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中很靜,可以聽到寨外的獸吼和猿啼聲。這兒從未如此靜過,現在龍潛父子在孤燈下相對,有太多的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爹,我本來想到死,我這種人活看簡直多餘,但我自裁即為不孝,如果爹親手殺了我,孩兒可以瞑目,且不會落個不孝之名!」
龍潛道:「你死有餘辜,但你的命很大。」
「是的,爹,這一次又僥倖不死……。」
「不是僥倖,而是遇上了君子。」龍潛道:「傅志是誰?你該想到了吧!」
「爹……孩兒愚魯……」
「想想著他是不是『一瓢山莊』少莊主顏學古。」
「是……是他?」龍三臉上的血色越來越淡。
龍潛站起踱著,道:「這小子才是命大,他不但學去『左手刀』等人的功夫,也學會了爹的,甚至還學會了班達喇嘛的……」
「是他……」龍三道:「他居然甘為賤役,供我驅使。」
「他雖甘*賤役,卻一點也不賤,想想看,他如果要殺你,你有幾條命……」龍潛喟然道:「他不殺你,無非是念在我獨此一子,要找個機會公平解決。唉!朋友十之八九是小人,而仇人又十之八九是君子。這個仗怎麼個打法?」真正是語重心長。
龍三不願承認唐、顏二人是君子,卻找不出理由來否定,是不是以為當時被顏、唐二人殺死比苟活好些?
「石擎天父女來幹什麼?」
龍三一窒,龍潛厲聲道:「你這畜生死不足惜,難道你真要眼看著『潛龍堡』敗亡,在武林中除名?」
「爹,孩兒萬死不足贖其罪……」他說了石擎天和金羅漢二人常常為他物色女人,送到寨中來的事。
龍潛居然沒有吭一聲,似也未感到驚奇。
「爹……」龍三跪在地上,道:「孩兒知道,您老人家內心有多麼驚異和痛心,那麼好的朋友,居然會引誘孩兒走邪路!」
龍潛踱了一會,道:「爹現在一點也不驚奇了!」
「為什麼?爹……。」
「因為我一直懷疑的事,終於找到了答案。」
「是什麼事?爹!」
龍潛猛一回身,一字字地道:「你還有什麼沒有說出來的?」
龍三終於又說了石擎天把唐耕心弄來,正要殘他,傅志及石綿綿出現施襲的事。龍潛忽然大聲道:「好!太好了……。」
龍三茫然不知父親的所謂「好」是指什麼,但又不敢問。龍潛踱了一會,道:「吉人自有天相。石擎天的女兒居然會……居然會……」他忽然大笑起來。
龍三心道:由於我的混帳事做得太多,會不會把爹氣瘋了?
龍潛大笑一陣,道:「不信怎麼成?天地間真有一股平衡的力量,使好人不會太絕望,也使壞人不會太得意。」
龍三跪在一邊不敢插嘴。龍潛又道:「幸虧沒有殘了唐耕心,幸虧沒有!」
「是的,爹……」
「如果要殘的話,你要殘他多少?石擎天的意思又如何?他有未表示意見?一定要句句實話!」
龍三道:「依孩兒之意,要殘他一腿-臂,石大叔似乎不想留他活口,便也並未堅持,不過孩兒如今想來,他很可能在殘了唐耕心之後會拖延止血,任他死亡。」
「你可知他為何如此恨唐耕心?」
「莫非唐的上一代和他有仇?」
「有仇不假,但這卻不是真正的目的。」
「爹,您似乎近幾月來在注意石、金兩位大叔。」
「當然!因為名高惹妒,樹大招風。」
「哦!聽您的意思,好像石、金兩位大叔包藏禍心,孩兒卻以為他們只不過是巴結孩兒,在父親面前為他們美言而已!」
「愚蠢!」龍潛道:「你以為他們那麼自餒?」
「爹,他們二人又能玩出什麼花招來?」
「近來武林中出了一連串的怪事,如武當、少林被襲,據傳說是龍不忘帶人幹的,好在當今掌門人都是老成持重之輩,經我解釋之下,也都相信本堡不會做那種事,答應派人偵查。
至於有人冒充龍不忘擊傷少林長老慧空,冒充武當護法無極道人挫傷崆峒派長老太乙真人等等,看來是些微不足道的小過節,卻隱藏極大的陰謀。只不過,當初你要是不劫唐耕心的鏢,這一連串不幸或能避免!」
「爹,劫鏢之事,孩兒迄未報告爹有關一切真象。」
「莫非也有人慫恿?」
「石、金兩位大叔說,唐耕心的鏢未出過漏子,因而誇下海口,無人敢劫。孩兒被他們一激,就做下了蠢事!」
「如果我還有個兒子,甚至只有一個女兒……」龍潛一字字地道:「我早就讓你在列祖列宗之前自裁了!」
「爹,孩兒知罪,終有一天孩兒願以自己的血來洗刷『潛龍堡』的污點。」
龍潛又踱著;龍三道:「爹,石、金二人背後是誰在為他們撐腰?」
「『人間天上』……」說了這句話,就不再吐一個字,道:「顏學古在此所學的絕對比你多,你如果還想保住你僅有的左手,繼續糟蹋糧食,就給我苦練,包括江雨樓等三人的左手技藝,爹近日教你的,以及班達大師教的。半年後,准你下山,但要經過我的考驗。」
門外輕輕叩了三下,龍潛道:「什麼人?」
「屬下宇文博。」
「進來!」龍潛負手站在前道:「龍三出去!」
「是的,爹……」龍三跪了半天,腿都有點麻了,出屋而去。宇文博把門掩上,道:
「夫人下山,屬下予以適當掩護。」
「你明知我想知道的不是這些。」
「是的,夫人曾敗在一個年輕蒙面人手下……。」
「你猜想那年輕人會是誰?」
「屬下猜想,可能是唐耕心!」
龍潛點頭,道:「我想知道的仍不是這些!」
「堡主,屬下知道的也只有這些,本來夫人找到了連姑娘,她臥病逆旅之中,甚為可憐,哪知一不小心就被她溜了。事後夫人研判,為她看病的是李天佐,背藥箱的是唐耕心化裝易容的……。」
「我希望知道的還不是這些!」
「那……」宇文博吶吶道:「屬下沒有什麼可以察報的了!」
「哪你就請便吧!」
宇文博拉開門正要外出,又停下來,道:「堡主,還有一件事,屬下之所以剛才未說,是因為以前說過,沒有什麼了!」
「既然沒有什麼,說出來也不會使你為難是不是?」
「屬下當然並不為難。」宇文博道:「樸覺曉和夫人相識,似乎昔年他們就認識了,樸曾引夫人進入林中,交談了約盞茶的工夫,好像上次報告過堡主。」
龍潛當然喜歡聽到這類的話,並非說他喜歡自己的老婆和別人敘舊,而是希望知道這些秘密,也希望知道部下對他的忠心到了什麼程度。龍潛不出聲,面向窗外,似乎很平靜。
「他們談話的內容很單純,但談及了唐雲樓。」
「唐雲樓?」龍潛似乎對唐雲樓十分注意。
「是的,堡主,夫人問及昔年樸及唐二人較技誰勝誰負?」
龍潛哂然道:「多此一問!」
宇文博道:「樸說唐勝。」
「還有什麼?」
「沒有什麼了!」
「是不是二人佯作動手,打鬥甚為激烈,甚至樸覺曉還受了一點小挫折?」
「是的,堡主就像看到一樣,不過屬下仍要強調,他們沒有什麼……」
「我知道沒有什麼。」龍潛道:「他們有未談到唐雲樓在何處?」
「有,樸說唐雲樓在另-女人身邊,嚴如霜居然視若未見,真是怪事!」
龍潛笑笑道:「他們怎知這其中之奧秘?」
宇文博也不知其中奧秘,卻可以看出龍帶根本不在乎樸覺曉和夫人接近,似知接近也沒有什麼,卻絕對重視唐雲樓和夫人的事。
樸說的「唐和另一女人在一起」的另一個女人,當然不是龍夫人,這個女人是誰?居然能據有了嚴如霜的丈夫,而獲得她的諒解。
石綿綿一怒離開了唐耕心。本來恨小唐,但仔細一想,恨他實在沒有道理,自己的行為太過分了。
她冒風妮之名殺「一陣風」馮雷,又偷了大蝙蝠嫁禍連蓮,真正是一石兩鳥,既能使風妮絕症不治,又能使連蓮開罪唐耕心。
儘管她也為唐做了些好事,還是無法抹煞自己的醜行。儘管她和顏學古在山寨中救唐耕心,這功勞足以抵銷一切罪行。
現在她不想見小唐和顏學古,更不願見她的父親和金羅漢。她無處可去,還要提防某些人計算她。
走累了在一半圯的小廟前石階上歇歇腳,遠處來了一個人,仔細打量此人的走路姿態,石綿綿忽然有所警覺。
這是個熟人,他是燕子飛,這是由於此人的走路姿態十分特別,有點八字腳,身子還兩面晃。除此而外,此人算是相當英俊了。石綿綿立刻閃身小破廟內,但燕子飛到了廟前也坐在石階歇腳。
停了一會,燕子飛道:「裡面那位姑娘,請出來一見如何?」
石綿綿道:「小女子丑比『無鹽』『蟆母』,不見也罷!」
「丑美標準,見仁見智,姑娘不必自餒!」
「荒山野外,男女獨處不便,公子請吧!」
「在下是非見不可!」「公子要看什麼?」
「看看姑娘的容貌、身段和儀態。」
「看了以後呢?」
「如姑娘的造化好,一旦被選上,那可就快樂似神仙了。」
石綿綿走了出來,燕子飛不由-怔,本來石綿綿拚命吃大魚大肉,尤其是肘子蹄膀什麼的,在短時間內胖了很多。
但是,現在她卻比她最標準的體型時輕了十來斤。似已超過了「燕瘦」的標準。這是因為石綿綿這幾天心情惡劣,往往一天不吃飯。一天不吃飯不會體重銳減,心情惡劣卻能使人憔悴消瘦。燕子飛望著她,道:「石姑娘,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不,你正常的時候很美很美!」
「其實你看到的只是外型,而我的缺點你卻一點也未看到。」
「姑娘有什麼缺點?」
「比喻說,我的睡相不雅哩!胃腸不好喜歡放屁哩!吃相不好,『唏裡呼嚕』發出很大的聲音哩等等。」
燕子飛道:「姑娘有這些毛病嗎?我以前怎麼一直沒?」
「你今後稍稍注意些就會發現了。」
石綿綿道:「你們選擇十全十美的年輕女人作什麼?」
「承先啟後,傳播優良的種子,使下-代成為人中之龍或人中之鳳。當然,如果僅僅具備了外型而無內在,比喻說聰明不足,智慧偏低等等,還是不行!」
石綿綿道:「這種人選,我倒可以為你推薦兩個。」
「兩個?噢!我知道了,是不是顏風妮和連蓮?」
「你以為武林中的女人,還有比她們二人更好的?」
燕子飛點點頭,他生相俊美清秀,很多女孩子都沒有他好看。正因為如此,不免有點娘娘腔。燕子飛點點頭道:「的確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發現比她們兩人更美的年輕女人。」
石綿綿暗暗哼了-聲,女人是很難捉摸的,她道:「要不要我告訴你顏鳳妮的住處?」
「多謝!還有連蓮呢?」
「她也在這百里之內,自己去找,應該不難找到。」
石綿綿說了顏風妮的地址,道:「你們組織叫什麼名稱?」
燕子飛道:「你最好口風緊一點,要不是看在你爹和金羅漢份上,你早就受懲罰了!」
石綿綿也知道對方不是怪她,她道:「我以後特別注意就是了,燕子飛可別對別人說是我告訴你地址的!」
燕子飛道:「我知道,怎麼?你不與我同行?」
石綿綿道:「我還有事,就此分手如何?」一轉身,「補烏」一聲,順風而來,燕子飛連忙掩鼻,道:「你的毛病果然不少……」這時石綿綿又打了兩個飽嗝。
石綿綿道:「剛剛是不好意思,盡量忍耐,可是有人說忍屁不好……」說畢轉身奔掠,一步一個,足足有五七個之多,要不是走遠了聽不到,可能有數十個之多。
石綿綿必須在燕子飛面前破壞自己的形象,使人以為她沒有教養,甚至厭惡。而剛才這一手,可能是破壞形象的手法中最有效的一種了。
目前唐耕心和顏學古並沒有找到那幾種藥物,也就是說,不知是何人偷去的,所以風妮的情緒十分低落。
背後唐、顏二人談起鳳妮,唐耕心道:「我以為八成還是石綿綿或她的手下偷去的。」
顏學古道:「可能,連姑娘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唐耕心道:「我對不起連蓮,蝙蝠失蹤在她的屋中找到,顯然是石綿綿嫁禍,我當時不察,傷了她的心!」
顏學古道:「唐子,在那山寨中,如果僅是我一個,只怕是救不了你。所以石綿綿對你,可以功過兩抵!」
唐耕心道:「學古,你照料鳳妮,我再去一趟青城。」
顏學古道:「唐子,你留守比我留守好些。」
唐耕心道:「我以為,必要時只好再去一趟青城,只不過目前我以為暗暗跟上石綿綿也許有用。」
「跟上她再把藥物偷回來?」
「是的,藥物一定在她身上或藏在某處。」
唐耕心去找石綿綿,顏學古陪伴小妹。但是絕未想到,顏學古外出買食物,不過半個時辰,鳳妮和菊嫂都不見了,而且幾乎看不出打鬥過的跡象。
顏學古幾乎昏倒,先在附近找,接著繞著那小屋放大範圍找。
結果沒有找到鳳妮和菊嫂,卻遇上唐耕心。唐耕心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抓住他的雙肩,道:「學古,風妮怎麼了?」
「她……她失蹤了……是我該死……外出買食物,最多不過半個時辰,她們主僕都失蹤了……。」
唐耕心不能責怪他,兩人都不免五內如焚,風妮已夠可憐的了,為什麼還不放過她?唐耕心雙手緊握,發出一陣暴響,狠聲道:「八成又是石綿綿!」
「可能!我們兩人分頭去找……」二人分配了方向,立刻出動。唐耕心很惱火,如果證明是石綿綿干的,他不會再姑息。
意外的,風妮此刻很愜意地坐在一個鄉間別墅的精舍中,那座位是名匠雕刻的太師椅,椅墊是湘繡,椅旁几上有茗茶和名點。當然,看來愜意,她內心並不愜意。
燕子飛坐在她的側前方,態度十分虔恭。
「你是什麼人?把我劫來幹什麼?」
「我只想幫助顏姑娘。」
「如果你真的要幫助我,馬上送我回去。」
燕子飛道:「顏姑娘,正因為我要幫助你,才冒此大不韙,把你接來此處,也只有此處才適合療養。」
「你知不知道我有絕症?」
「知道,但一旦我肯幫忙,那就不是絕症了!」
「你能治,真是大言不慚!」
「姑娘怎可小看在下?」
「連武林名醫李天佐都沒有把握,你是何人?」
燕子飛道:「李天佐並非沒有把握,而是必須有幾味靈藥。」
「這就是了!連名醫都找不到那幾種名藥,你……」
「上次找到靈藥的最大功臣就是我。」
「你?」風妮一怔道:「莫非你就是燕子飛?」
「是的,沒有我留下作『火谷老人』的人質,姑娘以為唐、李二人就能得到蝙蝠及紫參等靈藥?」
關於這件事,唐、李二人自然對鳳妮說過,在當時,的確是此人援手。可是這人俊俏中有點娘娘腔,風妮對他的印象不佳,道:「你要是有救我之心,也該設法通知唐大哥、家兄及李大夫。」
「姑娘寫一封親筆信,我代為轉達,請他們三位放心,我能負責治癒姑娘的病……」是不是你能找靈藥?「」是的,『火谷老人』是在下的義父!「」既然你旨在救人,何不把我及靈藥全交給唐大哥及李大國手?李大夫為我治病,是不是比你更妥當些?「」有些事姑娘不瞭解,而在下又不便深談。「」有什麼不能談的,我看這只是藉口!「」姑娘有所不知,在目前想計算唐大俠的人很多,而要對付唐大俠,最佳的方式就是控制姑娘。「」這麼說,你也是計算唐大哥者之一了?「」在下例外,因為我是救姑娘的!「
風妮大聲道:」好意心領,如果固疾難治,我寧願死在唐大哥身邊。「」姑娘,你完全不知道情勢之險惡,你在唐大俠身邊,備倍增他的危機,使局面更糟!
「」那是我們的事!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如此善心非救我不可?「」你不明白……「燕子飛站起踱著,道:」你永遠不明白,但我可以告訴你。你和唐大俠的至情至性,深深地感動了在下,所以決定……「」很動聽的動機,但我不信。「」姑娘,信人示己之誠,疑人顯己之詐。不信我也沒有辦法!「」你如果不把我送回去,我就認為你是個大壞蛋!「」這樣吧!我帶姑娘去個地方看看,如果姑娘仍以為我是信口胡說,就任姑娘自去。「」去看什麼?「」姑娘最想看什麼?「」我……我最希望馬上看到家兄、唐大哥和李大國手三人。「燕子飛考慮了一下,道:」姑娘,我希望你到時候能聽在下的指示,不要衝動,以免誤了大事!「」合理的,我當然聽你指示,不合理的我為什麼要聽?「」好!合理的,有益的,你一定會聽?「」當然,要不,那不是是非不分了?「
燕子飛伸手一讓,道:」走吧……。「
顏風妮和他出了別墅,順著山中小路走去,此刻大約是一更稍過。燕子飛道:」姑娘的體力能奔行多遠?「」三十里以內,但不能太快!「」夠了!不超過三十里,就以姑娘的不疾不徐奔行方式前往,在下在前領路。「」燕子飛,你要帶我去看什麼?「」姑娘最想看的人。「」是家兄和唐大哥等人?「」差不多吧!只不過也許還有別人……「
風妮再問,燕子飛就不回答了。大約奔行十里左右,燕子飛自動坐下休息,他當然不會奔行十里就累了,而是為了鳳妮。
鳳妮的確也需要休息,道:」燕子飛,你是屬於哪一類的人?「」我自己也不知道,但至少不是很壞的人,「」這等於承認,你也不是好人。「」不是,只不過世上的人有幾個敢說自己是好人?「鳳妮道:」這話也對,至少你敢承認自己是壞人!燕子飛,你到目前為止,做過多少壞事?「
燕子飛道:」不少,但目前不便告訴姑娘,只是可以說明一下,那些壞事大多奉命行事。
姑娘走吧!「
再奔行十餘里,燕子飛又停下來休息。」燕子飛,你到底要帶我去何處?「」不遠了!馬上就到。但姑娘看到任何事,千萬不要出聲。「」看看再說吧!「」如不嚴格遵守,咱們二人會有殺身之禍。「二人再奔行六七里,進入山中,山坳中有一片梅林,林中有個」靜花庵「,規模不算大,庵內似乎已無燈光。」姑娘千萬別出聲,姑娘只要看就成了!「
燕子飛打個手勢,便跳上了後牆,鳳妮心頭一震,此人如此年輕,居然有此上乘輕功。
這工夫燕子飛在牆上打個手勢,已飄落牆內。鳳妮上了牆,見燕子飛在一株不太大的樹上向她招手,鳳妮真不懂,他到底要帶她來看什麼?
風妮也掠到樹上,看來此處的戒備並不太嚴。事實上,這兒卻應該是個戒備森嚴的地方。
燕子飛以」蟻語蝶音「道:」要小心了!並非此處是等閒之地,而是他們絕對以為外人不知此處是什麼所在,所以不免大意,這也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正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道理。」
燕子飛顯然對此處甚熟,領先在前,穿過一層神殿,在偏殿後窗外夾道中停了下來,立打手勢-噤聲。
這偏殿中顯然有人,甚至不少於五七人,但卻無人說話,只聽到砍肉劈骨或者把肉自骨上剔除的聲音。
燕子飛小心翼翼地以指頭蘸唾沫弄破窗紙,向內望去。一個大木台上臥一屍體,已經解剖開。解剖者有二人,一人持解剖刀,一人在一邊指導。指導者是「火谷老人」,持解剖刀者是他的徒弟。
這圍觀的七八人之中,風妮一個也不認識。燕子飛在窗紙上又為她弄了個孔,屋內有六七支巨燭,一半遮起,也就是只讓燭光照亮手術台,使屋外所看到的光亮極為微弱。
有時手術刀在骨上會發出「吱吱」聲,風妮寒意陡生,身子微微顫抖。她只能看出,這個被解剖的人有個禿頭。既然禿頭不是由於生瘡之故,這人該是佛門中人。
只聞「火谷老人」道:「人類身後有三穴,『尾閭』、『夾脊』及『玉枕』,尾閭在夾脊盡頭之處,其關通內腎之竅。上行乃是一條髓路,名曰『漕溪』,又曰『黃河』,此乃陽氣上升之路。這些各位當然知道,甚至比本人更熟,本人要說的是這些關竅與各門絕學的關係……」
解削屍體,不是為了研究醫理,而是研究武功。
火谷老人道:「現在先說嚴如霜之『乾坤指』,此學被視為龍潛的『龍爪十三式』,和其師兄簫笠『軒轅十三式』的最大剋星,所以首先要研究這三門絕學之內功心法流程原理……。」
顏風妮看了燕子飛一眼,此刻燕子飛正在向內窺伺。她大為驚凜,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居然以解剖方式研究嚴前輩的絕學。
這也可以說是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怪事了。
「此人乃是崆峒派長老太乙真人,內家功夫已有深厚基礎,由於嚴如霜及龍潛師兄弟三人的內功皆屬道家,解剖太乙真人是再適合不過了……。」
這四周圍觀的人之中,有一個有點面熱,卻又未見過,後來忽然想起此人頗似燕子飛。
「火谷老人」道:「人身有前三田:『泥丸』、『土釜』、『華池』,『泥丸』為上田,方圓一寸二分,虛閒一穴,乃藏神之所,其穴在眉心。入內一寸為明堂宮,再入一寸為房宮,再入一寸為泥丸宮,即為上田。各位看,上田在此處……。」眉心之下,面口上有二竅,即口內上顎,謂之鼻樑金橋,又曰上淮橋,舌下只有兩竅,下通氣管喉嚨,頷下硬骨為喉,頷下軟骨為咽,乃進飲食之處,有十二節,名曰重樓,直下肺竅。喏!各位請看……。
「至於心下一竅,名曰絳宮,乃龍虎交會之處,直下三寸六分,名曰土釜黃庭,是為中田……。臍門內曰生門,中有七竅,下道外腎,乃精氣走瀉之處。臍之後,腎之前,中間一穴,名曰偃月轆,又曰氣海。稍下一寸二分,名曰華池,乃下丹田,即藏精之所,採藥之處。」
老人談道:「佛,道兩家行功之分野即在於此,雖是大同小異,但差之毫釐,謬之千里,不可認識不清,各位是否知道?」
「當然知道!」回答的正是面貌和燕子飛相似之人。
「好!」火谷老人指著翻過來的屍體道:「這是什麼骨?共幾節?」回答之人正是像燕子飛之人道:「頸椎共七節,再往下是胸椎,十二節,腰椎五節,最下為薦尾椎。」火谷老人道:「道家內功通過玄關,煉精煉到精氣充足,產生真一之氣,玄關自開。依老夫觀察,嚴如霜之『乾坤指』須煉此關,其餘如龍潛及簫笠的功夫,固也要煉到此竅。只不過(乾坤指『因下凝命宮,到了火侯,能超生了死,這就是不同之處。」
「火谷老人」道:「人身有前三田:』泥丸『、』土釜『、』華池『,』泥丸『為上田,方圓一寸二分,虛閒一穴,乃藏神之所,其穴在眉心。入內一寸為明堂宮,再入一寸為房宮,再入一寸為泥丸宮,即為上田。各位看,上田在此處……。
這涉及修習真意元神之說,眾人都屏息傾聽。」各位看,道家修習有素,也許舍利自生,但多認為佛門弟子身上有舍利,道門弟子則無。為什麼?「像燕子飛那個年輕人道:」佛重涅磐,道家講究肉身成佛。一重精神,一重物質。而舍利於即精氣神之結晶……。「火谷老人道:」說法稍嫌籠統空泛,但也言之成理。』乾坤指『煉成火候即達虛無之庫,乃人身正中。在心下臍上,黃庭之處,中丹田之關竅,力發於此,無堅不摧……「有人問道:」這麼說』乾坤指『是天下無雙了?「」天下沒有無雙之事物,「火谷老人道:」老夫只講醫理,不涉及太深,以免炫耀之譏。
武林中有一門絕學,可以克制。「」那是什麼?是什麼人的?「」』咆哮劍客『唐雲樓的』混元功『。請各位注意,只有』混元功『能真正了生死。原因在醫家的所謂』命門穴『,命門旺,二十經皆旺,命門衰,二十經皆衰,命門生則人生,命門絕則人必絕。各位看太乙真人的命門……「有人驚道:」太乙的命門為何是黑色的?「
火谷老人道:」這是因為太乙之喪正是傷在命門上。「火谷又指點圍觀的人,武林中那些內功能練到什麼火候,練到哪個部位即無法前進,都作了解說,而且指出經脈,以作證明。
鳳妮大為驚凜,這些人固然殘酷而恐怖,但研究醫理和內功,卻是最最徹底有用之法。
二人一直看到解剖完畢,火谷老人交代把屍體弄出埋掉,又道:」現在是活人解剖,各位一定要把握機會,不要放過瞬間的變化,因為這是活人,下刀前和下刀後是不同的。「風妮和燕子飛交換了一個眼色,燕子飛示意她,千萬不可出聲。不一會,有人提來一人,放在台上。
火谷老人之徒正在解此人的衣衫。火谷老人道:」解剖此人,意義重大,因為李天佐本身即為醫者,且為武林高手……「
風妮差點失聲驚呼,怎麼會是李天佐李大哥。她和李天佐已有深厚兄妹之情,李天佐如果真被活活解剖了,她會痛苦一生,因為李是為她追尋失藥,而被這些神秘人物擒住的。
那麼唐大哥和兄長顏學古呢?是否也在這裡?
風妮以」蟻語蝶音「道:」燕子飛,如果你要證明自己是好人,而且證明你確有救我之心的話,請馬上救出李大哥!「」怎麼?李天佐也是你的大哥?「」他為了我的病,不辭跋涉遠去青城,而他的弟弟李天祐卻又是我殺死的,雖說他作惡多端,但畢竟是手足,他居然不記此仇,處處幫我!「燕子飛道:」姑娘對我這人信了多少?「」已經比未來前有點信心了。「」如果我設法救了李天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小忙?「顏風妮此刻大意,一聽是個小忙,自然答應。燕子飛道:」我們是君子協定,不能反悔!
「」當然,快點!「
燕子飛又以」蟻語蝶音「說了幾句話,立刻離去。
不一會前院忽然有人大叫道,」不好了!水壩快要決堤了!快點去補漏呀!「屋中的人同時一震,全部出屋。因為李天佐是被制住穴道的,反正他也跑不了。這兒有水壩,可見此處有很多人。
眾人一走,風妮立刻自後窗入屋,李天佐見是風妮,不由大驚道:」風妮,你怎麼會到這個絕地來,快走,稍遲就來不及,可能也會被活活解剖的。「」李大哥,這是什麼地方?「」我只知道這是一個十分秘密的組織,個個武功高強而怪異。風妮,快點,從哪兒進來的,立刻從哪兒退出……「
風妮解了他的穴道,道:」李大哥,快跟我來。「李天佐真是死裡逃生,要是水壩不決堤,此刻只怕他已經被活生生地解剖了。他跟著風妮自後窗外夾道往右竄,出了這夾道不遠處有個花架。在濃密的花蔓中,有個不易看出的石門,推開石門,裡面居然有很多道光箭射進來,自可視物。
這洞經迂迴而上坡,有時要蹲著才能通過。李天佐道:」風妮,你不是在家中等我們失蹤的?怎麼會來到此處?「」李大哥,有個人帶我來的。「」那個人是不是劫持你的人?「」可以說是的,但他要救我。「」到底是誰?「」燕子飛。「」他?「李天佐一驚道:」那不是個好人!「」他自己也承認不是好人,但我觀察,他也不能算壞。至少,到目前為止,他沒有侵犯我的企圖。「」這可真是奇跡,他為什麼帶你來此?「」如今想來,顯然他早知李大哥被俘,而有生命危險,引我來此,他說來一看就會相信他子!「」他劫持你的動機是什麼?「」他說只有他能救我。「」這話似乎不算離譜,他是火谷老人的義子,如果他要去弄大蝙蝠和紫參等妙藥,自比我們去弄要容易干百倍,問題是他為何要救你?「」他說我和耕心哥的至情感動了他,他又說,很多人都想計算耕心哥,他說我在耕心哥身邊太不安全。「」在他身邊就安全?「」他是這意思,李大哥,至少我發現他對小妹沒有不良企圖。「李天佐道:」小妹,要說此人對你沒有惡意,完全是被你們二人的至情所感動,完全是悲天憫人,我真不敢相信。「
這工夫二人已經向上走了約十餘丈,忽聞上面有人道:」李大國手,你至少應該相信,如果我們二人不及時來此,此刻你已被開了膛,但一定還沒有死,因為解剖活人,要想盡辦法使人多苟活些時間……。「
說話的人竟是燕子飛,這年輕人要是不帶娘娘腔,十分俊美,尤其是他笑的時候,兩個酒窩,女孩子也自歎不如。
李天佐道:」這一點在下相信,燕少俠救命之恩,在下自當謹記在心。「」我倒不必,在下此來不是專程來救你的,而是證明一件事,使顏姑娘信任我!「」為什麼要她信任你?「」因為在下想根治姑娘的病,可是她又不信任我。而要治她的病,又非把她留在我的身邊不可。「」那又是為什麼?「」因為唐大俠目前是多方面獵取的目標,顏姑娘在他的身邊太不安全。「李天佐道:」什麼人最希望逮住他?「
燕子飛道:」最直接的看法是潛龍堡的人,但自唐大俠被俘送往山寨,被顏學古及石綿綿所救,卻未立刻向龍三報復,潛龍堡的上上下下,對唐、顏二位已改變了看法。尤其是龍潛,很佩服他們二位,所以將來就算遇上他們二位,也會給他們公平較技的機會。至於我所說的想賺他們的人,那是另外一些人。「
風妮道:」是哪些人哪?「
燕子飛道:」快走吧!他們把水壩補好之後就會追來了……「他領先出了石壁出口,原來已達石頂端,順著石壁後坡疏林奔掠下山。水壩是他弄壞的。
李天佐也說不出這個人的壞處來,只感覺此人有點神秘,鳳妮道:」燕子飛,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試試看,姑娘,在目前有些問題我不便回答你,你一定要原諒我!「風妮道:」剛才在解剖台前有個年輕人,看來比你大二、三歲,卻十分像你,請問他和你是什麼關係?「
燕子飛道:」他是我的哥哥,顏姑娘,下面的問題你如果再問,你可以想像,我是如何為難了!「
風妮道:」這麼說,你和他們是一夥的?「」是的,姑娘,你不要再問了!「」你等於是背叛了你的組織,你們是什麼組織?「」姑娘,恕我暫時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
在三十里外,燕子飛把他們引到一個鄉間的民宅中,這兒也是一個只有三、五十戶的村落。
李天佐道:」這地方只有你一個人知道?「」是的,我和他們走不到一起,就要為自己找個棲身之所,這地方當然要秘密。「李天佐道:」燕子飛,風妮妹子的藥被人偷去,你以為會不會是石綿綿?「燕子飛道:」很可能,我知道她對唐大俠很著迷。據我所知,她經常摟著唐大俠的畫像睡覺!「」不要臉!「鳳妮道:」你能不能找到她?「」能是能,但不能馬上找到。「
李天佐道:」你一定也知道石綿綿之父』八步追魂『石擎天,和金羅漢行蹤詭秘,他們在幹什麼勾當了。「」知道一點,李大俠,我能說的都說了……「」好,燕少俠,只要你能回答這最後一個問題,我就絕不再問……「這工夫門外站定二人,居然是唐耕心和顏學古,燕子飛和顏風妮幾乎同時發出一聲歡呼。
風妮不論是為了兄長或為了情人,都應該發出歡呼。可是燕子飛歡呼又是為什麼?
這工夫顏學古道:」燕少俠,這最後一個問題由在下來問如何?「燕子飛攤攤手道:」李大國手可真會擠兌人。「鳳妮道:」家兄是第一次問你一個問題吧?「燕子飛道:」好,看在風妮姑娘及唐大俠的份上,我破例回答這最後一個問題。「李天佐道:」唐老弟的面子真大。「
唐耕心道:」在下上次去青城火谷,曾在火谷老人處見過燕兄一面,所以也算舊識了!
「燕子飛站在唐耕心身旁,笑得十分開心,也笑得十分動人,道:」石擎天和金羅漢二人是武林中兩包火藥,唯恐天下不亂!「
唐耕心道:」冒充潛龍堡的人向少林和武當兩派施襲,以及冒充顏君山前輩向辛南星下手,以及冒充武當護法無極道人挫傷崆峒派長老太乙真人,還有殘了三位教龍三左手技藝的師父,也是他們二人下的手是不是?「
燕子飛說過,只能回答最後一個問題,剛剛唐耕心已問過。燕子道:」本來在下已回答了唐大俠的問題,但我仍願為唐大俠再破例一次,下不為例……「李天佐和顏學古互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特殊的眼神。
燕子飛道:」那些事都是他們二人易容之下干的。「唐耕心道:」他們二人有一人精於易容,且有一本』易容妙要『小冊子對不對?「燕子飛道:」唐大哥,你不能再問了!「
唐耕心道;」燕少俠,如果你是誠心地要交我們這些朋友,就不要顧慮太多,有什麼好顧慮的呢?「
燕子飛搔搔頭皮道:」反正為了唐大哥,我的原則都犧牲了!石擎天精於易容。「唐耕心沒有再問,顏、李二人以為,只要小唐繼續問下去,燕子飛一定會回答的,他對小唐似乎有一種特別的情感。
唐耕心把有布罩的大鳥籠放在桌上。李天佐道:」唐老弟、顏老弟,燕少俠說,丟失的珍藥他來張羅。「
顏學古道:」那太好了!燕少俠要去找火谷老人要藥?「燕子飛道:」不是要,必須偷!「
風妮道:」你不是說他是你的義父嗎?「」是的,那不過是上面在利用他,使我們的關係接起,因為火谷老人不但醫術精湛,武功也高。「
顏學古道:」燕少俠何時弄來珍藥?「
燕子飛道:」如果順利,十天內可以到手。「顏學古道:」怎麼樣才算不順利?「燕子飛道:」火谷老人是隻老狐狸,如他猜出這次救李大國手的內應是我,我一回去,他必會提高警覺。「顏學古道:」的確如此。「
燕子飛道:」如果他身邊有幾個高手就更麻煩!「風妮道:」這麼說,你毫無把握了?「」也不能說毫無把握!「
李天佐道:」事不宜遲,燕少俠既有救人之心,那就立刻起程吧!「」當然,只不過為了安全,最好派一位高手協助小弟。「
燕子飛道:」請問,三位的身手哪一位最高?「李天佐道:」以前當然是唐少俠最高,在目前……「唐耕心道,」學古的身手最高。「
燕子飛道:」只不過依我看,還是唐大哥最高,我希望和身手最高的同行,心裡踏實些!
「
顏學古道:」唐子,你就偏勞一下吧!「
唐耕心自然不能推辭,立刻和燕子飛離去。風妮道:」哥,我有點不大放心!「顏學古道:」你不放心什麼?「」我總覺得這個人未必可靠,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可靠。「李天佐道,」有什麼依據以為他會對小唐不利?「風妮道:」假如他對我有什麼野心,耕心可是他的情敵了。「李天佐道:妹妹子,這一點你放心!他對你沒有野心。」
「李大哥那麼肯定?」
顏學古道:「小妹,天佐兄說的沒錯。」
風妮道:「二位怎知他對小妹沒有私心?如無私心,他劫走我,說是要為我治病,又說只有在他身邊才安全,這是為了什麼?」
李、顏二人互視一眼都不出聲。
「哥,你並沒有把握,你放心耕心哥在燕子飛身邊?」
「小妹,我放心!」「為什麼?」
「因為一旦唐子有危險,燕子飛會盡一切努力保護他的!」
「這我就不明白了!」
李天佐道:「鳳妮妹子,你不明白就暫憋幾天吧!反正事實可以證明。」
風妮還要辨,忽然噁心而吐起來,顏學古道:「小妹,你的腸胃不好,有名醫在身邊為什麼不……」
李天佐道:「也不必開什麼方子,過些日子就好了!」
顏學古道:「小妹的身子弱,還是治一下比較好。」
「好吧!待會我為她弄點整腸健胃藥……」二人來到屋外,李天佐道:「學古,有件事我必須馬上告訴你。」
「是不是鳳妮的病又有什麼變化?」
「不是,而是她和唐老弟的事……」他說了風妮求他安排,萬一不治,也好為小唐留下個孩子的事。
顏學古木然不語,他顯然並不十分贊成這件事。
「學古,當時我並不十分同意,可是我不能拒絕。」
「李兄,耕心迄不知道這件事,你不以為很不妥當?萬一耕心的情感另有發展,置小妹於何地?」
李天佐道:「小唐的為人我很清楚,他不是到處留情的人。至於和連蓮那一段,你是知道,那絕不能怪他。」
顏學古道:「當然,因為舍妹結識唐較晚。」
李天佐道:「雖然較晚,風妮付出愛心的方式卻十分深切,甚至可以說十分激烈。就以她喬裝一個小女人賺舍弟李天祐來說,即為一例。」
顏學古道:「李兄,這次耕心回來,你看是否應該把此事揭穿?」
李天佐道:「當然可以!」
顏學古道:「李兄以為耕心會有什麼反應?」
李天佐沒有出聲。顏學古道:「他會不會有被愚弄的憤慨?」
「這一點不無可能,只不過和他已有夫妻之實的人是風妮,他又能如何?」
顏學古道:「李兄打算如何說明?」
李天佐道;「在下自然要把撮合他們的責任,和最初的構想都攬到我自己的頭上來……」
「李兄……」顏學古抱住了李天佐,激動地道:「謝謝李兄,設想周到,也給小妹不小的面子。」李天佐道:「也只有這樣,小唐既不能深責在下,他更不能怪風妮,使風妮變成一個在我自作主張,撮合他們的計劃中的被害者。」
顏學古喟然道:「這對癡情的連蓮是不是不太公平?」李天佐點點頭,停了一會,道:
「要是風妮接受連蓮,而連蓮對這事也不介意的話,也可能有個頗為差強人意的收場。」
顏學古微微搖頭,道:「連蓮外柔內剛,被小妹捷足,她是否會耿耿於懷?」顏學古的想法頗有見地,連蓮的確有一種失落感,儘管她同情鳳妮。此刻她一個人落寞地遠遠離開風妮的住處,希望走得遠遠地。
這能怪風妮嗎?也許她拖不過下半年。
能怪唐耕心嗎?在某一方面來說,他是個被愚弄者。儘管誰都不能怪,連蓮卻又以為這有點不公平。
在逆旅中遇上故交,儘管她的心情不好,總算-件喜事,她在一家飯館用膳,莫、冷二人走了進來。
他們又是好友,同病相憐。他們已有默契,直到找到連蓮或顏鳳妮,他們才分手。
現在找到了連蓮,冷雪舫很識趣,道:「傳芳兄,我要和你分手了!」「慢著!」莫傳芳雖高興終於找到了連蓮,而且她的身邊也沒有唐耕心在,卻也為好友難過,他道:「雪舫,也許連姑娘知道鳳妮在何處。」
「對!問問看……」二人走近連蓮桌邊,她才發現了二人。
莫傳芳道:「連蓮,我發誓要找到你!」
連蓮道:「找到我又如何?」
莫傳芳道:「找不到你,我什麼事都不想做。」
連蓮暗暗一歎,這口氣和以前的唐耕心差不多,自他有了風妮,就沒有這麼熱情了吧?
其實也不盡然,只不過在大蝙蝠失落而被訛栽之後,唐耕心對她的態度很不好,這使她十分難過。
別人可以不瞭解她,唐大哥居然也會以為她是偷鳥賊。然後,她知道唐大哥和風妮已有了夫妻之實,心情又有改變了。
連蓮向二人招呼,因為她和冷雪舫也算是師兄妹的關係,她對師伯「逍遙叟」簫笠頗為敬重。連蓮叫夥計添了杯筷,又叫了酒來,冷雪舫舉杯道:「莫兄,我敬二位一杯,為二位的重逢致賀。」
莫、連二人喝了酒,莫傳芳道:「連蓮,我相信你一定知道顏姑娘在什麼地方?」
連蓮忽然歎了口氣,道:「算了!何必呢?」
莫、冷二人一怔,莫傳芳道:「連蓮,冷兄和我一樣,非常認真,甚至執著,你怎麼……」
連蓮無法啟口,她如何說出風妮有絕症,又如何說出鳳妮和唐耕心已有夫妻之實?可是不說,而讓冷雪舫癡戀下去,明知必然落空,又於心不忍。
她的師門之人除了大師兄辛南星之外,再也沒有她喜歡的人了,但對冷雪舫的印象還不錯。她道:「有些事,只能點到為止,冷師弟,你會原諒我的。」
莫傳芳卻以為讓冷雪舫和風妮接近,對連蓮是有益無害的,他道:「連蓮,你要把話說清楚。」
連蓮喟然道:「好吧!我告訴你,風妮目前身體不好,而且有唐大哥在她的左右……」
冷雪舫道:「即使如此,我也要見她一面,她在何處?」連蓮道:「她住在一個村莊民房內……」她說了那鄉間小屋,她離開時,風妮還在那裡,她當然不知道風妮又在燕子飛身邊了。
冷雪舫真絕,立刻告別二人離去。
「連蓮,我看得出,你對鳳妮的近況似乎知道的更多,但你沒有說出來,似乎風妮有什麼不對勁……。」
連蓮道:「如果是以前,也許我會高興,但現在我想起來就不免為她流淚。當然,也為我自己流淚!」
「也為你自己流淚?」
「是的,這件事你最好不要問。」
「好,我不問,但至少你該告訴我,鳳妮發生了什麼不幸?」
連蓮沉默了一會,道:「她有絕症!」莫傳芳陡然一震,吶吶道;「這怎麼會?她不像有絕症的樣子。會不會她要你說謊,讓冷兄知難而退?」
「不是,她的確得了『腐血症』,據名醫估計,找不到靈藥,至多再活一年半……」
「一年半……一年半……」莫傳芳失神地道:「這對顏姑娘太不公平,對冷兄也太不公平了!」
連蓮道:「世上有太多不公平的事,造物者是個獨裁的神祇,不能反抗,必須逆來順受。」
「你是說無藥可治?」「有藥也等於沒有藥。」她說了五靈脂、紫參,以及上好的藏紅花等珍藥,以及找藥的經過。
莫傳芳心想,鳳妮有絕症,正是連蓮的大好機會,她為何遠遠離開子唐耕心,連蓮不說出原因,他是不會猜到的。
「莫非你要去找那種大蝙蝠?」
「那是可遇而不可求,如果遇上了,當然要捉一隻。」
「連蓮,如未遇上我們二人,你要去何處?」
「我也不知道……」
莫傳芳相信,她必然在唐耕心處受了委曲,或冷落才會如此,以前她不是這樣消極的,他當然暗暗高興。
爾後二人落了店,包下了一個跨院。一住東廂,一住西廂。然後連蓮在洗澡。此刻莫傳芳在為自己及連蓮洗襪子,洗好兩隻要晾起來,在浴室後面,他發現有人窺浴。
非但窺浴,此人還在邊窺邊畫。莫傳芳不由既怒又驚,他決心要生擒此賊,就不出聲,悄悄掩進。
此人能在此窺浴而不被連蓮察覺,身手自不會差,只是聚精會神地繪畫,分散了精神而未發現莫傳芳。莫傳芳到了此人的左後側,甚至看到了他畫的是連蓮的裸體像,只用一支炭筆,而畫得如此快速,勾勒出女人線條的凸浮有致,這真是少見的事。
莫傳芳出手逾電,把畫奪了過來。
這人大吃一驚,看年紀約三十左右,面孔陌生,立刻向莫傳芳攻出凌厲的一招,莫傳芳拿著一張畫,自然吃虧,被*退三兩步。
此人再攻出一招,莫傳芳道:「賊子,你是哪一派的?你的路子似乎相當陌生。」
浴室內的連蓮本已洗好丁,聽到斥呵及打鬥聲,匆匆穿上衣衫趕到,道,「傳芳怎麼回事?」
莫傳芳擲出那幅畫道:「此賊在後窗外窺浴,且一邊繪你的出浴圖……」
連蓮一看,不由臉紅,不過她也十分驚異,這人居然能在窗上小孔窺伺之下,不過一、二十筆勾勒出如此*真的胴體,她以為很像她,也極為傳神。
連蓮正要攻上,此人和莫傳芳打得激烈,似乎不在莫傳芳之下,也許是無心戀戰,並非怕連蓮加入,一個側縱就越牆而出。看此人的輕功,就知道不是等閒之輩。莫傳芳追出,此人去遠了。
「連蓮,那幅畫可不可以送給我?」
「不可以!因為這是一張裸像,雖然尚未完成,大體上的輪廊都已具備。」
莫傳芳有點失望,連蓮道,「你已經看過了!」
「是的,但也只是驚鴻一瞥而已!」
「驚鴻一瞥也是看過了!」
莫傳芳道:「那裸像在我的心目中是聖潔的。」
連蓮道:「在一個男人欣賞這種畫的時候,他的目光和思維絕對不是聖潔的。」
「連蓮,我也沒有說我是聖人,不是凡人。」
連蓮道:「我還是把它撕了吧……」她真的撕了,她知道莫傳芳有多麼心疼。
連蓮道:「你能不能猜出,此人是什麼來路?偷繪我的人體目的何在?」
莫傳芳道:「此人是什麼路子,我當然猜不出來,但猜想他繪你的人體像,必是奉命行事的。」
連蓮道;「如果是以前,我會懷疑此人是不是龍三派的,現在我不會如此想了!」
「為什麼現在不會?」
「情勢已有了很大變化。」連蓮道:「第一,龍三已不敢再弄些女人到山寨中胡來了,因為石擎天和金羅漢二人為他弄女人已被家師知道了!」
』石、金二人不是龍潛的好友?「」人心難測,石、金二人已被發現是製造武林敵對糾紛之人,心懷叵測。據說到少林、武當等大門派冒潛龍堡之人去施襲的,就是這兩個人和他們的部下。「莫傳芳道:」這太可怕了!令師已經知道了?「」是的,是大師兄辛南星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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