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修清和道:「你們願意經修羅奇毒熬練三天,那就可以研練本教上乘武學!還是無法忍耐,要愚兄立時解去你們身中奇毒?」
陸友仁道:「解……藥……小弟不想學……本教的……高深武學……解去……身中之毒……」
崔長耕也跟著道:「是……的……小弟只……要解……解藥……」
兩人這一瞬工夫,臉上流著綠色的汗水,衣衫盡濕,什麼幾十年的修為,到了現在,一個人已經脆弱得委頓在地,再也坐不起來。
修清和點點頭,緩緩伸手入懷,取出兩顆綠色的藥丸,交到恭立在左側的杜老道手中,說道:「你去餵他們服下解藥。」
杜老道雖是多年老江湖了;但這等劇毒,卻是生平未見,不禁看得目怵心驚,凜駭不止,聞言急忙接過藥丸,走前幾步,俯身給兩人餵下了解藥。
陸友仁、崔長耕雖然懷疑大師兄這解藥之中,可能滲了另一種毒藥;但此時只要能解除眼前的痛苦,旁的都已無暇顧及,迅快把藥丸吞了下去。
藥物只要對症,收效自然極快,兩人吞下解藥,果然痛苦頓時減輕,不過盞茶工夫,身上綠色也已完全褪盡。
修清和大笑一聲,朝兩人拱拱手道:「恭喜二位師弟,從現在起,可以修習本教真經了。」
陸友仁遲疑的望望大師兄,說道:「大師兄說的是真心話?」。
修清和道:「愚兄幾時說出話來不算數的?何況愚兄此舉,乃是為了本教的生死存亡,你們是愚兄同門師兄弟,愚兄不傳給你們,去傳給何人?也只要咱們師兄弟團結一致,才能抵禦外侮……」
崔長耕疑信參半道:「那麼大師兄方才何以要故意讓咱們中經上的劇毒呢?」
修清和道:「愚兄方纔已經說過了,要修習本教真經上的武學,非先中一次毒不可,只有中過毒,此後才不懼經上的劇毒了。」接著抬目說道:「二位師弟服了化毒丸,再過一會,肚子就得大痛,還須忍耐一時,要瀉清體內毒物,即可無事了。」
回頭朝杜老道吩咐道:「你領他們到左首洞窟中去,那是一處地底流泉,等他們瀉清穢物,再來見我,不過你們要把懷中真經取出來留在這裡,不可褻瀆了真經。」
兩人此時自然不敢違拗,各自取出真經,放回几上。
杜老道道:「崔長老,『一招散』解藥呢?」
崔長耕只得從身邊取出一個小瓶,遞給了杜老道。
這幾句話的工夫,陸友仁突然臉色大變,口中「啊」了一聲,雙手捧腹,痛得變下腰去。崔長耕跟著但覺腹痛如絞,呻吟出聲。
杜老道忙道:「二位長老快隨貧道來。」
領著兩人,急匆匆朝右首一個洞窟走去。
那是石壁間的一道裂縫,到了裡面,已是狹長一條山溝,一股山泉,從壁間流出,經過溝中,又流向另一個石穴之中,恰好是天然的茅坑。
杜老道退出之後,兩人趕快解下褲子,蹲在溝上,劈劈拍拍的大瀉起來。
等兩人回到外面,杜老道已經不在,石床上只剩了修清和一人,看了兩人一眼,頷首笑道:「從現起,二位師弟就得在這裡住上三十天,方可出去。」
陸友仁道:「為什麼?」
修清和道:「你們和愚兄是同門師兄弟,從小練的即是本教內功;你們雖然已經練了幾十年;但要修習真經上的武學,還須更上一層,先修習真經上的『修羅心法』,那就須得三十天工夫了。」
陸友仁心中暗道:「看來大師兄真的要傳自己兩人真經上的武功!」一面問道:「大師兄傳咱們真經上的武學,究竟有何目的呢?」
「目的當然有。」
修清和道:「愚兄方纔已經說過,只有咱們師兄弟三人同心協力,團結一致,才能挽救咱們修羅教……」
崔長耕道:「事情有這麼嚴重?」
「不錯,目前本教已瀕危急存亡之秋,需要二位師弟匡助,方能度過危難。」
修清和點頭續道:「你們當愚兄如何會走火入魔的?」
陸友仁道:「大師兄請說。」
「事情是這樣。」
修清和道:「三年前有一天晚上,在愚兄的書房裡,突然來了一位神秘的訪客,此人一身黑衣,連頭臉也用黑布包住,只露出兩個眼孔,他第一句話就問愚兄,修羅教的武功中,是否有一種掌力叫做『修羅刀』的?愚兄問他有何見教?他說希望他問我的話,我能答覆他。愚兄說:『有』。他又問我道:『修羅刀』是不是能破解『九轉掌』?愚兄說:從來未聽過『九轉掌』的名稱,不知能不能破解?他要愚兄使出『修羅刀』給他瞧瞧,愚兄自然不會答應。他冷笑一聲,舉掌朝愚兄當胸拍來,愚兄只見他手掌輕輕一轉,手勢美妙已極,這種手法,愚兄還是第一次見到,也可以看出這一掌之中,含蘊了奇奧無比的變化,咱們的修羅散手,也算得是掌法中極具變化的手法;但幾乎沒有一招可以化解……」
口氣微頓,繼續說道:「當時愚兄心頭不禁大為凜駭,因為此人剛才問過咱們『修羅刀』可否破解『九轉掌』,那麼此人使的極可能就是『九轉掌』了,心念這一動,也就只好以『修羅刀』一試了……」
陸友仁聽到這裡,暗自忖道:「大師兄果然練成了『修羅刀』!」
只聽修清和續道:「愚兄這一使出『修羅刀』,一道勁急的無形掌力,果然立時把對方不住在轉變的掌力,嘶的一聲,剖了開來,那人疾退數步,口中冷冷一哼,就穿窗而去。」
崔長耕道:「大師兄破了他的『九轉掌』。」
修清和點點頭,接著道:「說來慚愧,愚兄那時的『修羅刀』只不過六成火候;但對方那一記掌力,卻有十成功力,也只能說是被愚兄的『修羅刀』驚退的而已!試想以六成火候敵人家十成功力,這如何能是對方的敵手?愚兄把他驚走之後,立時發覺不對,胸口受到劇震,傷及足少陰經,急忙運氣行功,已有幾處穴道氣血難以貫通,三日之後,雙足已無法舉步。」
陸友仁問道:「這人是男是女?」
修清和道:「此人個子不高,他來找愚兄,故意用黑布蒙住頭臉,聲音自然也改變了,但他伸出來的右手手指纖細,應該是一個女子了。」
崔長耕道:「大師兄認為他對本教有很大的威脅麼?」
修清和道:「此人當時雖然只使出十成功力;但愚兄認為她『九轉掌』的功力絕不在此,她因聽說本教『修羅刀』可以破她的『九轉掌』,故而留了幾分功力,不敢盡力而為,她既然試出咱們的『修羅刀』能破她『九轉掌,豈肯就此罷休?」
陸崔二人沒有說話,修清和接下去道:「而且依愚兄判斷,此人即使是個女子,也必然心懷大志,對修羅教更是耿耿於心,這三年來,愚兄本可以本門心法,打通窒滯的穴道,修復走火入魔之軀;但怕她找來,故而無暇運氣打通經穴,只是勤練『修羅刀』,就是準備應付的,一面也希望盡速能找到二位師弟……」
沒待二人開口,接著道:「三個月前,蕙仙的娘突然找來,逼著愚兄交出『修羅真經』,也可能和此人有關,因此愚兄愈覺形勢日危,才搬到了此地,現在二位師弟來了,愚兄決定傳你們』修羅刀』法,共禦外侮,你們有一個月時間,修習真經上的心法內功比之目前即可增強一倍,再煉『修羅刀』,就可事半功倍,而且在這一個月時間,可助愚兄衝開經穴,到時就不懼對方尋仇了。」
陸友仁心想:「大概以你一人之力,不易衝開經穴,咱們是同門師兄弟,從小所學相同,也只有咱們兩人修習真經心法,才能助你修復玄功了,但不論如何,這機會是斷斷不可放棄的了。」一面說道:「大師兄吩咐,咱們自然會全力以赴……」
剛說到這裡,忽然外面石窟中,傳來了一陣叱喝之聲!
修清和微一怔神道:「會是什麼人?」
話聲未落,外面又傳來了幾聲極輕的悶哼!
接著但聽一陣雜沓而輕快的腳步聲傳了進來,當先進入這間靜室的是一個瘦高白衣老者,面目冷森,尤其雙目之中,射出來的兩道目光,更是冷峻無比!
在他身後緊跟著兩個紫衣老者,同樣面情冷漠,兩人身後又是四名抱撲刀的白衣勁裝大漢。
修清和望著他們,驚奇的道:「諸位是什麼人?」
走在前面的瘦高白衣老者發出一聲冷冷的沉笑道:「閣下不認識李某,李某對修羅教主卻是久仰得很!」
修清和道:「李老哥如何稱呼?進入修某地底靜室,又有什麼見教?」
瘦高白衣老者道:「兄弟李公奇,忝為白衣教江南總分堂堂主,聽說修教主在此靜修,特來拜會,二來想和修教主商借一件東西。」
修清和從未聽說過江湖上還有一個白衣教,自己和他並不相識,他開口就向自己商借一件東西,顯然是不懷好意了。
啊!外面還有錢、杜二位護法和田嬤嬤、蕙仙等人,怎麼一個不見,莫非給他們制住了?心中想著,依然平靜的問道:「李老哥要向兄弟商借什麼?」
李公奇呵呵一笑,目光落到石几上兩冊「修羅真經」之上,徐徐說道:「兄弟想和修羅教主商借的,就是貴教『修羅真經』了。」
陸友仁、崔長耕如在半日之前,李公奇率眾而來,要借「修羅真經』』正好讓大師兄和他們拚個兩敗俱傷,絕不會中途插手;但如今劇毒初解,大師兄正要傳他們真經心法,真經又豈能落入他人之手?聽到李公奇說出要借「修羅真經」,兩人不覺互望了一眼,兩人心中有了默念:「待會咱們不能讓他們得手,把真經搶去。」
修清和聽得呵呵一笑,道:「李老哥既是白衣教江南總分堂堂主,總該知道江湖上每一門派,有每一門派的秘密,敝教真經,不傳外人,李老哥諸位這一趟只怕是白來了。」
李公奇道:「怎麼?修教主可是不肯答應麼?」
修清和道:「修某有負尊命,李老哥諸位請吧!」
這是下了逐客令!
李公奇雙目炯炯發光,大笑道:「修教主是明白人,兄弟既然說出來了,修教主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只怕不大好吧?』,修清和臉色微沉,說道:「兄弟想不出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李公奇目光逼視,咯咯大笑道:「兄弟和修羅教主已經當面說過,就算取走,也不能說李某是不告而取的了。」
說完,舉步跨上,他這一步,卻跨上了足有八尺來遠,一下搶到石床右首,正待伸手朝石几上去取真經!
石几在石床右首,修清和盤膝坐在石床中間,他雙足不能動彈,要待把几上的真經取回,自然沒有李公奇施展「縮地成寸」身法來得快速!
陸友仁、崔長耕兩人一見李公奇搶經,口中沉喝一聲也各自搶出,要待出手阻攔。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修清和喝道:「二位師弟不用攔他。」
右手一招,石几上的兩冊真經忽然「嘶」的一聲,朝他手邊飛去,左手同時直豎如刀,朝李公奇筆直推出。
李公奇身為白衣教江南總分堂堂主,自是久經大敵,此時目睹幾上「修羅真經」經修清和輕輕一招,便自朝他身邊飛去,左手一掌推來;卻不帶絲毫風聲,心知厲害,右手一圈,急忙一吸真氣,身形往後疾退。
他來得快,退得更快;但就在他右手外圈,身形疾退之際,突覺一股宛如刀鋒般銳利的無形掌風,急襲過來,自己右』手向外圈出,竟然未能封擋得住,急切之間,只得在疾退之際,再來一個輕旋,生生把身子向左橫移了三尺。
但覺一股疾風從右肩劈過,發出一聲裂帛輕響,自己貫注真力向外揮出的右手衣袖,已被修清和銳利如刀的掌力,切下了一角!
這一下大出李公奇意料之外,不覺怵然一驚,又急急後退了三步,望望地上被切下的一角衣袖,沉笑道:「好一招犀利的『修羅刀』!修教主果然名下無虛!」
這一招,陸友仁、崔長耕也看到了,大師兄右手一招,就把和他相距有三四尺遠,放在石几上的真經招了過去,左手一記「修羅刀」,就削下了對方一角衣袖,這份功力,豈同小可?他們心頭當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喜的是大師兄確有真心傳自己兩人真經上的武學,稍假時日,自己也不難練到和大師兄一樣的神功;懼的是差幸自己兩人沒有魯莽行事,欺大師兄走火入魔,強奪真經,否則豈不也挨了「修羅刀」了?兩人先前還有坐山觀虎鬥的觀望心情;但此刻目睹大師兄施展神功的威力,精神為之一振,不約而同朝石床前面跨上一步,一左一右守護在大師兄兩側!
陸友仁冷冷的道:「姓李的,你們要想乘人之危,搶奪本教真經,只怕未必如願。」
崔長耕接口道:「你們此刻速即退出石窟,免傷兩家和氣,否則你們會後悔莫及!」
李公奇大笑道:「李某既然來了,好歹總得把:修羅真經』帶回去,修教主,你真要兄弟動手麼?」
修清和平靜的道:「貴我兩教,素無怨隙,李堂主率人而來,乘修某走火入魔,妄想恃強劫奪敝教真經,如果非動手不可,修某說不得只好以死相拼了。」
「哈哈!」李公奇仰首大笑道:「好個以死相拼,李某倒有一個交換條件,不知修教主肯不肯接納?」
修清和斷然道:「本教真經沒有任何條件可以交換。」
「那可說不定。」李公奇回頭喝道:「你們去把修羅教新任教主押進來。」
新任教主,當然是修蕙仙了。
修清和聽得暗暗攢下了眉,但卻沒有作聲。
不多一會,只見兩名白衣教刀手押著修蕙仙走入。
修蕙仙看到爹安坐在石床上,不覺心頭一寬,嬌聲叫道:「爹……」
李公奇大笑道:「修教主,她是你親生骨肉,拿她來交換『修羅真經』,不知夠不夠份量?」
修清和道:「修某若是說不交換呢?」
李公奇道:「那是說,修教主重視『修羅真經』,不顧令嬡的性命了。」
修清和清瘦的臉上,微微抽搐了下,冷然道:「天底下誰無父母?誰無兒女?我修清和只此一女,平日愛如掌珠,但這是我修清和一家的私事,修羅教創立迄今,已有一千餘年,真經是本教歷代相傳之寶,絕不能落入外人之手,修某為了保護真經,區區生命尚且不惜以死相拼,自然不能為了修某一個女兒,使修某愧對本教列祖列宗,小女落在你白衣教手中,李堂主放開她,修某固然感激不盡,殺了她,她為修羅教護經而死,也是死得其所,李堂主威脅不了修某,修某也不會受你威脅。」
陸友仁、崔長耕眼看大師兄,寧願犧牲愛女,不肯交出真經,這份凜然大義,使兩人心中不期而然升起了無限愧怍和由衷的敬意!
「哈哈!」李公奇大笑一聲道:「修教主果然威武不屈,公私分明,兄弟極為敬佩;但兄弟奉命行事,今晚非把『修羅真經』帶回去不可,修教主既然不肯交換,那就怪不得兄弟了。」
說到這裡,回頭吩咐道:「你們把她就地砍了,讓修教主看看!」
他話聲甫落,兩名白衣教刀手立即右手一抬,舉起撲刀,架在修蕙仙的粉頸之上!
就在這一瞬間,但聽慘叫乍起,緊接著有人倒了下去。
事起倉猝,連坐在石床上的修清和都忍不住心頭狂顫不已!
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哼道:「真想不到白衣教為了劫奪人家真經,竟然什麼卑鄙手段都使得出來!」
直到此時,大家才看清楚兩名白衣教刀手已然飲劍倒地,修蕙仙也被一名手仗長劍的紫衣少年拉到了身邊。
這紫衣少年,正是白雲燕。
原來白雲燕隱身屋脊暗陬,看著陸友仁、崔長耕進入右側廂房,過了一會,好像他們這些人全都不在廂房之中,心頭不禁大奇,不知他們一會工夫,會去了哪裡?要待下去看看,忽然心中猶豫起來,自己既非修羅教的人,如何能去干涉人家教中之事?有了!前晚田嬤嬤給自己縫製了一件紫色長衫,大概還在修蕙仙房中,自己何不去換一件長衫,說是修蕙仙的師兄,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出手了。
一念及此,立即飛身而下,趕到房中,那件紫衫果然還掛在床頭的衣鉤上。這就脫下身上衣衫,換上了紫衫,再回身走出,穿過小天井,跨入右首廂房,才看到這是一間練功房;但右首一堵牆壁角落下,露出黑黝黝一道門戶。
走近一看,原來竟是一堵夾牆,盡頭處似有一個入口,那是地道的入口了!
白雲燕心中不禁又猶豫起來,自己該不該下去呢?就在此時,忽然聽到小天井中響起一陣衣袂飄風之聲,似是有七八個人同時飛落天井!
白雲燕心中暗道:「不知來的又是什麼人?」
心念一動,悄悄退入暗處,舉目看去,這飛落天井的竟是八個手持撲刀的白衣漢子!
「會是白衣教的人!」
這時,又從屋面上飛落三個人來。這三人,白雲燕全都認識,居中一個是白衣教江南總分堂堂主李公奇,另外兩個是紫衣護法冷面判官邊鴻生,金眼神易秩然!
白雲燕不期一怔:「他們也找來了。」
只聽邊鴻生冷喝一聲:「搜!」
四名白衣刀手迅疾衝入屋去,但馬上就退了出來,其中一名抱刀行禮道:「啟稟堂主,屋裡一個人也沒有。」
李公奇道:「修羅教的人,明明隱匿在三宮殿,怎麼會一個不見的呢?」
金眼神易秩然目光一注右廂,道:「你們過去看看!」
他話聲出口,立即有兩名刀手朝右廂奔來。
白雲燕微一吸氣,身子往上躍起,隱入梁間。
兩名白衣刀手奔入右廂,自然很快就發現左首牆角間的夾道,其中一個從身邊取出火折子,晃亮了舉步走入,然後又迅快退出,示意同伴留在屋中,他退到門口,躬身道:「啟稟堂主,這廂房中發現了一堵夾牆,盡頭處有一地穴入口,地上還撒了一地的毒針,入口下有石級,可以通往地下。」
李公奇頷首道:「這就是了,本座據報,修清和走火入魔,已有三年,他可能就匿居在這地室之中了。」
隨著話聲,當先舉步走入廂房。
那白衣刀手舉起火折子,搶著走在前面替他引路。
李公奇跨入夾牆,仔細察看了一陣,才道:「這地上毒針,為數不少,那是從機篁中發射出來了,奇怪,如是他們自己人,就不該發射毒針,那麼進去之人,可是修清和的對頭了,不錯,只有外人進去,才會沒把夾牆機關恢復原狀了。」
說到這裡,回頭道:「邊、易二位護法,隨本座進去,這裡留下四人,守住入口,不准任何人入內。」
邊鴻生、易秩然答應一聲,就指派四位刀手守在夾牆入口,另外四名刀手,隨著往夾牆中行去。
白雲燕心中暗道:「這一下,裡面的情形更複雜了,陸、崔二人押著修蕙仙前來,必有目的,白衣教的人也要找修羅教,自然也是有為而來,自己也該快些下手才是!」
心念這一動,立即功運左手,朝站著的四名白衣刀手挨次屈指輕彈,施展佛門「彈指神通」,點了他們穴道,才飄身落地,側身進入夾牆,從石級走了下去。
走完地道,進入石窟,才發現托塔天王錢增貴、黃鼠狼杜老道、田嬤嬤和明兒、月兒,全已被人制住了穴道,站在那裡,呆若木雞,白衣教的人,卻一個不見。
這只要看上一眼,就可知道是白衣教的人出的手,這就迅速走前去,給他們一一解開了穴道。
田嬤嬤一眼看到白雲燕,不覺大喜,忙道:「白相公,你來得正好,教主被白衣教的人押了進去,事情緊急,你快進去救人要緊。」
杜老道忙道:「白相公,你快隨老道來。」
說完,弓著身子朝右屏後就鑽。(他們中的「一招散」,早巳由杜老道取到解藥,給大家聞了)白雲燕心知李公奇和兩位紫衣護法功力極高,不好對付,右手掣劍在手,跟著杜老道往裡就走。
轉過石屏,杜老道身形一縮,讓白雲燕走在前面。
這時正好修清和寧願犧牲愛女,拒絕以真經作為交換條件,李公奇下令要當著修清和把修蕙仙斫了!
這當然只是威嚇修清和的;但兩個白衣刀手已把雪亮亮的鋼刀架到了修蕙仙的頸上。
修清和面有慘容,緩緩閉上了眼睛。
修蕙仙也閉上了美目,引頸就戳!
白雲燕到了此時,哪還忍耐得住,長劍一出,比閃電還快,一下刺到兩人,左手一拉,把蕙仙拉到了身邊。
修蕙仙死裡逃生,一眼看到救自己的正是自己心上人,口中忍不住嚶嚀一聲,撲入了白雲燕的懷裡。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李公奇、邊鴻生、易秩然三人,迅即轉過身來。
另外兩個白衣刀手眼看同伴被殺,兩柄撲刀一緊,正待朝白雲燕撲攻過來!
李公奇喝道:「你們退下。」
兩名白衣刀手,聞聲收刀後退。
這時錢增貴、杜老道、田嬤嬤,明兒、月兒也都相繼閃入。
李公奇目中精芒電射,洪笑一聲道:「姓白的小子,又是你。」
白雲燕朝修蕙仙低低說了句:「你快站好。」
修蕙仙方才一時之間驚喜交集,才撲入白雲燕懷裡,這時站定下來,才想到當著爹,當著這許多外人的面,不由羞得雙頰飛紅,默默退後了一步。
白雲燕長劍當胸,凜然道:「不錯,正是白某,在下真想不到崛起江湖、立教開堂,以大教派自居的白衣教江南總分堂堂主,居然以一個弱女子為人質,脅迫人家歷代相傳的真經作交換條件,李堂主,你在江湖上或許也小有名氣,在下真替白衣教羞恥,你們也都污蔑了純潔的白衣二字,以在下看,你李堂主應該脫下這身白衣才是。」
李公奇面現鬱怒,沉喝一聲:「小子找死!」
右手呼的一掌朝白雲燕迎面劈去。
他聽邊鴻生說過,白雲燕專使左手,可能是昔年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獨臂羅漢的傳人,因此這一掌就凝聚了八成力道,存心要看看他出手路數的。
李公奇成名多年,內力何等深厚,這一掌劈出八成力道,掌風就像狂濤般卷撞而出!
修清和因這紫衫少年方才及時現身,救了自己女兒,此時眼看李公奇這一掌力道強猛絕倫,紫衫少年只怕無法接得下來,這就低喝道:「少年人,快退到老夫這邊來。」
說時遲,那時快,李公奇一團掌風,業已逼到白雲燕身邊,白雲燕依然站立不動,只見他左手掌心平攤,五指併攏如葉,朝外抬起!
這一抬,既無凜烈風聲,也沒有逼人勁氣;但卻出現了奇跡,李公奇撞到他身前的一團威猛掌風,忽然間竟如泥牛人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李公奇但覺一股無形潛力,突然反逼過來,把他推得上身震動,再也站立不住,身不由己的後退了一步!
這一剎那,他那張只剩了一層皮的臉頰上,不覺神色為之一變,兩道閃著熠熠寒光的眼神,盯著在白雲燕的臉上,呵呵—笑道:『『好,好,白小兄弟,你果然是獨臂神僧白眉大師的傳人,李某失敬了,衝著你小兄弟,今晚之事,到此為止,李某失陪。」
說完,左手一揮,當先朝石窟外退出。
冷面判官邊鴻生、金眼神易秩然也很快的跟了出去。兩名白衣刀手各人抱起一個身負劍傷的同伴,相繼退出。
修清和長長吁了口氣,含笑道:「小兄弟,今晚多承相助,修某感激不盡。」
修蕙仙臉上浮起兩個甜甜的酒窩,嬌聲道:「白大哥,那姓李的壞人給你這招『新翻非天』就嚇跑了,其實你使的這招『新翻非天』,有好些地方,還沒有完全對呢!」
她一直以為白雲燕使的,是修羅散手中的「新翻非天!」
修清和聽得奇道:『『蕙兒,你怎麼會說白小兄弟這招是『新翻非天』呢?」
修蕙仙咭的笑道:「白大哥使的自然是『新翻非天』了,前天飛天蝙蝠來找爹,女兒就請白大哥冒充我師哥去赴約,但白大哥不懂我們修羅教的武功,還是女兒臨時告訴他的,『新翻非天』是左手由下翻起,掌心向天,再朝外揚,白大哥就用這招『新翻非天』和飛天蝙蝠打成平手,今晚又驚走了這姓李的壞人,難道不對麼?」
修清和聽得呵呵——笑道:「蕙兒,就憑你口中說說,白小兄弟就能和飛天蝙蝠連錫福打成平手?就能驚得退白衣教江南總分堂堂主李公奇,那麼咱們修羅教的武功,當真成為天下第一了,他們今晚還敢找爹奪取真經麼?」
修蕙仙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說道:「爹不信,不會問問白大哥,是不是女兒說給他聽的?」
「哈哈!」修清和發出爽朗的一聲大笑,才道:「人家白小兄弟使的是佛門神功『多羅葉手』,李公奇是因為白小兄弟的令師是獨臂神僧,他招惹不起,才自找台階走的!」
修蕙仙被爹說得粉臉一紅,轉身望望白雲燕,說道:「白大哥,原來你一直瞞著我,我……不來啦……」
修清和看看女兒,又看看白雲燕,心頭甚是高興,含笑道:「蕙兒,今晚要不是白小兄弟出手,把李公奇驚走,咱們這些人,只怕誰也不是他的對手呢!」
陸友仁道:「大師兄不是一記『修羅刀,就把他衣袖切下了一角麼?」
崔長耕道:「小弟看那姓李的除了躲閃,連手也不敢還。」
修清和輕喟一聲道:「二位師弟有所不知,愚兄若是沒有走火入魔,這姓李的自然不是我的對手,本教『修羅刀』無堅不摧,和道家的劍氣功夫,可謂異曲同工,但『修羅刀』憑仗的是本身真氣,練成修羅心法?』真氣在體內循環不息,自可無事,愚兄走火入魔已有三年,走火之後,經脈窒滯,真氣無法循環,不過憑仗多年修為,最多也只能發出兩記『修羅刀』,方才李公奇奪經之時,我已發過一招,只能再發一招了,兩招若是不能克敵,真氣業已衰竭,哪裡還有抗手之力?再說同李公奇來的兩人,一個是冷面判官邊鴻生,一個是金眼神易秩然,在黑道上頗負盛名,劍術造詣均極深厚,二位師弟也絕非他們的對手,今晚咱們修羅教得能保全,實出白小兄弟之賜。」
白雲燕俊臉一紅,說道:「前輩誇獎……」
修蕙仙情意綿綿的道:「白大哥,真該謝謝你了。」
白雲燕道:「不用謝。」
田嬤嬤呷呷尖笑道:「白相公說得是啊,自己人咯,說謝就見外了。」
這話說得露骨,白雲燕、修蕙仙都被她說得臉上一紅。
修清和看在眼裡,自然高興,他一直替女兒擔心,像一朵百合花般的女兒,普天之下,到哪裡去找能夠配得上她的乘龍快婿,不料居然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女兒自己卻找到了這麼一個武功奇高的俊逸少年,老懷自然彌慰,這就含笑道:「蕙兒,夜色已深,你請白小兄弟到上面去坐吧!」
修蕙仙點點頭,嫣然道:「白大哥,我們到上面去。」
她引著白雲燕退出地道,回到後院。
月兒趕快替兩人沏了茶送上,就悄悄退出。
屋中只剩下白雲燕和修蕙仙兩人。修蕙仙抬頭問道:「白大哥,你怎會找到地道中去的呢?我也是今晚才知道爹就住在地室石窟之中!」
白雲燕就把自己如何在林外接到紙團,趕去白石廟,和白衣教的人動手,如何在江邊遇上黃冬瓜,救出來的卻不是修蕙仙……修蕙仙問道:「那姑娘是誰?」
白雲燕道:「那姑娘姓沈,後來黃老丈把小船駛進一處小港,沈姑娘就走了……」
接著繼續說在桃花娘娘廟,看到陸友仁、崔長耕押著修蕙仙回三官殿來,自己跟著他們身後而來,最後發現白衣教的人也找來了,詳細說了一遍。
月兒端著兩盤茶食放到桌上,說道:「這是小姐最喜歡吃的玫瑰餡田字酥和綠豆糕,白相公,你也嘗嘗。」
說完,又退了出去。
過不一會,田嬤嬤在門口探進頭來,招招手道:「姑娘,你出來一下。」
修蕙仙起身問道:「田嬤嬤有什麼事?」
田嬤嬤在門外尖聲道:「你出來,我老婆子有話和你說呢!」
修蕙仙只得走了出去,說道:「你究竟有什麼事呢?」
「來!』』田嬤嬤朝她招招手,又走了幾步,才低低的道:「這是剛才教主和老婆子說的,要姑娘無論如何把這位白相公多留他幾天。」
修蕙仙道:「為什麼呢?」
田嬤嬤道:「教主練功走火,已有三年,單靠他自己是無法修復的了,幸好陸、崔二位長老來了,教主準備傳他們真經上的心法……」
修蕙仙道:「二位師叔劫了我,就是為了脅迫爹交出真經來,這樣的人,爹還傳他們真經上的心法?」
田嬤嬤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教主練的是真經上的武功,只有練成真經心法的人,才能助他打通經脈,恢復玄功,所以今晚教主就要傳他們心法,預定從明天午時起,二位長老就可以替教主催氣行功了,聽教主說,快則七天,遲則九天,定可生效了。」
修蕙仙道:「這和留住白大哥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著呢!」
田嬤嬤道:「陸、崔二位長老替教主催氣行功,不能有人驚擾,最怕就是白衣教的人,志在真經,去而復返,咱們這些人全非人家對手,所以教主希望白相公能夠留幾天,替他護法,就可萬無一失了。」
修蕙仙道:「不知白大哥肯不肯呢?」
田嬤嬤低笑道:「依老婆子看,姑娘求他,白相公一定會答應的了。」
修蕙仙點點頭道:「我跟白大哥去說說看。」
她們在走廊說的話,聲音雖是極輕,但白雲燕自幼練的就是「達摩易筋經」,內功精純,她們說的話,自然全聽清楚了。
修蕙仙回到屋中,兩手往後攏攏披肩長髮,一直走到白雲燕面前,兩眼凝注著他,叫了聲:「白大哥。」
白雲燕朝她笑笑問道:「你有話要和我說?」
修蕙仙點點頭道:「是啊,我想留你在這裡多住幾天……」
白雲燕笑道:「七天或者九天,對不?」
修蕙仙驚奇的道:「你怎麼知道的?」
白雲燕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說道:「不用說了,田嬤嬤和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修蕙仙道:「那你答應給我爹護法了?」
白雲燕點頭道:「你不是認我做了大哥,那麼妹子的令尊,也就是我的長輩了,這是一件大事,我怎麼會不答應呢?」
他這句「令尊也就是我的長輩」,聽得修蕙仙粉頰上飛起兩片紅暈,心裡也感到甜甜的,低頭笑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謝謝大哥。」
白雲燕笑道:「做大哥的如果要你感謝,那就不用叫我大哥了。」
修蕙仙目光一抬,輕輕縮回手去,粲然道:「白大哥,你答應留下來,我真的太高興了,時間不早,你該去休息了。」
一面抬目叫道:「月兒,你送白大哥回房去。」
白雲燕道:「妹子,你回房去睡,我隨便……」
「不行。」修蕙仙臉上紅馥馥的搖搖頭道:「你是我的大哥,我才把房間讓給你的,月兒和明兒睡一間,我睡到月兒的房間裡,這不是很好嗎?總不成要大哥睡到丫頭的房裡去吧!」
說完,俏生生的往裡就走。
月兒一手掌著燭台,伺候道:「白相公,不用客氣啦,快隨小婢來吧!」
白雲燕只得跟著她回到修蕙仙的房裡。
月兒放下燭台,說了聲:「晚安」便行退出,隨手掩上了房門。
白雲燕已有一晚沒有睡了,脫下長衫,倒頭便睡;但枕上一縷縷的幽香,鑽進鼻孔,使他泛起了許多遐思,竟然翻來覆去的難以入夢!
口口口地室中,修清和自從眾人退出地室之後,即把「修羅真經」上的「修羅心法」傳給了陸友仁、崔長耕兩人。
修羅教一直傳下來的規矩,只有教主才能練習真經上的心法。因為「修羅心法」即是「修羅真經」的鑰匙,學會心法,即可修習「修羅真經」上的任何武功。
修清和決定把「修羅心法」傳給兩位師弟,也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第一、他修習的是「修羅心法」,自從練功走火入魔之後,經過三年努力,始知沒有外來助力,只憑自己閉關苦修,是無法修復玄功的,運功入辟,解鈴仍須繫鈴人,要修復玄功,自然仍得從「修羅心法」著手,那麼除了同門師弟陸、崔二人,從小練的是修羅教內功,是「修羅心法」的基本功夫,他們已有數十年功力,再修「修羅心法」可以水到渠成,不用花多少氣力,即可成功,如果「修羅心法」傳給外人,(如托塔天王錢增貴、黃鼠狼杜老道)縱然內功深厚,也非有一年時間不可,這是他(修清和)和兩個師弟約定好的,他把「修羅心法」傳給他們,由他們以「修羅心法」替他導氣歸元,打通閉塞的經脈。
第二、是三年前來找他的神秘黑衣蒙面人說出來的「九轉掌」,只有修羅教的「修羅刀」能破,對方為了此事巴巴的來找他,又被他使用「修羅刀」驚走,豈肯罷休?再說修羅教限制只有教主可以修習「修羅心法」才能修習「修羅真經」上的武學,以致修羅教武學不能昌明於世,教中除了教主,沒有真正的高手,一旦有事,修羅教就無法自保,他試想突破歷代規章,傳授心法給兩個師弟,然後只規定他們練真經上的某一種功夫,也可以作為自己的左右手,有助於「修羅教」的興替。
這就是他決心把心法傳給陸友仁、崔長耕兩人的心願,既然有了這樣的心願他自然要盡心傳授,把「修羅心法」艱澀難懂的口訣,闡釋得十分詳盡,一面又要他們當時就依法練習,不嫌其煩的從旁加以指點。
陸友仁、崔長耕從小練的就是修羅教內功,已有數十年功力,此時經大師兄盡心指點,自然水到渠成,豁然貫通,練了一個更次,已經熟悉無礙。
時間也差不多四更了。修清和欣然道:「恭喜兩位師弟大功告成,現在可以休息一會了。」
崔長耕試著問道:「大師兄,練會心法,就可以練真經上的武學了麼」
修清和頷首笑道:「這個自然,心法即是真經之鑰,練會心法,再練真經上的武學,許多難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不過本教規定,不是教主,不能練習心法,不練心法,就不能修習真經上的武學。就因本教有項規定,才使得本教武功,一直晦而不明,本教在武林中,也始終不能發揚光大,和其他派並駕齊驅,愚兄傳兩位師弟的心法,意即在此,但愚兄認為二位師弟最好各擇一種武功,加以修習,任何武學都以精專為主,不可貪得務多……」
陸友仁道:「大師兄的意思,是要小弟和三師弟分別修習一種武功,依大師兄之意,看小弟和三師弟適合練真經上的何種神功較為適宜?」
修清和道:「愚兄練的是『修羅刀』,這是本教最難練的功夫,大概三年始能小就,十年才能大成,二師弟和三師弟自以修習『修羅指』和『修羅七訣』較為適宜。」
「修羅真經」所載武學,自以「修羅刀」最為厲害。修清和希望兩個師弟分別修習「修羅指」和「修羅七訣」,自然希望他們今後一直承襲這兩種武學,開創凡是修羅教長老就可練習這兩種武學的先例,這原是很合理的構想;但聽到陸、崔兩人耳中,就不禁大失所望,認為大師兄還是存著私心!
陸友仁連連點頭道:「大師兄說得是,小弟沒有絲毫意見,悉憑大師兄吩咐。」
崔長耕立即會意,跟著道:「是,是,小弟也沒有意見,大師兄要小弟練什麼,小弟就練什麼。」
修清和以誠待人,只道兩個師弟說的是真話,心頭自是喜悅,含笑道:「二位師弟能夠如此就好,從明天起,你們就可以分別修習真經上的功夫了。」
陸友仁道:「大師兄不是說要小弟兩人以『修羅心法』助你導氣歸元麼?不知要如何才能助大師兄打通閉塞的經絡?」
修清和道:「那是只有在一天之中的子午卯酉四時,才能行功,二位師弟初習『修羅心法』,還是再練純熟些,等明天午時再開始吧!」
陸友仁道:「明天午時,就要正式開始,但小弟兩人並不知道法門,此時先由大師兄提示,試行練習一次,免得臨時生疏才好。」
崔長耕道:「不錯,小弟覺得『修羅心法,只是打開修習本教武功之門,小弟兩人練功數十年,方才依法運行,已能運用自如,只是替大師兄打通閉塞經絡,倒是沒有試過,大師兄應該早為提示,也好使小弟兩人在心裡早有個準備。」
修清和眼看兩個師弟說得極為誠懇,這就含笑道:「也好,二位師弟這就聽著,明天午刻,你們兩人一出右掌,一出左掌,分別抵住愚兄背後兩處『正風門』,然後徐徐運氣攻入,和愚兄的真氣會合……」
陸友仁走到他背後,舉掌按在修清和右首「正風門」,說道:「三師弟,你也來按在大師兄穴道上。」
崔長耕深知二師兄此舉,必有深意,急忙依言跟著過去,伸出左掌抵在大師兄左首「正風門」上。
陸友仁出其不意,左手迅若閃電,一下點在崔長耕右腰「志堂穴」上,一面故意說道:
「小弟按在右首穴道,三師弟按在左首穴道,運氣攻入,和大師兄的真氣會合之後,攻向何處呢?」
修清和不知三師弟已被他制住了穴道,緩緩的道:「愚兄是……」
話聲未落,突覺「百會穴」上轟的一聲,遭人重擊,登時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陸友仁伸手從榻上取過兩冊「修羅真經」,塞入懷中,又點了崔長耕兩處穴道,才深沉一笑,舉步往外行去。
現在四更多了,白雲燕還沒有睡著,突覺窗前微風一颯,一條人影倏然飛落,然後輕輕推開紙窗,輕靈無比的穿窗而入,落到床前!
白雲燕連人影都沒看清楚,突覺一縷指風已經朝身上襲來!白雲燕身軀一滾,迅快的一躍而起,喝道:「什麼人偷襲在下?」
等他站定身子,才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個身穿翠綠衣裙的美婦!
那綠衣美婦也被他這一式奇快無倫的身法,驚得後退了一步,才目注白雲燕,臉含怒容,喝道:「你是什麼人,居然敢睡在蕙兒的房裡,若不好好回答,我就斃了你!」
她雖是一臉怒容;但話聲喝得極低,生似不願驚動其他的人一般!
白雲燕聽她這聲「蕙兒」,心中也不期一怔,抱抱拳道:」在下白雲燕,夫人是……」
綠衣美婦道:「蕙兒呢?」
白雲燕道:「修姑娘睡在月兒的房中……」
綠衣美婦人一雙明亮的眼睛盯注著白雲燕,一陣打量,寒著的臉,稍見緩和,問道:
「你叫白雲燕?和我女兒很好是不是?白雲燕被她說得俊臉一紅,望著她問道:「夫人是……」
綠衣美婦道:「我是蕙兒的娘。」
白雲燕連忙拱手道:「原來是修夫人,請恕在下冒味。」
綠衣美婦又朝他看了一眼,才道:「蕙兒是個好女孩,從小她的東西,都不允許人家碰一下,她會把房間讓給你,足見她對你和對自己一樣了,我也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很好的孩子,我也希望你對她和對你自己一樣。」
她這話很含蓄;但聽得白雲燕的一張俊臉都脹紅了!
綠衣婦人不讓他開口,接著道:「蕙兒的爹,並不是一個好爹爹,他除了沉迷武學,不會去疼愛女兒的,我……也不是她的好媽媽,她一生下來,我就離開了可愛的女兒……」
她說到這裡,明亮的眸子中,已經隱含淚水,但她依然接著說道:「所以今晚看到你,我很高興……」
她忍不住用手絹拭著眼淚,續道:「我現在要把蕙兒托付給你,希望你全心全意的去愛護她,好了,我要走了,你見到蕙兒,不可提我,哦,還有,你如果有一天辜負蕙兒,欺負蕙兒的話,我會用很厲害的手段對付你的,……」
話聲一落,她一道人影已經穿窗而去,身法之快,簡直就像一道閃光。
白雲燕在她說話之時,幾乎沒有插口的餘地,但他已可從她口氣中,約略聽出一點端倪,綠衣美婦生下蕙仙,就走了,今晚,她是來看女兒的,但又不願女兒知道,所以她進來之時,就要出手先點了蕙仙的睡穴了。
她這是為什麼呢?她臨走之時,把蕙仙托付給自己,要自己全心全意的愛護她,這點自己自然會樂於接受,只是……沈紅玉呢?他想到沈紅玉,就不禁想起第一次和她見面,她悄然走了,第二次,黃老丈把她從白石廟救出來,她又急著走了,兩次都走得那麼匆促!
她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口口口四更過後,接近五更天的這一段時間,天色要亮未亮,是最黑暗的一段時光。
山間籠罩著一片黝黑的烏雲,整個大地好像都在沉睡之中。
這時正有一道黑影,從三官殿出來,施展著輕功,一路奔行而去。
就在這道人影後面,又有一道黑影俏生生的走出,他發現前面那道人影,形色極為匆忙,不覺也長身縱起,銜尾追了下去。
前面那道黑影輕功相當不弱,奔行得極快,後面的黑影,身手也相當高明,雖是跟在後面但始終和前面黑影保持了五丈距離,既沒有過去,也並沒有落後過一步。
片刻工夫,這一前一後兩條人影已經奔出七八里路。
前面那條人影既有江湖上一流高手的身手,自然很快就發現身後跟蹤的那條人影了。
但他是個生性城府很深的人,距離三宮殿較近,一路只作不知,此刻距離三官殿已遠,他在奔行之中的人,突然一個急旋,轉過身來,攔在中間。
後面那條人影不防他會突然煞住去勢,轉身過來,一時趕忙停住,已衝到前面那人面前不過一丈三四距離了!
此時天色儘管黝黑如墨,但兩人均是武林中的高手,距離近了白可看清對方的面貌了。
前面那人是個瘦狹臉老者,身上穿著一件古銅長袍,手裡提著一支竹根旱煙管,赫然是陸友仁!
後面那人是個身材苗條的綠衣美婦,雖然已有四十出頭,依然風韻猶存,有成熟之美,只是此刻寒著臉,兩道冷峻的目光,正朝著陸友仁投來。
陸友仁看清來人,不覺呵呵一笑,抱抱拳道:「兄弟還當是誰,原來竟是師嫂。」
綠衣美婦冷冷的道:「陸友仁,少給我來這一套,我問你,你到三官殿去做甚?」
陸友仁聽她口氣,好像還不知自己盜取真經之事,自己方纔還一直暗暗擔心呢!
他聽大師兄說過,她也想奪取真經,那麼到三宮殿去,自然也志在真經了,自己倒不妨賺她一賺!心念一動,立即含笑道:「回師嫂的話,兄弟是探望大師兄去的了。」
綠衣美婦身軀一震,說道:「修清和就在三宮殿?」
陸友仁道:「師嫂原來還不知道?」
綠衣美婦道:「他躲在哪裡?」
陸友仁道:「大師兄因走火入魔,怕人找他,匿居在地室之中。」
綠衣美婦道:「地室如何走法?」
陸友仁就把地室開啟之法,詳細說了一遍。
綠衣美婦美眸放光,說道:「你沒有騙我?」
陸友仁忙道:「兄弟怎敢欺騙師嫂?」
綠衣美婦哼了一聲,果然回身又朝三宮殿疾掠而去。
陸友仁望著她後形,心頭發出暗暗冷笑,正待轉身就走!
只聽有一個蒼老聲音叫道:「喂,這位老弟台請等一等!」
陸友仁迥目四顧,卻不見有人,心中方自奇怪!
只聽那蒼老聲音又道:「老弟台你稍等,小老兒就在林子裡,馬上出來。」
陸友仁細聽聲音,果然是從右首一片松林中傳出來的,這就問道:「閣下是什麼人?找我何事?」
那蒼老聲音道:「找你老弟台,自然有事了,小老兒昨晚已經整整的找了你一個晚上,附近幾十里,連地皮都快給小老兒跑得翻過來了。」
隨著話聲,從林中跑出一個兩鬢如霜的禿頂冬瓜臉老頭,他雙手提著褲子,邊走邊疊,敢情是在林內方便。
陸友仁一眼看到他脅下夾著的一支翡翠嘴的煙管,正是自己之物,立時就記起這禿頂老頭正是那個駕著小船,從船上和自己掉換了一支旱煙管的老頭,一時不覺怒從心起,一個箭步掠到他面前,沉喝道:「你找我作甚?我正要找你呢!」
五指箕張,疾若奔雷,朝他禿頂上抓落。
禿頂老頭看他這一抓來勢甚是猛惡,急忙雙肩一聳,縮著頭後退了一步,說道:「你老弟台這算什麼?小老兒為了找你,跑了多少冤枉路,就是為了咱們的旱煙管換錯了,你這支旱煙管是紫金做的,太貴重了,小老兒那支只是竹根的,想想總覺得不好意思,小老兒一世做人都是規規矩矩的誠實君子,不作興偷雞摸狗,才巴巴的給你老弟送回來,你怎好劈面就下殺手?」
陸友仁一抓落空,沉聲道:「那你把旱煙管還來。」
「是,是。」禿頂老頭咧著嘴,連連點頭道:「小老兒給你老弟送來了,自然要還給你,小老兒一向在江湖上划船,劃了一輩子,久而久之,這一帶也算得是小老兒的地盤了,不論江上岸上,只要有大小買賣,小老兒多少總要抽上一兩成,意思意思,嘻嘻,你老弟在這條道上,從未見過,但既然做了買賣,小老兒這一份總不致沒有吧?」
陸友仁聽他口氣,好像是個黑吃黑的地頭蛇,不覺哼道:「你這老兒胡說什麼?」
禿頂老頭聳聳肩,諛笑道:「你老弟是外路來的,咱們雖然不熟,但幹嘛做了還要賴?」
陸友仁聽得大怒,喝道:「你這老兒真胡說八道,把我陸某看成什麼人?」
禿頂老頭左手在身旁裝了個樣子,五指抓動,低笑道:「難道你老弟不是這個?」
他裝的手勢,正是扒手一類。
陸友仁怒笑一聲,喝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禿頂老頭搖搖頭,又看了他一眼,依然低笑道:「小老兒這對招子幾時瞎了?你老弟不是剛從地洞裡鑽出來麼?臨走不是順手牽羊扒走了你大師哥的東西,小老兒沒說錯吧?」
陸友仁現在明白了,這老頭和自己纏夾了半天,原來不懷好意,這就嘿嘿乾笑道:「你看到了?」
禿頂老頭聳聳肩笑道:「見者有份,小老兒若是沒看到,怎麼能跟老弟來分成呢?」
「好!」
陸友仁在他說話這時,左手已經一把抓住他胸前衣襟,右掌如刀,筆直朝他當頭劈落。
禿頂老頭不慌不忙同樣用左手一把抓住陸友仁胸前的衣襟,笑道:「這樣也好,咱們落個同歸於盡,讓過路的人去撿便宜吧!」
右掌一下擱在陸友仁的頂門之上,咧嘴笑道:「你老弟一掌劈下來,小老兒也掌勁一吐,咱們兩個就會同時完蛋,你信不信?」
陸友仁當真不敢相信,自己出手明明比他要早得多,但何以他的手掌竟會比自己劈出的一掌還快,搶先擱在自己頂門之上?這一記自己真要朝他劈落,他自可先吐勁力,因為他勁力一吐,自己必然會被震昏過去,重則當場斃命,輕則身負重傷,試想自己昏過去了,劈出的掌力,還能劈得傷人家麼?心中這一想,不覺登時氣餒下來,劈出的右手,中途收了回去,抓著對方衣襟的左手,也五指一鬆,陪笑道:「老哥快請放手,兄弟只是和你開玩笑罷了!」
禿頂老頭倒是個爽氣的人,果然也立時五指一鬆,放開陸友仁的衣襟,收回右手,說道:「行,小老兒最講義氣的人,不然在這一帶江上岸上,混了幾十年,如何能混得下去?
老弟,其實你在這一帶做買賣也沒關係,只要你給小老兒擺一句話過來,也就好了。」
他忽然之間好似煙癮發了,把插在腰間的紫金管取了下來,裝了一筒煙,打著火石,呼呼的連吸了幾口,才嚥著口水,笑道:「小老兒癮大得很,老弟這支煙管,可真不錯,這翡翠嘴兒,吸在嘴裡,又滑又潤,真比小老兒那支竹根,好了一個天、一個地,小老兒這人,就是這麼一個性子,人家的東西,就是再好,心裡最喜歡,也非還人家不可,譬如昨晚,我把煙管掉錯了,我非巴巴的找上你老弟,非還你不可,嘖嘖,老弟這支煙管實在太貴重了!」
他一面吸著煙,一面又拿在手中,不住的把玩,大有愛不忍釋之意!
陸友仁對這個怪老頭真有莫測高深之感!
譬如:他昨晚已經從自己手中把煙管換走,何用又來還給自己?(實際上並沒有還)既要巴巴的找來還給自己,卻又流露出愛不釋手的模樣?——
清心居&闖蕩江湖聯合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