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愕然道:“兄弟,這金條是哪裡來的?”
“勾欄院中摸來的。”
“你沒有離開過,在勾欄院中你只去了一趟廁所。”
“對,那點時間就夠了!”
“兄弟,我說過不做無本生意!”
“對,我也同意大哥的看法,但是勾欄院的錢不用,豈不是天下第一號傻瓜!”
“不管他們錢來得如何不正,我們的行為卻是偷。”
“好!就算偷好了!”小蘇道:“古人說: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大哥對這種偷有何看法?”
“這大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都是偷,偷成了就是大人物,失敗了就是囚犯。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個賭場?”
“這鎮上就有?”
“對!而且是剛才那勾欄鴇母開的。”
“這……”小唐不由一怔,這種人專經營嫖賭的生意,害人不淺,弄他們的錢如用在正途上,的確也無可厚非。
“大哥,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賭完了之後,我會使你更加意外,而以為小弟的餿主意還不錯……。”
小唐道:“兄弟,你必須先說明我才考慮干不干。”
小蘇道:“唐大哥,你真是老實人。”
小唐不出聲,小蘇嘴唇翕動了一會,小唐大為驚奇,道:“真的?”
“錯不了的!”
“你怎麼知道是他們開的?”
“這個以後再說成不成?”
“好吧!”是二人來到賭場中,二人邊看邊交談,當然是以“蟻語蝶音”交談,然後他們站在一桌牌九桌旁。
俗語說:錢到賭場,人到殺場,意思是錢在賭場中就不是錢了,好像那些錢都不是血汗賺來的。
正好“末門”讓出位子,小蘇讓小唐坐下,把兩根十兩的金條放在台面上,引起一陣輕微的騷動。
莊上是個四十左右的漢子,一看就知道,不是“花惑”必是“郎中”,“花惑”比“郎中”低一級。十賭九詐,不遇上“郎中”也會遇上“花惑”。“郎中”也好,“花惑”也好,都是以玩假騙人的。
不管有多少人在賭場中栽得多慘,總會有人前僕後繼,因為賭欲和食欲,愛欲及性欲被並列在一起,是人類自我滿足的表現。
賭的種類太多了,如:麻雀(又稱馬吊,明萬歷年間就有了)十三張、十五胡、天九牌、番攤、紅黑寶、骰子、牌九、狀元籌、墜官圖、打雞及魚蝦蟹等。
兩小看了幾把牌,推出了一根條子。
由於二人都很年輕,押“末門”的人不多。但“末門”即是前七後九點,贏了,莊家立刻折銀票賠了。
下一次再押兩根大條子,旁觀者有人大叫過癮。除了莊家和小唐,“出門”和’天門”
的台面都不超過五千兩。
骰子打出本是“五在手”,絕的是,其中一枚在牌九邊沿上斜地沒有落實。
莊家正要另擲,剛伸手要抓,那一枚骰子又落實了,變成了“七對門”,這種情況很少發生。
莊家道:“這次不算,重擲!”
“不!“小蘇道:“沒有人動那枚骰,它自己又落實,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不必重擲骰子。”
莊家以為,還是重打骰子為妙,一伸手,被小蘇擋了回去,不由心頭一驚。只不過他還是不信,這兩個小子會是什麼棘手人物。
分了牌,小唐把牌配好放在桌上,其余“出門”及“天門”的後面牌都未超過六點。小唐翻了牌,居然是一二開步走,也就是前面一點,後面兩點,只有在莊家“閉十”的情況下才不會輸。觀者連連歎息,且有人大叫:“完了!”
那知莊家把四張牌全翻過來,“啪”地一聲砸在桌上,立刻引起一陣騷動。
原來他的四張牌中有兩張是白板,也就是一點也沒有,這是怎麼回事?
在眾人大嘩之下,“出門”無人,“天門”都嚷嚷要通賠。
“為什麼要通賠?”莊家臉紅脖子粗了。
“因為你弄鬼!”
“我要是弄鬼會把自己的牌變成白板?”
“那是因為你本想把這副牌分給別人的,一枚骰子斜擱在牌九邊上未落實,所以你堅持要重擲。”
小蘇道:“通賠!沒有話說!”
莊家冷冷一笑道:“我卻以為是你們弄鬼!”
小蘇道:“就請旁觀的朋友說句公道話吧!”
大多數人都說應該通賠。
莊家要收起台面上所有的銀票,小蘇去抓他的脈門。這人又是一驚,不收手就會被扣住,他一縮手,大部份銀票被小蘇抓了過去。
這人當然不是等閒之輩,揚手就是三枚骰子,呼嘯而至。小唐閃過,小蘇也閃過,小唐應付敵人,小蘇就點銀票。
居然有一萬八干多兩,小蘇道:“唐大哥,何必和這種輸不起的人一般見識,走吧!”
小唐一把抓住了此人右手的四指,也就是食指、中指、無名指及小指。往上一扳,這人就想轉身反擊。
這是“擒拿”中的招式,但玩這個他還差得多,小唐左右一扭一送,此人痛得尖叫,摔在賭桌上。這工夫又來了五七個,正好小蘇點完了銀票,幾招就把他們擺平了。
稍後他們來到了勾攔院,鴇母不信他們能弄到一萬五千兩,小蘇出示銀票,鴇母驚奇之余,拿出了賣身契,帶走了三女。
二人把他們送到黃河邊,每人再送她們三干兩銀票,眼看她們過了河,小唐和小蘇才離去。
“這些銀票又是何處來的?”
“還是在鴇母房中摸的。”
小唐道:“你說過,要告訴我一個秘密。”
“當然!”小蘇道:“你知道這家勾欄院和那家賭場是誰開的?”
“不是那個鴇母?”
“她算什麼?”
“到底是誰開的?”
“人間天上。”
小唐一震,道:“他們包娼包賭?”
小蘇道:“在中原,接受他們保護的勾欄和賭場,不少於五百家,也是他們經費的來源。”
小唐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小蘇道:“這個以後告訴你如何?”
在回程路上,他們遇上了包括那位倒楣的莊家一干人,至少也有二十來個。小唐道:
“牌九變成白板,你是什麼時候以指力抹去的?”
“洗牌時。”
“你怎知准會分給他?”
“骰子控制好就可以辦到。”
“原來你是個賭徒。”
這工夫雙方已相距七八步光景,為首是個陌生老人,這二十多人,一個熟面孔也沒有,顯然易了容。
這老人手一揮,二十余人四面八方撲上。
這二人聯手,非同小可,本來老人還不想上,一看部下未出七八招就有人受了傷,正要撲上,忽然大聲喊聲:“住手!”
老人抱拳道:“小姐何必和我們過不去?”
“誰是你的小姐?”
老人道:“老奴看著小姐長大的,就算小姐易了容,老奴還是能認出來,何況小姐的武功路子……。”
小蘇十分惱火,本來可以瞞小唐一段時間,如今被這老奴拆穿。她厲聲道:“滾!都給我滾!”
“小姐……”老奴還想勸她,小蘇撤出了長劍。
老奴歎了口氣,帶著人走了。
唐耕心道:“原來你是‘人間天上’的人。”
“不錯!唐大哥歧視我?”
“一個包娼包賭的幫會,自然讓人瞧不起。但我不會輕視你!”
“唐大哥這話可是奉承?”
“絕對不是,你的花稍的確很多.但用在正當處就有其正面的意義。”
“唐大哥,我知道我娘為什麼恨你娘?”
“為什麼?”
“因為我娘昔年對令尊也很……”
唐耕心道:“情之一字所以維持世界,才之一字所以粉飾乾坤,這兩句話並不全對!”
“這話怎麼說?”
“自古多情空余恨嘛!”
“這就矛盾了吧!”
“怎麼說?”
“古人不是有:情必近乎癡而始真,才必兼乎趣而始化嗎?”
小唐道:“姑娘的文筆底子不錯。”
“比大哥可就差得遠了!”
“我應該叫你燕姑娘還是歸姑娘?”
“歸姑娘?為什麼我會姓歸?”
“令尊,也就是‘人間天上’的真正主人,不是昔年名噪一時的歸鄉嗎?”
“不是,我爹不姓歸。”
“不姓歸?”小唐道:“姑娘不便說就不必勉強。”
“我的確不便說出家父之名。”她肅容道:“但家父絕不是昔年那丑劍客歸鄉!”
小唐怔了一會,想想也有可能,如果燕氏兄妹都是歸鄉和燕雨絲所生,由於歸鄉極丑,他們兄妹就不會那麼美好英俊了。
“唐大哥,是不是武林中人都以為家父是歸鄉?”
唐耕心點點頭,道:“令尊不是歸鄉,這就很不好猜了!”
“唐大哥,你就暫時忍耐一下,反正不久就知道了。”
“一位年輕姑娘,怎麼會精於賭博呢?”
“既然本幫包娟包賭,中原有五百余家,就一定有些宇內出名的‘郎中’及‘花惑’來照料賭場。也有些資深能干的鴇母來管理妓院,剛才這一家賭場中那個四十左右的只是個‘花惑’,身手也不高,而且是剛來的,所以認不出是我。我在這種環境中,精於賭又有什麼稀奇?”
二人正要入鎮,忽見一匹毛驢上的老人有點眼熟。
“燕姑娘,你認不認識毛驢上的老人?”
“好……好像有點眼熟……”
“你再仔細看看,是不是‘火谷老人’?”
“他?”燕雁凝目望去,道:“對!是他。唐大哥,你對‘火谷老人’怎麼如此熟呢?”
小唐一字字地道:“我對他太熟了,熟得剝了他的皮也能認識他的骨頭!”
“唐大哥,你怎麼哩?”
“是不是我太激動了?”
“是啊!殺氣騰騰,好可怕!”
“因為我正要准備殺人!”
“殺誰?‘火谷老人’?”
“對,就是這個老賊。”唐耕心冷峻地道:“我要抽其筋,剝其皮,食其肉!”
“唐大哥,你那麼恨他。為什麼?”
唐耕心大致說了一切,燕雁道:“醫者父母心,醫者見死不救,形同殺人。唐大哥,殺了這個老血賊!”
“老賊”中央又加上一個“血”字,小唐聽來十分痛快,若論反應快,石綿綿似也有所不如。
由岔路上緩緩跟入林蔭小徑中,唐耕心道:“老賊,你的死期到了!”
老頭勒住毛驢下了驢,道:“原來是你!”
“老血賊,想不到吧?”
“火谷老人”曬然道:“想不想得到都是一樣。”
“顏姑娘等於死在你的手中,所以我要宰你!”
“你能不能宰我,那是另一問題,但有件事我要弄明白。”
“什麼事?”
“顏風妮是何時死的?”
“老血賊,你問這個干什麼?”
“這當然十分重要!”
“就在燕子飛老弟弄到了‘五靈脂’大蝙蝠趕到時,顏姑娘剛生下一子,昏迷過去。”
“這一昏迷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老血賊,事到如今你還要消遣別人?”
“不是消遣,絕對不是!”“火谷老人”正色道:“老夫之所以能執醫界之牛耳,主要是念茲在茲,肯下苦功研究,精益求精,老夫預估,燕子飛偷了我的大蝙蝠,就算他以最上乘的輕功趕路,到了地頭,就算顏風妮不生產,也已經太遲了!”
“老血賊!你……你簡直是人性全泯了!”
“這太重要,作醫生的判斷力太重要了,哈……”
他笑,自然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對自己判斷正確而滿意,他不承認自己是殘酷的。其實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他專心苦研醫道,所為何事?
“嗆”地一聲,唐耕心的長劍出鞘,“火谷老人”道:“小子,你要干啥?”
“我要宰你!”“小子,你行嗎?”
“讓你這老血賊活著糟蹋糧食,太無天理了!”
“火谷老人”道:“算了吧!小子,唐雲樓和嚴如霜只有你這麼一個寶貝蛋!我怎能忍心下手?”
小唐厲聲道:“亮兵刃!”
“怎麼?真要打呀?”說著打開了驢鞍上的兩個藥箱之一,瞬間,四件碧綠的東西,一尺左右,細如小指,向小唐中上盤射到。
就像四根壓緊,而突然放松彈出的彈簧一樣,其疾如電。
小唐一驚,燕雁道:“快閃!”小唐閃得夠快,其中一條自脖子旁掠過,絕對不超過半寸,這是一種毒蚊。
但小唐已攻出一劍,這是嚴如霜近來研出的“散手”新招之一。“火谷老人”一驚,似未想到小唐的進步如此之快。
堪堪閃過,袖中“刷”地一聲,伸出一柄軟劍,立刻破解了小唐的“散手”。
唐耕心恨這老賊入骨,絕活盡出,二十招後,也僅僅能保得不敗。這正是老賊能在此幫中極受重視的原因,醫術一流,武功也一流。
這時燕雁道:“唐大哥,我來幫你!”
小唐道:“謝了!我要單獨手刃這個血賊!”
力拚五十招左右,林中突然又出現一個人,在小唐的心目中,此人也十分重要。更想不到的是,此人揚聲道:“前輩退下,我們要算老帳……”
此人竟是“血猴”龍三,聽口氣,似乎和“火谷老人”很熟。
“火谷老人”立刻退下,道;“老夫應該讓給你!”
“龍三,你似乎和這老賊一伙!”
“說話尊敬些,崔永泰崔前輩是何等人物,豈容你隨意侮辱。”
“龍三,本來我們的過節已經化解大半,既然你投降了‘人間天上’,我可就不客氣了!
你爹剛強一生,你居然如此不爭氣……”
“別提老頭子了!”龍三道:“在斷魂峽上,連二十五招都未超過,在武林中咋咋唬唬地鬼混了數十年,連我這做兒子的也會臉紅!”
唐耕心和龍三有仇,但對龍潛還是相當尊敬的。乍聞此言,厲聲道:“早知你是這種忤逆不孝的人,當初我該斷你兩只手!”
“姓唐的!你已經沒有機會了……”龍三出左手劍,和近來龍潛所教的絕招。
左手搏殺功夫,已經難不倒小唐了,除了破解左手絕技,還施展父母的絕學,以及悟出來對付“人間天上”奇異武功的巧勁。
這麼一來,龍三有點招架不住,唐耕心道:“立刻脫離邪幫,我會手下留情。”
“如果不呢?”
“你應該想到僅有的左手也離開你的身體時的滋味……”這工夫“火谷老人”又上了。
當然,燕雁也出了手,這麼搭配,雙方實力差不多,七十余招後,林中又出現了五六個人,為首的又是那個老人,很丑的老人。
“住手!快住手!”老人道:“崔大國手難道連小姐也不認識了?”
“火谷老人”道:“老夫不認識她,難道她也不認識我嗎?”
老人道:“小姐,老奴求求你,不要打了,都是自己人!”
“火谷老人”道:“難道姓唐的也是自己人?”
老人正窮於應付,燕雁道:“我的好朋友就是自己人!”
“火谷老人”道:“這像什麼話?你就是小姐也不能通敵!”
“崔老頭!”燕雁道:“你少來!我可不甩你!”
“火谷老人”道:“反了!反了!連你的父母都要對我客客氣氣地,你居然敢……”
燕雁雙手叉腰,道;“我不但敢,而且還要罵你一聲老賊!你老沒正經,接近我二哥,你以為我二哥是傻子?他認你作義父,只是為了學你的醫術,以及偷你的名貴藥材,光是牛黃、狗寶他就偷了二十多斤!”
“火谷老人”氣得臉都紫了,道:“原來那小子是利用老夫,好好!咱們走著瞧!”
燕雁道:“我現在有個建議,就讓小唐和你這老沒正經對決,反正小唐發過誓,不殺你誓不為人!”
“火谷老人”道:“你以為老夫會怕他?”
唐耕心刺出一劍,勢如電閃,老賊也不含糊,由於醫術高,內功修習有素,加之補品又用得適量,雖近七十還是十分硬朗。
兩人七、八十招仍未分勝敗,唐耕心雖恨得牙根癢癢,卻也一籌莫展,這工夫燕雁突然揮刀撲上。
“火谷老人”道:“尚老頭,你可以作證,這丫頭吃裡扒外,想要造反!”
尚老頭道:“小姐,這會使親痛仇快的……”這表示尚老頭也不願出手相助,他不能和小姐動手。龍三也居然君子起來了,在一旁觀戰。
“火谷老人”以一對二自然不是敵手,大聲道:“尚老頭,你他媽的渾球!”
尚老頭道:“你怎罵人?”
“這種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事你也不管?”
尚老頭道:“大國手要我怎樣管,和少主人動手?你不在乎,我在乎!”
“火谷老人”厲聲道:“現在我不能不提醒你,咱們主子有怪毛病,雖不影響他的功力,卻會影響他的壽命。老夫死了不要緊,當今武林,可沒有會治那種怪病的!”
尚者頭微微色變,道:“你是說你能治該症?”
“當然,只不過療效很慢!”
尚老頭道:“小姐聽到了沒有?”
燕雁道:“你聽他胡扯,我爹健康得很,才沒有毛病哩!”
“火谷老人”快支持不住了,唐耕心專攻要害,可是老賊經驗豐富,幾次危機都被他避過。
龍三道:“崔老,我助你如何?”
“火谷老人”道:“要助我就動手,何必羅嗦!”
燕雁厲聲道:“龍三,你是新投靠本幫的人,最好少出鋒頭,站在一邊涼快沒錯。”
龍三道:“尚老,你以為我不該出手嗎?”
尚老頭道:“你自己看著辦……”
唐耕心一掌砸中火谷老人的左胸,連退兩步,咳了幾聲,內部似受輕傷。這工夫唐耕心耳邊忽然聽到燕雁細微的聲音,道:“四周有二十多人,你快走,我給你絆著……”
小唐一看,果然人影幢幢,甚至有三十余人之多。於是他快攻三劍,向東北疾掠,這方向也有五六個,但他們不是集中在一起,攔截的二人被小唐一招震退。
另外二人迎上,小唐此刻有如猛虎狂獅,當者披靡。兩人又被震退,其中一人還受了傷,另外二人要攔截已經不及。
唐耕心脫困後改道往南,今天若非燕雁(即蘇青),他是絕對不能脫困的。還有龍三,竟也叛了潛龍堡,這真是令人扼腕的事。
往南奔出十來裡,突然又發現了“敵蹤”。還是那些人,有尚老頭及三五個漢子,也有“火谷老人”崔永泰。只是不見了龍三和燕雁。
小唐就地伏在一塊巨石之後,這兒草深過膝。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微聲,他回頭望去,龍三距他不過十步了,龍三身後約十余步處就是“火谷老人”崔永泰。
小唐接不下這兩個人,況且尚老頭功力非凡,說不定比“火谷老人”更高,也都在附近。小唐這一兩年來,迭遭危機,好幾次九死一生,就不會再做沖動的事了。
他蹲在那兒沒有動,但是他幾乎不信,站在龍三的位置處會看不到他。如果他是躺在草中,草深二尺余,站在十步外的人可能看不到,只不過他是蹲在草中。
這工夫“火谷老人”崔永泰道:“龍三,有沒有?”
龍三道:“這小子大概會遁,連影子也沒有。”
“火谷老人”往西邊去了,小唐心頭一松,此刻如果龍三發現了他,他可以脫困。卻突然聽到耳邊細微的聲音道:“由此繼續往東,便可脫困。”
小唐一驚,這是何人示警,附近除了龍三,其余諸人都在數百步之外。以“蟻語蝶音”
示警,功力最深的只怕也不會超過百步。
尚老頭不會向他示警,火谷老賊更不會,而這聲音又不是女人,自不會是燕雁,會是龍三?
龍三恨他入骨,原因很多,但重要的有兩點。第一,他斷了他一手,從此致殘。第二,自斷手之後,加上他的自暴自棄,在山寨中玩女人,老父對他信心全失。僅這兩點他也非殺小唐不可,有什麼理由故作不見,反而暗暗指示安全方向?
龍三也去遠了,對方向西南追去,小唐往東疾奔。
由於母親的告誡,得饒人處且饒人,況龍三已失手,小唐謹遵母訓,牢記在心,以龍三的為人,他會淡化他們雙方的深仇大恨?
況且他叛了潛龍堡,連老父也當眾批評。這樣一個數典忘祖之人,會有這等胸襟?
三十裡外是個大鎮,小唐越鎮不入。再走十二、三裡,是個小鎮,他這才入鎮住入客棧中。洗個澡,用膳後不久,不到二更就上了床。稍後,他進入了奇妙的幻境之中,他恍惚摟著一個清涼無污,綿軟柔膩的胴體,甚至隱隱看出是連蓮。
這是多麼奇妙的意外,而連蓮似也不像過去那麼拘謹,在羞人答答,半推半就中,幾度銷魂。這是風妮遺言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當然,他也該對連蓮負有責任。只不過這最最重要的還是那份深深的、稠稠的情感,使他們不能或忘。
盡管連蓮下過決心,遠遠地離開他。她能原諒小唐和風妮,但內心那份失落感卻是與日俱增。所以要說她完全諒解了風妮,那也未必,鳳妮總是個橫刀奪愛,後來居上者。
況且有所謂:才子遇才子,每有憐才之心;美人遇美人,必無惜美之意。的確如此,情之一宇,是人世間最不易處理的最單純也最復雜的事。
一夜纏綿,二人都由狂熱、激動中清醒下來。連蓮道:“是你的預謀?”
“這?不……不是……”
“都已經做了,你還要說謊?”
“真的!連蓮,我真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太讓人失望了!我什麼都給了你,你卻不說實話!你是不是只想來一次‘蜻蜓點水’,淺嘗即止?”
“連蓮,我是那種人嗎?”
“我很希望知道你是哪一種人。依我看,你只不過是喜新厭舊,經常換女人,品嘗不同異趣的男人。”
“連蓮,希望你不要侮辱我,也不要侮蔑我們這份真摯的情感。
“我的確很希望相信,只不過你還有很多機會,如石綿綿等,貨色都不錯,只要你勾勾指頭……”
“連蓮,你對我太不了解!”
“我是對你不了解,你叫我怎麼了解,唐雲樓大俠和嚴如霜女俠的獨子,居然使用迷藥玷污女人……”
“姑娘,這太冤枉唐大哥了!這是小弟一時沖動,想成全二位,二位兩地相思,卻又都不主動,真急壞了我這個旁觀者。由於我是‘火谷老人”的義子,學了他一些,也偷了他不少的藥方手,讓你們二位服下的叫著‘春餌’。二位如果以為這件事不值得原諒,揍我個半死不活也好,宰了我也好,我絕無怨言。”這人似乎在房門外。
連蓮厲聲道:“你是什麼人?”
“我叫燕子飛,唐大哥知道,連姑娘也該聽說過我這個人。只要唐大哥痛快,我就高興!”
“你只管你的唐大哥,不管別人?”
“連姑娘,你能說今天你不快樂?”
“你等著,我去撕你的嘴!”
“連姑娘,我是誠心誠意的希望你們幸福,才豁出去為你們制造這次機會。從此以後,石綿綿那個浪蹄子費盡心機,必然是白忙一場!”
屋內不出聲,因為她要下床揍人,小唐抱住了她。
燕子飛道:“連姑娘如果不殺我了,我可要走哩!這當口是不歡迎第三者在一邊討人嫌的……”
燕子飛似乎走了。連蓮道:“燕子飛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小唐道:“我幾乎也無法回答你……”他說了和燕子飛交往的經過。
連蓮道:“這個人有點怪!甚至有點畸戀的傾向……”
“不要再往下說了!至少他沒有這種表示,如果有,我早就和他斷絕往來了。”
“飲食男女”的順序似要顛倒一下,因為他們一天沒有下床也未吃飯……。
小唐對燕子飛的感激,大概也僅次於顏學古了。
燕子飛在幫中晃蕩,“人間天上”總舵設於伏牛山中,占地七百余畝。至於屬於該幫的山林和可耕之地,足有萬畝以上,他們的計劃本來是不錯的,以農耕和漁、獵為主,但農耕和漁、獵是些漸進的事業,不可能一下子致富。而該幫食指浩繁,不能不畸形發展。包娼包賭,卻是最容易大量斂聚的方式,這工夫內院有人招呼,道:“子飛,進來一下。”
“娘,我很忙!”
“進來,我有話問你。”說話的人是燕雨絲,雖然不出門,打扮樸素,但風韻不減當年。
燕子飛進入內院屋中,丫頭送上茶點,道:“娘有事就快說吧!我還有事。”
“你有什麼正經事?一天到晚晃來晃去地,也不知道你在干什麼!今天你一定要告訴娘,是誰斷了你一手的?”
“娘,過去的就算了!”
“這件事不能算!不論是為了本幫的名譽,或者為了你一生的幸福,都不能算了!”
“不算又如何?”
“不要利息,也要卸他一條胳膊!”
“娘,他只有一條胳膊了……”
“什麼?他已經失去一臂?那是什麼人?”
“娘,我失去一手,並不抱怨,因為我是代好友去迎敵的。”
“代好友去踐約失去一手?這好友是什麼人?”
“唐耕心唐大哥。”
“什……什麼?”燕雨絲吶吶道:“他沒有死?”
“娘,唐大哥要是死了!那還有天理嗎?”
“對手是誰?”
“娘,你又何必多余操心?爹就不管這閒事。”
“他在閉關,一旦出關。他不會輕饒斷你手的人。”
“娘,我看這件事還是算了吧!”
“娘關心你,你是什麼意思?”
“娘,這人已是本幫中—員大將了!而且還要利用他釣更大更多的魚,何不把眼光放遠些?”
“莫……莫非是龍三?”燕雨絲道:“只有他是缺一手的,而且剛投靠了本幫!”
“就是他,娘,這事不能怪他,他和唐大哥約定在九陰洞中對決,裡面伸手不見五指,我代唐大哥前去,石綿綿在外阻止唐大哥進洞。我本以為可以勝他,哪知他的左手刀法詭異……。”
“不是唐耕心要你去的?”
“到目前為止,他還不知道代他入洞對決的是我。”
“傻子!你為什麼要這樣?”
“娘,你不懂!你永遠不懂……”掉頭要走,又折回來,道:“娘,這半個月的零用錢……”
“半年後的你都已經透支哩……”燕子飛的手已伸入他娘的衣袋中,抓了一把銀票就跑。
燕雨絲大聲道:“死東西,那是七干多兩啊!”
“娘,七干兩在你又算什麼?五百多家娼館、賭場,都由娘—手綜理,月入至少有五、六十萬兩!”
燕雨絲最疼的是燕子飛和燕雁,她現在不能不想兒子剛才說的話。關於唐耕心的事,聽兒子說唐大哥沒有死,不知為什麼,感到一陣舒暢。
龍三和唐耕心對決,是她自己的兒子多事,代人前去,被代理的人不知是誰,對決的人也不知道。燕雨絲十分不服氣,她的兒子不如龍潛的兒子?
這工夫燕子飛又在院門外探進頭來道:“娘,你也別煩心,我一定要找機會和龍三再斗一次。”
“對,用娘最近教你的絕招。”
這“人間天上”占地太大,有一個地方除了燕雨絲母子和那個姓霍的老友及歸鄉,任何人不准前去。這地方叫“斗牛坪”,兩塊巨石像兩頭狂斗的牛而得名。
這兒有峭壁、瀑布、秘洞和虯松古柏。大約有二十畝方圓之地的范圍,劃為禁地。這正是太上幫主的閉關之處,這兒幽靜,景色瑰奇,尤其是月夜。今夜就是十四日,近乎滿月。
石綿綿誤打誤闖,來到此處,她不知此處為禁地。
正好在入口處提任警戒的走開了一會,被她闖了進來。她大感驚奇,居然有這麼一個好去處卻不知道。
由於石擎天和金羅漢二人在此幫中的地位相當高,石綿綿在此也很受敬重,況且人又很美。
她驚奇地東看看西瞧瞧,瀑布並不在附近,所以聲音並不太大,加上輕微的松濤,和絕壑中的天籟,真是世外桃源。
就在這時,她隱隱聽到吟哦聲,似乎就在不遠處。循聲順著陡峭的石階往下走,在絕壑邊沿處有一石洞,洞口站著一個紳士,身手面向絕壑。
石綿綿正要退回,中年紳士原勢未動,頭也未回,道:“既然來了!何不入洞小坐……”
石綿綿道:“我只是信步走來,誤到此地的。”
“這是你的運氣好,也是守衛者疏忽!”中年人緩緩地轉過身來,石綿綿心頭震顫,眼睛一亮。這個中年人太英俊了,也可以說太美了。
她沒見過這麼英俊瀟灑的男人,甚至也沒有想到世上居然會有如此英俊的男人。他的英俊有一種震懾力量,能使任何女人感到驚異,乃至自卑。
中年人何等經驗,微微一笑道:“姑娘是……”
“家父石擎天!”
“噢!不是外人,論輩份,石大俠還長我半輩。”
“你是不是本幫的太上幫主?”
“幫主是燕雨絲,我不過是從旁協助。”
“幫主的大名能不能賜告?”
“到目前為止,知道我名的人只有我的家人,要知道我的名字,除非……”雖未說下去,用意可以猜出。
洞內很寬敞,也很潔淨,中年人親自泡茶敬客。
“幫主,我有個問題,也許很冒昧……”
“不妨,姑娘自管問。”
“幫主是不是當今武林中武功最高的人?”
“這麼說未免太托大了些!”
“幫主客氣,還有另一問題,不知幫主能否回答?”
“試試看!”
“夫人燕雨絲的武功是幫主教的?”
“一小部分是的。”
“是不是最精粹的一小部分?”
中年人笑笑,不置可否。石綿綿以為這中年人笑起來更動人。她道:“有件事我真不明白,但問出來卻很冒昧!”
“不妨再問問看!”
石綿綿道:“為什麼令郎和令嬡從母姓?”
中年人道:“石姑娘是位很聰呀的人,你猜猜看!”
石綿綿想了一會,道:“這正是武林中不知此幫幫主是誰的原因。”
“對了一半!”中年人道:“真正的原因還沒有說出來。”
“也許我已經猜到了!”
“很有可能,說出來吧!”
“是不是……”石綿綿道:“猜錯了就不敬了!”
“不要緊,反正是閒聊!”
石綿綿聰明伶俐,別人就未必能立刻猜到,道:“是不是幫主很久以前重傷,武林中人以為幫主已不在人世了,而事實上你並未去世,也就順水推舟,繼續使武林中人以為你早已不在人世了!”
中年人目蘊奇芒,道:“好聰明,但是這對你似乎有點不利……。”
“有什麼不利?”
“知道此一秘密的人,除非是我的親人,我剛才已對你說過……”熾烈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及胴體上掃視了一遍。
盡管石綿綿年輕,行走江湖也不過三五年的時間,但聰明人就是不一樣,她知道男女之間許多奧秘,甚至知道男人的眼神所代表的意義。即使是這男人很世故,已經技巧地予以隱藏那份微妙的情感和企圖,也瞞不了她。
武功高,身分高的男人,他們也是男人。石綿綿深深知道這一點,她見過石擎天玩小使女,也知道金羅漢玩女樂,當然也聽說了塵那個出家人包了個女人。
石綿綿的家教當然談不上,像她這樣已經不算太差了。過去她想盡了辦法接近小唐,自信條件不差,卻始終搭不上,以致有一種偏激的想法,如果武功比他高出多多,機會就多了。
至少,小唐四面受敵,只要她為他解幾次圍,救他幾次命,還怕不能打動他的心?
今夜這念頭又突然抬頭,道:“如你能告訴我你是誰,武功到底有多高,也許你的願望能達到……”
她很重視女人眼波的力量,對某些男人來說,利用眼波也許比展示胴體要管用多多。
其實她懂得的還是不夠多,她美好、高挑及解語等,都是優越的條件,但最最吸引中年以上男人的卻是青春。
這種小艾的活力所顯示的魅力,往往對青年人不會造成震撼,反而是中老年人無法抗拒的。
石綿綿感到可怖,會不會有殺身之禍,但是至少如果她作某種順應,就不會有殺身之禍了。
“如果我是你的親人呢?”她也以熾烈的目光迎上。
他當然可以讀出她的眼波中的無聲語言。那是迷人的,甚至無法抗拒的,道:“我可以使你變成武林中,不!應該說是世上最高明?女人!”
“高明?”
“自然是指武功方面。”
“比夫人還高明。”
他笑笑,道:“她不能算是高明的女人,姿色不如你,武功也距我的理想很遠……”
“很遠?”石綿綿心頭驚駭不已,燕雨絲能使班達喇嘛及龍潛等人在三十招內落敗,和嚴如霜打成平手,居然還說她相差很遠,這人的武功真是高深莫測了。
“你真的會那麼做?”
“當然!在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有了這構想了。”
石綿綿忽然緩緩地,搖曳生姿地走近,而且美目睇睞,欲語還休地走向他。
在他三步以內時,他張開了雙臂……。
石綿綿是為了他的絕世武功,還是被他的絕世英姿,以及中年人成熟的風度所吸引?或者是情場中失意的一種補償心理所驅使?
總之,她也很熱情,這人本以為她早巳破瓜,才會如此熱絡,事後的落紅才知道她是個不折不扣的清倌。
世上不喜歡黃花大閨女的男人不多,此人大為贊賞,呵護備至,卿憐蜜愛不已,綿綿也陶醉在狂熱的愛潮之中。
“綿綿,我會遵守諾言,使你變成世上最厲害的女人,你只要在此三十天就成了!”
“三十天?”
“對,我本在閉關,提早出關,我只要告訴部下和我妻,說是要繼續閉關一個月就成了!”
“我離開這兒,萬一被你的部下看到……”
“不會的,還有一條棧道可以下此絕壑,別人不知道……”他暗示她已屬於他了,不能再和別人……。續道:“我叫譚起風,二十年前在武林中十分活躍,與唐雲樓、嚴如霜、龍潛、蕭笠及班達喇嘛等齊名。某年冬天和‘雲夢雙霸天’單氏兄弟在泰山雙日峰上火拚,以一對二。在五百多招時,三人齊落深壑,由於當時有我的老僕和對方的友人在場,都繞道到深壑中找尋,他們找到了三具屍體。”
“三具,那不是你也……”
“妙就妙在這兒,他們把那具屍體當作了我。從此以後武林中都以為我和‘雲夢雙霸天’都已經死了。”
“但至少你的僕人能認出是不是你來。”
“對!老僕聰明,當時放聲大哭,就地埋了那具不知名的屍體,卻在對方的人走後四下尋找,終於找到了我。”
“你沒有受傷?”
“那怎麼會,只不過我是落在雪窟中。—個高手如果盡量提氣,可以使傷害減到最低程度。”
“以後又獵得異人的秘笈而武功大進。”
“那是老套,我卻不是。就是三具屍體中一具無名屍的師祖‘十不全老人’教了我三天,要我自己再去研究。”
“‘十不全老人’?”
“對,此人如果還活著,應在一百一十歲以上,因為二十年前他已經九十歲了。”
“為什麼要傳你武功?”
“因為我的傷稍好之後,到那無名屍的墓上去拜,如果不是那個陌生的屍體,‘雲夢雙霸天’的友人不會放過我,所以我很感激那人。哪知事有湊巧,‘十不全老人’也去了那墓上。”
“他很感激你葬了他的徒孫?”
“對,他的徒孫就是當時武林名人‘飛豹’漆不群,是被何人所殺仍然不知。”
“為什麼有人傳說‘人間天上’的主人是‘丑劍客’歸鄉?”
“那是我們自己傳出去的。”
“歸鄉呢?”
“那個幫中管事姓尚的老人就是歸鄉,他的武功和內人不相上下,忠心耿耿,因此大概沒有任何—個外人知道我的真正身分,當然也很少有人知道歸鄉就是尚老頭。”
中年人重欲,石綿綿的表現使他十分滿意。不必服用“美鳴丸”和“顫聲嬌”,在房事進行中都會有動人心魄的如泣如訴聲。
有此意外收獲,譚起風教得十分認真,而石綿綿的底子也夠,學起來自是得心應手。
這兒春色無邊,幫內卻找翻了天,石擎天發現女兒不見了。見人就問,很多人都說某日還看到她在幫中晃來晃去。
如今已失蹤了五天,都說八成是出幫玩樂去了。石擎天卻說,不管她去何處,總會對他說一聲。
金羅漢也以為,這丫頭好象陡然間自空氣中消失了。失蹤那天,他還看見她在水榭邊喂魚,問大門及要卡守衛者,都說未看到她外出。
石、金二人分頭外出找尋,且托各分舵代為留意。
龍三裝了一只假右手,看來和真手相似,但拿東西不成,動武卻成。那是五根銅指,現在他並不再專攻左手招術,由於他失去的只是一手,不是一條臂,裝上假手,仍可發揮威力。
兩只手總是比一只手管用些,他相信,左手練得再精,還是偏鋒。
龍三外出辦事,在潛龍堡三十裡內遇上一個人。那就是顏學古,也就是以前山寨中的傅志.
兩人都沒有出聲,因為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顏學古會的,龍三未必會,龍三會的,顏學古也未必會。
他們所共同會的當然是左手技擊。但是仍有點例外,因為顏也學了龍潛的一些精粹招式,龍三卻未學顏君山的。
兩人對峙盞茶工夫,幾乎同時出了手,他們都未亮兵刃。一開始雙方都各自用本門的武功。
本門的武功精粹,應以潛龍堡為高,一般人也有此看法,但顏學古學了些,知其特性。
這就是龍三吃虧的地方,只不過顏學古只學了一部分,顏學古離開山寨以後,龍潛傾囊相授。
當然,顏君山傳給兒子的也沒有留一手。
五十招內,勝敗未分。五十招後,二人幾乎同時施出左手絕技。
這是偏鋒打法的精彩景觀,很犀利也很好看,當然,殺機四伏。在這方面,二人也沒有分出勝敗。
要不是龍潛發現了龍三有女人,對其深惡痛絕,龍三痛改前非,下苦功學習,今天不會有此成績。
以殘的程度來說,顏學古比龍三厲害,而龍三的殘臂處又裝了鉤子,自也占了便宜。
一百招左右時,顏學古被撞了一肘,龍三被掃了一掌,都非要害。
他們都相信,兩家的武功都差不多,“潛龍堡”雖未自吹自擂,武林同道卻把他們誇大了些。這也正是冷雪舫為其恩師蕭笠抱屈之主因。
事實當然並非如此,應該說,顏學古學了其父十分之九的技藝,龍三卻只吸收了龍潛十分之八或之七的武功。大概差距就在這裡吧!
近兩百招時,兩人又各自挨打,卻打不到對方的要害。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大喝一聲:
“住手!”
兩人立刻收招各退三步,喝止的人竟是燕子飛。
顏學古道:“你是何人?”
燕子飛道:“你又是何人?”
龍三道:“他就是‘一瓢山莊’莊主顏君山的獨子顏學古!”
燕子飛道:“恕我健忘,龍三,我以為咱們這筆帳應該算一算。”
龍三道:“你我有什麼過節?”
燕子飛一伸斷手之臂道:“你欠我一只手。”
“你……”龍三大驚,道:“那天進入九陰洞的是你?唐耕心要你代戰?”
“唐大哥是鐵錚錚的漢子,他會要別人代他去?是我自動去的,且要石綿綿在洞外阻撓唐大哥入洞。”
龍三道:“原來如此,所以我事後也以為小唐沒有那麼好纏,一時卻又想不出是誰,只不過我帶著那只斷手回堡,家父和師兄辛南星都以為不可能,結果師妹連蓮正好在堡中,她一看就證明不是唐耕心的手。”
“對,不應該是他的!”
顏學古道:“你為什麼要代他對決?”
“理由很簡單,我怕他對左手殺法不夠內行。”
“總之一句話,你願為小唐效死?”
“也可以這麼說。”燕子飛道:“所以請顏兄把這機會讓給我!”
顏學古道:“這機會我是不該讓的,但看在唐兄份上,可以商量,但是我和他已拚了兩百招,此刻你再動手,豈不是占人家的便宜?”
燕子飛道:“原來你們已打了兩百招。”
“不錯!”顏學古道:“燕老弟,我們還要繼續拚。”
燕子飛道:“既然如此,由你們二位決定!
顏學古道:“龍三,你以為是繼續拚,還是改日再戰?”
龍三道:“改日再戰如何?”
顏學古道:“龍三,你知道我現在要殺你的最大原因不是殘我之仇,而另有原因嗎?”
“當然,由於我投靠了‘人間天上’?”
“你知道就好,你叛了‘潛龍堡’,即使‘潛龍堡’的仇人也替令尊不平,對你不齒!”
“算了!少提這些事,‘潛龍堡’徒具虛名,在‘人間天上’幫主手下,我爹居然只接了二、三十招,浪得虛名,令人感到窩囊!”
“就因為這一點而叛父投敵,‘血濃於水’的道理也不懂?”
“不是投不投靠的問題,良禽擇木而棲……”
“呸!皮厚!”顏學古道:“終有一天我會取你的性命,或者卸下你的另一只手!”
龍三道:“不必改期也成,從此繼續下去,打個結果出來。”
顏學古道:“正中下懷。”於是二人又干上了。
燕子飛並不是一個中規中矩的青年人,可以說率性而為,要不,他不會處處幫助敵人,而小唐正是“人間天上”敵對中的中堅份子。
燕子飛自然偏袒顏學古,因為他聽說過顏與唐的知交,所以他想施襲而助顏學古一臂。
燕子飛手中扣了幾枚菩提子,並因二人移位太快,他怕傷了顏學古,而遲遲不敢出手。
兩人又拚了百招,還是不見勝負。
龍三道:“改日再戰如何?”
顏學古道:“也行……”於是龍三離開了現場。
燕子飛道:“早知顏兄是唐大哥的好友,我早就向他下手了!”
顏學古道:“感情心領,幸虧你沒有施襲!”
“怎麼?顏兄有把握勝他?”
“那倒不見得,只不過燕兄一旦施襲,我就等於輸了。”
“這怎麼會?”
顏學古笑笑不答,他以為燕子飛這人有點渾,也就在問了些“人間天上”的內部情況之後離開了現場。
他知道小唐和連蓮在去“一瓢山莊”途中,他要追上他們,他奔出二十余裡,在林中休息,隱隱傳來了二人邊走邊交談之聲,甚至口音有點熟。
甲道:“這丫頭真混帳,簡直急死人了!”
乙道:“石兄,我總以為那丫頭並未離幫。”
“你是說她仍在‘人間天上’之中?”
“是的,不過這只是猜測而已。”
“可是我們每個角落都找過了。”
“石兄,‘人間天上’占地數百畝,如被人藏起,能輕易找到嗎?”
“你是說被人藏了起來?”
“石兄,我說過這是臆測之詞,但令媛長得好,垂涎者大不乏人,萬一被人施襲,然後……”
“你是說被施襲後玷污,然後把屍體藏起,或者丟棄了?’“石兄,也許這想法太悲觀了些!”
“金羅漢,你的猜想也不無可能!但願你猜錯了……”
顏學古聽出是石擎天和金羅漢二人,立刻伏在林中小徑旁的草中。
金羅漢道:“誰有這個膽子?”
石擎天不出聲,卻也在想著:“誰有這個膽子?”
二人很快穿林而過,顏學古知道石綿綿失蹤了,到底是在幫內失蹤或幫外,連石、金二人還未弄清。
顏學古返回一瓢山莊時,是個美好的夜晚,連蓮抱著孩子,唐耕心坐在她的身邊,一邊搖孩子,一邊情話綿綿。
頗學古暗暗一歎,妹妹福薄,要不,這亭子中抱孩子的女人該是風妮才對,心中難過,弄出聲音,唐耕心道;“什麼人?”
顏學古走出花叢,道:“好一幅美妙、溫馨的圖畫。”
唐、連兩人出亭招呼,唐耕心道:“學古,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顏學古說了路上和龍三對決,燕子飛插手之事。
唐耕心道:“龍三投靠了‘人間天上’,這件事我也聽說過。”
連蓮道:“家師的心情可知!”
顏學古道:“這件事我卻另有一種看法!”
唐耕心道:“詐降?”
“你以為絕無可能?”
“以龍三的為人,真降的可能性較大。”
連蓮道:“如果是真降,和這次在九陰洞內對決有關。那次我在堡內,他拿著一只斷手回去,以為家師必會大力興奮、贊賞。哪知家師和家師兄都懷疑那只手不是耕心哥的,龍三就極為忿怒.後來辛師兄說要我來鑒定,我一看就相信那不是耕心哥的手,龍三當時的臉色難看極了。”
顏學古道;“蓮妹,不.也許應該稱耕心嫂了吧!”
連蓮玉頰一紅,抬不起頭來。唐耕心道:“學古,我們的結合,可以說是燕子飛的一次惡作劇,當然也是一次成全……”
“燕子飛成全你們?”
連蓮不敢聽,抱著孩子到內宅去了,小唐說了一切。
“這太好了。”顏學古道:“天作之合!”
唐耕心道:“最重要的是孩子有人照料了!”
顏學古道:“有情人終成眷屬,這要賀一賀,不能草草了事。”
唐耕心道:“不必了,只要此心不渝,儀式倒不重要。龍三能和你打成平手,這倒出我預料。”
顏學古道:“你低估了龍三,半年內精進不少,而且右手上裝了鋼鉤。”
“燕子飛和他也未分勝負?”
“是的,你猜龍、燕兩人的過節是什麼?”
“不知道。”
“燕子飛代你犧牲了一只手……”
屋內一片死寂,顏學古道:“燕子飛這人真難捉摸。”
“無論如何,這是一只手,我欠燕子飛的太多!”
“另外還有—件事。”顏學古說了偷聽到石擎天及金羅漢的交談,石綿綿已經失蹤了。
唐耕心道:“以‘人間天上’的人物之多,耳目之廣來說,石綿綿應能找到,除非……”
“你是不是以為石綿綿可能還在幫內?”
“正是,如果陷入他們自己人手中,就比較難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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