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耕心和胡大舌頭在飯館中小酌,洪峰又走了進來。
胡大舌頭暗叫「不妙」,卻立刻迎上,道:「洪大哥,你的氣色好多哩!效果八成不錯吧!」
「小賊,你說你叫胡沖對不?」
「是啊!」
「你不是『人間天上』譚起風子女的僕人嗎?」
「僕人?我是李天佐的師弟呀!」
「小崽子,你居然敢愚弄我!」
「洪大哥,又怎麼哩?小弟的方子人人試了都有用,你怎麼就沒有用呢?」他甜著臉迎上,—副熟人的樣子,又道:「洪大哥,你八成又忍不住玩過……。」
「偶爾一兩次,有什麼要緊!」
「大哥,在前半月千萬別接近女人,看來這一次要下猛藥了!」
「你真的不是燕氏兄妹的僕人?」
「怎麼,還有別人也叫胡沖嗎?」
「哼!胡沖,你要是不能證明你真有這方面的特長,我要宰了你!」
胡沖道:「房中術與藥有密切關連,老子之師元君云:『長生之道,升仙之要,在於神丹。』依照九鼎神丹經之經文擇要:上藥中之上藥一一丹藥,亦分高低上下……。」
「怎麼,為了治這暗毛病,還要煉丹?」
「大哥你多心了,小弟不過是略述梗概,以便使大哥明瞭一些起碼的醫理。內丹不談,那太深奧,外丹即:金丹、神丹、餌丹、煉丹、柔丹、伏丹及寒丹等,要治……」
洪峰又被他說服,有這毛病的人,是比較容易信服的。
洪峰道:「上次的藥效果不彰也是事實。」
「這是必然的,那是打基礎的藥,如果我第一次就告訴大哥,那只是為你打基礎,不可能立刻立『竿』見影,你一定不願治療的。」
「原來如此!」洪峰灌了一杯酒,道:「我是說這一次保證能……。」
「不不,還要循序而進,這等於是『老干接新枝』,你的基礎已老,要接上新枝,這過程很複雜,也就是下藥很費腦筋。不過你放心,再有兩次也差不多了!」
「好吧!我姑且信你。開方子吧!」
「不急,不急,大哥近來很忙?」
「當然,本幫到『一瓢山莊』去過一次,可惜……。」
他所以不怕胡沖,是因為胡是譚起風的人,譚已垮了,胡沖也像遊魂似的到處晃蕩。另外洪峰也不認識易了容的小唐。
胡大舌頭心頭猛跳,卻淡然道:「到『一瓢山莊』去,一定殺了那些王八蛋個落花流水吧!」
洪峰自嘲地笑笑,道:「本來不成問題,誰知道魯鈍那小子本性反叛,又出了岔子,八成降了對方,用火器炸自己的人,多人受傷……。」
胡大舌頭心頭略放,道:「這小子真不是東西,但以雙方的實力,又怎能說是穩贏對方呢?」
「你知道什麼?『人間天上』幫主讓位給另—高人,聽說過『逍遙居士』西門樂嗎?」
「西門樂?沒聽說過。」
「當然,他要是人人耳熟能詳,也就不稀奇了,他就是譚起鳳的師叔!」
「噢!這身份就很唬人哪!有他前去,只怕無人是他的敵手。」
「本來如此,只要魯鈍那個血賊不倒戈,『一瓢山莊』早就步『潛龍堡』的後塵了!誰會想到……。」洪峰乾了一杯酒,胡沖又為他滿上。
「那一夜被炸傷的人很多,連西門樂也末倖免。」
「怎麼?這位高人也怕火器?」
「武功再高,卻擋不住火器爆炸的威力,除非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
胡沖道:「相信『人間天上』還有第二反撲。」
「當然,這—次他們難逃此劫!」
「何時動手?」
「你問這個幹什麼?」
「洪大哥,你多心了,小弟是識時務的人,目前我誰也不幫,我只是冷眼旁觀,因為我對『一瓢山莊』那些人,和江歡都沒有好感。」
洪峰道:「第二次攻擊大約在兩個月以內。」
「萬一魯鈍真的倒戈,到時候再以火器招呼怎麼辦?」
「魯鈍已經死了!」
「被誰弄死的?」
「還不大清楚,也許被『一瓢山莊』中人利用完畢後殺了,也有可能是一開始就被『一瓢山莊』中人制住,利用他的火器佔了上風。」
「魯鈍死了,是不是穩操勝算,」
「當然。這次屠莊,一口不留,因為他們用火器傷了我們不少的人。尤其是太上幫主,恨之入骨。」
胡大舌頭心驚不己,魯鈍已死,不知道這次火拚的勝負如何?
當然,胡大舌頭還不知道唐氏夫婦正在閉關,他以為唐氏夫婦加上譚起風、石綿綿、顏君山、江豪以及龍天香等人,實力也非等閒。
胡大舌頭偷看小唐,似乎無動於衷。
口口口
譚起鳳和石綿綿乘擺渡過河,到了對岸,只見一個頭戴大斗笠之人佇立河岸,背河負手而立。譚、石二人本未注意,但經過此人身邊時,突然心頭一凜,這身材太熟了。
二人故作不見,自此人身邊走過,並未回頭。此刻舢舨已經回到對岸去了,而這裡只有他們三人。
「譚起風……」聲音低沉而冷厲。
譚起風頭也未回,道:「我知道是你!」
「知道是我而想打馬虎眼開溜?」
「為什麼要開溜,只不過是面對—個被逐出門牆的長輩,覺得尷尬而己!」
「你大可不必尷尬,我沒有犯滔天大罪,老頭子小題大作而己!」
「笑話!和師祖身邊的藥童搞七捻三,這也是小題大作?」
西門樂目光一厲,道:「造此謠言,你死有餘辜!」
「師祖親口對師父說的,你怕對質,殺了師祖的藥童,這也是造謠?」
西門樂摘下大斗笠順手一丟,掛在六七步外小樹枝上,道:「你們自衛保命吧……。」
譚、石二人這一年來的默契是十分精密的,二人聯手,威力無窮,西門樂也不能不承認二人的不凡成就。只不過現在的西門樂也和數十年前不同了。
二十招之後,譚、石二人就知道,能接下百招就不錯了。
這使譚起鳳相信,昔年師父奉師祖之命清理門戶,兩人當時戰況之激烈了。只不過譚起鳳也相信,如果西門樂不暗算師父,他仍非師父的敵手。
三人力搏了八十招左右,勝負已見。而且不論二人如何賣力,還是抵擋不住,西門樂內力渾厚,招術精奇。
譚起風為了掩護石綿綿,先挨了一掌。
接著石綿綿又連續挨了一腳、一掌。
不到百招,二人已經支持不住了。就在這時,來了一個蒙面女人,一言不發就向西門樂出了手。
譚、石二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這八成是燕雨絲。
她能臨危相助,使二人心生感動,激盪不已。但是加上一個燕雨絲,居然還是不成,也只是又拖了四十多招而已。
當今武林中,能接下這三人聯手,幾乎是找不到第二人了。
燕雨絲不久被砸了一掌,這一掌正中要害,倒地不起。
石綿綿悲呼道:「雨絲姊……雨絲姊……我對不起你……」
此刻燕雨絲仆地,口鼻中大量出血,這一掌就有這麼重嗎?當然不,主要是燕雨絲不想活了。
一個人嚮往死亡,什麼名醫仙藥也救不了他。而此刻西門樂又撲向譚起風。
石綿綿急起迎戰,稍遲一步,譚起鳳又被砸退三大步,口角血絲隱現。石綿綿嘶聲道:
「老賊,我和你拼了……」
西門樂哂然道:「和我拼了?你也沒有資格!」
就在這時,附近忽然傳來一陣笑聲。這笑聲太怪了,它有一股使人五臟翻騰的力道,甚至能使人暈倒。
果然奇事出現,樹上的鳥兒驚飛,但才一展翅,忽然失力,紛紛掉落地上,欲飛而不起。
但笑聲一止,鳥兒立刻展翅飛去。
西門樂識貨,立刻離開了現場。
譚起鳳不知是誰?若無此人,今夜八成必死。西門樂殺了南宮政,是怕他傳播燕子翔在相公堂子中的醜聞,他當然也不希望譚起風傳播昔年他把師父「大悲散人」身邊的藥童玩了的事。
「雨絲姊……」石綿綿要為她服藥,燕雨絲拒絕了,道:「綿綿,不必了,我已無救了。
而你也不必抱歉!一切不幸,我自己也……也要負大半責……責任。」
譚起鳳立在一邊,他能說什麼呢?
「雨絲姊……有話你就說吧!只要我們能做到的,一定照辦……」
「善待子飛和雁兒……。雁兒另有奇遇……教她武功的老人,似乎是起風的恩師『大悲散人』……」」
譚起鳳一震,道:「真的?果真如此,恩師八成還活在世上……。而剛才的笑聲可能就是恩師……。」
石綿綿揮手示意一下,譚起風猶豫著。
石綿綿再次示意,譚起風才走近抱起燕雨絲,道:「都是我的錯……」
「不……也許誰都沒錯……」燕雨絲道:「是造物者錯誤的安排……。起風……就讓我這樣死在你的臂彎中吧……。」
幾十年的夫妻,歷經劫難,下場如此,譚起風也不由熱淚盈眶。
「如果能沾……沾光……將來你們也能和我葬……葬在一起嗎?」
「當然……。」
燕雨絲喃喃地道:「孩子們無辜……請善待他……他們……。」僵存的笑容上有淚痕,縱橫滿面。
口口口
西門樂離開現場,向發笑的相反方向遁去,他幾乎可以猜到是他的師兄「大悲散人」姚心皇。
西門樂這次重現江湖,信心十足,他並不怕任何人,包括他的師兄在內,只是不願見面,怕舊話重提而已。
奔出十餘里,坐下噴了兩次鼻煙,剛剛收起鼻煙壺,一個小老頭子走了過來,一頭白髮,眼睛奇小,樣子很滑稽。
西門樂道:「師兄……。」
「不要這麼稱呼了,是不是想不通我為什麼沒有死?」
「大師兄吉人天相。」
「西門樂,昔年你如不以『天狼環』施襲,我大概能在百招內制服你。老頭命大,落江未死,可以說是一頭江豬救了我。」
「大師兄有何貴幹?」
「不要再作孽了,江歡不是個好東西,現在利用你,把你捧得高高在上,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你會很慘。譚起鳳就是一個血的教訓!」
「小弟不是譚起風,自不會有他那種下場。」
「你要助紂為虐,一意孤行?」
「姚心皇,我一生隨心所欲,很少有人能左右我!」
「那就只有再清理一次門戶了!」
「姚心皇,只怕情勢和昔年不一樣哩……」師兄弟同室操戈,而且不留餘力,他們都必須達到除去對方的目的。姚如被殺,西門樂可以編造故事脫罪,如果西門樂死了,武林就能避免一次浩劫。
姚心皇這些年來在那桃源洞中然沒有中止練功,但絕未想到西門樂似乎下的苦功比他還多。甚至有些奇招異式極有創意和匠心,西門樂是個練武的胚子,數十年的成就非同小可。
一百二十招之後,姚心皇硬是佔不到上風。
一百五、兩百、兩百五。由午夜打到天明,太陽都出來了,已拼上了兩百七十多招。
姚心皇本來比西門樂高些的,但這數十年他下的工夫太多太大,為人又聰明過人,在三百招之後,他漸趨上風。
雖佔上風,要使姚心皇失招,不知還要多少招?西門樂忽然收手,退了五步道:「姚心皇,你老了,已經不成了!」
姚心皇不能否認這一點,道:「的確,但我活著一天,就絕不放棄除去你這個禍害!」
西門樂狂笑而去,似乎已經不在乎他了。
姚心皇木然站了很久,敗了也無所謂,難過的是,未能完成清理門戶的師命,甚至可預見的未來也辦不到。
口口口
西門樂和江歡祖孫加上洪峰密議,他們都以為唐氏夫婦未露面有點蹊蹺。
江歡道:「我以為他們二人必在閉關!」
西門樂點點頭,道:「十分可能,果真如此,此刻下手正是時候。」
江歡道:「洪老弟以為如何?」
洪峰道:「十成十在閉關,若非閉關,上次我們到『一瓢山莊』去,他們會一直未露面?
須知他們是那面的主力,沒有他們二人,簡直不堪一擊。」
江歡道:「太上幫主請定奪!」
西門樂:「五天內大舉發動進撲……。」
胡大舌頭得到「人間天上」要二次前去屠莊的消息,立刻和小唐返回「一瓢山莊」,對顏君山及江豪等人說了一切。
這當然是可信的,只不過當時洪峰說是兩個月內,才過了一個月光景。如今對方猜到唐氏夫婦在閉關,把時間縮短了近一個月。
所以這就造成了時間上的估計錯誤,顏、江等人只好立刻派人向幾個大門派求援,且希望能提早到來。
小唐渾渾噩噩地讓一些長輩擔心,也覺得對不起唐氏夫婦。
馬大風對小唐更親,就經常把小唐遲抱給小唐看,不唐遲不停地叫「爹」,小唐的表情很怪異。
譚、石二人到達時,也帶來了燕雁,小唐見了燕雁,仍似不太認識,卻又似曾相識。
胡大舌頭非撮合他們不可,他是燕雁的忠僕。正因為胡大舌頭照料過唐耕心,顏君山和龍天香以及顏學古等人都對胡大舌頭另眼相看,分配住處,給他選擇的都很不錯。
今夜,燕雁在小唐院中聊天小酌,兩人喝的都不多,也都有了七八分醉意。
「唐大哥……。」
「燕雁……。」
「小妹還配嗎?」
「配……配什麼?」
燕雁有點慍怒,以為他裝聾作啞。
「哥,你喜歡我嗎?」
搔搔頭皮,道:「讓我想想看……」
燕雁站起要走,小唐道:「燕雁,還沒喝完,你為什麼要走?」
燕雁又坐下來,看樣子不像是裝瘋扮傻,她坐在小唐的懷中。
燕雁有這麼開放嗎?才坐了一會,她忽然蹦了起來,道:「哥,你……你好可怕……」
這是本能的反應,小唐豈能例外,也就難怪燕雁像坐在一根巨大蠟燭之上了。
似乎在目前的情況下,即使一塊不幹的木材也會燃起來。燕雁心跳飛揚,又怯怯地回到他的懷中,為他解了衣扣。
當然,這是水到渠成的事,況且在小唐的潛意識中,他和燕雁是有很深的情感。燕雁有過一次被強暴的事,她已算過來人。
胡大舌頭基於對小姐的尊敬,以及對唐少俠的忠心,他不便偷看進一步高潮戲。他只聽到小唐一會呼喚「風妮」,一會又叫「連蓮」,似乎他又把燕雁當作了這兩個人。
燕雁固然不大是滋味,但她志在猶得。只要有了這關係,還愁不能做唐家的媳婦?
絕對沒有想到,「人間天上」來得這麼快,今夜值夜的長輩是兩位,一位是龍天香,另一位是顏君山。
另有兩個年輕人,那是龍三和夏乾。
他們各帶幹練護院三五人以便支使。
首先是顏君山發現了敵蹤,他以為那人很像洪峰,立刻傳佈迎敵的消息。不一會,全莊燈火通明,兩撥人在中院中對峙。
對方以西門樂為首,以下是江歡祖孫,然後是洪峰父女,蒙了面的辛南星和燕子翔等。
當然還有江歡的一些班底,他們不是頂尖高手,卻認為可靠。
這邊有譚起鳳、石綿綿、顏君山、龍天香、呂介人和三位左手師傅,當然還有江豪和馬大風。晚輩有小唐、龍三、燕雁、冷雪舫、楚勝和筱飛。談天儀剛到,也算一把好手。
在這大對決的場面上又不見唐氏夫婦。西門樂和江歡交換了一個眼色,心照不宣。已可斷定,唐氏夫婦正在閉關之中。
因此雙方動上手,西門樂一人接下三個,那是江豪和譚、石二人。去了這三人,其餘的由江歡祖孫及洪峰父女等人接下,已是綽綽有餘。
這次「人間天上」來了近兩百人。有人專門到處點火,擾亂這邊的人心。哪知點火的人一個個被弄死,連人都未看到。
這人清除了點火之人,這才來到現場上。
譚起風叫了一聲:「恩師!」這邊的人一齊見禮。可是西門樂已知姚心皇的實力,根本不交談,放棄了譚、石等人,和姚動上手。
譚、石和江豪才不過接了西門樂四十多招,三人都受了點傷,原來西門樂以前藏了點拙。
近百招時,姚心皇已落下風,原來昔年他被酉門樂的「天狼環」所襲,身負重傷,好多年後才治癒。也正因為如此,在治病這些歲月中,他不能練功,他就吃虧在這方面。
雙方目前勢均力敵,就看西門樂和姚心皇的了。
百招之後,姚心皇身知不敵,故意挨了一下,西門樂也挨了一下,本來他想挨一下輕的,換對方一下重的。
哪知他挨的很重,擊中對方那一下卻很輕。
譚起風想去幫助恩師,卻被江歡纏住。
由於燕子翔已學了西門樂不少的絕活,在蒙面之下,連傷了冷雪舫、夏乾和楚勝。連談天儀也挨他一掌,只有小唐和他打成平手。燕雁是他的妹妹,立刻認出,大聲道:「大哥,你認賊作父,西門樂殺了我們的母親哪……。」
燕子翔不出聲,五十招後有點不支。他是速成的,儘管經過名家指點,畢竟基礎不好,中了小唐一掌。
此刻姚心皇和西門樂已打了近一百五十招,又中了兩掌,不支倒地,西門樂並未上前去行兇,卻撲向小唐。那是因為小唐砸了燕子翔一掌,當場內傷吐血,他的愛徒受傷那還得了。
西門樂才五七招就把小唐逼退了五步,只不過小唐的基礎太好,還不至於馬上失招挨打。
燕雁只攻不守撲上,兩人都是年輕一輩中的頂尖,但在西門樂心目中仍是不足論的。
姚心皇躺在地上道:「西門樂,你有人性就別傷年輕人……。」
「他們不自量力,不能怪我!」
在七十招上,燕雁先挨了兩掌,小唐才挨了一腳。
就在這時,左邊屋脊有人道:「還是再讓你們嘗嘗我的火器吧!」
眾人一聽「火器」二字,都向那屋上跑去,
燕雁拉著小唐向一邊掠去。西門樂很精,他只有向顏君山那些人接近,使魯鈍投鼠忌器。
事實上,魯鈍早就被阮小芬點了死穴死去。剩下幾件火器,一直備而未用,由一個崔姓護院領班保管。因為此人的身手頗高,對火器也內行些,最重要的是口音像魯鈍。
就在這時,一件火器已落在西門樂身邊二尺左右處,西門樂的身子已貼地平射而出。
西門樂未受傷,他們的小嘍囉不懂趨避之道,傷了七八個。
只不過西門樂還沒站穩,左邊側又落下一個。「東轉」然聲中,西門樂又失去蹤影,都能在火器落地的前一剎貼地射出,所以只炸破了衣衫,而造成皮肉之傷。
龍三對上了辛南星,即使辛蒙了面他也認得出來。辛南星跟燕雨絲學過不少高招,洪天嬌也教過他,所以他目前非比等閒。只不過這邊的老一輩,念在龍潛一家慘死,大家也都對龍三另眼相看,而他自己也收斂不少,像唐雲樓、顏君山、江豪及龍天香等,都傳了他些絕招。此刻師兄弟二人旗鼓相當,只是在氣勢及心理上,辛南星自然振作不起來。
雙方開始都有了傷亡,楚勝被江蓀連中兩掌,重傷而亡。呂介人老淚縱橫,也算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夏乾在幾個對方次流人物合擊下,倒地不起。
筱飛斷了一臂,還在奮戰。就連談天儀也受了重傷。
西門樂見戰況絕對有利,就離開了現場。他要找到唐氏夫婦,找了很久,來到莊後。這一次他當然並未看到嚴如霜之徒,只是打量地形,對這一帶的環境有點懷疑。
薑是老的辣,一點也不錯;他看出此處似乎有個山洞。更重要的是,他更注意附近地面上的草地。
雖然為了怕人看出這兒有山洞,就不開出—條路,而是在草上隨便走,仍可看出,隱隱然有一條小路。
由這條極不明顯的小路即可看出洞口的位置。走近打量,立刻看出猜得不錯,這洞口還有些籐蔓遮掩。
西門樂弄開幾塊大石,洞口豁然而開。
阮小芬和黎蘭迎門而立,阮小芬道:「你是什麼人?」
西門樂道:「我是譚起風的授業之師,有極重要的事要見見唐氏賢伉儷。」
二女不認識此人,西門樂來過一次,可惜二女未到前面去,乍聞是譚的師門,有要事欲見主人,該不該說實話?
譚起鳳與這邊和好,二女自然知道,但他的師門和這邊有未言和則無從知之。
阮小芬比較精明,衽襝為禮,道:「有緣瞻仰老前輩的丰采,真是三生有幸,不知老前輩怎知家師在此?」
西門樂道:「是起風說的。」
「如果是譚前輩說的,譚前輩該自己來才對,而且譚前輩正在本莊之中……。」
西門樂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和上次一樣,『人間天上』前來屠莊。」
西門樂笑笑道;「女娃,你不單純,就算你猜對了,把唐雲樓夫婦叫出來?」
「家師已於昨夜離此了……」
「你以為我會信?」
「前輩不信也要信,由於上次魯鈍來過,雖被我們制住,也表示此處不夠隱秘,立刻遷往他處。」
「唐氏夫婦本是在此閉關嗎?」
「恕難奉告!」
「娃兒,你說謊也不貼譜,告訴你,閉關中是不能遷移的,更談不上長途跋涉了。有一種內功也許能中途出來活動一下,但長途遷和徙是絕對不成的。」
阮小芬知道要糟,連忙向黎蘭使個眼色。
黎蘭連續打了三個噴嚏,原來這是暗語,另一徒梅凝春在內洞門處守護,聽到暗號,連忙在石門上連敲了三十二下。
這聲音要不大不小,不疾不徐,而且必須三十餘下才行,人在物我兩忘時別人要弄醒他,必須漸進不可突進。
西門樂向內洞掠進,兩女全力攔截,甚至亮了兵刃。但幾乎連兩招都未到,二女各挨了一掌。
梅凝香見西門樂衝進來,仗劍而立道:「什麼人?」
西門樂根本不理,他相信唐氏夫婦在這裡面。
這洞門是左右滑動式的,看來十分厚重,西門樂正要往上撲去,背後傳來飛掠聲。
西門樂是個大行家,一聽就知道來人身手不弱。
原來是小唐趕來,道:「西門樂,你雖不是君子,卻絕不會乘人之危吧?」
「對,我絕對不會,我只是想見見唐氏夫婦。」
唐耕心道:「如我告訴你,家父母在閉關呢?」
「別開玩笑了,他們二人武功已自成一家,還閉什麼關?我要進去看看……」
小唐亮劍攻上。此刻阮小芬、黎蘭和梅凝春三人也掄劍夾擊,他們知道差距太大,所以只攻不守。
這四人只攻不守,威力至大,只不過西門樂能擊敗「大悲散人」姚心皇,這夜長夢多的確太大了。尤其是小唐的造詣非凡,有幾次西門樂出險招想在十五招內先制服小唐,都沒有成功。
現在西門樂怕夜長蘿多,要速戰速決,他用了「天狼環」。
這是五個金環連在一起,可連可開的連環,正因為如此,昔年姚心皇都吃過「天狼環」
的虧。
現在這四個小輩又怎能逃過此劫?在天狼環甩出看來似想當作七節攻敵時,突然脫節散開。一攻阮小芬,一攻梅凝春,
一攻黎蘭,別外兩環全攻小唐,看來他一點也未低估小唐。
三女以劍格環,後果可以想像,環是圓的,格不勝格,每人中了一環。
唐耕心閃過一環,另一手接另一環,看來力道不大,虎口竟被震出血來,還是未接住而擊中左腰。
正因為接了下來,卸掉一半以上的力道,小唐輕傷,但三女已不支倒地。
在此同時,西門樂趁機拉開了石門。洞太深,門拉開仍未看到唐氏夫婦,而且洞內太暗,西門樂往內沖,小唐在後面緊追。
轉過洞壁,隱隱看到此洞的盡頭處有二人並列坐在大石上,似乎不知有人侵入。
西門樂根本不答話,相距五步左右,連續劈出四記劈空掌,只見唐氏夫婦怪叫聲中身子後翻,滾出很遠,寂然不動了。
唐耕心悲呼中狂攻三劍,都被西門樂避過。現在西門樂真是樂透了,弄死這二人,再弄死江歡,可預見的將來,已經沒有人足以構成他的威協了。尤其是姚心皇也他非的敵手,且已重傷,活不了多久。
為了絕對除去唐氏夫婦,西門樂掠近,又是五記劈空掌,兩人的身體骨胳寸斷,已變成血人了。
小唐掠近二具屍體邊,忽然仰天狂笑,聲如巫峽猿啼,淒厲已極。本來西門樂已在他身後揚起手就要拍下,但他畢竟格於身份,況且他聽說小唐失去了記憶,何不留他的活口,任其自生自滅?
西門樂狂笑出洞而去,無儔的內力震得洞壁「籟籟」落塵。
不久,「一瓢山莊」陷入火海之中。
原來前面的混戰,由於姚心皇、譚,石及顏君山等人重傷,西門樂走後每況愈下,死傷迅速增加。
大火已起,這邊的人更是人心惶惶。龍天香、呂介人、江豪皆重傷不治,且被丟人火海中。
「大悲散人」重傷,本來燕雁背著他想脫出「一瓢山莊」,卻被「人間天上」的人截住。
燕雁放下姚心皇力戰,她殺了七八個人,但姚心皇又被砸了兩掌。
等燕雁把老人背出莊外,找了個隱秘的山洞安置老人時,發現姚心皇已死。老人是她的義父,不由悲痛欲絕,急忙再趕回「一瓢山莊」,卻只有滿地屍體及一片火海了。和上次「潛龍堡」一樣,幾乎一口不留。當然,上天也不可能如此安排吧?
燕雁到處找人,她沒有找到父親譚起鳳和小唐,也未找到燕子飛,卻看到了談天儀、馬大風及三位左手高手的屍體。
燕雁呼天搶地悲嘯,四山回應。這時屍堆中顫巍巍地站起一人,燕雁看了半天才認出,竟是二哥燕子飛。
兄妹二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說不出半句話,劫後餘生,親人死盡,苟活又有何益?
「二哥……爹呢?」
「小妹,你要沉住氣…」」
「怎麼?他……」
「我眼見江歡連續重擊爹和石阿姨,因為他們已在西門樂手下受了重傷,他們倒下時,眼見洪天嬌把他們的遺體丟入火窟中……」
兄妹二人淚下如雨,稍後去找人,他們幾乎都想先找一個人——唐耕心。
稍後他們發現了幾個還活著的人,一是顏學古,一是龍三,他們也都是重傷,倒在大量屍體之中,才以為他們已死,而忙著搶掠財物去了。
兄妹二人失神落魄地到後洞去,他們的最後希望滅絕,因為兩道洞門大開,留下了三女徒的屍體。
唐氏夫婦已不見了,兄妹二人悲極,絕望之下,雙雙暈倒在地。
當他們醒來時,才發現洞外有五個道土探頭探腦地在向內張望,一問之下,竟是崆峒派的人。
他們前來支援,派來五人卻都是三流腳色。
乍看是寒薄了些,但他們也要為自己設想,要是派出精英,「人間天上」大舉進犯怎麼辦?為首的道士問過一切精況,大概也嚇壞了,也沒有問是否有需要幫助之處,匆匆離去。
「哥……耕心哥處處為人,從不為自己打算,像他這種人也沒有好下場嗎?」
「小妹,唐伯母不也是白道大善人,他們呢?最使小兄心如刀絞的是,唐大哥的獨子小唐遲……」
二人相對淚眼模湖,一夜之間,可敬的長輩,親如手足的友輩,以及像小唐遲那樣人見人愛的稚子幼童;也都煙飛灰滅了。
「天道真的存在嗎?直的是『不是不報,時間未到』嗎?」燕雁近似虛脫。
「哥,唐伯父伯母在此洞中閉關,如已不幸,應該見屍,如果倖存則該出面……」
「對,況且三個女徒都已經死了!」
「會不會重傷後被對方帶走了?」
「應該不會,他們目的在屠莊和劫掠,把人殺死即可,不必帶回去!」燕子飛道:「小妹,耕心哥當時往院子走,我看到他一個背影。」
「小妹,你是說耕心哥也到這洞中來了?」
「可是,他是臨危逃避那種人嗎?」
「當然不是。」
「人呢?也被帶走了嗎?」
這工夫重傷的顏學古及龍三都來了,他們不必說句話,就知道這兒也未倖免。
西門樂傷了譚、石及顏君山三人之後就退出到後面來了。
任何人即使高估唐氏夫婦,也不會以為他們能在一兩百招內擊敗西門樂。因為譚、石及顏君山三人聯手,也就等於唐氏夫婦的總和。
如此殘酷的屠莊竟然發生了兩次,誰還敢說邪不勝正?「人間天上」不能號令武林?
口口口
廢墟中還有幾間屋子沒有全毀,顏學古、龍三和燕氏兄妹等暫作棲身之處。他們現在真正是身無立錐之地了,這已經是事後十多天之後,死者都已安葬了。
少林派了七位大弟子來慰問過,不久離去。
武當派了一位護法和四個大徒弟來過,還算夠意思,力請四個劫後餘生的年輕人到武當去,在此仍不安全。他們都不願走,因為他們都還不死心,以為可能還有存活的人當時逃離了現場。
口口口
快一個月了,沒有生還者回來,卻有「人間天上」的人來下達命令,叫這四個生還者去報到。而這兩個人之一,竟然是燕子翔。
燕氏兄妹發現是他,不由自主地開始砸心。而且真的是作三日之嘔,連隔夜的飯也吐出來了。
另一位是江歡的心腹,三十多歲,道:「是怎麼回事,裝病不去是不是?」
燕雁道:「不是,而是我們兄妹見了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妖,就忍不住要砸心……」
龍三和顏學古要動手,燕子翔和另一年輕人知道不敵,立刻迅速離去。
顏學古切齒道:「剛才該立刻包圍了他們,不該讓他們跑了!」
龍三道:「殺了這兩位解不了心頭之恨,但我們卻不能再住在此處了!」
燕雁道:「他們絕不會放過我們,的確要立刻離開這片廢墟。」
「你們走吧!我要留下。」顏學古此刻和上次「潛龍堡」被屠莊時,不願離開廢墟的龍三心情一樣,但被三人架走。
這是深夜,天空漆黑。當燕子飛扛著顏學古四人離開「一瓢山莊」的廢墟時,他們突然看到山後射出一道紫芒,直上漢霄。
龍三大聲道:「快看,那是什麼?」
另外三人都看到,連被制住穴道的顏學古也看到了,在夜空那紫色光箭劃了個半弧,正要收斂,突然又升起一道淺紫色芒箭,但很快就淡下去而不見了。
三人翹首仰望,好久好久沒有再看到那耀眼的紫芒。三個人彼此相問,沒有人的答案正確。燕雁說,是狐狸精煉丹,深夜吐納煉丹的光芒。龍三說是修煉的人元神出竅,但出竅是變成元嬰,怎會是一道紫虹?
他們連夜來到「—瓢山莊」東北方約二十七、八里外的桑樹林,這是—個較大的村莊,原來是顏風妮的奶娘菊嫂的住處。
菊嫂不在,這兒沒有人,只有五間房子四個人是夠住的了。
口口口
他們在此隱居,卻常常化裝易容到廢墟附近去探看,尤其是燕氏兄妹。他們對小唐都有極深的情感。這又是一個夜晚,他們兄妹又來到廢墟中,而且又看到了山後劃過一道紫芒。
「二哥,是閃電嗎?」
「不是,至少今夜晴空萬里,不下雨哪來的閃電?再說閃電也不是那樣子,閃電一閃而沒,這紫芒到了天空還會繚繞迴環轉折,像一條紫色光帶……」
「二哥,咱們到山後去看看好不?」
燕子飛未反對,那座山雖不遠,也奔行了近兩個時辰才到達。但是舉目全是莽林和蔓草,紫芒也不見了。
二人徘徊了好一會,必須回去,要不龍、顏二人也不放心。
但就是這時,忽然山風中傳來幾聲嬰啼。
「小妹,這兒有人!」
「是啊!沒有人煙哪會有嬰啼?」
「找找看好不好?」
「找什麼,不是農家,就是獵戶,再說天快亮了,咱們要特別小心……。」
二人返回桑樹林,對顏、龍二人說了一切,顏學占想了一下,道:「二位在未被屠莊之前有末抱過小唐遲?」
「有!」二人都抱過數十次,甚至數不清了。
「二位想想看,會不會是小唐遲的啼哭聲?」
二人一想,幾乎同時力拍前額,道:「—語驚醒夢中人,這—提起,果然很像小唐遲的啼聲。」
龍三道:「嬰兒的啼聲都差不多,這太武斷了。」
「不!」顏學古道:「現場上未找到小唐遲的遺體,而人所共知,照料小唐遲的人主要是菊嫂,她的遺體也未發現。」
龍三道:「很多人的屍體都被丟入火中……」
「但任何一位被丟入火中的屍體,事後都能辨認出來。」顏學占道:「所有的屍體中,一直未找到菊嫂、小唐遲、小唐以及唐伯父伯母的遺體……」
燕雁吶吶道:「顏大哥是說不見遺體的人還活著?」
顏學古道:「有此可能!」
四個劫後餘生的年輕人必須弄清一件事,那就是不見遺體的唐氏夫婦,及小唐是否仍活在世上?或者是否被俘帶回人間天上了?燕氏兄妹急欲印證這件事,願意潛入「人間天上」,在大敵已除的勝利狂歡之下,戒備絕不會森嚴。
事實上也該如此,因為如今餘下的崆峒、武當及少林三派,他們只求守成,也就是閉門自守,絕不會主動去攻擊「人間天上」。「人間天上」的敵人已經近乎完全清除了。
四少化裝易容來到「人間天上」附近,燕氏兄妹潛入「人間天上」之中,因為他們太熟了。第一件事是看看那秘道,發現已經打開,也就是已被發現而公開,此路已不能再作為險急逃生之用了。
他們十分小心,巧的是,他們誤走誤闖,進入了燕子翔的院落。其實屋中無人,只是他們兄妹認識燕子翔的兵刃及衣服。
「二哥,這必是大哥的住處!」
「小妹,自這次『一瓢山莊』被屠莊之後,我已放棄了這個哥哥,我把他當作禽獸!」
「是的,二哥,其實他對母親的亡故漠不關心,就已經是個畜生了!」
「小妹,你看看這個屋子……」二人探頭到這暗間一看,幾乎又開始噁心嘔吐了。衣架上掛滿了年輕女子的宮裝和褻衣,鞋架上放了不少花色的繡花鞋,床上還有肚兜,妝台上當然還有胭脂宮粉及古龍水什麼的。
事實上探頭這屋中,就有刺鼻的占龍水氣味。
「咱們祖上三輩一定做盡了壞事,才會有這麼一個後代子孫……」
「是嗎……」燕子翔已站在這暗房門口,由此可見,他已非泛泛之輩了。
燕子飛道:「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燕子翔道:「這不能怪我不念手足之情,是你們自己選擇的結局!」
燕雁道:「你只不過是—匹野獸而已,我們未必怕你!」
燕子翔笑笑,那是十分篤定的態度。
「『—瓢山莊』被屠莊,你也去過?」
「當然。」
「並沒有完全達到目的吧?」
「如果把你們二人留下,豈不是一口也未留?」
「沒有別的俘虜嗎?」
「連唐氏夫婦都死了!譚、石二人也陪上兩條命,更妙的是,譚的老鬼師父也燒成了焦炭,這不是已經殺光了嗎?」
燕氏兄妹終於弄清了—件事,唐伯父、伯母也已被殺,可是遺體呢?只不過又不便問。
萬一他們未死,—問遺體之事,反而使對方起疑。
燕子翔道:「我必須把你們交給太上幫主,要不,以為我是營私袒護自己的弟妹。我現在的身份和江歡一樣高。」
燕子飛冷笑道:「我看你是牛棚裡放風箏一—怎麼放也高不起來……。」
燕子翔出手,燕子飛差點被抓住胸衣,兄妹二人聯手,同心協力,且攻不守,居然沒有超過五十招。
他們被制住穴道,躺在地上。
這工夫西門樂走了進來,一看之下,大為激賞,道:「能大義滅親,真正是大英雄,大豪俠。寶貝!你真好……。」居然在燕子翔頰、頸上親了一下。
燕子飛道:「假如你們真的能統御武林,我們兄妹寧願立刻死掉,那表示正義已經泯滅。」
西門樂道:「有志氣,只要你們還不想死,我就不殺你們,就像我放過了唐耕心—樣!」
兩小心頭一動,燕雁道:「你是說唐大哥未死?」
「至少我殺了唐雲樓夫婦之後改變了主意,並未殺唐耕心,任他自生自滅,因為他已失去了記憶!」
兩小大為興奮,唐伯父、伯母證實已死,但唐大哥卻仍然活著,可是怎麼不見人呢?
八成是唐大哥把唐伯父母的遺體弄走安葬了。
口口口
燕氏兄妹被俘,他們總是「一瓢山莊」中除了唐耕心唯一還存活的人,江歡恨譚家的人,要當眾處決他們。尤其是受過譚家的人們打擊的部下,要求每人捅他們一刀或一劍。
江歡自然不反對。西門樂問過燕子翔,如果燕子翔念手足之情而搖頭,西門樂就會阻上這件事。
現在,夕陽如血,已近黃昏。中院大廣場上圍滿了百餘人眾,燕氏兄妹被制住穴道倒僕在地上。
先是西門樂講話,誇耀燕子翔大義滅親。繼而是江歡,講的也差不多,讚揚了燕子翔一番。只不過燕子翔可以看出那些輕視的眼光,對於這一點,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個人的勢力再大,卻不能阻止別人心中想什麼?
第一劍由江蓀來捅,她恨燕雁,是因為她一直對小唐有興趣,卻和魯鈍做了那事,而得到小唐的卻是燕雁。
江蓀持劍走近,本來她有時是用金鉞的。
「燕雁,你有什麼感想?」
「視死如歸。但我敢斷言,你們這些牛鬼蛇神不會有好下場的。」
「至少,我們可以欣賞明朝的太陽,你們卻不能!」
燕雁正要反唇相譏,突然被一個十分突然的現象震住了。
是興奮抑是絕望,是救星還是多了一個陪葬的人?
在這剎那,他們兄妹都看到,在南面的屋頂上站定一人,正是失蹤的唐耕心,穿了一身白衣,似是帶孝。
他依然是容光煥發,甚至比屠莊時還要有精神,他站在那兒有如一尊天神,無視於「人間天上」數百人的存在,也無視於天下無敵的西門樂存在。
他的健忘症未癒吧?也只有健忘症未癒,才會如此大膽,自投羅網吧?只不過看他的神采奕奕,不像是記憶未復的樣子。此刻江蓀掄劍要刺燕雁的面孔,這是必然的。
陡然間一聲「天龍禪唄」來自空中,道:「且慢!」
聲音宏大,入耳如雷,一些嘍囉和功力淺的人掩耳不迭,有的甚至昏了過去。
現在,所有的人都發現了屋上的唐耕心。
只有他一個人,勇氣可嘉,西門樂道:「唐耕心,你大概是來歸順本幫的,剛才的『天龍禪唄』是你發出的嗎?」
「正是!」
「是什麼人成全你的?」
「家父母……」
西門樂一愣,「哈哈」狂笑道:「小子你說謊也很拙劣,本座在那洞中親手殺了正在閉關的唐雲樓夫婦,而你當場看到,居然……」
唐耕心一字字地道:「被你殺的是吾妻顏鳳妮的奶娘菊嫂,和她的丈夫『—瓢山莊』的內總管藍九如。他們臨危冒充了家父母,因為那洞中還有個內洞,當時家父母正在緊要關頭,不能驚動,所以菊嫂夫婦為家父母犧牲了!」
西門樂冷笑道:「就算你父母還在,他們聯手,本座也能在百招內擊敗他們!」
江歡冷峻地道:「我以為『一瓢山莊』全部死亡,只有你們父母及你倖存,顯然有貪生怕死之嫌!」
「錯了!像你這種小人,哪知君子之心?家父母有感於—干老友全部傷亡,悲痛欲絕。
他們暗作決定,全部成全了我,雙雙油盡燈干而逝世了……。」
即使是「人間天上」的人,也有大部分對唐氏夫婦的凜然大義感到肅然起敬。這也正是他一身白衣帶孝的原因吧?
江歡道:「就算你父母把全部修為都綿了你,又能如何?只怕也接不了太上幫主—百招!
唐耕心道:「不必那麼麻煩了,我今天來此,目標只有十餘人。其餘的都是盲目附從的可憐蟲,給他們—次自新的機會……。」
江歡厲聲道:「你少吹……」人已向屋上飛掠。但是,人才躍起—丈五六,突見屋上的唐耕心手一揚,紫芒有如一道匹練自袖內射出,在江歡身邊繞了一匝。
奇特而慘烈的景象乍顯,江歡的身子下墜,他的頭顱卻向上飛去。落地時一干人發出驚嘶,紛紛迴避。
江蓀悲呼著接住了江歡的頭顱。
只有西門樂識貨,這就是失傳已久的飛劍。
當然,這是飛劍的初段,再進一步,即為「劍丸」,可以稱為劍仙子。
不管他有多自負,也知道無法對付飛劍,他絕不輕估唐氏夫婦閉關而修成此學,這在「養靈」及「導靈」方面須有極深的基礎才行。不論佛家或道家,都有出家與在家之別,修法不同,進境各異如佛家的博大士與妻子合籍雙修,而成正果即為一例。
西門樂一個側縱,其疾逾電,他本想射回身後屋中,但屋上那道紫色匹練一閃而至。
只聞「刈」一聲,西門樂的頭顱飛上了天空。
接著匹練繚繞迴旋,驚嚇聲中,人頭紛紛飛瀉,污血噴濺。
洪峰父女、辛雨星以及燕子翔等人都是身首異處。江蓀也未例外。下級嘍囉們驚嘶潰散。
凡是知道這是飛劍的人,在那瞬間人頭都離開了他們的身子。
燕子飛和燕雁兄妹二人還躺在地上。但小唐已站在他們身邊,一身白衣,袖內紫電,白衣紫電,英風颯爽,兩小激動得熱淚盈眶。
當小唐解了二人的穴道站起時,燕雁顫聲說:「耕心哥……這是真的?不……不是作夢?」
「不是,燕雁……」
「耕心哥,真的是你?」
「當然……」他緩緩地張開了雙臂,燕子飛在妹妹背後一推,燕雁撲入小唐的懷中。
現場偌大的院子,除了一些無頭的屍體,僅這一會工夫,對方一個人也不見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