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佐道:「這話對你很有用,你該選擇一下了!」
金羅漢道:「生死兩條路,你難道耍選這條死路?」
李天佐道:「這樣死了!卻也不差……」
人影似有似無,一瀉而下,金羅漢心頭微驚,只好鬆手,疾退三步,道:「你不是潛龍堡的連丫頭?」
「正是!」
「你想插手?」
「你以強凌弱,幫助了塵這空門敗類,就失去了立場。」
「了塵也有什麼把柄在你手裡?」
「把柄談不上,這種人身披袈裟,口念彌陀,卻在暗地做見不得人的事。你問問他,是不是經常換上便衣,戴上假髮外出?」
「這……」金羅漢一窒,連蓮道:「一個寺廟住持,經常戴上假髮,換上便服俗裝外出,試問,他會做什麼好事?正應了那兩句話:和尚是釋伽的罪人,秀才是孔子的罪人。」
了塵道:「金前輩別聽她胡扯。」
金羅漢道:「丫頭,你不該出頭插手的。」
連蓮道:「你不必操心,一切後果自負!」
李天佐道:「金羅漢,你不是和龍堡主是至友嗎?你若和連姑娘動手就不是東西!」
金羅漢道:「丫頭,你是就此一走,還是要掂掂我這把子老骨頭?」
李天佐急忙使眼色,無論如何,她不是金羅漢的敵手,但連蓮裝作不見,道:「我想試試看!」
李天佐暗暗一歎,今夜太凶險了,還有個了塵在一邊虎視耽耽。他要設法撂倒了塵,必要時才能對付金羅漢。本來他過去是使毒的,但和唐耕心及鳳妮等人建交後,就決心棄而不用了。
「丫頭,你說吧!用劍或徒手,由你選擇。」
連蓮抽出長劍,劍鞘往了塵站立處一丟,李天佐反應奇快,「輪迴刺」立刻就出了手。
了塵以為連蓮要以劍鞘施襲,輕輕往左一閃,正好李天佐就站在他的左前方,「輪迴刺」
閃電襲到,而連蓮怕金羅漢助了塵,已經攻出了兩劍。
了塵中了兩刺,一中左脅下,一中左腹處。立感一麻,他大吃一驚,以為淬了毒,其實是射中穴道附近的反應。
李天佐往上一撲,了塵不能落入他手,立刻急退。而且一手接下「輪迴刺」,一手掏出了「三斤鏢」。李天佐不敢冒然撲上,了塵趁機溜了;這一手金羅漢是很瞧不起的。
此刻金、蓮二人已經交換了七八招,金羅漢用的是龍虎雙環,以他的身份,是很少用兵刃的,可見他也不敢太輕估連蓮。
李天佐看出,論內力,連蓮自然遜色,論招式,「龍爪十三式」固然不凡,怎奈要憑火候,所以任何一方面似乎都落了下風。
這局面能維持多久?李天佐估計,絕對拖不過七十招。可是在這兔起鶻落,閃挪轉折之中,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射中金羅漢,而傷不到連蓮。以前,由於很多原因,他較為同情風妮,儘管鳳妮殺了他的胞弟。今夜連蓮救了他,反之,後果不堪設想。
不一會已是三十多招,連蓮的樁步不穩,一看就知道她負荷了極重的壓力。
就在金羅漢一招即將得手,連蓮的長劍被他的龍環盪開,虎環砸向她的右後肩時,連蓮的速度忽然陡變。
如果原先的動作是風,現在就是電,她的劍勢原先像網那麼密,現在比布還綿密。這樣的變化,就連金羅漢也難以適應。
這就是龍潛最新的「散手」,有單獨一招的,有二聯的,也有三聯的。這是二聯,也就是兩招相連。
金羅漢這才知道連蓮為什麼那麼篤定大膽了!退著接架中,連蓮又施出三聯式。就在這三聯式的第二招上,「刷」地一聲,金的髮髻被挑開,雖未受傷,卻十分狼狽。
金羅漢疾退五步道:「這是龍潛最新的創作?」
「可以這麼說!」
「的確大有進境,老夫並非怕你,卻不願再打下去,因為我的目的已達……。」
「在我的劍法中測出家師的進境?」
金羅漢沒出聲,掠出林外不見了。李天佐還在怔忡.連蓮道:「李大國手……。」
「哎……哎……」李天佐抱拳道:「這怎麼敢當?李某謝過連姑娘救命之恩!」
「李大俠言重了!」連蓮道:「鳳妮去世的情況,李大俠都知道?」
「是的,因為我一直在她身邊,而且臨危產子,還是在下接的生,但她生產昏厥,就沒有再酲過來,李某虛名浪得,汗顏無地!」
「這怎麼能怪李大俠,一直沒有找到靈藥?」
「說來叫人心酸,就在鳳妮生下孩子昏厥時,燕子飛自他的義父『火谷老人』處偷來了大蝙蝠及一些靈藥,但是卻沒有派上用場……」
「生了個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取名唐遲,有件事在下要順便報告連姑娘。」
「李大俠請說。」
「風妮臨去前曾有遺言,她說把孩子交給任何人都不放心,只有連姑娘撫養她可以瞑目,當然,她希望姑娘和唐大俠結合!」
「李大俠,要我照料孩子,我可以做到,至於別的,只怕已經遲了!」
「莫非姑娘已經和別人有了婚約?」
「那倒沒有。」
「連姑娘,我也聽說過唐大俠誤會姑娘的事,這都怪石擎天的徒弟孫祖光,是他偷去了蝙蝠的。但根據燕子飛透露,就算他不偷去,也沒有用,因為那種大蝙蝠不是風妮所需要的,只是有點類似而已!」
「怎麼?『火谷老人』騙人?」
「是的,所以唐老弟、顏老弟和在下都發誓要殺『火谷老人』報仇。」
「燕子飛又是誰?」
「他是『人間天上』幫會中人,很年輕,人品也不錯,似乎很祟拜唐者弟,他偷蝙蝠全是為了唐老弟。」李天佐道:「老賊可恨之處實不僅此。燕子飛偷了他的真蝙蝠之後,他放出空氣,雖然這次是真的,但他估計時間,蝙蝠送到,病人的大限也該到了!」
連蓮冷峻地道:「簡直是個冷血!不殺此老賊,此氣難平!」
「連姑娘,你願意重新考慮一下嗎?」
連蓮轉過身去,道:「不可能了!」
「連姑娘恨唐老弟嗎?」
「不是恨,而是厭……。」
「可是唐老弟對連姑娘永遠也用不上一個『厭』字!」
「孩子在何處?」
李天佐道:「由於鳳妮去世當時,不知連姑娘在何處,決議之下,先送回『一瓢山莊』。
既然連姑娘來了,而且慨允照料小唐遲,就派人去追顏君山前輩和菊嫂。」
「不必了!」連蓮道:「既然已在送回『一瓢山莊』途中,也就不必去追了,如果今後確需我照料,我還會遵守諾言,但切勿和另一件事混為一談……。」所謂「另一件事」,當然是指和唐耕心的婚事。
李天佐歎口氣沒有再說什麼,他不怪連蓮,因為他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而此刻她也要避嫌,以免閒言閒語,說是風妮死了她來補缺。
連蓮道:「我不殺火谷老賊,此氣也難平。李大俠,就此分手吧!」
李天佐道:「連姑娘,唐老弟此刻心情極壞,不知姑娘願不願意見見他?」
連蓮道:「我的心情也不佳。」說畢,掠出林外,李天佐也不想再追。他以為連蓮所表現的一點也不過分,她是一個好姑娘。
稍後,李天佐正要出林,他的身後又多了一人,回頭望去,乃是唐耕心。李天佐道:
「老弟,老實說,我非但不怪連蓮格格不入,反而覺得她很可憐!」
唐耕心肯定地點點頭。李天佐道:「老弟,我以為你應該去追上她,說幾句軟話也是應該的,你畢竟在—家客棧房中發現失鳥時,對她有過語言上的輕侮!」
「是的,但是在目前追也沒有用!」
「不,老弟,她現在需要慰藉,也正是適當化解誤會的時機,快點,現在還追得上。」
唐耕心道:「李兄,這不是適當時機。」
「為什麼?」
「正如你剛才所說的,她怕閒言閒語,不能不暫時迴避,而我也要避嫌……。」
「你避什麼嫌?」
「寂寞難耐!」
「老弟,打鐵要趁熱,拖得越久,就越是生疏而不宜調適。況且還有個莫傳芳,會乘虛而入!」
唐耕心道:「也許考驗一下也好,萬一她對我失去了信心,莫傳芳也不失為一個相當不錯的終身伴侶。」
「老弟,聽你的口氣,似乎對她不太感興趣了!莫非你以為她和姓莫的有什麼……」
唐耕心搖搖手,道;「李兄,我信得過連蓮。」
「莫非你發現連姑娘有什麼缺點?」
「不要說沒有發現她的缺點,就算有,她也能配得上我!」
「那你為什麼不趁機迫上去?須知目前是她情感的空檔,如果遇上莫傳芳……」
「李兄,我以為任其自然發展好些!」唐耕心道:「我以為咱們目前距離崆峒不遠,應該順道一訪。」
「這是當務之急嗎?」
「當然,第一、目前大敵環伺,尤其是『人間天上』,頗有雄霸武林之勢,白道武林,尤其是幾個大門派之間,應該互相呼應。攜手合作;其次,該派的護法太乙真人已被『人間天上』的人解剖,咱們該不該前去通報一聲,要不,該派可能永遠也不知道太乙真人是如何失蹤的。」
李天佐道:「的確應該去一趟,只不過我以為追上連姑娘以後,再去崆峒派也不遲I」
「李兄,這種事欲速則不達,聽其自然吧……。」
口口口
平涼是唐時的渭洲,是古時兵家重地。
崆峒山以修道者趨之苦鶩而出名,於是修高建宮,練武養性,崆峒居然成為武林的一個宗派了。
唐耕心和李天佐二人到達崆峒山山麓時,已是夕陽銜山,鴉陣陣時刻。李天佐道:「終於到了!不知為什麼這麼靜?」
唐耕心道:「連鐘聲也沒有……」這時忽然有人自山徑上奔下,速度極快。唐、李二人停下觀看,發現來人身著道裝,卻渾身是血,顯然傷處雖多,卻沒有太重之傷。
二人凜然互視一眼,這是怎麼回事?正要上前訊問,忽聞後面又有驟急的衣袂及步履聲,且有人厲聲道:「武當山的敗類,你們逃不出天地之外……」
果然又是一個渾身是血的道人,提著帶血長劍,追了下去。
李天佐道:「要不要追下去看看?」
唐耕心道:「李兄,我看趕快上山看看更為重要。」
李天佐道:「無怪靜得出奇了!上次來此大約是六年前,老遠就能聽到鐘聲及磬聲。」
二人向山上急馳,唐耕心道:「這兩派不久前有點過節,那就是武當派的無極道人、當眾擊傷了崆峒的太乙真人,稍後崆峒派的人也傷過武當的人,雖然兩派掌門深明大義,且不久就猜出是有人從中挑撥,唯恐天下不亂,但怨嫌仍是不免的。」
「八成是『人間天上』的人。」
「事後證明是善易容化裝的『八步追魂』石擎天和金羅漢二人,他們二人本身玩不出什麼花稍來,自是受人驅使,現已證明他們已依附『人間天上』秘密幫會。」唐耕心道:「由於『潛龍堡』也被栽贓,說是派龍不忘等去武當等派殺過人,但事後龍潛見了各派掌門一番溝通,彼此諒解,也都相信是另有人從中挑撥嫁禍,想使各大門派自相殘殺,這在陰謀者來說,可算是『不戰而屈全兵』了!」
李天佐道:「想想也很可怕!如果各派之間不能諒解……」隱隱發現暮色中的林木間,另有三五人奔下山去,似乎每個人身上都有血漬。
崆峒派的地頭已到,並不是在山頂上,佔地甚大,是一座巨大的宮殿式道觀。但到了門前,仍是靜悄悄地,而且巨大的宮門緊閉著。
李天佐上前推門,又拍了十來下門環,毫無反應,於是二人自側門越牆而入,到了中院,赫然發現遍地屍體,血漬斑斑。
二人大驚,再往內走,死人更多,好不容易看到一個重傷不死的中年道人,二人發現情況奇慘,肚上中了一刀或一劍,腸子突出一段。
「道長……道長……」小唐道:「請告訴在下,是什麼人幹的?」
這道人已近彌留狀態,但顯然能聽到他的話,可能因傷重,失血過多,說話吃力之故,睜眼都很困難。
「道長……快告訴我……我會為你們報仇!」
「報仇」二字,自會為將死的人激起一股憤怒,他十分吃力地道:「是……是武當派……」突然斷氣。
唐、李二人凜然互視,居然真是武當派干的。唐耕心道:「兩派積仇如此之深,實出意料!快點再到各處看看,是不是還有未死者……。」
兩人再也未找到一個活的。李天佐道:「老弟,這怎麼辦?看來掌門人空空道長不在山上,死者當中也沒有他的屍體,似乎護法無極道人也不在內。」
唐耕心道:「李兄,雖然剛才這人說是武當所為,但片面之詞不足採信,武當乃正大門派,會如此滅絕人性,一口不留嗎?」
「的確不大可能!」
「所以我們當務之急是兼程趕往武當,印證這件事。」
「這些屍體暫時不理?」
「也許掌門人及一干護法會聞訊趕回,讓他們看看現場實況,有助於偵破此案。」唐耕心道:「我擔心武當派也有麻煩。」
「有什麼麻煩?」
「如果崆峒之被毀,是另外幫派借刀殺人,把罪名栽在武當頭上,武當自然也會遭相同之命運。」
李天佐完全同意,於是二人連夜起程,而且以最快速度,日夜不停。李天佐的腳程有限,吃了苦頭。
但救人如救火,像武當這等大門派,萬一也遭此巨變,沒有人敢說少林就會例外。少林一旦未例外,華山有什麼理由倖免。
基於這一點,他們非及時趕到武當不可。四天後,他們上了武當山,也見了武當掌門人長春子。他們至少已鬆了一口氣,長春子五十出頭,雙目神光湛然,面如渥丹,看來是位得道全真。
兩人拜見已畢,小道士獻茶點退出。長春子道:「兩位施主一臉倦容,滿身風塵,一定趕了很遠的路。」
「是的,前輩,我們來自甘肅平涼崆峒山……」
「崆峒?」長春子愕然道;「據貧道所知,唐施主是武林名人『咆哮劍客』唐大俠及嚴女俠的哲嗣,不是出自崆峒派的。」
「是的,前輩……」二人說了去崆峒所見到的一切。
長春子一驚,道:「是多久的事?」
唐耕心道:「四天以前。」
長春子道:「兩位施主也曾看到有人追趕本派中人,而且都是渾身血漬?」
「是的,前輩,雖然追的人說前面的道裝人物是貴派中人,卻因晚輩二人根本不認識追與趕的人,難以確定,只有兼程趕來報告。」
長春子道:「這件事很玄!什麼人能把崆峒派的人殺光,僅掌門及數大護法得以倖免?」
李天佐道:「『人間天上』就有此實力!」
長春子道:「的確,如有人嫁禍,本派近日必有大敵壓境。」
李天佐道:「晚輩正是耽心有此可能,雖然貴派並無任何動靜,也請小心提防,晚輩二人還要再去華山告警。」二人還說了「人間天上」解剖太乙真人之事。
長春子道:「真辛苦二位了,不如請二位施主在山上休息數日,由本派派出一人前去華山告警!」
唐耕心道:「我二人前去無妨,但希望貴派派人到少林去通知一下。也希望貴派與少林都能派人去崆峒瞭解一下,以免造成重大誤會。」
長春子道:「唐施主之言甚是,貧道立刻派人……」
他派出一個大弟子往少林,唐、李二人也告辭下山,長春子還親自送出大門以外,道:
「華山情況如何,還望兩位施主設法告知,並請問候令尊令堂近好!」
「不敢當!晚輩會轉達前輩的關顧之意……。」
二人下了山腰,過了「解劍巖」,李天佐道:「老弟,我總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
小唐道:「小弟也有同感,會不會來此的陰謀份子落在我們後面?」
「這當然也有可能!」李天佐道:「如果所料不差,在崆峒山下所看到滿身血漬的追與趕之人,極可能都是前去行兇之人,那不過是矇混我們二人罷了!」
「對,李兄,八成如此!所以我以為武當難逃此劫!」
「你是說陰謀者已在途中?」
唐耕心點點頭,李天佐道:「果真如此,武當招架不住,只怕加上我們二人也是白費力氣,看他們的作風,不來則已,一旦來了,絕不會留一活口。」
唐耕心點點頭道:「不錯,先不說別人,就以投靠該幫的石擎天和金羅漢來說,任何一個都夠長春子掌門人折騰的。至少他一人接不下這兩個人,另外以燕子飛兄弟二人的身手來說,武當的護法只怕也未必是敵手,這都是『人間天上』的中下層人物,如上面的也出動……」
二人默默互視一眼,的確,「人間天上」上面的人物如果出動了,那就太凶險了。如果上面的人不出現,似乎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殺死百十人之眾,崆蛔派死去的道人,至少有百人之譜。
這可能是武林中有史以來,門派之間最大的屠殺事件。
李天佐道,「老弟,我們的猜測十之八九,要不要在山下觀望一下?」
唐耕心道:「我以為既然來了,而且猜想陰謀者會來此屠山,咱們就不差這半天工夫,過四更未到,那就表示猜錯了,立刻起程趕往華山!」
李天佐道:「就這麼辦!咱們就在那邊大樹枝椏上守株待兔吧!」
二人上了樹,選個適當位置,可以遠眺也可以下瞰。李天佐拿出乾糧和水,總要先吃飯才能應付即將來臨的大敵。
三更快到時,兩人都有點倦了,因為這四五天來幾乎沒有睡覺,剛才二人只輪流調息一會,這工夫,他們發現山下出現了好幾批人影。兩人大致數了一下,竟有六十人以上,不由咋舌,而且一色道裝。李天佐低聲道:「老弟,咱們終於猜對了!他們似乎要以崆峒之名夷平武當派。」
唐耕心道:「武當派數百年的基業,非比等閒,六十餘人也未必能毀之於一旦!」
李天佐道:「來者不善,他們一定早已估計雙方的實力才敢下手的。咱們先打他們個埋伏,抽個後腿如何?」
唐耕心道:「小弟也正有此意,請記住!出手要重,不一定要命,但一定要他們爬不起來。」
「當然……」這工夫一行六十餘人中的一撥約十餘人,就在大樹附近經過。遠遠望去,認不出是誰。
唐耕心道:「猝擊為首的一二人,必須一擊而中,打了要跑,有機可逞時再回頭出手,總之,以消耗他們的實力為目的。」
「就這麼辦,這樣也好使山上的人有所準備。」
二人悄悄下樹,技巧地跟在這十餘人身後,山路曲折狹窄,加之弦月初出,極為黝暗,這些人默默伏行。
為首之人就在後面,所以唐、李二人在後面伺機下手,比較容易。二人各選定目標,李先射出「輪迴刺」,小唐則持劍攻向為首之人。
此時此刻對付這種陰謀份子,當然不必講什麼江湖規矩,就在這時,對方立刻警覺。這一行的第二號人物閃過三枚「輪迴刺」,只中了一枚,且是不重要部位。為首之人在小唐的凌厲進襲之下,倉卒應戰自是手忙腳亂,脅下被掃了一劍。
這工夫李天佐被他傷了的人纏住,立刻險象環生,唐耕心趁機欺近,向這人攻出兩劍.這人也非泛泛之輩,居然閃過了這兩劍。
唐、李打個手勢,立刻撤退,因為這一行人前面的人已覺察,紛紛折回來。但二人撤退,對方並不追,反而向山上疾馳,且和另外幾撥人聯絡。
唐、李二人得手後,直繞到附近另一撥人之後,如法泡製,向為首之人施襲,這一次他們有備,李天佐先用「輪迴刺」,小唐主攻,這個為首之人雖然易了容,也穿了道裝,小唐仍可看出頗似金羅漢。
金羅漢實在並不具備以一對二的實力,所以另外二人左右撲上助攻,這二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不過小唐和李天佐二人是施襲,已經搶佔了先機。像小唐這等高手,目前已足以與金、石二人相頡頏,何況李天佐也不能算是唐手。
二人陡然爆發的攻擊非同小可,對方三人之中立有一人被小唐刺中一劍,另一人又中了一枚「輪迴刺」。二人得手之下立刻撤劍,天暗,對方也無法追趕。
這對對方來說,打擊並不算大,因為他們有六十餘人之眾,傷了兩三個,災難不大。
於是在山腰處,他們又突擊另一撥,這次對方有備,而且為首之人比剛才那兩撥的更高,一接手就不順利。
李天佐的「輪迴刺」完全失靈,五招不到被人家掃了一棍,小唐應付了兩個,他相信任何一個比石、金二人高些,五招後不敵敗退。
李天佐大驚,如果小唐失手被俘,他是絕對不能倖免的。在他故意被石頭擊倒時,射出了三枚「輪迴刺」,二枚奔向小唐那邊的對手,一枚攻向他自己的敵人。
他的敵人一閃,李天佐向坡下疾滾,而唐耕心也突然殺出一式班達喇嘛的怪招,竟然砸了二人之一一掌。
其實這正是班達喇嘛傳給龍三的左手招式精華。
以小唐兩個對手的技藝來說,若是按部就班,一招一式地對拆,對方任何一個都不會失招,怎奈這是左手奇招。
這一掌砸得頗實,腰上中掌,接近幾個要穴,此人「吭」地一聲急退,小唐作勢欲遁,另一個滑近攻擊。
哪知小唐志在傷人,哪會就此一走?突然回身施出一式「散手」,這是他母親近年精研的「散手」。這人又上了當,因為「散手」都是爆發力強的招式,事先無脈絡可循,此人又被劃了一劍。
此刻這邊有五七人已圍攏來,小唐得手必須及時突圍,往右邊一衝,又施出顏君山新教的一招「攀龍附風」。
在想像中,顏的招式稍遜嚴如霜和班達。然而,由這一招的威力看來,小唐突然警覺顏老伯有點藏拙。
這些年來,武林中人把老一輩的高手排名,顏老伯被排在四五名之後。那是嚴、龍、班達及唐雲樓之後。
事實上當然還有一些高手未被列入,如昔年的燕雨絲以及丑劍客歸鄉等等。至於樸覺曉以及丐幫幫主司徒勤,少林掌門法一,武當掌門長春子及崆峒掌門空空道人等,也都是和顏君山列為—級的白道人物。
現在小唐卻以為,顏伯伯至少可以進上一二級。這一招「攀龍附鳳」,竟把圍攏來的五六人砸退二人,自缺口中突出。
三次猝擊,己傷對方五六個.但此刻已到了山腰以上,山上顯然已經發現。而這些人留下十人對付小唐和李天佐二人,其餘的攻入了武當的大門以內了。
武當和崆峒不同,第一,武當根深蒂固,自祖師張三豐在此開山立派,日趨壯大,人文薈萃,高手如雲,不下數百之眾。其次,武當有備,已有安排。
這數百人對付五十餘人,在數字上看來懸殊。只不過來的這六十人個個武功高強,武當的數百人是把小門徒及火工道人全算上了。
長春子大聲疾呼,道:「請你們為首之人出來答話!」
看來沒有為首之人,個個面孔陌生而死板,他是經驗豐富之人,知道是冒崆峒之名而來,而且都易了容。
長春子縱目四望,發現了一個身手奇高之人,立刻掠了過去。此刻所有的人都沒有閒著,捉對兒搏殺。
在人數上武當佔優勢,但受傷和倒下的速度,卻又是對方的數倍,但卻沒有一個人怯戰後退。
長春子來到這個身手最高的人物後側,此人本來接下了兩名護法,仍然有攻有守,此刻轉過身來。
長春子道:「你雖然穿了道裝,卻絕非空門中人,你雖也易了容,也不可能被認為是崆峒派的人!」
陌生人道:「崆峒派的太乙真人被武當派的無極當眾羞辱,且又屢次挑逗,你的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就可以化解兩家的仇恨?」
長春子道:「那是有人冒充無極嫁禍本派,就算真有那麼回事,也不至於傾巢而出,你是何人?」
這人道:「貧道空空,長春子,你故作不識,居心何在?」
長春子厲聲道:「崆峒派的掌門人空空道長,貧道見過多次,哪有不識之理?你這冒牌貨休想矇混,況且崆峒派已被人屠山,生還者寥寥可數,哪會有這麼多人前來。」
「果然不打自招,若非武當派前去屠山你怎知崆峒派發生慘劇?」
長春子厲聲道:「這是因為友輩前來報信,才知道此事,你們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嗎?」
這人道:「長春子,你假冒偽善,欺世盜名,本派護法失蹤,諒已死於你們武當派手中,他就是太乙真人!」
長春子冷笑道:「太乙真人已被人解剖了!如今想來,解剖太乙真人的必是你們,而你們也必是『人間天上』。」
對方見他知道的很多,似也不想浪費時間,立刻就出了手,此人五短身材,出招紮實而快捷,勢如閃電。
長春子的長劍對付赤手之人,居然有無法下手的現象。這是什麼人?「人間天上」的主持人?應該不會,雖然武當是大幫派,也不須主持人親身出馬吧?
長春子心頭駭然道:「尊駕可是『人間天上』的領導人?」
冷哼了一聲,對手道:「你也配和他動手!」這已挑明,他們是「人間天上」的人。
長春子越打越驚心,此人貌不驚人,衣不出眾,居然有此身手。看看一干部下,人雖多,卻遠不如對方精選的人手,一個能當三四個。才三十招左右,長春子就知道,人家派出五、六十人已經夠了,人家對武當的實力已作了仔細的評估。
長春子終於開了眼界,他身為一大門派之主,素日備受尊敬,自然而然地以為自己已躋身宇內數大高手之林。現在卻發現,不是武功高低的問題,而可能是練習方法的問題了。
武功和做學問一樣,學習方法不正確,必然是事倍功半,這人最多不過四十五歲光景,有此造詣,聰明過人是原因之一,另外必是師承教授法門卓絕吧!
在四十七、八招上,長春子的長劍被擊落,這聲音比武當派的喪鐘還驚心。上一代掌門坐化後的喪鐘,和這長劍落地之聲雷同。
長春子目蘊淚光,他的無能,導致武當派的羞辱甚至敗亡,死不足惜,但是這關係武林的存亡絕續,他個人的榮辱又算什麼?
他正要掄起長劍再戰,對方把劍踢出一丈以外了。長春子道;「施主何人?必是昔年武林赫赫有名人物!」
「不敢,在下是……」這工夫已撤下了兩截棍,紫銅打造,連接的環是百煉精鋼打造。
此人所以撤出兵刃,是因為四個護法已圍攏來。這四位護法本是保護藏經閣的,但長春子慘敗,非同小可,所以四人立刻由閣上飛下,還有一名留守。
長春子一看這紫銅雙節棍,就知道他是誰了。昔在山海關內外叱吒一時的「兩節斷魂」
霍金就是他。
昔年他固然出名,卻絕對沒有這麼厲害。事實上被「人間天上」收服,變成了「人間天上」幕後主人的忠僕。
只不過他這忠僕的身份卻是二人之下,千百人之上。身手也是這秘密幫會中排名第三的人物。
四名護法加上長春子,僅長春子一人徒手,四名護法卻有劍在手,應付手持兩節棍的霍金,火爆而狂熱,因為這不是爭名,而是爭生存。
五對一居然只保持了平手,長春子曾想到一個「死」字!真想不通,過去為什麼沒有想到自己如此之差?
霍金的雙節棍無法捉摸,而且力道奇大,四個護法的長劍在五十多招上被擊落兩柄,震斷了兩柄。幾乎在一招半之下,長春子等人都被點了穴道倒下。
打鬥的人很多都停了下來,因為掌門人倒下,護法也倒下四人,精英全失,還有什麼希望呢?
霍金道:「我們無意消滅貴派,自然也無意改變貴派,而只是需要貴派的順從與合作,共襄盛舉。共治武林……」
武當門人還不甚明瞭所謂「共襄盛舉,共治武林」是啥事?只震懾於此人以奇妙的兩節棍在五十招左右制住了他們的掌門人。
一個個淚眼相望,羞忿而絕望,既不願降,也不能戰。霍金大喝一聲,所有的搏殺都停了下來。
弦月在天,夜風料峭,武當的宮關殿宇,投下巨大的陰影,暗示這數百年的輝煌歷史,將毀於一旦。
霍金站在大殿石階頂上道:「貴派掌門和護法不久即可回山,在回山之前,希望貴派留守的人,仍然像平常一樣,按時作息,保持冷靜。本派將留下數人予以協助……
說是協助,毋寧是監視,於是霍金下令離開,留下十人,全部下山,自然帶走了長春子和四名護法。留下的一名護法,算是武當派臨時的掌門人,自然受留下的「人間天上」高手節制約束。
唐耕心和李天佐並未在山上出手,第一是二人曾在山下苦戰那十個高手,雖然溜上山,偷偷看到雙方火拚,卻發現霍金太厲害了。另外一些高手也都身懷絕技,他們自知出手是白搭,不如下山傳遞這個消息,而且他們相信就是到少林及華山等處去通風報信也來不及了。
就算來得及,也無補於事。
二人默默地跟在這數十人後面,李天佐低聲道:「這個霍金就這麼厲害,主持人可想而知。咱們現在應該去通知的對象不是少林柑華山,應該是令尊令堂、潛龍堡和『逍遙叟』蕭笠等人。」
唐耨心正在沉思,他對父母極有信心,但是,不久前親眼所見,霍金一人擊敗武當五大高手,競未出六十招,不免對一些長輩產生懷疑,當然那只是一點點的懷疑。
他們來到了「一瓢山莊」,不巧的是顏君山又不在莊內,此人喜歡流浪,很少在莊內,只有顏學古留守,二人說了所見的一切。
顏學古大驚,叫菊嫂抱出小唐遲,讓他父子相呢了一會,顏學古道:「此時此刻,八成少林、華山及丐幫等都已經被征服了!」
「可能如此。」
「我們要盡快報告幾位高手,甚至包括仇人『潛龍堡』在內。」
李天佐道:「我們也想到了這一點,只不過此事並不樂觀!」
顏學古遭:「李兄是說像唐老伯、唐伯母、簫笠及龍潛等絕世高手,也非『人間天上』主持人的敵手?」
李天佐道:「這一點我不敢武斷,但這幾位長輩礙於身份,不願聯手之下,仍可能被各個擊破。」
「照李兄這言下之意,」顏學古道;「如果一個對一個單挑,這幾位領導群倫的頂尖長輩,如不聯手,一對一不是對方的敵手了。」
李天佐道:「學古,我不能長敵人的威風,但也不便抹煞人家的實力,親眼所見的事,就使人樂觀不起來。」
顏學古道:「唐子,你以為呢?」
唐耕心道:「學古,李兄的看法一點也沒有誇大!」
顏學古道:「既然如此,咱們應該立刻派人報告幾位長輩!」
唐耕心道:「這要同時齊頭並進才行,學古,貴莊也要戒備,事實上戒備也不成,武當和崆峒就是血淋淋的例子,除非投降,下場必慘,不如立刻疏散迴避一下。」
李天佐道:「學古老弟不會為了聲名,而作無謂的犧牲吧?」
「不會的,我要是那種人,就絕不會在那山寨中冒充傅志,作龍三的僕人了!」
李天佐道,「對,老弟果然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人。」
唐耕心道:「能盡快和顏老伯聯絡上嗎?」
顏學古道:「我馬上派外總管筱飛去追家父,我以為短期內可以聯絡上,但追上之後呢?」
李天佐道;「可否請筱大俠告知一切之後,請顏前輩直接去找嚴前輩或唐前輩?」
唐耕心想了一下,他略有所知,顏君山昔年也是追逐嚴如霜的俠士之一,他之所以成年在外流浪,就是那次失望之後變得放浪的,所以他知道顏君山不會主動去找,如果他的父母主動去找他,那就很自然了。
唐耕心道:「就請顏前輩主動去找『逍遙叟』蕭笠前輩,由於蕭前輩為人隨和,由他去通知龍潛、江豪乃至於班達大喇嘛,就比較合適了,至於家父母這邊,由我們幾人立刻兼程前去!」
眾人都以為這主意很好,事實上顏學古也略知昔年幾位長輩之間的事,知道他的父親直接去見唐氏夫婦甚是不便,道:「唐子,這辦法很好,我馬上去找筱飛……。」
李天佐道:「唐老弟,以『人間天上』的跋扈和野心,折服幾個大門派之後,箭頭必會指向這幾位前輩高人。」
唐耕心點點頭,道:「李兄,如以霍金的身手來推想,他的主子的武功,真正是高深莫測了!」
李天佐道:「老弟,這些年來,這幾位前輩也必有進境的吧!」
唐耕心道:「李兄,我總以為這門武功十分特別,幾乎每一招,甚至每一式都能發揮爆炸似的威力。不是我沒有信心,而是覺得對方是有備而來的,如果霍金和他的主子的身手相差很多的話……」
兩人都沒有說話,就在這時,一個護院模樣的漢子在廳外道;「小莊主在嗎?」
唐耕心道:「他到內院去了,有什麼事?」
漢子道:「『潛龍堡』捎來一封火漆密封的快信。要少莊主親啟!」
「『潛龍堡』捎來的。捎信的人呢?」
「已經走了!」
「你該請他進來的,你把信留下去追追看。」
「是!」這時正好顏學古來到,接過信拆開看了一下,道;「龍三邀我見面……。」
李天佐:「這是什麼時候?他居然還有這份心情。」
唐耕心道:「這封信寫好時,八成他們還沒有得到崆峒及武當派的不幸消息。」
顏學古道:「你是說他們目前已經知道了?」
唐耕心道:「以『潛龍堡』人手之多,眼線之廣,耳報神之眾,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
李天佐道:「要不要去?」
顏學古道:「上次他和唐子約在『九陰洞』中對決。唐子雖然遲到約半個時辰。他卻未到,這次會不會有什麼詭計?」
唐耕心道:「上次他約我到『九陰洞』去對決,是辛南星安排的,諒不至有花梢,由於有人阻撓我進洞,依我猜想,龍三應該是去過『九陰洞』的。」
李天佐道:「在目前實在不宜玩這一套,至少也該延後數月,大敵平定之後再舉行不遲!」
唐耕心道,「我也這麼想,如果那位護院能追上送信的人,可要他傳達此一訊息,私人恩怨畢竟次要,共禦大敵才更重要。」
顏學古道:「話是不錯,只怕龍三誤會,以為我們怯戰。」
不久那護院回來,表示未追上那捎信的人。於是計議決定,派出筱飛追上顏君山及到「逍遙叟」處通報,小唐建議「一瓢山莊」立刻疏散,然後再一起去見他的父母。
李天佐道:「顏老弟和龍三的約會呢?」
唐耕心道:「我以為對方基於非常時期,可能會自動取消,除非龍三已經快到了!」
酒席擺上,三人加上內總管郎英,邊吃邊談。吃到一半時,司閽人來報,「潛龍堡」的龍不忘和龍三來訪。
四人不由一怔,這麼快就到了。唐耕心道:「請進來吧!」
不久,司閽人引進了龍不忘和獨臂龍三,龍三見了顏學古,道:「傅志,你好深沉!」
唐耕心道:「我倒不以為然,如果他深沉,那次和石綿綿去嚎你殺我,雖有石擎天在,要殺你也不難吧!」
龍三道:「唐耕心,你也不要神氣,上次在『九陰洞』中對決,你為何不敢去?」
唐耕心曬然道:「姓唐的不會那麼差勁,那是因為我到了那洞附近,有人向我施襲,纏我半個多時辰,待我擊退他進洞時,洞內就沒有人了!」
「這就怪了!我卻在洞中和人動手,而卸下了對方一條胳膊!」
「這……」唐耕心道:「只怕又是謊言!」
龍不忘冷冷地道:「此事不假,不信可問辛南星,當時他曾看到龍三拿了一條血淋淋的手臂自洞中走出,由於龍三太興奮,辛南星叫他,他也不停,只想立刻回堡向堡主邀功,結果連丫頭正在堡中,經她證明那不是你的左臂……。」
唐耕心大為震動,道:「不知是一隻女手還是男人手?」
「應該是男人的!」
「這真是—件怪事!那會是誰的呢?」
龍三道:「是誰已不太重要,既然你們二人都在這兒,誰接下我都不成問題。你們誰先上?」
唐耕心道:「由於你是來找我的,自應由我接下來,但我想問二位一件事。」
龍不忘道:「什麼事?」
「崆峒及武當派發生的事,二位知不知道?」
龍不忘茫然道:「什麼事?」
唐耕心說了去崆峒通知太乙真人已被解剖,而且李天佐差點活生生被解剖,以及崆峒及武當兩派被屠殺,長春子及四護法被俘之事。
龍不忘大為震驚,道:「會有這種事?」
唐耕心道:「千真萬確,而且目前我相信,至少華山、少林和丐幫三派已有一至二派遭了殃,儘管我們曾派人前去告警,由於那『人間天上』的人太厲害,只怕……」
龍不忘道:「武林居然有這種野蠻的幫派。龍三,我看這件事還是延後吧……」〕龍三道:「除非天塌下來,反之,既然來了,就要照既定計劃進行!」
唐耕心道:「你有此意,我們也不能峻拒;因為你會以為我們怯戰。」
李天佐語重心長地道:「此刻的確不是了斷私仇之時,甚至我們還派人和『逍遙叟』簫笠前輩聯絡,再由簫前輩和別人聯絡,因為這不是普通的敵人。」
龍不忘道:「二位見過那個使兩截紫銅棍的霍金獨戰長春子和四大護法?」
李天佐道:「不錯!」
龍不忘道:「未超過六十招?」
李天佐道:「大約是五十多招,先是長春子的長劍被震落地上,也不過三、四十招,接著四護法齊上,都用兵刃,只有長春子赤手,結果五十招內,有的棄劍,有的斷劍,長春子等被制住穴道。」
龍三道:「我看有點玄,可能不免加油添醬!」
唐耕心哂然道:「為什麼要加油添醬?」
「危盲聳聽,以便取消這次對決!」
「哈……」唐耕心一字字地道:「你該知道,把自己估得太高有多麼危險?」
「你不過是自顏學古處學了本派及班達喇嘛的絕學,才敢如此囂張!」
唐耕心道:「在下絕對不用那些武功,有這麼多的人在場作證,你該放心!」
龍不忘道:「依我之見,應該改期,如一定要在今日,也希望大敵當前,點到為止,冤家宜解不宜結!龍三,你要記住堡主之言,這只是一次印證武功的機會,恩怨已了!」
「沒有!」龍三大呼:「他是囫圇的,我卻缺了一隻手!」
顏學古一字字地道:「你忘了你是在什麼行為之下失去右手的?你也忘了我殘得比你還重!」
龍三厲聲道:「你們兩個可以齊上!」
龍不忘道:「龍三,千萬記住,你只有一隻左手了!」
龍三已撲向唐耕心,兩人都未用兵刃,有如兩束崩緊的彈簧,彈、射、滾、翻,勢如疾雷奔電。
龍三在這半年內下了苦功,不但複習了「左十八」劉挺、「左半邊」金天聲以及「左手刀」江雨樓的武功,更是不遺餘力地精研龍潛及喇嘛的絕技。經過龍潛認可而離堡,龍三信心十足。
他出手就是這兩人的精粹,連「左手刀」江雨樓等人的左手技藝都不用,因為這些人都栽在石擎天和金羅漢手下,足見他們本身也未成氣候。
唐耕心感到極為沉重的壓力,龍三果然已經不是以前的龍三了。十七、八招之後,他施出了班達喇嘛的左手絕技。
唐耕心雖自顏學古處學過,此刻壓力仍然無儔。但幸虧學過,反之,他必然會栽在這左手絕技之下。
即使如此,他也在狂猛的攻勢下退了五七步,接著是龍潛的絕技。龍潛不愧為中原眾多頂尖高手中的佼佼者,他的「龍爪十三式」威力又自不同。也許班達教的只是左手的技藝,如果以右手施展,應不輸龍潛。但唐耕心可以體會到,龍潛的功夫還是稍高一籌。
一連七招龍潛的絕活,把小唐逼得團團轉,但是二十五、六招過後,小唐忽然很奇妙地搶回了先機,連續三式「散手」。絕的是,這些散手都是二連或三連中的一招或半招,被他拆開重加拼湊組合。小唐是天才,嚴如霜對他最清楚,所以並不一下子教他太多,而是想使他一步一步地深入。
「啪」地一聲,龍三的腰臀之間中了一掌,小唐此刻在對方一怔之間,絕對可能扣住他的脈門。但他不此之捌。疾退五步,站在顏、李二人身旁。
龍三一腔熱血,立刻被冷卻下來。他似乎知道人家未投機,也未取巧,勝得沒有話說。
可是他不是那麼容易服輸的人,道:「姓唐的,你贏得不怎麼光明。」
「這話怎麼說?」
「你如果不學班達喇嘛以及左手師父武功,甚至還有家父的精粹,你接不下我的前二十招,搶不回先機,自然也就不會僥倖得手!」
唐耕心笑笑,龍不忘道:「龍三,我們走吧!老實告訴你,剛才若是你是他,在你被砸一掌一怔之間,他有時間扣住你的脈門或肘關節,但人家沒有。這就是印證武功,輸了要認,這才是君子之爭。」
龍三道:「顏學古,你也敢不用本派及班達的左手武功和我動手嗎?」
「你要知道,我冒名傅志到山寨中臥底,最初只想殺你,後來我是受令尊光明磊落態度感動,才決定不以那方式復仇的。」顏學古道:「我聽到好幾次,令尊說你是罪有應得,唐耕心還為你留下了一隻左手,算是寬宏大量了!」
「不錯,堡主一直不以為龍三斷手而記恨在心,只是夫人不同。」龍不忘道:「龍三,我們盡快趕回去!」
「要回去你回去,我一定要和顏學古見過真章才走。」
顏學古道:「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龍不忘道:「龍三,這次分出高下,你可不能再找理由不走!」
龍三道:「應該不會的……。」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之戰,龍三固非小唐敵手,但顏學古已殘,雖也學了左手武功及龍潛的精粹,甚至顏君山也教過絕技,打起來卻是十分辛苦。
所以五十招內,他還是稍落下風,左手對左手,激戰之下,十分特別。也許龍三以為敗給小唐也認了,但在心理上顏學古是傅志,也是他的奴僕,這是不能敗的。
也許正因為這觀念太強,不遺餘力,龍三在七十招左右時略佔上風,在八十招左右時,他砸了顏學古一爪,顏也把他的肩衣撕裂。
「平手!」龍不忘道:「可以收手了。龍三,我們必須馬上回去!」應該說顏學古失招較重些。
出了「一瓢山莊」,二人奔行的很快,龍三道:「不忘叔,也許是在我心情上和傅志是主僕關係,要不,我可以勝他一招半式的!
「龍三,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成熟?」
「大叔,你這是啥意思?」
「你真以為打成平手很委曲。」
「當然,他怎能和我比?」
「龍三,你錯了!我不敢說他若認真一定能勝你,但至少在四十餘招,你施出『鳳凰點頭』時,他有足夠的力量使你失招。因為你不該用『鳳凰點頭』!」
龍三曖昧地一笑道:「也許吧!大叔,你以為他們二人的功力如何?」
龍不忘道:「可以說是頂尖的,就是老一輩的也找不出幾個來,龍三,不怕你笑話,就是大叔我,在目前也不是唐耕心的敵手了!」
龍三道:「大叔不也輸在莫傳芳手下?」
「那一次我敢說是非戰之罪,而是被兩個陌生人砸了兩掌,受了內傷,還沒有好就遇上了莫傳芳,事後推想,那兩個陌生中年人必是金羅漢和石擎天!」
「大叔,你以為當今高手,誰能獨自接下他們二人,而且擊敗他們?」
龍不忘愕然道:「這恐怕除了幾位名宿如令尊、蕭前輩、班達大師或唐雲樓夫婦之外,再也找不出—個了!」
龍三哂然道:「還有人能做到。」
「是誰呀?」
「一個年輕人,大叔,你就猜猜吧?」
龍不忘猜了很久,直到二十里外入鎮住了客棧,他還沒有猜出來。飯後,龍三對龍不忘說要到澡堂子去泡個澡,午夜前一定回來。
「洗個澡要那麼久?」
「大叔你不知道,進入堂子,一旦遇上好的搓背,捏腳和捶背的,可能睡上一覺。」
「我說過,咱們要趕回去報告這不幸的消息。」
「大叔,我看也不必急趕,只怕家父已經知道了!」
龍不忘道:「就算堡主已經知道了,咱們還要回去應變!」
「大叔,也不差咱們一兩個人哪!」
「什麼話!咱們二人在『潛龍堡』中,也算是一人之下干百人之上了,怎可妄自菲薄?」
「好吧!我提早回來就是了……」
此刻「一瓢山莊」已在疏散,顏君山已被追回,因為他也聽到了崆峒和武當的不幸消息,立刻和唐耕心等人商量。
莊子裡當然還要留些人,內外總管願意留守,因為「人間天上」的人絕對不會向屬下動武,他們要征服的是各大門派的主持人。
顏君山和菊嫂先離去,那是因為趁黑夜帶著小唐遲離莊較為安全。唐耕心、顏學古和李天佐三人要第二天一早上路。
現在,二更左右,來了一位絕對意外的不速之客,他居然是去而復返的龍三。他為什麼要去而復還,騙龍不忘說要去澡堂子,不久就可以找到答案的。
三人正在小酌,同時一驚,唐耕心道:「龍三,我相信你輸得不服,偷偷地溜回來企圖再試一次。」
「全對!」
「除非在龍不忘面前你藏了拙,要不,那時不敵,現在回來還不是一樣?」
「你又猜對了!」
「怎麼?當時你藏了拙?」
「正是!」
三人互視一眼,李天佐道:「我不信,但你回來必有什麼陰謀!」
「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也能算是君子?」
「至少目前是君子而非小人!」
顏學古道:「剛才你我未分勝負,這次由我來對付你!」
龍三道:「你一個不成,和小唐齊上還差不多,至於李天佐,我已經不把他列為可以動手的人物了:」
「好狂!」李天佐道:「八成輸了招,你想藉他們一位之手自殺吧,因為你無顏回去見你老爹了!」
龍三道:「不必浪費唇舌,一試便知。」
顏學古出廳亮劍,龍三也亮出了橛,道:「唐耕心,如果你上得太遲,使我傷了你的好友,可別說我沒打招呼……」
龍三接了顏學古一招,小唐知道這是顏君山的精研絕學,但龍三並未退,居然反而搶到了先機,反攻三招,一口氣把顏學古逼退七八步。小唐大驚,古人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龍三才一別幾個時辰,就算遇上高人,學得夠快,也不會一蹴而及,立刻變成絕頂高手吧!不幸的是,目前的龍三,當真是絕頂高手。才七八招,逼得顏學古繞著院子跑,狼狽至極。
唐耕心簡直傻了眼,不是龍潛的「龍爪十三式」,更不是班達喇嘛的功夫,可以說不識,也可以說似曾相識。
小唐以為龍三現在施展的略似霍金的武功,此刻不暇多想,立刻撲上,而且出手就是不能再好的招術。
然而,龍三似乎並沒有吹噓,以一對二,仍然未落下風。小唐對這門功夫很納悶,要說它玄妙深奧吧,卻也未必,但總能在看來力已用老時,再次爆發出原有的衝力。
這種奇特的武功,也可以說是奇特的打法,就很容易使人上當,隱隱看出,招術怪是夠怪,奇卻未必夠奇,只是善於控制瞬間的爆發力而已。僅是這點特殊例外,就發揮了出人意料的功能。要不,龍三憑什麼以一對二,還能平手呢?
李天佐技庠,也撲了上去,但未出五招竟被一腳跺了出去,他的腰像斷了似的,心頭大駭。
「啪」地一聲,顏學古的左大腿上挨了一橛。小唐往上一撲,未出一招半,臀部也差點挨了一橛。這是多麼絕望的局面,兩人只攻不守,才略有起色,但龍三一個倒縱就上了牆頭。
三人又是一怔,以龍三來說,他會見好即收嗎?這樣打下去,唐、顏二人絕對討不了好?
這不是他報仇的大好時機?
他站在牆頭道:「我要宰你們並不難,但原則上只希望你們伏首貼耳……」人已消失在牆外。
李天佐道:「潛龍堡』投靠了『人間天上』秘密幫會』了?聽他的口氣和看他的怪招八成……」
「不會的!」唐耕心道:「龍潛絕不會低頭,只怕是龍三個人投靠了該會。」
顏學古道:「為什麼?那等於終止了他們父子的關係!」
唐耕心道:「很難說!但以最淺顯的道理來推斷,他明知仍非我們的敵手,但又復仇心切。終是接受了該幫會的好處——武功!自內部弄垮『潛龍堡』。」
「可是,以他的度量,在可以傷人的情況之下,只是小有收穫即見好就收手,這怎麼說?」
關於這一點小唐也說不出理由,除非是「人間天上」的命令,不准殺死他們而有所利用。
三人心情沉重,他們栽了事小,想想那幾位長輩,未來的處境是難以逆料的。
李天佐道:「二位老弟,這真是一件不幸中之大幸的事。」
顏學古道:「這話怎麼說?」
李天佐道:「我們雖然栽了!但個人的榮辱事小,卻讓我們適時深入了瞭解對方的武功特徵,以及雙方的差距,不至於再把對方估低,豈不是焉知非福?」
小唐道:「李兄的話也對,至少我們在未吃大虧之下,弄清了雙方的差距。犧牲我們的令譽,換得未來幾位長輩對敵時之參考,這是很划得來的事。」
顏、李二人默默點頭,他們再也吃不下去,立刻準備明晨離去的事宜。而此刻龍三意氣昂揚地奔行,快到鎮上,龍不忘由林中掠出,道:「你去了何處?」』龍三道:「家母送我的一塊玉珮不見了!所以我沒有洗澡,就到這一帶找尋,結果還好。」
「找到了?」
「是的。」龍三道:「大叔曾說,我用的那一招不當,才敗在唐耕心手下,是不是大叔?」
龍不忘為人憨直,花梢絕不會比龍三多,也沒想到龍三會去「一瓢山莊」,道;「正是,那一招用錯了!要不是唐耕心宅心仁厚,你會吃大虧的!」
「應該用什麼招式?」龍三冷冷一哂。
「『危巢取卵』!」
龍三想了一下,冷冷地道:「大叔,在一邊動嘴皮子總是比較容易。怎麼?你是說我輸了?」
「我沒有說你輸了!但你必須先有自知之明,也就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才不會低估敵人。由剛才的兩次搏殺中可以看出,姑不論顏學古,他是親眼看到班達大師及堡主授技之人,學得自然真切,但唐耕心學的是間接的,由顏學古再傳的,他施展的左手技藝也比你高明。」
龍三忿然道:「看來我再練十年也是白搭了?」
龍不忘喟然道:「世上的事,有些必須認真,有的則不必認真。龍三,以後不要把這兩個人當作仇人了廣
「如果大叔也缺一條右臂呢?」
「如果其錯在我,我就是失去一腿一臂也會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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