「仙人掛衣」閃了開去。
這下,直把陰魔尚師古激怒,憑自己的身份,竟然連府中一個丫頭,都無法制服,接二連三的被她閃避開去。
一時陰嘿連聲,但聽「嗒」「嗒」輕響,手中陰沉竹,貫注內力,重重竿影,密如連珠,像排山倒海般攻出!
漫天烏暗,數丈方圓,悉被一圈碧綠光華,緊緊包沒,勢道之厲,連久經大敵的丐幫二老鐵拐婆婆和翻天手古松,也瞧得眼花撩亂,驚心咋舌!
吟香身在碧綠竿影的籠罩之下,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倒反而一片恬靜,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施展著「仙人掛衣」,身外壓力,雖然愈來愈重,但只要一經施展身法,依然舒展自如,急如密雨的竿影,絲毫沾不上自己衣角!
「仙人掛衣」身法,仍載在「洞元記內篇」的曠世奇學,就是比陰魔尚師古武功再強的人,也莫想破得了它。但問題是吟香和陰魔尚師古實在差得太遠,身法雖然神妙,終究要人施為的,吟香一個女孩兒家,內力有限,一二十招下來,她連續不斷,一遍又一遍的使出,漸漸感到真力不繼。雖然還在咬緊牙關,勉力施為,但已面赤心跳,呼吸急促,身形也滯延了許多,眼看就要無法支持!
鐵拐婆婆和翻天手古松,眼看情勢不對,正待聯手出擊!
驀見一道匹練的青虹,從樹頂上飛瀉而來,朝陰魔尚師古竿影中撞去!
「嗆!」一聲清越龍吟起處,半空中濺出一串火花,匹練似的青虹和陰沉竹的一圈綠光,同時倏然斂去!
陰魔尚師古連人影都沒有瞧清,只覺來人劍光強勁,功力之深,幾乎是自己生平所僅見,心頭不期一怔竹竿疾點,暴退出一丈來遠!
定睛瞧去,只見場中凜然站著一個藍衫少年,手上橫著一柄長劍,青虹吞吐,寒光四射!他,不是畢玉麟,還有誰來?
尚師古幾乎不敢相信,憑畢玉麟這點年紀,竟會有恁地深厚的功力,尤其他會在此時此地,突然趕來,難道他們這許多人,還對付他不了?
原來畢玉麟方纔正在打量「追魂金鐘」之際,經翻天手出聲警告,「當心鍾上有毒」,心中方自一怔,忽聽林後不遠處有人發話!他耳目何等靈異,身形一閃,疾如追風,一下穿入林中,直向那發話之人飛去!
人未落地,懸空拍出一掌,一股勁疾掌風,震得枝葉紛折,叢草齊堰,等腳落實地,舉目四顧,卻不見那發話之人!
他乃毫無經驗閱歷之人,微一停頓,便分草而入,向前搜去。這片松林之中,草叢十分茂密,高可及人,他分草而入,約莫走了四五丈遠,仍然不見敵蹤。心中不禁動疑,暗想:
「方纔說話聲音,分明由此處傳出,難道自己聽錯了不成?眼前草叢如此之深,即使輕功最高,只要稍微一動,就會發出聲響,此刻既不見半點動靜,此人可能不在這裡了。」
正在異付之間,忽聽左側「嘶」的一聲細響,接著七八丈遠處,枯草響起一陣「嗦嗦」
響動!
畢玉麟冷哼一聲,縱身躍起,身懸半空,突然一個轉身,直向那聲響傳來的地方撲去!
這一動作,快速無比,一閃而至,那枯草搖動,還未停止,畢玉麟已是撲到,他目能夜視,但見撲到之處,荒草如戟,那有什麼人影?
就在他縱目顧盼,瞥見一條黑影,從方才自己立腳的附近拔起,躍上樹梢,一閃而逝!
畢玉麟只覺一股怒火,由心底直衝上來,那肯讓他逃脫,足尖點動,人已如脫弦腎箭,劃空追去!
前面那條黑影,輕功也大是不弱,在樹梢上倏忽起落,只是向前急掠。雙方距離,少說也有七八丈遠,畢玉麟猛吸一口真氣,施展「萬里飄風」身法,兩三個起落,便已追上前面黑影。雙臂倏張,懸空一劃,身形突然加快,浮空橫掠,從那人頭上越過,瀉落面前,口中喝道:「還不給我站住?」
那人沒想到畢玉麟身法會有這般神速,只覺頭頂上疾風颯然,一條人影突然在自己身前瀉落,一時不禁大為凜駭,霍地剎住身子,獰笑道:
「小子,你是找死!」
「死」字出口,左手一抖,三枚藍汪汪的毒疾藜,「三星入戶」,品字形朝畢玉麟「咽喉」、左右「將台」三穴打到!
雙手距離不足一丈,他出手如電,畢玉麟堪堪落到地上,連躲閃都來不及,百忙之中,左手長袖疾揮,把襲到身前的三枚暗器,向斜捲飛。舉目瞧去,原來身前這人是一個五十來歲,目光陰隼的老頭,自己並不認識,那人三枚毒疾藜被畢玉麟一下捲飛,似乎微微一楞,接著厲聲道:
「告訴你,老夫就是追魂總管柏壽,小子,你拐帶黃鐘別府丫頭,膽子可真是不小!」
畢玉麟「哦」了一聲,右掌一攤,掌心托著那口追魂金鐘,問道:
「如此說來,這『追魂金鐘』,就是你放的了?」
追魂總管朝他掌心瞧了一眼,獰笑道:
「不錯,這是老夫掌管的執法信符,此鍾一出,見鍾之人,必被立時拘回,應受剜目割足,投身蛇窟之刑……」
畢玉麟怒道:
「黃鐘別府好歹毒的手段,不過畢某三日來,總算蒙你們老莊主款待,我也不難為你,你走吧!」
追魂總管大笑道:
「小子,你死在臨頭,居然還口出大言,哈哈,你可是還想活著回去嗎?」
畢玉麟朗笑道:
「憑你只怕還留不住我!」
追魂總管陰嘿道:「別說『追魂金鐘』,塗有奇毒,沾手之人,子不過午,就是老夫面前,也不容你小子撒野……」
喝聲未落,「呼」的一掌,直劈而出!
畢玉麟朗笑一聲,正待出掌迎去,但目光一轉,瞥見他掌心疾吐,一陣強猛勁風之中,隱隱閃爍著一蓬細如牛毛的灰白飛針,同時襲來!他眼過靈石仙乳,千載空青,目力極強,追魂總管掌風中暗藏毒針,如何瞞得過他的眼睛?心頭不禁大怒,趕忙一閃避開去,反腕一抖,手中一枚「追魂金鐘」挾著一縷尖風,疾如流矢,直向追魂總管胸口打去。其實畢玉麟練成「鴻鉤真氣」,任何暗器,只要碰上衣衫,都會自動震落,用不著躲閃,但他連自己都並不知道。追魂總管柏壽,不僅武功極高,而且一手暗器,毒辣無比,早年在江湖上就有「追魂手」之名,自從在黃鐘別府當上總管,大家就以追魂總管相稱。要知凡是精擅暗器的人,都是能發能接,他一掌擊空,驟見畢玉麟右手屈指輕彈,打出「追魂金鐘」,心中不禁暗暗冷笑,這何異班門弄斧?右掌一收之間,又疾吐而出,迎著「追魂金鐘」拍去!
在他想來,自己二十年精研,練成專門拍擊暗器的掌風,一經出手,立時可把金鐘擊落,是以連身形也並未移動!
但他那裡知道畢玉麟練的「鴻鈞真氣」,舉手投足,不用貫注真力,真力自然貫注在金鐘上,所蘊力道,足可洞穿金石,豈是他區區掌風,所能擊落?
只聽慘叫乍起,一生善用喂毒暗器的追魂總管,竟然死在他為了討好主子,自己精心設計的「追魂金鐘」之下。畢玉麟只以自己武功,比從前精進了許多,但自己從沒練過暗器,方才只是憤怒出手,沒想到舉手投足之間,就把對方擊斃。凝目瞧去,只見追魂總管,在這轉眼工夫,面目立時變成紫黑,心頭不禁大凜,想起他方才說過,鍾上有毒,沾手之人,子不過午,那麼自己也已中毒無疑!
正在沉思之際,忽聽遙遙傳來幾聲叱喝,驀地心中一動,暗道:
「不錯,他說追魂金鐘一出,見鍾之人,必被立即拘回,那麼自然不會只有柏總管一人迫來,他把自己引來到此地,正是調虎離山的誘敵之計,吟香一人,如何是他們對手?」
心念一動,正待回身奔去!瞥見十數丈外,正有兩條人影,輕捷無聲的飛掠而來,眨眼工夫,已到面前!
畢玉麟目光如電,早已看清這兩道人影,一個是白髮黑鬢面如孩童的參仙婁老怪,另一個手握鳩頭杖的是鳩面神翁戚南山!
畢玉麟原是聰明極頂的人,這一瞧清兩人,心頭立時明白,黃鐘別府決難放過自己和吟香兩人,他們敢情早有部署,在前面埋伏高手,等候自己,追魂總管柏壽,只是奉命誘敵之人,但他們沒想到柏總管會死得如此快法,這兩人敢情聽到他那聲慘叫,才匆匆趕來。此時雙方既已照面,畢玉麟哪肯示怯,飄然迎前幾步,抱拳笑道:
「兩位可是為畢某而來?」
參仙婁老怪瞧了倒在地上的柏總管一眼,大刺刺的道:
「小娃兒,你出手好生歹毒!」
畢玉麟前天誤把綠袍神君當作自己父執至交,參仙婁老怪是綠袍神君座上佳賓,因此,連他強行把一方「萬年溫玉」,雕刻成一隻贍蛛,還被他切去一角,終因礙著綠袍神君面上,不好過份開罪,才隱忍下來。此刻見他依舊是那付依老賣老的怪模樣,那還忍耐得住,冷笑一聲,點頭道:
「不錯,追魂總管柏壽,是死在他自己的『追魂金鐘』之下,只可說是孽由自作。」
鳩面神翁戚南山一手柱著比他高出三尺有奇的鳩面頭杖,眼神閃爍,狼嗥般笑道:
「畢少俠不可意氣用事,尚老哥總究是少俠父執至交,大家別傷了和氣,依老朽相勸,畢少俠還是回轉黃鐘別府去,雙方誤會,不難水解。」
畢玉麟朗笑道:
「戚神翁居然把在下當作三歲小孩一般哄騙,尚師古老好巨滑,詭稱在下父執,無非想攫奪在下身邊的一方『萬年溫玉』,兩位想系受托而來,要待怎樣,在下悉聽尊便。」
參仙婁老怪孩兒臉一沉,尖聲道:
「小娃兒,別以為仗著幾手三腳貓,敬酒不吃吃罰酒。」
畢王麟劍眉軒動,回頭道:
「罰酒又待如何?」
「刷!」右方又是一條黑影,急疾竄落!
來的正是鬼影子高忌,他昨晚吃了大虧,醋勁難消,此刻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手上鬼頭鉤一擺,身形欺出,厲聲喝道:
「小子,今晚就算你跪下來求饒,也決不會讓你活到天亮!」
畢玉麟經他一說,陡然想起柏總管曾說過「追魂金鐘」塗有劇毒,沾手之人,子不過午,同時想起吟香他們定然也已遭到攔截,心中不禁暗暗焦急,目光一掃,仰天敞笑道:
「光憑你們這幾個人,只怕還攔不住我!」
參仙婁老怪臉上隱現怒容,口中只是嘿嘿冷笑!
鬼影子搶著喝道:
「小子,你大話留著來世說吧……」
參仙婁老怪已緩步走近,雙目眨動,冷電般神光,投注在畢玉麟身上,一面搖手止住鬼影子高忌話頭,尖聲道:
「老夫活了九十幾歲,當今武林,還沒人敢在老夫面前,如此狂妄,你小小年紀,即使天門武學,招招都是曠世絕藝,又能有多少道行?」
畢玉麟因耽心吟香安危,志在速戰速決,此時被他嚴詞訓斥,威嚴氣度所攝,不禁微微一怔!暗想:自己方才說的,確也稍嫌狂妄,但話已出口,自然不能示弱,劍眉一揚,凜然說道:「諸位連袂趕來,想必早有妥籌對付畢某之道,畢某縱然不敵,也只自怨學藝不精,你們要待如何,畢某無不奉陪。」
參仙婁老怪孩兒臉上,微微一紅,嗯然冷笑道:
「動手相搏,何須多人,難道憑老夫還不夠打發你嗎?」
說到這裡,袍袖一抖,緩緩舉起右掌!
他這一舉掌不打緊,卻把站在一邊的鳩面神翁戚南山,瞧得暗暗一低,兩道目光,不期射出詫異之色!
原來,此刻正當天亮前後,星月全晦,四週一片黑暗,但參仙婁老怪一隻右掌,通體火紅,宛如剛從爐火中燒紅了的鐵掌一般,十分觸目!
畢玉麟幾曾見過這般武功,不禁心頭一震,那敢絲毫大意,立即後退半步,把「鴻鉤真氣」提足十成,兩道目光,注視著對方掌心,凝神戒備。參仙婁老怪火紅右掌,只是當胸直豎,得意的道:
「小子,你可識得老夫這是什麼功夫嗎?」
畢玉麟還沒開口,只見從左側疏林中,綽綽走出一條人影,人還未到,一陣濃馥的香風,已先行送出,接著吃驚似的嬌聲說道:
「唷,婁老使的,可是當年火教失傳已久,五丈之內,炙人內腑『天炫掌』嗎?」
來人正是身穿大紅繡金裙襖的九花娘,她姍姍行來,桃花如臉柳如眉,一雙水汪汪的媚眼,在說到「五丈之內,炙人內腑」,有意無意朝畢玉麟使了一個眼色!
這八個字,她敢情用內功傳出,直送到畢玉麟耳中,聽來分外覺得響亮!
畢玉麟還聽到她的聲音,細如蚊子的說了句:「傻子,你還不快退?」
就在話聲剛落,參仙婁老怪依然舉掌不發,卻大聲笑道:
「夫人說得不錯,老夫使的,正是『天炫掌』只是老夫功力有限,還不能練到像夫人所說的境界!」
他說話之時,當胸直豎的右掌,忽然收了回去。畢玉麟早已聚「鴻鉤真氣」,準備揮掌硬接,但被九花娘喝出對方掌名,而且居然施展「傳音入密」,要自己速退,心中方自一怔,驟覺一股炙熱無比的氣流,猛然襲到身前!
原來參仙婁老怪右掌直豎,掌心朝外,看去似乎舉掌不發,其實一股熱流,早已由掌心逼出。因他已知畢玉麟身擅天門派武學,陰魔尚師古就是想從他身上,逼出武功,是以請自己和戚南山,九花娘等人相助,在半途攔截,希望把畢玉麟生擒回去!但婁老怪也是心機極深之人,豈肯讓陰魔得手,因此故意搶先出手,準備一舉把畢玉麟擊斃。畢玉麟驟覺熱氣逼來,心頭不覺大驚,立即發掌還擊,右手一揮,迎著熱流,遙遙拍出一掌。參仙婁老怪先前豎掌當胸,潛凝的掌力,已在六成左右,瞧到畢玉麟只是凝神戒備,一動不動,還當自己舉掌不發,心中暗暗冷笑,這小子和自己相距不到一丈,任你武功最高,也難以抵擋得住自己專炙內腑的掌力暗勁!等到婁老怪右掌收回之時,他發出的掌力,其實已達八成。那知右掌才一收轉,立時覺出情形不對,只感自己潛運真力發出的「天炫掌」八成力道,有如碰在一圈無形氣體之上,微生波動,不僅力道難以用實,且似有反彈之勢,不禁大吃一驚!
他見聞廣博,暗想:「難道這娃兒小小年紀,已經練成了道家護身罡氣不成?」心中想著,立即猛吸丹田真氣,收轉的右掌,突然向前一招,硬把八成「天炫掌」功力收了回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之事,參仙婁老怪潛發的掌力,暗中和畢玉麟滿佈全身的「鴻鈞真氣」,才一接觸,立時收回的同時,畢玉麟也驟覺身上一陣灼熱,揮掌拍出。參仙婁老怪一看畢玉麟拍出的掌勢,不帶絲毫破空風聲,竟然隨著自己收回的力道,反逼過來,不禁更是一凜,暗想:「瞧不出這娃兒的武功,真會練到這等境界?」
當下右手揮動,把收回的掌力,重又緩緩推出,向畢玉麟拍來的掌風迎去!他這一收一攻,雖然只是緩慢一推,但力道何止加強一倍?站在兩人邊上的鳩面神翁戚南山和鬼影於高忌,也同時感到熱流逼人,趕忙往後躍退!
婁老怪「天炫掌」力,剛剛發出,已和畢玉麟掌風懸空相遇!
這兩股勁氣,並沒發出驚人聲響,但兩人之間,卻捲起一股勢道極強的旋風,兩丈方圓,樹折草愜,砂飛石走,急漩成流,灰濛濛的一片!
參仙婁老怪一掌推出之後,驟感心神一震,只覺對方拍出的暗勁,含有一股極大的反震之力,自己幾乎承受不住,腳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他萬沒想到對面這個年僅弱冠的小娃兒,武功竟有這般高強,連自己輕易不肯使用的「天炫掌」都無法傷得了他!
畢玉麟一掌出手,「鴻鉤真氣」透掌而出,炙熱如火的氣流,立時消退,忽覺身軀一震,對方的潛力暗勁,又突然加強,雖然仍被自己掌風擋住,但身子還是逼得後退了一步,要知「天炫掌」乃是西域火教中最厲害的邪門陰功,即使雙方功力相等之人,及時運氣反擊,一樣會被它的傷,如是功力較淺之人,只要發覺身上一熱,內腑立被炙傷,不出一個時辰,就得火毒攻心而死。畢玉麟使的「鴻鈞真氣」,乃是玄門先天真氣,比道家護身罡氣,還要高出許多,「天炫掌」自然無法傷得了他,只是畢玉麟終究初學乍練,火候還差,「鴻鈞真氣」尚未練到運用隨心之境,不然,這先天真氣的反震之力,何等強大,參仙老怪勢非被他自己「天炫掌」陰火反震自焚不可!
兩人這一掌硬對,根本聽不到絲毫聲響,除了身前砂石飛揚,潛力暗勁,向四外橫溢,連九花娘和鳩面神翁,也看不出兩人的勝負端倪。只見兩人各自被逼後退了一步,此時凝神而立,誰也沒再出手攻敵。參仙婁老怪方才一掌接實,發覺對方掌勢之中,反震之力極強,自己幾乎無法承受得住,後退一步之後,立即暗自運氣調息,但睜目一瞧,只見畢玉麟依然氣定神閒的站在自己面前,他雖然知道自己的「天炫掌」並沒傷到對方,但也料不到對方會絲毫無事,心頭不禁更是震駭!暗想:「此人不除,異日終成大患!」
要知婁老怪原是老好巨猾之人,這一試出畢玉麟功力之高,大出自己始料之外,不由仰天一陣呵呵大笑,點頭道:
「不錯,你能接得住老夫『天炫掌』八成力道,江湖上已屬少見,難怪尚老哥非取你性命不可,看來咱們今晚倒確實輕易放你不得。」
他此話口吻,業已暗示鳩面神翁等三人,須要聯手對付,才能取他性命,只因他自矜身份,不好明說而已。鬼影子高忌趁機道:
「老前輩,咱們受尚老前輩之托而來,志在取他性命,何用和他講什麼江湖過節?」
畢玉麟俊目眨動,暗想:「在場四人,除了鬼影子高忌,功力稍弱,其餘三個,可說全是江湖上的頂尖高手,如果他們不顧手段,聯手對付自己,自己即使能敵,只怕一時之間,也極難衝得出去!」側耳一聽,遠處叱喝不絕,想來鐵拐婆婆和翻天手、吟香三人,還在和截擊他們的強敵,力拼苦鬥,心頭不期一急,劍眉軒動,口中朗笑一聲:「你們要見真章,就跟我來吧!」
人隨聲起,身逐風飄,倏然飛掠出去!
參仙婁老怪大喝一聲:「截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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