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花似錦!洛陽牡丹名冠全國,但洛陽城裡,四時均有艷麗的花卉,城東一帶,都是富賈巨紳的花園別墅。
東橫街底,有一座巨宅,清水磚牆,圍砌得像城牆一樣,佔地之廣,少說也有上千畝之多,樓宇巍峨,覆蓋極廣。這裡正是全城最出名的大善人羅老太爺的府第,當地人稱之為「四維園」。
將近午牌時光,樊友泉扮作走江湖的算命先生,首先趕到東大街,這裡距東橫街底的四維園,至少還有一里光景,他首先看到牆角一名化子,朝他點了點頭,那化子手中拿一支竹棒,棒頭西指,他循著朝西走出百步光景,地上又遇上一名坐著的化子,也朝他點點頭,手中竹棒指北,他這樣連遇上五個化子,終於找到一家黑漆大門牆。
只見門內一名姑娘叫道:「算命先生,請到屋裡來。」
這人正是杜小燕。樊友泉進入屋中,鐵拐仙,丐幫幫主曾劍髯、杜夫人全在裡面,他先把天竺寺的經過,大概說了一遍,然後由丐幫行令長老只手擎天祝立五說明丐幫調集了幫中精銳,齊集洛陽,目前在城中已有三百名丐幫弟子,扮作各行各業的人,散佈各處,監視一統門的動靜。
樊友泉問道:「四維園可有什麼動靜麼?」
「沒有。」祝立五道:「從東大街到東橫街,兄弟就布了四五十名弟兄,只要一有動靜,兄弟就會知道。」
「如此就好。」樊友泉和幾人低低說了幾句,便自匆匆辭去。
中午時光,四維園大門前,來了一輛馬車,車子一停,就走下兩個老和尚,一個瘦金剛知本大師,另一個則是少林戒律院慈相大師,兩人下車之後,馬車就停到對面樹蔭下去了。」
瘦金剛剛走近大門,門內走出一名青衣漢子抱抱拳道:「老師傅找誰?」
瘦金剛含笑道:「管家請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少林寺知本拜會老施主來了。」
那青衣漢子聽說少林寺來的,倒也不敢怠慢,忙道:「老師傅請稍待,小的這就進去通報。」
不多一回,那漢子領著一個面目冷森的中年人走出,連連拱手道:「老師傅佛駕已有十多年不曾到洛陽來了,老主人還時常提起老師傅呢,快請裡面坐。」
瘦金剛合十道:「老僧已有十多年不曾到洛陽來了,今日正好路過洛陽,順道來看看老施主的,這位施主……」
中年人忙道:「在下王平,忝為敝莊副總管。」
剛說到這裡,又從裡面匆匆趕出一個人來,看到瘦金剛急忙拱手作揖道:「老師傅多年不見,難得佛駕賁臨,敝老主人聽到老師傅來了,甚是高興,特命在下趕來迎接,老主人正在西花廳恭候佛駕,老師傅快請。」
瘦金剛合十道:「施主是羅有福羅管事吧?真是多年不見了。」
王平忙道:「他是敝莊總管了。」
羅有福連說「不敢」,一面朝慈相大師拱拱手道:「這位大師……」
瘦金剛道:「他是老衲師侄慈相,黍掌敝寺戒律院。」
羅有福連聲說著「久仰」,引著兩位大師進入大門,一路直達西花廳。
只見廳門前站著一個身軀矮胖,鷂目廣顙,冬瓜臉的老者,呵呵大笑道:「老師傅十多年不曾蒞臨寒莊了,今天是什麼風把老師傅吹來了。」他急步趨下石階,迎著瘦金剛,歡然道故。
「阿彌陀佛。」
瘦金剛連連合十,含笑道:「老施主我佛保佑,福壽綿長,越來越壯健了,慈相,這位就是羅老施主,你快來見過。」
慈相大師走上一步,合十道:「貧僧慈相,見過老施主。」
這老者正是一統門的主腦羅八太爺羅大彬。
他聽到慈相二字,神情不禁一怔,繼而大笑道:「戒律院大師,老朽聞名已久,今日還是初見,快快裡面奉茶。
他把兩位大師剛讓進花廳,分賓主落坐。
只見總管羅有光又匆匆走入,躬身道:「啟稟老主人,從開封來的駝龍姜大俠,和丁建中丁大俠伉儷,偕同總管樊友泉來拜。」
「哦!」羅八太爺臉上一愕,一手撚鬚,微微一笑道:「駝龍和丁建中夫婦也來了,這倒巧啊!好,老夫座上有客,你去代老夫請他們進來吧!」羅有福應了聲「是」,返身退出。
只見副總管王平又匆匆走入,躬身道:「啟稟老主人,門外又來了終南派太一道長、守一道人,以及華山派破山劍客,飛霜劍吳女俠,和杜夫人求見。」
羅八太爺大笑道:「他們大概約好了來的,好,好,有請。」
不多一回,總管羅有福領著駝龍姜大川、丁建中、戴珍珠、姬青青、四香以及總管樊友泉。副總管王平領著太一道長,守一道人,破山劍客謝三泰,飛霜劍吳飛霞,杜夫人,杜小燕等人一同走入。
羅八太爺緩緩站起身,頷首笑道:「太一道長,姜大俠,謝大俠,丁大俠賢伉儷,都是老朽慕名已久的人,今天連袂遠臨,真是蓬蓽生輝,哈哈哈哈!諸位快快請坐。」
太一道長,駝龍姜大川拱手道:「羅老莊主名動江湖,領袖群倫,今日一見,果然盛名不虛!」
羅八太爺敞笑一聲,目光轉到丁建中、戴珍珠兩人身上,緩緩說道:「老朽聽說武林出了一對璧人,曾經機緣巧合,進入天香之宮,並以所得珍寶,黃河賑災,真是俠義肝膽,菩薩心腸,老朽對賢伉儷心儀已久,欽佩得不得了。」
樊友泉道;「只可惜江湖上重利輕義的人多,居然有喪心病狂的江湖巨寇,一再暗中破壞賑災,還想劫奪賑災珍寶,據為已有呢!」
羅八太爺勉強笑道:「天底下哪會有這種人?」
「自然有。」樊友泉道;「老莊主大概還不知道呢,這一再陰謀阻撓破壞賑災的人,就在洛陽,據說此人是江湖上一個匪類組織一統門的幕後主使人。」
羅八太爺神色有些異樣,冷然道:「老夫不知道。」
樊友泉道:「據說此人昔年是個私梟,走私販毒,勾結倭寇,無惡不作,最近又勾結天竺僧人,和中原武林作對……」
「老夫不想和你談這些。』羅八太爺冬瓜臉一昂,目視眾人呵呵笑道:「諸位比約好了來還要准,賁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
樊友泉含笑道:「羅老莊主問得好,敝主人和老師傅,老道長等人,是在天竺禪寺遇上的,既然到了洛陽,自然要順道來拜訪老莊主了。」
他這句話中帶出「天竺禪寺」四字,聽得羅八太爺臉色微微一變,問道:「你們去天竺寺作甚?」
樊友泉道:「天竺三尊者強佔天竺禪寺,勾結匪類,成立『護法堂』,為匪張目,老師傅、老道長,聯合敝主人乃是護送道善法師回寺去的……」他故意不說下去。
羅八太爺哼道:「結果如何?」
樊友泉含笑道:「現在已經圓滿解決了。」
羅八太爺道:「如何一個圓滿法子?」
樊友泉徐徐說道:「天竺三尊者鎩羽而回,讓出了天竺禪寺……」
羅八太爺突然雙目一瞪,盯注著樊友泉,沉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在下樊友泉,黃河賑災總管……」
樊友泉含笑道:「不過提起一個人來,老底主也許認識。」
羅八太爺道:「什麼人?」
樊友泉道:「先師九指翁。」
羅八太爺神情微微一變,嘿然道:「老夫不認識。」他口氣一頓,問道:「老夫還是一句老話,諸位大俠光臨寒莊,究有何事,還請明說。」
戴珍珠接口道:「賤妾和拙夫拜訪老莊主,確然有一件事要跟老莊主求證而來。」
羅八太爺道:「什麼事?」
戴珍珠緩緩從左手袖中取出一柄紫光晶瑩的玉匕首來,說道:「這柄紫玉匕,賤妾得之天香之宮,據說昔年共有一對,還有一柄是白玉匕,傳聞為老莊主所得,不知可有此事?」
羅八太爺微曬道:「老夫歷年來搜藏了不少古玩,白玉匕首,也不止一柄,老夫記不得了,丁夫人請把匕首讓老夫瞧瞧。」
戴珍珠道:「白玉匕首雖多,但二十年前老莊主幹方百計求得的一柄,據說老莊主從不離身,豈會有記不得的?」
羅八太爺怒聲道:「丁夫人此話什麼意思?」
活靈官守一道人早巳聽得不耐,大聲道:「為了一柄白玉匕首,老施主設計把泰山八手仙猿常大俠,華山流雲劍客孫景陽,岐山姬家孟女俠,和敝派虯髯劍客杜師弟害死,如何推得一乾二淨?天竺三尊者已經鎩羽回去,一統門妄圖與中原武林作對的陰謀,也已徹底失敗了,如今你四維園已被各大門派所包圍,你此時還不俯首認罪,難道還想抵賴麼?」
他一下把整個行動,全掀了出來。
羅八太爺氣得一張冬瓜臉紅如豬血,仰首大笑道:「好,好,你們結伙而來,原來是對付老夫來的……」
他虎的從椅上站起,目光冷厲,徐徐一掃,洪聲道:「老夫縱橫江湖數十年,大小陣仗見得多了,不錯,一統門是老夫所創,諸位以為逼走天竺三尊者,一統門就失去強有力的支持,任憑諸位脅迫了,那真是太小看一統門了,哈哈,就憑諸位這點實力,要想和一統門為敵麼?」
說到這裡,抬頭道:「來人哪!」
總管羅有福急步趨入,在門口應道:「屬下在。」
羅八太爺問道:「聽說有人包圍咱們四維園,不知可有此事?」
羅有福躬身道:「回老主人,確有此事。」
羅八太爺又道:「如何處置了?」
羅有福答道:「全已拿下了。」
「全已拿下」,這話當然沒有人會相信。
「很好。」羅八太爺回顧了眾人一眼,冷然道:「諸位大概還不相信吧?好,你去叫他們把人押進來。」
「是。」羅有福躬身應了一聲,退到簷前,大聲道:「老主人有令,著人把擾亂四維園周圍的亂黨,一起押上來。」
這話聽得在座之人,不得不相信了,各自心中暗暗納罕,不知被他們擒住了一些什麼人?
但見副總管王平走在前面,他身後出現一隊手執大斫刀的勁裝漢子,果然押著幾十個人在花廳前面的天井中站停。
這幾十個人中,最前面赫然有武當派掌門人的師弟玉磐子,和八個藍袍道人,少林寺達摩院主持慈惠大師,和十來個和尚,以及丐幫行令長老只手擎天祝立五,洛陽分舵舵主時尚廉,神彈子賀德生,其他還有十幾個改扮貨郎,賣漿,賣瓜等各種不同身份的丐幫弟子。
這些人似是全被點了穴道,神情顯得十分委頓!
這下,直看得在座之人,莫不聳然變色!
看來佈置在四維園周圍的人,全已被他們一網打盡!
只有鐵拐仙,丐幫幫主曾劍髯,和宮九疇三個人漏網,但卻多了武當派的玉磐子等九人。
大概武當派接到瘦金剛派人送去函件,和武當孽徒玄清之後,才派玉磐子率領八名弟子趕來參加行動的了。
羅八太爺看得呵呵一笑道:「諸位看清楚了,這大概就是方才守一道長說的各大門派層層包圍四維園的人了?老夫不妨告訴諸位,和一統門為敵的人,沒有一個能逃得出老夫的手掌心去,包括諸位在內……」
丁建中劍眉一剔,冷然道:「羅八,你在咱們的手中……」
擒賊擒王,口中喝著,人已突然欺近過去。
「哈哈!老夫豈會沒有準備?」羅八太爺笑聲未落,右手在他太師椅靠手上輕輕一按,但聽「呼」的一聲,他那把太師椅忽然凌空飛起,同時一陣天地搖動。
眾人眼前突然一暗,整個花廳四面鐵板齊落,把眾人關在花廳之中!
瘦金剛、丁建中等人眼看羅八太爺太師椅凌空飛起,一陣喝叱聲中,各自揮掌往上擊去,掌風呼嘯,勁風四旋,但太師椅去勢奇快,一閃即逝,就失去了羅八太爺的蹤影!
花廳上登時一片黝黑,伸手不見五指,好在在座之人,有不少都是內功精湛,目能夜視,眼前雖黑,還能看得清楚。
黑暗之中,響起樊友泉的聲音說道:「主人、夫人,身邊寶劍,可以斬金截鐵,速即破壁而出,此處四不通風,慎防老賊施放毒煙,再遲只怕來不及了。」
戴珍珠已從身邊取出幾顆夜明珠,分交四香托在掌心,花廳上立時現出了瑩瑩珠光,作為照明!
但樊友泉說對了,珠光一照,果見花廳屋頂,已有縷縷黃煙,像纓絡般蔓延下垂。戴珍珠冷笑道:「區區毒煙,還難不倒人!」
她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色呈胭脂的圓瓶,揭開瓶蓋,用手指甲挑了少許,輕輕一彈,登時滿室異香,使人精神為之一爽!
她彈出來的,正是得自天香之宮的「天香散」。
丁建中更不待慢,抬手掣出倚天劍,直奔大門,門口已被一方厚重的鐵板擋住,他口中大喝一聲,使了一招「直破天門」,勁貫劍尖,但聽「嗤」的一聲,長劍應手刺入。
再使勁一轉,劍尖依著門框由左向右橫劃,轉而向下,連劈了四劍,已劃開一道門戶,口中再是一聲大喝,飛起一腳,只聽「蓬」然一聲巨震,一塊比大門略小的厚重鐵板,被他這一腳踢得「呼」的一聲,直飛出去數丈來遠,又是震天動地的一聲大響,落到大天井中間!
大門敞開,天光登時由門外射了進來。
丁建中回身拱拱手道:「大師,老道長請。」
瘦金剛合十道:「丁施主賢伉儷是此行主將,不用和老衲客氣了。」
樊友泉忙道:「強敵當前,主人、夫人快不用客氣了。」
他悄悄和駝龍、破山劍客、戒律院慈相大師、飛霜劍吳飛霞幾人說了幾句,要他們搶出花廳之後,等丁建中夫婦和對方動手之際,負責救人。
這時丁建中、戴珍珠已領先走出花廳,大家也相繼魚貫而出。
從羅八太爺連人帶椅遁出花廳,四周鐵板松落,廳頂放出毒煙,到丁建中破門而出,前後也不過幾句話的工夫。
敢情對方沒料到他們會有如此快法,大有措手不及之惑,因此廳外竟然連一個賊黨也沒有看到。
大門鐵板落地,這一聲震天般的大響,才使賊黨驚覺!
丁建中等人剛走出花廳,才看到一行人匆匆的從長廊上奔行而來。
為首那人,是個手仗長劍的藍袍青年,生得貌相英俊,只是臉型稍嫌瘦削,鼻露鷹鉤,一看就知是心機深沉之人,此時雙目凝煞,一臉鐵青,領頭走來,正好看到丁建中夫婦,不禁咬牙切齒的喝道:「丁建中,今天叫你們來得去不得!」
這人正是羅八太爺的兒子羅文錦!
丁建中朗笑一聲道:「姓羅的小賊,你出身少林,背師叛門,投到西天竺,學了幾手旁門左道的功夫,就目無師門,姦淫殺人,助紂為虐,替老賊主持一統門,陰謀顛覆各大門派,危害天下武林,居然還敢不顧數十萬黃河賑災黎民,企圖劫奪賑災珍寶,劫持開封城內協助賑災的縉紳,當真淫惡滔天,殺孽深重,像你這點輕輕年紀,已是集萬惡於一身,若是讓你活到你老子那般年紀,更不知有多少人遭受禍害,算起來你比老賊還要無惡不作,丁某今天第一個就把你除去,為武林除暴,為世人除害,你準備好了!」
羅文錦早已聽得怒不可遏,長劍一指,臉上青氣大盛,冷喝道:「姓丁的,今天若是讓你活著離開四維園,我誓不為人。」
丁建中大喝一聲;「接招!」劍勢如虹,直劈過去。
羅文錦同樣長劍一揮,迎擊過來。
兩人這一動上手,立時各出奇招,互相搶攻,一個展開崑崙「少清劍法」,是玄門降魔之劍,一個施展的西天竺「紅衣劍法」,劍勢凶辣奇詭,霎那之間,就劍光繚繞,劍氣縱橫,間以劍劍交擊,發出鏘鏘劍鳴!
兩人敢情都嫌光憑一支長劍,不能迅快壓倒對方,於是丁建中在長劍揮舞之際,左手又使出崑崙絕學「縱鶴擒龍」、「雲龍九掌」和「乾元指功」。
羅文錦左手同樣使出了天竺「大手印神功」和「九陰摧心掌」來。
在一陣陣震懾人心的「鏘」鏘」劍鳴聲中,又同時響起了「啪」啪」震響,是全場最引人注目的一場激烈拚搏了。
戴珍珠守在丈夫身後,因為丈夫正在和羅文錦動了手,她不好同時上去,就站停下來替丈夫押陣。
她身後春夏秋冬四香,分立左右,各人都已掣出了兵刃,右劍左扇,全神戒備。這時所有的人,差不多全已動上手了!
原來跟隨羅文錦趕來的人數,足有二十幾個之多,其中有一老者和三個中年漢子,衣飾怪異,面貌凶獰,頭戴闊邊無頂草帽,腰間斜插一柄長刀,一望而知不是中原之人。
另外還有兩個一身黑衣的老者,同樣的背負黑穗長劍,面目冷森,年齡差不多已有七旬左右。
另外還有兩個中年漢子,正是方才天竺的護法,被駝龍點了穴道,交由四名少林弟子押解來的,大概在抵達四維園之後,被賊人救出來的,(連少林達摩院住持慈惠大師都落入了對方手中)他們是天竺三尊的門下,此刻手上已經撤出兵刃,各持一柄降魔杵。
除了這幾個比較特殊的人之外,其餘十幾個人,也都是黑道中的著名凶人,在人數上,對方就已佔了多數!
樊友泉本來預計丁建中夫婦一旦動上了手,就可以分出人手,前去救人;但如今對方這批人的出現,自己這邊人手就不夠分配了!
他悄悄告訴了瘦金剛、駝龍等人,對方四個戴闊邊草帽的是倭人中著名的老刀客柳二郎,和他三個徒弟。兩個黑衣老者則是昔年九陰門漏網的左右護法祁連雙劍,都是極厲害的人物,救人之事,只好暫緩,等這一場搏鬥結束之後再說。
大家商議停當,也各自選定了對手,暗中留意對方的動靜。
丁建中和羅文錦一動上手,對方的人,果然也撤出兵刃,逼近過來,大家更不打話,各自接住了選定的對手。
駝龍赤手空拳(他從不使用兵刃)迎住了倭人老刀客柳二郎。守一道人、杜夫人、飛霜劍吳飛霞迎住了老刀客的三個徒弟。
慈相大師和破山劍客謝三泰迎住了祁連雙劍。
常慧、姬青青搶出去迎住了天竺門徒兩個中年漢子。
剩下瘦金剛知本大師、太一道長,和樊友泉三人,並未出手。(杜小燕也沒出手,但她跟著杜夫人、娘和一名倭人接戰,她就站在娘身後不遠)。
對方還有十幾名黑道凶人,平日久走江湖,眼看瘦金剛和終南太一道長兩人都未出手,自己等人上去,就得和這兩位武林中聲名甚著一僧一道交手,還有誰敢上去?因此老遠就剎住了身形,不敢再上前一步。
駝龍的對手是老刀客柳二郎,他和羅八太爺是昔年在珠江三角洲一帶走私販毒,殺人越貨的老搭擋,羅八太爺創立一統門,他是最早的最高護法,地位和天竺三尊者相等。
此人刀法之狠,在中原武林雖然很少露面;但在倭人中是首屈一指的人,一般人使刀,都是右手握刀,但他那柄刀,刀柄特長,用兩手緊握刀柄,劈起來刀光如練,呼呼有聲,凌厲無匹!
但他遇上的對手,是中原大大有名的駝龍姜大川。雖然不使兵刃,可是雙掌開闔,有如兩柄開山巨斧,豈同小可?
何況雙手握刀,使起來再靈活,也總嫌笨拙,駝龍對敵經驗何等老到?既然外號有一個「龍」字,身形一定動如龍游,進退如風。因此老刀客刀法縱然凌厲,也劈不到駝龍一點衣角,反而駝龍一記記開山掌劈得老刀客閃避不迭。
他先前還仗著自己神刀無敵,笑對方僅憑一雙空手,豈不自找死路?
等到幾個照面之後,才知道中國武功,果然博大精深,不可輕視,一臉凶獰狠傲之氣,立時收斂了不少,但駝龍要想傷他,也卻非易事,兩人還算打成了平手。
飛霜劍吳飛霞、守一道人、杜夫人三支長劍接戰老刀客門下三個倭刀客,這三支長劍,施展開來,劍光縱橫,輕靈快捷,自然不是雙手握刀,變化不多的倭人所能抗拒。因此除了先前他們亂砍亂劈,一度氣勢如虹,但不到三十個回合,就漸漸落了下風。』常慧、姬青青迎戰天竺寺兩個護法,姑娘家以為他們剛才被駝龍點住穴道,(那是大勢已去,沒有抵抗)武功一定不會很高。
哪知這兩人和羅文錦、羅無雙是同門,藝出摩達尊者門下,這一對降魔杵施展開來,金光耀目,勢道沉猛。兩個小姑娘兩柄長劍和他們交手不到十招,就被震得右臂發麻,劍法為之滯泥,已被迫得連連後退。
戴珍珠眼看兩個妹子不是對方對手,暗暗叮囑四香,注意兩位姑娘,必要時去把她們替下來。
慈相大師和破山劍客迎接祁連雙劍這兩個邪派中的頂尖高手,不但穿的是一身黑衣,長劍上掛的是黑穗,連他們使的兩柄劍,也是黑色的,不但黑,而且劍身也特別闊,看去就有說不出的詭異。
慈相大師是少林戒律院住持,戒律院專管教叛門逆徒,武功可說是少林八院中最高的人。
少林寺規定,凡當戒律院住持的人,在少林七十二藝中,至少須精通七藝,平常寺僧,能精通一藝,已是一流高手,精通七藝的少林寺也可以說只此一人了。
慈相大師身通七藝,對付一個祁連雙劍,自然綽有餘裕。
但破山劍客謝三泰就不同了,他縱然精練華山劍法,劍上造詣極深,祁連雙劍,是武林黑道上首屈一指的高手,雙方戰到十幾個回合,破山劍客就已感覺不對!
對方一柄黑劍每揮出一劍,都帶有一道濃重的陰寒之氣,而且劍光劃過之後,這一招應該說已經過去了,但劍光帶來的濃重陰寒之氣,卻仍然滯留不散!
這十幾招下來,左右前後,縱橫交織的滯留寒氣,已經佈滿了周圍一丈方圓,使人感到愈來愈冷,打到四十幾招,漸漸感覺手指凍得有些僵硬,連運劍右臂也沒有平時的靈活了,一時之間,幾乎失去了抗拒之力,腳下連連後退。
四香奉了戴珍珠之命,本來是接替常慧和姬青青的,但此時看到破山劍客敗像已露。對方一個黑衣老頭比兩個天竺門下護法弟子還要厲害。
秋香忙道:「春香姐姐,你和夏香姐姐幫助常姑娘,姬姑娘就夠了,謝大俠形勢危急,我和冬香去把他替下來。」
說到這裡,急忙催道:「冬香,快來!」
兩人一躍而上,秋香叫道:「謝大俠,你只管退下來,這老賊讓給小婢了。」
冬香接口道:「這老賊一身烏黑,絕不是什麼好人,咱們早些把他打發了就算。」
兩人右劍左扇,一左一右閃身而上,說話聲中,兩把鐵扇交叉一對,就聽「噹」的一聲,叉住了刺來的一支烏黑長劍,同時右手一招「剖龍取肝」,兩支長劍分取對方腰際,一招就把黑衣老道逼退了一步,輕易的替下了破山劍客。
破山劍客謝三泰暗暗叫了聲:「慚愧,自己堂堂華山派掌門人,竟還不如戴珍珠手下兩個使女,這真叫強將手下無弱兵了!」
春香、夏香眼看秋香兩人一下接下了黑衣老者,也自見獵心喜,哪還猶豫,口中叫道:
「夏香,咱們也該上去了。」
夏香早就躍躍欲試,聞言柳眉一挑,笑道:「咱們早該出手啦!」
纖腰輕輕一擺,像一陣風般朝和姬青青動手的中年漢子欺了過去,叱道:「你幾時逃出來的,還不快快束手就縛?」
長劍從橫疾落,砸在他降魔杵上,左手折扇「刷」的一聲巧妙的朝他喉頭劃去。
那漢子沒防到夏香出手竟會這般奇幻,等到驚覺,鐵扇已經劃到喉頭不過數寸,心頭一驚,急忙往後躍退。
哪知姬青青方才屈居下風,心頭氣憤已極,口中嬌叱一聲,長劍橫掃,劍光一閃,那漢子慘嗥一聲,雙腳齊膝截斷,痛得昏死過去。
春香和夏香同時撲出去的,她也同樣一下欺到了和常慧動手的中年漢子右首,一聲不作,長劍揮出,就格住了對方降魔杖,左手鐵扇,「啪」的一聲,敲在他右手「天宗穴」上。她這一手使得極快,那中年漢子驟不及防,(其實天仙香子的「霓裳扇舞」,招式離奇,武功再高的人,也防不勝防)但覺右臂一麻,(「天宗穴」在肩頭大骨下陷中)心頭猛吃一驚,急急往旁閃出。
常慧和姬青青都是最刁蠻的人,方才被他又沉又猛的降魔杖逼得還手無力,連遇險招,心裡恨透了他,有這一絲空隙,哪肯放過,左手取了一把「太陽神針」,在他躍退之際,撒了出去。
那漢子和他同伴一樣,口中驚啊出聲,已跟著倒了下去。
春香咭的笑道:「沒用的東西!」
她一個轉身,朝夏香招呼道:「夏香,咱們現在該去幫秋香她們,收拾那個黑老頭啊!」
夏香道:「對,上!」兩人嬌軀一扭,有如兩隻穿花蝴蝶一般,迅快的竄飛上去。
春香叫道:「秋香,我們來啦!」
她喊聲甫出,已和夏香劍扇同施,攻了上去。
秋香、冬香替下了破山劍客,但這黑衣老者乃是昔年九陰門的右護法,武功何等高強?
秋,冬二香在劍招上,可比他差得很遠,因此兩三招下來,劍勢出手,就被對方黑劍逼得施展不開,只有左手鐵扇,招式玄奇,才能補劍招上的不足。
這時聽到春、夏二香趕了過來,秋香急忙叫道:「春香姐姐,咱們要棄劍啦!」這是她們的暗號,「棄劍」,就是改使雙扇。
春香應道:「好!」
這聲「好」,四個人果然同時退後一步,右手一揚,把手中長劍丟去。
黑衣老者江湖經驗何等老到?這四個丫頭突然棄去長劍,豈會無因?目光一抬,冷然笑道:「小丫頭,你們想在老夫面前耍花招,那可還遠著呢!」
「不遠!」秋香咭的笑出聲來,在這一霎那,四人倏退乍進,右手揚處,各自多出一柄精鐵折扇!
四個人纖腰輕扭,人影晃動之際,八把鐵扇乍然展開,眨眼間漫天扇影,到處飛灑,但聽「錚」錚」之聲不絕於耳!
黑衣老者一柄黑劍還未劈出,就被她們鐵扇一記接一記的敲在劍身之上,同時另一隻手的鐵扇,卻劃起了一道道玄光,朝他全身上下前後左右的要害大穴襲到。
黑衣老者這一驚非同小可,心中暗道:「她們這是什麼招式?」
就因他右手黑劍被她們鐵扇一記接一記敲打,無法變換招式,這一瞬間,他身上已有五六處大穴,被四香的鐵扇敲中。
這要換了旁人,被擊中一處,就已倒下去了,但黑衣老者乃是著名的祁連雙劍,九陰門老魔頭,此時身上五處大穴受制,他仗著精純內功,依然支持不倒,但心知這番難逃劫數,口中長歎一聲,左手一掌,自碎天靈,往後倒去。
冬香奇道:「咦,他自殺了!」
夏香道:「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那和慈相大師動手的黑衣老者,兩人劍、杖(慈相大師使的是禪杖)交擊,打到八十餘招,還是平手,此時驟睹同伴自碎天靈,倒了下去,口中大叫一聲:「老二……」
捨了慈相大師,縱身飛撲過去。
慈相大師左手一抬,彈出一縷指風,他使的是佛門「一指彈神功」,擊中黑衣老者後心!
黑衣老者大叫一聲,從空中跌落下來,才發現一身真氣,業已被老和尚一指震散,祁連雙劍,豈肯落人之手?他舉手一掌,自震天靈而死。
這一瞬間,慘叫連續響起,飛霜劍吳飛霞使出一招「倒垂蓮花」劈了倭刀客,杜夫人也以一招「飛雲掌」擊中對方右肩,再補上一劍,結果了另一個倭刀客。
活靈官守一道人眼看三個刀客,只有自己還未得手,口中暴喝一聲,側身欺進,一劍穿心而過。
老刀客和駝龍久戰不下,早已被逼了下風,此刻眼看三個徒弟均已畢命,心頭更是急怒攻心,雙目盡赤,口中「呀」、「呀」亂叫,雙手握刀,揮舞得霍霍生風,猛斬急劈,和駝龍拼上老命。
前面說過,雙手握刀,任你劈得再快,總嫌笨拙,遇上二流人物,還可逞一時之威,但遇上駝龍這樣的頂尖高手,就黔驢技窮,先前駝龍只是要看看他倭刀招數,究竟有些什麼威力,但這些時間下來,他不禁暗暗冷笑,倭人所謂「刀客」,不過拾唐人武功的余唾,從「斬馬刀」變化而來,根本談不上招數。此時他橫刀斬來,身形一個輕旋,口中暴喝一聲,右手揚手一掌,順著他刀背劈落。
老刀客一刀劈空,陡覺刀背上如中千斤重錘,刀勢不禁往下一沉,他這一刀上用足全力,刀勢一沉,上身自然跟著往前微撲,駝龍左手一掌,掌風如濤,蓬的一聲擊在他背上。
老刀客口中「呃」了一聲,一個人朝前直摔出去三四步,再也站立不住,跌了個狗吃屎,長刀一棄,雙手箕張,一個虎跳朝駝龍撲來,這是垂死掙扎,他還想抱住駝龍拚命。
駝龍沒等他撲到,右手直立如刀,迎劈出去,這一掌當然端端正正擊在老刀客柳二郎的胸前,老刀客口噴鮮血,一個人直飛出去兩丈來遠,仰天摔倒,再也不動了。
天井中,所有戰鬥,前後不過一頓飯的時光,對方幾個高手,全已伏誅,瘦金剛和太一道長,還未出手,這可把其餘十幾個賊黨看得心膽俱寒,只有羅文錦和丁建中雙劍齊舉,劍風激盪,拚鬥出三百招以外,依然難分勝負。
但羅文錦心裡有數,他方才連使「大手印」、「九陰掌」和「般若禪掌」,和丁建中硬拚了幾招,「大手印」和「般若禪掌」,還可接得下對方的掌力,自己一向以為最厲害的「九陰摧心掌」,簡直無法抗拒對方的掌功,差點就被丁建中把真氣震散,(丁建中練的「三陽玄功」,正是「九陰掌」的剋星)因此左手不再使掌了,只是全力使劍,和對方力戰。
戴珍珠一直站在邊上觀戰,心中暗暗奇怪,丁郎和自己聯手,連天竺三尊者之首的摩迦尊者都不是對手,羅文錦只是摩迦尊者的門下,丁郎一柄長劍,竟會久戰不下。
她怎知他夫婦練的「三陰三陽玄功」,必須兩人聯手,才能發揮至大至剛的威力,僅憑丁建中一個人,「三陽玄功」雖能克制羅文錦旁門「九陰真氣」,但所謂孤陽不長,獨陰不生,最多也只能憑劍招變化,和各人的武功爭勝,無法發揮「三陽玄功」威力。
就在兩人激戰未休之際,少林戒律院慈相大師手持禪杖,緩緩走了過去,口中低喧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羅文錦你是本寺上代掌門人嫡傳弟子,當時因你一念之差,只把你取消少林門人,並未追回武功,那是希望你回頭是岸,不可再犯少林戒條,你竟怙惡不悛,變本加厲,不僅淫惡滔天,還嘯聚匪類,勾結倭人,和各大門派為敵,老僧奉方丈令諭。著即追回武功,按律處置,你還不束手就縛,更待何時?」
他這番話,運用「獅子吼神功」說出,旁人聽來,雖然不響,但聽到羅文錦耳中,每一個字都如焦雷一般!
他正和丁建中動手,只覺心頭狂震,劍法不禁呈現滯亂之象!
丁建中因慈相大師已在發話,不願乘機追襲,長劍也隨著一停。
羅文錦臉色鐵青,雙目盡赤,眼看丁建中劍招停住,這是大好的機會,口中怪笑道:
「老和尚,你說什麼?要追回本公子武功。」
身形閃電般欺到,右手長劍一記「獨劈華山」,當頭飛劈過來,他存心一招劈敵,左手使了一記「九陰摧心掌」和右手劍勢同時發出,劍先劈落,左手也隨著拍到慈相大師胸口。
慈相大師巍然而立,口中沉喝一聲:「孽障,還敢逞強?」右手鑌鐵禪杖一記「橫架金梁」,朝上架起,左手大拇指輕扣中指,無名指,食指和小指直伸,當胸停住,朝前點出。
少林寺只有戒律院住持通七十二藝中的七藝,此刻使出來的正是「如來拈花指」。
羅文錦這一掌如果使出「大手印」來,同樣是佛門神功,也許還可以功力相抵,但他估計錯誤了,以為丁建中練的純陽功夫,正好克制自己「九陰掌」,對別人來說,「九陰掌」
遇上任何掌功,陰氣都能隨掌滲入,震摧對方心脈,威力大過「大手印」。
但他怎知慈相大師這一記「如來拈花指」,如何能擋得住,但覺左掌發出,驟然一震,整條左臂立時麻木若廢,口中悶哼一聲,一個人登登登往後連退了三步。
說也真險,慈相大師鑌鐵禪杖朝上架起,怎知羅文錦手上的龍泉劍也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名劍(如非名劍,和丁建中拚鬥了將近三百招,早就被倚天劍削斷了)劍杖乍接,但聽「噹」
的一聲,一支粗逾雞鵝的鑌鐵禪杖,立被齊中截斷,半截斷杖,從空中掉落下來。
差幸慈相大師一記「拈花指」把羅文錦震了出去,不然的話,這一劍就可把慈相大師劈為兩半。
丁建中一見慈相大師禪杖被削斷,羅文錦手中持有利器,急忙掠上,仗劍喝道:「姓羅的,還是咱們來見個高低吧!」
慈相大師擲去斷杖,沉聲道:「丁大俠,他這少林敗類,該由貧衲處置。」丁建中聽他這麼說了,只得往後退下。
羅文錦運功一試,左臂已被老和尚廢去功力,再也無法動彈,心頭更是憤怒,厲笑道:
「本公子那就送佛送上西天了。」
右手長劍刷刷急刺過來,記記都是凶狠毒招,立意要把老和尚立斃劍下。
慈相大師口喧佛號,赤手空拳,施展出「十二拿龍手」,灰衣晃動,一雙手臂倏伸倏縮,在他一片劍光中閃避遊走,志在奪劍拿人!
這回顯示出少林寺領袖武林的神功,果然盛名不是幸致,僅憑慈相這一手神功,就奇幻莫測,不同凡響,看得雙方的人,莫不全神貫注,屏息不敢呼吸!
羅文錦劍光如織,龍泉劍劍風嘶嘶,就是刺不到慈相大師身上,打到第三十六招上,但聽慈相大師大喝一聲,左手已扣住了羅文錦執劍右腕,左手閃電之間,在他身上連拍了九處大穴。
等他左手一鬆,羅文錦長劍落地,一個人臉如金紙,像生了一場大病,砰然一聲,委頓在地,只是張著口喘息!
「好哇,老夫和你們拼了!」只見羅八太爺滿臉俱是獰戾之色,右手執著一柄尺許長,晶瑩奪目的白玉短劍,從花廳中大步走出。
杜夫人冷喝道:「老賊,你終於出來了!」
這一瞬間,守一道人、破山劍客謝三泰、飛霜劍吳飛霞、姬青青、常慧、樊友泉等人,仇人相見,份外眼紅,全都迅快的圍了上去。
丁建中一擺長劍,迎向他正面。戴珍珠叫道:「大家小心,他手上拿的是白玉匕,善削兵刃。」
隨著喝聲,也從袖中取出一柄紫光晶瑩的紫玉匕來,左手執一柄白玉扇,跟著丈夫身邊,迎了上去。
這時慈相大師已經一把提起被廢去武功的羅文錦,退後了幾步。
駝龍朝退到左廊下的十幾個賊黨大聲喝道:「爾等還不放下兵刃,束手就縛,更待何時?」
那十幾個賊黨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凶人,眼看一統門已經一敗塗地,束手就縛,後果不堪設想,三十六著,自然走為上著,不待駝龍說完,大家不約而同紛紛縱身掠起,朝外奪路而逃!
突聽圍牆外響起一聲嘹亮大笑,接著「篤」的一聲,鐵拐仙李老二、丐幫幫主曾劍髯和宮九疇三人已在牆頭現身。
曾劍髯手執八尺長一根青銅打狗棒,洪喝道:「一統門的人聽著,丐幫調集中原五百弟子,已把四維園團團圍住,所有附賊的人,若不趁早放下武器,妄想突圍,丐幫只有大開殺戒,一律格殺勿論了。」
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有五百弟子圍住四維園,那就沒有一個人逃得出去了。
十幾個賊黨已經掠出去的,又紛紛退了回來,大家聚集一起,如負隅之虎,還在猶豫!
右首長廊上,又有一行人迅快的穿行而來,為首的赫然是副總管王平,他身後跟隨著武當玉磐子,和八個藍袍道人,少林達摩院住持慈惠大師,和八名護法弟子,丐幫行令長老只手擎天祝立五,洛陽分舵舵主時尚廉,神彈子賀德生,還有十幾個改扮貨郎,賣漿等的丐幫弟子,這些人手上,全已拿著兵刃,最後兩名丐幫弟子還押著一個雙手反剪,被繩索捆綁了的四維園總管羅有福。」
大家正感奇怪,只見付總管王平手仗長劍,朝圍著羅八太爺的圈中走去。
武當玉磐子和少林慈惠大師,丐幫祝立五、神彈子賀德生等人的突然出現,使得在場的俠義道聲勢更強!
那十幾個賊黨眼看走既無望,戰又不敵,只得紛紛放下兵刃,願意束手就縛。
駝龍洪笑一聲道,「諸位自己應該知道,你們在江湖上作過多少惡,造過多少孽,如若放你們離開,難保不重操舊業,因此武功必須廢去,沒有武功,才會真正重新做人,如今一統門已破,姓羅的老賊一生走私販毒,聚集了不少不義之財,待會可酌予爾等財物,離去之後,也好經營個小本生意謀生,爾等可在東首廊下等候。」
說完,雙手連發,在各人身上連點數點,廢去了他們一身武功。這些人在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好接受,一起去到東首廊下,並排在石階上坐下。
再說羅八太爺剛一走到階下,就被眾人圍住,他已橫上了心,仰首厲笑道:「好,好,你們再多來幾個,老夫也不在乎。」
宮九疇手持長劍,從牆頭縱落,也朝羅八太爺圍去,口中笑道:「羅八,你還認識我麼?」』
羅八太爺看了他一眼,哼道:「老夫一生殺人無數,你是何人,老夫如何記得?」
宮九疇道:「在下宮九疇,先師九指翁,你不會不記得吧?」
羅八太爺一眼看到副總管王平也擠了過來,不覺沉喝道:「王平,莫非你也和老夫有仇麼?」
大家目光不覺齊朝王平投了過去。
王平厲聲笑道:「老賊,是你瞎了眼睛,你再看看我是王平麼?」
他衣袖在臉上用力一陣擦拭,揩去了一層易容藥物,竟是一個粗眉大眼的年輕人!」
杜夫人忽然失聲道:「少鵬,竟會是你!」
少鵬,正是虯髯劍客杜飛鵬的兒子。
杜少鵬目蘊淚水,點頭道:「是的,孩兒混入四維園,已有數月之久,一直跟隨王平手下做事,三個月前在北邙殺了副總管王平,冒名北來,為的就要手刃老賊,替爹報仇。」
「哈哈!」羅八太爺大笑一聲道:「憑你們還奈何不了老夫。」他目光逐一從眾人臉上掠過,一指常慧、姬青青兩人,問道:「你們兩個丫頭呢?」
常慧切齒道:「我叫常慧,我是給先父八手仙猿報仇來的。」
姬青青接著道:「我娘是岐山家的孟素蘭。」
「很好!」羅八太爺道:「你們都來了,那就一起上吧!」
喝聲出口,突然身形一晃,朝姬青青、常慧兩人欺去,右手白玉匕揮起一道晶光,有如匹練飛射。
姬青青、常慧兩人嬌叱一聲,雙劍同時交叉飛起,一個架他劍勢,一個刺他右腰。
羅八太爺冷嘿一聲,右手輕輕一轉,但聽「噹」「噹」兩聲,兩支長劍立被削斷。
杜夫人吃了一驚,急忙斜發一劍,削向老賊肩頭,守一道人更不怠慢,口中一聲暴喝,一劍直貫前胸。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羅八削斷姬、常兩人長劍,杜夫人和守一道人的長劍也同時刺到,羅八面帶獰笑,右手一探,竟然抓住了杜夫人的長劍,「啪」的一聲,硬生生把長劍拗斷,守一道人貫胸一劍卻劃今正著,羅八胸脯一挺,守一道人這一劍竟然像刺在鐵石之上,他右手一圈,白玉匕噹的一聲,又把他長劍削成兩截!
杜少鵬、杜小燕眼看娘的長劍被羅八伸手抓住,兩人大吃一驚,各自挺劍便刺。
羅八左手一掌劈向杜小燕,同時飛起一腳,把杜少鵬踢了一個觔斗,翻滾出去。
因為大家圍成了一個大圈子,把羅八太爺圍在中間,羅八太爺欺向姬、常兩人,乃是大圈子的右方,他削斷四人長劍,一掌逼退杜小燕,腳踢杜少鵬,只是身子打了一個轉的工夫,就把大圈子右方七個人逼得齊向後躍。
丁建中沒想到羅八竟有這般神勇,尤其他練成「金剛罩」,週身刀劍不入,可以手斷寶劍,也大感驚慄,急忙喝道:「諸位請退,老賊練成『金剛罩』,不是普通兵刃所能傷他,還是由愚夫婦來對付他吧!」
樊友泉道:「主人說得極是,諸位速退。」
羅八太爺大笑一聲道:「丁建中,老夫先除去你夫婦兩個也好!」人似旋風,在說話之時,一下朝戴珍珠欺過去,白玉匕首當胸就刺。
戴珍珠左手白玉扇不敢輕攖其鋒,右手一翻,紫玉匕「叮」的一聲,架住了對方白玉匕,左手玉扇一道瑩光,閃電削向對方咽喉。
丁建中看他出手,倚天劍嘶的一聲,朝他左肋點去。
羅八太爺看出丁建中手上是一柄古劍,光華極盛,倒也不敢大意,右手一滑,由下翻起,削向他的倚天劍,但聽又是「叮」的一聲,劍匕乍接,羅八陡覺右臂一震,禁不住後退了一步。
戴珍珠身形翻飛,紫玉匕在前,白玉扇在後,又朝羅八攻到。
羅八怒極,濃哼聲中,白玉匕朝紫玉匕上硬砸過去。
方才戴珍珠架住羅八白玉匕,只不過是架住而已,但這回「叮」的一聲,金振玉撞,羅八隻覺戴珍珠匕上,突然傳來一股巨大無比的力道,右臂猛震,腳下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心頭不禁大奇。
他不知方才只是戴珍珠一人接住他的匕首,「三陰玄功」還不能發揮威力,這回丁建中和她聯手,有「三陽玄功」之助,威力驟然增強了何止倍蓰?因此丁建中一劍,只把他震退一步,戴珍珠這一匕,卻把他震退了兩步。
就在他被震後退,丁建中長劍又已劃到。
羅八太爺對兩人恨之切骨,大吼一聲,揮匕迎擊,這下他已用上了全力,只聽又是「叮」
的一聲,丁建中因戴珍珠之助,劍勢擊出,威力比方才又增強了甚多,「叮」聲甫發,羅八太爺哪裡還接得下來?不覺登登的連退了五步之多。
丁建中大喝一聲:「老賊,你也不過如此!」
又是刷的一劍,斜劈而出!
戴珍珠柳腰一扭,匕先扇後,同時攻到。
這回「三陰、三陽玄功」,因兩人同時出手,可說已發揮到極致,兩道劍光,頓然暴漲,羅八太爺連番被震後退,已是雙目盡赤,怒吼一聲,使出了全身功力,一招「秋水橫舟」,匹練般白光朝兩人揮出。
他焉知戴珍珠一匕一扇,看似匕先扇後,實則同時擊到,紫玉匕迎擊白玉匕,左手白玉扇卻在身形半旋之際,「啪」的一聲,擊中羅八執匕的右臂「曲池穴」。
羅八練成「金剛罩」,刀劍不入,就算點中他穴道,可說毫不在乎,但丁,戴聯手,「三陰、三陽玄功」,已貫注兩人全身,這一扇,一股「三陰玄功」的陰柔勁氣,正好柔能克剛,透穴而入,一條右臂登時被廢,同時他橫匕揮出,這一招「秋水橫舟」,本可擋住倚天劍和紫玉匕的攻勢,但倚天劍和紫玉匕上,也已融會了「三陰、三陽玄功」,他如何抵擋得住?口中大叫一聲,白玉匕「噹」的一聲跌墮地上,一個人被兩人凝聚在劍上的玄功一逼,但覺一陣和風,透體而過,震得憑空飛起,跌出去一丈多遠。
姬青青、常慧兩人手中長劍被削,心頭十分氣憤,此時一見老賊被丁大哥夫婦震飛出去,常慧掏了一把「太陽針」往空灑出。姬青青把手中斷劍脫手投去。
這要換在平時,羅八練成「金剛罩」,自然傷他不得;但此刻他「金剛罩」已被丁建中夫婦「三陰、三陽玄功」震散,人在空中變成了飛靶,不僅常慧的一蓬太陽針悉數釘入體內,連姬青青一柄斷劍,也一下透入後心,一聲淒厲的慘嗥,一個人像殞星般直墮下來,作惡多端的羅大彬,終於惡貫滿盈,自食惡果。
杜夫人一下從杜小燕手中取過長劍,切齒道:「老賊你也有今日!」一劍劈落,把羅老賊一個腦袋劈成了兩半。
破山劍客謝三泰、飛霜劍吳飛霞、守一道人、杜少鵬等人眼看仇人伏誅,也紛紛趕了過去。
「阿彌陀佛!」瘦金剛低喧一聲佛號,急步走近,雙手合十道:「諸位大仇已報,人死不記仇,羅老施主一生罪孽已有他的鮮血洗刷乾淨了,不可再毀他遺體,老衲在這裡向諸位求情。」
大家經他一說,縱有碎屍萬段之心,也只得作罷。
駝龍老淚縱橫,拉著丁建中的手,說道:「好孩子,你終算替你義父掃雪了大仇,老主人九泉有知,也可以含笑瞑目了。」
羅八太爺一死,一統門自然煙消雲散了,大家早經公議,由樊友泉會同少林達摩院住持慈惠大師,丐幫行令長老祝五立,神彈子賀德生四人,清點四維園金銀財物,分裝了五大車,運往開封,作為賑災之用,並酌情分予已被廢去武功的總管羅有福,以及一干附賊之人,大家干恩萬謝而去。
一行人離開四維園,因這座大宅,佈置了不少機關埋伏,為防被歹徒據為巢穴,只好縱火焚燒了。
武當玉磐子率同八名門人首先向眾人告辭,回轉武當。
鐵拐仙李老二乃是閒雲野鶴之人,大笑道:「現在沒老化子的事了,老化子也要走了。」
也拄著鐵拐,飄然而去。
丁建中等一行人趕返開封京安客莊,留在開封的人,也打了一場漂亮勝仗。原來黎阿毛(假扮靖一道人的人)已奉有樊友泉密柬,率同孫二娘,佯稱乘人不備,逃離京安客莊,趕返一統門開封分壇。
接著由分水獸路傳廣、魁星鐵凌霄、神刀無敵冷中鋒三人帶著青苗神姜青田夫婦,金氏兄弟,車把式錢通、錢義等人隨後掩至,(鐵扇相公宋興仁留守客店)孫二娘暗中放出「金蜂陣」,一舉破去了開封分壇,當場格斃西天王武天相。(這也是樊友泉授意的,因為武天相究是戴珍珠父親的結義兄弟,生擒了他就不好處置)這件功勞,以黎阿毛為首功,因此太一道長也寬恕了假冒靖一道人的罪衍。至此,一統門餘黨,已是全數肅清了。
太一道人、守一道人、破山劍客謝三泰、飛霞劍吳飛霞、杜夫人率同一子一女,均因大仇已報,紛紛向瘦金剛、駝龍、丁建中夫婦致謝,各自回山。
丁建中也因義父血仇已雪要回泰山祭奠,留下樊友泉要他協辦黃河賑災事宜。
姬青青的叔父姬叔全為虎作倀,大家原先決議要把他送回岐山姬家去的,但經駝龍姜大川和戴珍珠兩人替他說情,雖未恢復他的武功,也得到大家的諒解,寬恕了他,如今駝龍又把他約了同去泰山,戴珍珠也拉著姬青青同行。
路上,駝龍以大叔的身份,懇切的和丁建中作了一次長談,告訴他當年八手仙猿常千里收他為義子,原是有意要把常慧許他為妻,丁建中雖在天香之宮與戴珍珠成了親;但常家只此一女,此事又早有定議,而且也是老主人的意思,丁建中自然得遵守義父的遺言,與常慧成為眷屬,等將來有了孩子,也可兼祧常家香火。
另外是姬青青在身中金蜂毒時,是丁建中替她治療的,女孩兒家清白之軀,豈能讓男人看到?何況姬家的情形也和常家一樣,孟女俠只此一女,姬青青結縭之後,同樣也需要兼祧姬家的香煙,他(駝龍)要姬叔全同去泰山,就是要姬叔全以姬家家長的身份,替姬青青主婚。
這兩樁喜事,都是駝龍和戴珍珠一力促成,預定在拜祭過義父之後舉行。他這番話,如今以現代的眼光看來,自然不合法律規定,但在當時那個年代裡,卻是合情合理合法之事。
再說這一故事的四位男女主角,有這樣一個安排,豈不圓滿?作者也正好就此擱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