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鸞怒聲道:
「你終於承認了。」
金母道:
「透骨陰指是崆峒武學,老身身為崆峒掌門,練成本派武功,何足為奇,但許蘭芬決不是崆峒門下所傷。」
金鸞道:
「你這話有誰相信!」
金母道:
「老身說不是,就不是,用不著你相不相信。」
金鸞道:
「好,那麼你倒說說看,除了你們,普天之下,還有什麼人會使透骨陰指的呢?」
「應該沒有了。」
金母抬目道:
「你叫她們把姓許的娃兒抱過來讓我瞧瞧。」
金鸞道:
「你能救她?」
金母道:
「透骨陰指擊中人身,陰寒入骨,無藥可救,所以先師要告誡門人不可練習,但老身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中了透骨陰指?」
金鸞哼了一聲,回頭吩咐道:
「你們把小師妹抱過去,讓她瞧瞧。」
那抱著許蘭芬的青衣少女,依言一直走到金母面前,才把裹在許蘭芬身外的一條棉被打了開來。
谷飛雲站立較遠,他不好走上前去,但凝足目力看去,只見許蘭芬雙目緊闔,臉色蒼白之中,好像隱隱籠罩了一層黑氣,氣息十分微弱,心中不禁為之惻然!
金母伸出手去,拿起許蘭芬的手腕,按了一回脈,臉色凝重,緩緩的道:
「她果然被透骨陰指所傷。」
金鸞問道:
「是不是沒有救了?」
金母道:
「普天之下只有練成九陽神功的人,替她打通十二經絡,奇經八脈,才能有救,但九陽神功失傳已有百年之久了。」
金鸞朝那青衣少女喝道:
「你把小師妹抱回來。」
她等青衣少女退下之後,目光一抬,厲聲道:
「很好,金鳳,那你就交出用透骨陰指擊傷我徒兒的人來。」
金母嘿然道:
「我已經說過這女娃兒不是我門下的人擊傷的,何況我門下三個弟子,沒有人練過透骨陰指。」
金鸞道:
「那就是你出手的了?」
金母怒哼一聲道:
「如果是我擊傷的,這女娃兒三天前就沒命了,擊傷她的人,不過只有兩三成火候,難道你會看不出來?」
金鸞怒聲道:
「我不管這些,透骨陰指是你獨門武功,你狡賴也沒有用。」
說到這裡,回頭問道:
「徒兒,為師來的時候,說過什麼?」
侍立她背後左首一個中年道姑道;
「師父說的,如果金母不交出兇手來,就要她門下兩個徒弟抵命。」
金母盛怒道:
「好狂的口氣,金鸞,我徒弟都在這裡,你來試試看?」
金鸞道:
「今晚我本來就是找你算帳來的,金鳳,你給我下來。」
金母目色金芒,厲笑道:
「很好,咱們幾十年的舊帳,自該作個了斷……」
谷飛雲眼看兩人漸漸說僵,這一情形自然是立時就要動手,但這一動上手,那裡還會再顧許蘭芬的生死?他心頭一急,不覺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道:
「兩位只顧意氣用事,就這樣不顧許姑娘的死活了嗎?」
金母沉喝道:
「你給我閉嘴!」
金鸞目光一注,敢情她方才並沒發現谷飛雲,這時不覺輕咦一聲道:
「你是谷飛雲?什麼時候投到崆峒門下來了?」
谷飛雲拱拱手道:
「在下是救我爹娘來的,並不是崆峒門下。」
金母沉喝道:
「谷飛雲,你們三個馬上給我滾!」
谷飛雲拱拱手道:
「聖母請歇怒,這位許姑娘身中透骨陰指,無藥可救,你老方才說過只有練九陽神功的人才能救她,但九陽神功失傳已有百年,這是說許姑娘已經沒有救了是嗎?」
「不錯。」金母道:
「陰寒入骨,沒有人能救得了她。」
谷飛雲又朝金鸞拱拱手道:
「不知聖母可否讓在下試試?」
金鸞看著他,不信的問道:
「你練過九陽神功?」
谷飛雲躬身道:
「在下練的不是九陽神功,只是想試試而已!」
他是想起師父說過:透骨陰指專破各種氣功,連崑崙派的太清真氣都擋不住,只有紫氣神功可以把它化解於無形。
因而忽發奇想,紫氣神功能把透骨陰指化解於無形,那麼中了透骨陰指的人,陰寒入骨,施展紫氣神功,也應該可以化解的了。
金母當然不信谷飛雲小小年紀,能夠把入骨陰寒從骨內消散。(陰寒侵入人體,還可以把它驅出體外,但透入人骨,除了在骨內使它消散,是無法再驅出骨外來的。)
谷清輝、席素儀夫婦更感意外,試想連金母姐妹二人,都有七八十年修為的人,都無法施救,谷飛雲竟然說出想試試的話來。
他當著金母姐妹二人,自然不會一點把握都沒有,就信口開河,不知他跟他師父練了什麼的神奇功夫?
金鸞點頭道:
「你試試也好!」一面朝那青衣少女道:
「你把她抱過來。」
青衣少女依言抱著許蘭芬朝谷飛雲走來。
宇文瀾也跟了過來,她低聲的叫道:
「谷大哥,你真的能救許師妹嗎?」
谷飛雲道: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她?但沒有人能救她,試試總比沒人試好。」
宇文瀾問道:
「我能幫得上忙嗎?」
谷飛雲走到池邊,席地坐下,說道:
「你和這位姑娘把她扶著背向我坐好就好。」
青衣少女已把抱著的人放下,用棉被鋪在地上,然後和宇文瀾一左一右扶著許蘭芬在谷飛雲面前盤膝坐好。
谷飛雲趕緊緩緩閉上眼睛,伸出右手,按到許蘭芬「百會穴」上,運起紫氣神功,緩緩朝她「百會穴」輸入。
這時金鸞也早已走了過來。她門下的弟子也全都跟了過來。
金母依然站在第一級石階之上,但她一雙金光熠熠的目光,緊盯著谷飛雲,心中暗道:
「我還當你跟石頭和尚練了什麼佛門神功,原來也只是普通運氣而已,這樣如何能治得好透骨陰指的傷?」
谷飛雲一心運氣,把紫氣神功源源輸入,他這一著,便真給他使對了!
要知紫氣神功,載之紫府,乃是玄門至高無上的的乾天真氣。
當年道教祖老子騎青牛,入函谷關,才有東來紫氣滿函關之說,比之九陽神功不知要高出多少?
許蘭芬經谷飛雲輸入紫氣,本來蒼白中隱隱透著黑氣的臉上,現在黑氣已經漸漸的消失了!
金鸞一霎不霎盯著兩人,自然看出來了。她不禁暗暗點頭,忖道:
「這小娃兒果然有些門道,自己練了幾十年功,即一點跡象也看不出來,不知他練的究是何種神異功夫?」
不過盞茶工夫,許蘭芬口中嚶嚀一聲,忽然睜開眼來。
也就在此時,耳邊響起一個極熟的聲音說道:
「許姑娘,你坐著不可動,還須繼續運功。」
她驀地想起來了,這聲音豈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為他憔悴的谷大哥?一想到這裡,忍不住叫道:
「谷大哥,我好好的沒有事呀!」
她這一嚷,聽得金鸞大喜過望,急忙叫道:
「蘭芬,先別說話,你是中了透骨陰指,谷小兄弟正替你療傷,你運多一會氣才好。」
「咦,師父也在這裡,徒兒真的好了呀!」
許蘭芬目光溜動,說道:
「這是什麼地方?」
谷飛雲收回抵在她頭頂「百會穴」上的手掌,說道:
「你說好了,大概真的沒事了。」
金鸞問道:
「你不知道她好了沒有?」
谷飛雲沒有站起來,仰臉道:
「在下只會運功,不知道時間夠不夠?許姑娘,我看還是再運一會氣的好。」
許蘭芬臉上綻起一片歡愉之色,站起身道:
「谷大哥,我真的好了,身上感到流動著一股暖氣,好像輕飄飄的,很舒服,不用再運氣啦!」
谷飛雲聽她這麼說,也就站了起來,點點頭道:
「如此就好。」
宇文瀾喜孜孜的道:
「谷大哥,你真的替許師妹治好了。」
金鸞也流露出一臉笑容,說道:
「谷小兄弟,真是虧你的,真把透骨陰指給治好了。」
谷飛雲道:
「在下功力有限,方才金母說過,擊傷許姑娘的指力,不過二三成火候,所以才治得好。」
金母眼看谷飛雲果然把許蘭芬治好了,心頭自是十分驚異。心想:
「這小娃兒使的是既非九陽神功,如何能治得好透骨陰指呢?哦,他既能運功化去已經深入骨髓的陰寒,那麼一定也是克制透骨陰指的功夫了。他這是什麼功夫,從那裡學來的呢?
還好他娘是自己徒兒,諒他也不敢和自己作對!」
一面藹然的笑道:
「谷飛雲,你小小年紀,能夠把入骨陰寒化去,當真難得的很,很好。」
一面朝席素儀道:
「素儀,你有這樣一個好兒子,為師也替你高興,你們定居之後,可時常上山來看看為師。」
席素儀因師父對自己的態度完全轉變了,心頭也暗暗高興,連忙躬身道:
「弟子會的。」
金母目光一抬,問道:
「許蘭芬,你在什麼時候被人偷襲的?」
許蘭芬道:
「我不知道,那天的情形,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金母又道:
「那一天也想不起來嗎?」
許蘭芬搖搖頭。
字文瀾接口道:
「大概有五天了,許師妹五天前回家去的,三天前在鳳縣附近昏倒,不省人事……」
金鸞不待她說不去,沉聲道:
「怎麼,你要查使透骨陰指的人?這個不勞費心,他敢對我徒兒下手,我不會放過他的。」一面回頭道:
「徒兒,咱們走。」
金母嘿然道:
「金鸞,你率領徒眾上山來大鬧了一陣,說走就走嗎?」
金鸞道:
「你待怎的?」
金母微哂道:
「你有膽量上天池尋釁,自然有備而來,你總知道該如何的了?」
金鸞盛氣的道:
「天池我不能來嗎?好,你只管劃下道來,我無不奉陪。」
「這還差不多。」
金母徐徐的道:
「你不是帶著門人來的,這樣吧,咱們先要門下弟子上場,看看是你調教的徒弟行,還是我調教的徒弟行,他們如果分不出高下來,再由咱倆出手,你看怎麼樣?」
她這番話當然是另有心機的。
她和金鸞不但是孿生姐妹,而且還是同門學藝的師姐妹,本來你會的我也會,沒有什麼了不起,但雙方已有數十年不見。
金鸞敢在數十年後的今天,找上天池,顯而易見,她若無驚人之藝,決不會自己送上門來,先由雙方徒弟出手,正可看看她的武功底細。
另外還有一點,本派透骨陰指,先師禁止門下弟子練習,是因為中人無救,太過陰毒。
幾十年來自己並沒有傳給門下弟子,倒並不是因指功陰毒,是因為這種指功,是本派武功最厲害的一種武學,傳給了門人,師父會的,徒兒全會了,一旦有了貳心,師父豈不對她束手無策?
方才聽了宇文瀾的話,許蘭芬是三天前在鳳縣,被人用透骨陰指所偷襲負的傷,三天前,不是陸碧梧正好下山去辦事嗎?打從金鸞說出她徒弟遭人用透骨陰指擊傷,自己就懷疑到陸碧梧了。
因她為人好強,也最工心機,她可能就知道本派有透骨陰指這項功夫,但她從沒問過自己,而且透骨陰指口訣心法,就放在自己房中。
她身為天池管事,經常在自己房中進出,自然也早就看到了,有心偷學,可說極為方便,從種種跡象推想,她瞞著自己偷學透骨陰指的成份極大,只是她何以要向許蘭芬下手呢?
要她和對方徒弟先出手,也正好看看她近年功力精進如何了。
金鸞聽她說出先由雙方門下弟子出手,自然聽得出金鳳的用意,是想先看看自己武功路數。她想得沒有金母多,聞言點頭道:
「好,我完全同意。」
金母稍微別過頭去,朝站在自己左首的陸碧梧吩咐道:
「碧梧,你出去接她門下幾招吧!」
陸碧梧躬身領命,舉步走出,冷冷的道:
「你們那一個下場?」
金鸞連頭也沒回,手中烏木拂塵朝前一指,說道:
「乘鳳,你下去會會她。」
原來她自稱西崆峒聖母,門下共有八個弟子,都是山下孤兒,大弟子叫乘鳳,二弟子叫控鳳,年紀較長,其餘六個是近幾年收的,都很年輕。
宇文瀾是鳳縣人,她祖父是一方財主,樂善好施。
當年金鸞離開天池,來至鳳縣,全仗宇文瀾祖父接濟,等金鸞成為一派宗主,開派收徒,才收了他孫女為徒。
今年初,許蘭芬當選西鳳狀元,她因金母自號西鳳,為了要氣氣金鳳,所以把許蘭芬收到門下,是她的第十個弟子。
乘鳳、控鳳,都是四十出頭的人了,所以和師父一樣,改穿了道裝。
閒言表過,卻說乘鳳躬身應了聲「是」,左手中指掛著一支烏木拂塵,緩步走出,目光冷峻,望著陸碧梧問道:
「你要如何比試?」
陸碧梧揚手掣出長劍,冷冷的道:
「你不是帶著劍嗎,咱們自然是在劍上分個高下。」
乘鳳抬手抽出長劍,左手拂塵朝前一揮,說了聲:
「請!」但卻並沒出手,只是凝立不動。
陸碧梧因人家說了「請」,她也不得不說「請」字,但「請」宇出口,身隨聲發,飄然欺上,長劍快若流星,疾刺而出。
她出手果然不凡,探手點出,不見她振宛抖劍,卻一下就幻起一排五支劍影,挾著五道森森寒鋒,一齊刺到。
崆峒劍法一記「五弦齊揮」,使得既凌厲,又漂亮!
乘鳳卻也深得劍術要領,你不動,她也不動,你一動,她就動得更快,只見她身形輕輕一旋,避開正面,從她身邊飛起一蓬白煙,迎著陸碧梧五支劍影撒來。
這蓬白煙,竟是她左手摔出的拂塵,千百根繞指柔絲,一齊朝劍上纏去,同是白練乍吐,一道劍光也激射而出,隨著她旋身之際,朝陸碧梧左太陽穴點去,這一招「寒梅點春」,同樣使得出入意外,漂亮已極!
陸碧梧的長劍當然不會被對方纏住。她輕身飛起,劍使「物換星移」,五支劍影一閃而沒,化作一點寒星,襲向乘鳳的後腦。
乘鳳身形再次輕旋,長劍斜挑,使了一招「星月交輝」,劍光像一彎眉月,迎著對方刺來長劍挑起。
她左手一蓬拂絲突然掐得筆直,抬手送出,這是一記拂法中的「黃蜂返巢」千百縷勁絲,反襲陸碧梧胸口。
她方才是以拂塵迎對方長劍,以長劍攻敵,倏忽之間,卻以長劍封架對方長劍,卻以拂塵攻敵,變換之快,當真令人莫測虛實。
陸碧梧上手之初,只知對方拂塵是用來封架的,沒想到她這招居然用拂塵攻來,一時之間,竟被逼得後退了一步。
這下可把陸碧梧激怒了,口中冷嘿一聲,一退即上,手腕連振,劍光飛灑,一口氣攻出五劍。
雙方都是練劍數十年的高手,雖然各自搶著進攻,但人影閃動,劍光紛披,卻聽不到一點劍劍交擊之聲!
金母目光炯炯,看著兩人動手情形,心中暗自忖道:
「金鸞這幾十年,果然一直用心要對付我,光看她徒弟這手劍法,雖然還是脫不出崆峒招數,處處卻以崆峒劍法作為敵人,尋求破解之法,這兩人功力悉敵,看來陸碧梧在劍法上,很難勝得了她。
不過這樣也好,陸碧梧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她自知劍法上不易求勝,就要以掌指為輔,只要使出指法來,不論你如何掩飾,如果偷練過透骨陰指,即使不使,也一樣瞞不過我的眼睛。」
金鸞對兩人這一戰,當然也看得很仔細,眼看陸碧梧一手劍法,縱然造詣極深,但還是崆峒劍法,並無新奇變化,自思乘鳳已足可應付。
心中不禁暗暗冷笑,忖道:
「金鳳妄自尊大,號稱西鳳,原來也不過如此,你這套劍法,在江湖上雖可稱雄,要用來對付我西崆峒聖母,就並不見得管用。」想到這裡,臉上不禁微有笑意!
就在此時,但聽三聲急驟的金鐵狂鳴,兩支長劍猛力撞擊,飛起一串火花,原來兩人久戰不下,心頭冒火,才會硬打硬砸起來。
陸碧梧放手攻出三劍,左手抬處,相繼劈出一掌。這一掌去勢悠然,帶起一片輕風,朝乘鳳迎面拂來。
唐人有一句詩:
「吹面不寒楊柳風」,用來形容這片輕風,實在是最恰當也沒有了,掌風有如此輕柔,那就是崆峒派的「天池水面風」了。
乘鳳看她舉掌拍來,也毫不怠慢,左手拂塵陡然朝前拂出。
她是西崆峒聖母金鸞的首徒,金鸞數十年來,耿耿於懷的就是如何對付金鳳?「天池水面風」,雖是金鳳獨創的神功,實則是從崆峒無形神掌化出來的。
「無形神掌」必須有十二成內功火候,方可練習,但一個人的內功要練到十二成火候,非有五十年以上的勤修苦練不可,因此,能練成「無形神掌」的人,可說少之又少。
金母把無形神掌簡化了許多,使門下弟子只要有五成內功火候的人都可以練習,名之為「天池水面風」,當然威力也比無形神掌弱了許多。(無形神掌,無聲無形,自然也不聞絲毫風聲,天池水面風,卻有一片輕風)。
金鸞為了破解「天池水面風」,創出破風三式,以拂塵使出,專破掌風,所以她門下弟子,年紀稍長的,左手都執著拂塵。
這時陸碧梧使出「天池水面風」,乘鳳也及時施展「破風三式」,但見她拂塵揚起,千百縷拂絲,忽然間宛如春雲乍展,如幕如幔,一下擋住了迎面吹來的輕風。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乘鳳在一片拂絲把對方劈來的風堪堪擋住之際,左手拂塵突然迅疾無倫的朝外一圈,(朝外一圈者?那是引字訣,反擋住的輕風,朝外引出也)左手一沉倏揚,本來散成一片的拂絲,忽然根根直豎,宛如千百支尖椎,閃電的朝陸碧梧激射過去。
「破風三式」真當疾如迅雷,前面兩式,一擋一圈,已把掌風引出,第三式是追擊,以攻還攻,攻敵不備,這三式可說專破天下掌風的招式,亦無不可。
陸碧梧掌勢出手,竟然被她拂塵引出,心頭不由一怔,閃電之間,急忙一收真氣,收回拍出去的掌風,身形隨著右旋而出。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雙方動作如電,乘風千百縷拂絲直射過去,陸碧梧也及時向右旋出。
就在此時,乘鳳突覺自己射出的拂塵,突被一圍無聲無息的暗勁,攔腰撞上,震得自己左腕一麻,若非拂塵柄上有細繩懸掛在中指上,這一記幾乎被她震飛出去,心頭一驚,急忙後退了一步。
陸碧梧這一記「無形掌」雖然只有五六成火候,但一擊得手,精神陡振,右手長劍化作一道匹練,乘勢追劈過去。
乘鳳豈甘示弱,長劍一掄,迎著劈出,兩劍相交,發出「噹」的一聲金鐵狂鳴。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一步,依然半斤八兩,難分軒輊。
陸碧梧心頭發火,冷哼一聲,一退即上,又是一劍直劈過去。
乘鳳同時跟著欺上一步,舉劍硬接。這一劍當然又是一聲金鐵狂震,兩人誰也不肯讓誰,於是第三劍、第四劍,連續劈擊而出,兩人之間,也接連響起了震懾人心的金鐵交鳴,一串串火花,從兩支長劍上進飛而出哩!
金母眼看陸碧梧一記無形掌只有五六成火候,心頭稍稍釋懷,由此可以證明陸碧梧並未偷學「透骨陰指」了。
(透骨陰指比無形掌更難,因為掌風出手,還有一片,但指風卻只有一縷,要把一片掌風,練成一縷,只有四五成火候是辦不到的)。
金鸞也在此時,眼看兩人連拚了五六劍,依然功力悉敵,就是再拚下去,也未必分得出高下來,這就沉聲喝道:
「你們住手。」
激戰中的兩人聽到喝聲,果然立時住手。
金母冷聲道:
「你可是想和我動手嗎?」
金鸞道:
「不錯,她們兩個再打下去,一時也分不出勝負來,自然只有你我一決勝負了。」
「很好!」金母冷聲道:
「碧梧,你回來。」
陸碧梧躬身領命,收劍退下。
金母右手向後一招,站在她背後的一名青衣少女,立即雙手捧上一柄古劍。
金母伸手接過,人已朝前跨出,冷然道:
「金鸞,你自稱西崆峒聖母,不知劍上造詣如何?」
金鸞也迎前走上,冷笑道:
「我西崆峒門戶,乃是遵奉先師遺命創立,你不是也自稱聖母嗎?你可以稱,我自然也可以稱了,至於劍上造詣如何,你馬上就可以知道了。」
金母冷哼一聲,嗆的一聲掣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長劍,喝道:
「你拔劍。」
她這一掣出長劍,大家都可以發覺她全身都在散發出濃重的殺氣,就是站在稍遠的谷清輝夫婦三人,都可以感到森寒之氣。
金鸞右手抬處,也嗆的一聲,飛起一道寒光,手上同樣是一柄寒光熠熠的好劍,這一橫劍當胸,她一身白色道袍,無風飄忽,也同樣充滿了肅殺之氣,抬目道:
「金鳳,咱們誰也不用客氣。同時發劍好了。」
金母看了她一眼,冷然道:
「好!」
這一聲「好」字出口,但見兩道匹練般的劍光,同時飛起,向對方激射過去。
這一剎那,雙方身後觀戰的人,但覺劍光奇亮刺目,寒氣砭膚,根本看不出兩人這一劍的招式!
不!不止一招,兩道劍光矯若神龍,一往一迎,似糾似纏,起伏盤旋,除了嘶嘶劍風,瀰漫著如霧如霏的白氣,已經籠罩了兩丈方圓。
因為聽不到劍劍交擊之聲,,是以分不清兩人發出第一劍之後,究竟已經各自使出了幾招劍法?
連金母的首徒陸碧梧也看不清楚,她一張清峻的臉上,不禁為之變色!
所有觀戰的人中,只有谷飛雲練成紫氣神功,一雙炯炯目光,可以透過兩人身外所籠罩的一層薄霧,(劍氣)看得清清楚楚。
他發現金母和金鸞兩人使的劍法,和方才陸碧梧、乘鳳兩人使出來的,並無多大差異,只是比方才兩人使得精純熟練而已,任你變化精奧,依然脫不出崆峒劍法的路數,更看不出有什麼出奇之處。
只不過是兩人修為的功深,每一劍都凝聚了雙方深厚的內力,從劍上散發出濃重的劍氣來。
這份威力,自然非同小可,普通人只怕連一劍都接不下來!不,只要進入她們一丈之內,只怕連一身衣衫都會被劍氣絞成粉碎!
就在此時,陡聽一聲蒼勁的大笑,宛如天外飛來,緊接著又是嗆嗆兩聲金鐵狂鳴,兩道匹練般糾纏的劍光和漫天劍氣,倏然盡斂!
大家方覺眼前一暗,就聽金母怒聲道:
「你來作甚!」
那蒼老聲音大笑道:
「哈哈!你們兩個已是九十出頭的人了,還有什麼好爭的?」
眾人凝目看出,只見金母和金鸞兩人之間,竟然多出一個白髮披肩,白鬚垂胸的高大老人。
這人貌相既老且醜,但一雙目光在黑暗之中,卻比寒星還亮!
這人,正是谷飛雲從石窟中放出來的老人——聞野鶴,他炯炯目光盯著金母,含笑道:
「老夫今晚終於出來了。」
金母雖然寒著一張臉,但怒意漸減,冷冷的道:
「你既已出來,就該走了,還擋什麼橫?」
「哈哈!」聞野鶴又是一聲大笑,說道:
「老夫是已經走了,但行到百里之外,才想起一件事,非趕回來不可!」
金母冷聲道:
「你還有什麼事?」
聞野鶴道:
「老夫是一位小兄弟放出來的,他放出老夫來,你豈會放過他……」
他是不放心谷飛雲才趕回來的。
金母哼道:
「他是我徒兒的兒子,老身豈會難為他?」
「哈哈!如此就好!」
聞野鶴目光一轉,看到谷飛雲不覺洪笑一聲,朝谷飛雲走去,說道:
「小兄弟,老夫方才匆匆一走,忘了問你姓名,才從百里外趕回來,總算小兄弟還沒走。」
谷飛雲連忙抱拳道:
「老前輩……」
他只說了三個字,聞野鶴就攔著道:
「什麼老前輩,老夫是小兄弟救出來的,咱們就平輩論交,你就叫老夫一聲老哥哥好了。」
谷飛雲惶恐的道:
「這個晚輩如何敢當?」
只聽耳邊響起金母的聲音說道:
「聞老頭是個直腸子的人,他叫你叫他老哥哥,你就叫他老哥哥,不用和他客氣。」
聞野鶴怫然道:
「這麼說,你小兄弟是不願和老夫交朋友了?」
谷飛雲聽了金母:
「傳音之密」的話,連忙抱拳道:
「老哥哥吩咐,晚輩自當遵命。」
「哈哈!」聞野鶴聽得大喜,笑道:
「你叫我老哥哥了,還自稱晚輩嗎,哦,小兄弟,你還沒告訴老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呢?」
谷飛雲躬身道:
「小弟谷飛雲。」
聞野鶴大笑道:
「你是聞野鶴的小兄弟,天下武林,就沒有人敢欺侮你了,哈哈哈哈!」
一道人影已經隨著笑聲,向遙空投去,瞬息不見!
金鸞抬目道:
「金鳳,你也沒勝得過我,咱們後會有期。」
金母沉哼道:
「好,等你自信能勝得過我的時候,再上天池來好了,我隨時候教。」
金鸞也哼了一聲,揮手道:
「咱們走。」
宇文瀾和許蘭芬因在師父面前,不敢多說,只是含情脈脈望了谷飛雲一眼,迅快的隨著師父身後而去。
谷清輝眼看大家都已走了,也朝金母拱拱手道:
「聖母在上,在下夫婦也告辭了。」
在他說話之時,席素儀也躬下身去,說道:
「師父金安,弟子叩別了。」
金母領首道:
「好,好,時候不早,你們去吧,飛雲,你娘是老身門下二弟子,老身准許她隨時可以上山來,你可以陪你娘一起來。」
谷飛雲躬身道:
「晚輩記住了」。
席素儀又朝陸碧梧、丁令儀、聞玉音三裕襝道:「大師姐、三師妹,四師妹,我走了。」
陸碧梧只是冷冷的看了他們夫婦母子一眼,並沒理睬。
丁令儀、聞玉音卻一齊躬身道:
「二師姐好走,恕小妹不送了。」
谷飛雲怒目瞪了陸碧梧一眼,說道:
「陸管事,咱們後會有期。」
陸碧梧在師父面前,敢怒而不敢言,心中暗道:
「小子,總有一天我教你知道歷害了的。」
谷清輝夫婦父子三人離開天池,穿行山洞,走出石窟,只見瀑布前面的水潭大石上坐著一個人。
這人忽然站起身來,打了個稽首,大笑道:
「恭喜谷施主賢伉儷,終於脫出困境,父子夫婦團聚了。」
這人正是從後山下來的醉道人。
谷清輝已在路上聽谷飛雲說出此行經過,趕忙迎著上去,—把握住醉道人的手,感激的道:
「多謝醉道兄,二十年來,蒙你照顧愚夫婦,照顧小兒成人長大,今晚又要你冒險偷上天池後山,救出愚夫婦,這份大德,兄弟不知如何謝你才好?」
谷飛雲走上一步,撲的跪到地上,拜了下去,說道:
「醉道長,你的大恩大德,在下只好給你磕頭了。」
醉道人大笑道:
「你們父子兩人怎麼了?谷施主,咱們是方外至交,也可以說貧道只有你一個朋友,貧道能力所及,能不幫忙嗎?小施主,咱們也是忘年之交,你平日還算灑脫,怎麼今晚如此俗套了,快些起來,別行大禮了。」
一手把谷飛雲拉了起來,又道:
「小施主,還有兩個人等著你呢,你看看是誰?」
谷飛雲聽得方自一怔,不知醉道長說的兩個人是誰?
只聽兩聲嬌脆的「谷大哥」,堪堪入耳,兩個苗條的人影已在左首一方大石前站起來。
俏生生的走了過來。這兩個苗條人影竟然是金鸞門下的宇文瀾和許蘭芬。
谷飛雲怔得一怔,連忙含笑道:
「兩姑娘沒跟令師去嗎?」
許蘭芬幽幽的道:
「本來這幾天是我返家去看爹的假期,沒想到被人暗襲,用透骨陰指打傷,沒有谷大哥及時施救,師父說連她老人家都想不出什麼人可以救我呢,所以師父要我在這裡留下來等你,跟你當面道謝。」
谷飛雲笑道:
「方纔我沒有什麼把握,只是試試罷了,不想真的治好了,我們都是熟人,還說什麼道謝?」
許蘭芬道:
「我要回鳳翔去,和谷大哥一路的。」
宇文瀾接口道:
「我是陪客,師父不放心小師妹,要我和她作伴來的。」
谷飛雲道:
「二位姑娘,這是家父、家母。」
接著又給父母介紹兩位姑娘。
宇文瀾、許蘭芬兩人恭敬的躬身叫了聲:
「伯父、伯母。」
谷清輝夫婦也含笑答禮。
谷飛雲又道:
「許姑娘是認識醉道長的,宇文姑娘認不認識?」
宇文瀾嬌笑道:
「本來不認識醉道長,剛才才認識,還是醉道長叫我們在這裡等你的呢!」
席素儀眼看兩位都長得明眸皓齒,嬌美如花,好像和谷飛雲極熟,只不知飛雲和金鸞聖母門下女弟子如何認識的?
醉道人大笑道:
「好了,可以上路了。」
谷清輝問道:
「道兄,我們要去那裡呢?」
醉道人道:
「咱們先到老爺嶺許姑娘家去打擾她幾天,稍作休息,以解往返跋涉之勞!」
谷清輝道:
「這樣去打擾人家,不太好吧!」
醉道人笑道:
「沒什麼不妥的,許姑娘的爹和貧道極熟,和谷小施主也是熟人,沒有關係。」
許蘭芬聽得大喜過望,說道:
「是啊,爹看到道長和谷伯父、谷伯母等人光臨,不知有多高興呢!」
宇文瀾咭的笑道:
「小師妹,醉道長是因為你家有窖藏三十年的西鳳酒。」
醉道人故意瞇著醉眼,朝宇文瀾神秘的笑道:
「還有兩個人在荊村等著咱們呢!」
宇文瀾看他笑得神秘,心頭起疑,忍不住問道:
「還有兩個人荊村等著,那是什麼人呢?」
醉道人嘻的笑道:
「貧道認是認識,只是關係沒谷小施主深,你還是問谷小施主比較清楚。」
字文瀾看他說話吞吞吐吐的,心中更覺得好奇,就朝谷飛雲叫道:
「谷大哥,那兩個是誰呢?」
谷飛雲臉上一紅,說道:
「是在下兩個師妹,本來是和醉道長一起來的,只是上天池去,人不宜太多,所以在下和醉道長走了,把她們留在荊村。」
醉道長嘻的笑道:
「有一個還是許姑娘的同年呢!」
許蘭芬聽得一怔,問道:
「和我同年,什麼是同年呢?」醉道人笑道:
「同年,就是讀書相公同一年考中的意思,也就是同榜了。」
許蘭芬想到今年正月裡,選舉西風狀元之事,但祝秀珊、荊月姑也不是谷大哥的師妹呀!」
她想到這裡,目光不覺朝谷飛雲投去,問道:
「谷大哥,你兩個師妹,我認不認得?」
谷飛雲臉上微微一紅,說道:
「醉道長說的是荊月姑,和姑娘同榜的探花,姑娘自然是認識的了。」
許蘭芬追問道:
「荊姐姐怎麼會是谷大哥的師妹的呢?」
姑娘家這回著急了!
宇文瀾雖然沒說話,但眨著眼睛盯著谷大哥,顯然她也急了。
谷飛雲不自然的笑了笑道:
「這話說來可長呢!是醉道長指引我們去的……」
宇文瀾忍不住問道:
「谷大哥你快說咯!」
席素儀自然看得出來,兩位姑娘聽到飛雲還有兩個師妹留在荊村。就一直追根問底,神情緊張的模樣,不覺朝丈夫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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