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只聽屋中及時響起一個沙啞的老婦聲音問道:「紅兒,外面是什麼人?」
紅兒(青衣少女)答道:「是三位相公……」
那沙啞老婦聲音又問道:「三位相公?做什麼來的?」
紅幾道:「我還沒有問他們呢!」
那沙啞聲音道:「你為什麼不問問清楚?這年頭壞人多得是。」
紅兒似乎嫌她嚕嗦,暗暗攢了下眉,接著一雙靈活而清澈的大眼睛,朝丁天仁問道:
「三位相公有什麼事嗎?」
丁天仁連忙拱拱手道:「姑娘請了,在下兄弟三人,昨晚在山中迷路,直到剛才才從山上出來,又饑又累,想請姑娘行方便,假一席之地,稍作休息。」
裡面那沙啞老婦聲音又在叫道:「紅兒,他們和你說些什麼?」
紅兒道:「三位相公請稍待,這個我作不了主,要去問奶奶。」
原來那沙啞老婦是她奶奶。
丁天仁忙道:「姑娘只管請。」
紅兒迅快的轉過身往裡行去。
過了不多一回,她已走了出來,靦腆的道:「對不起,讓三位相公久候了,奶奶說:
「三位相公山中迷路,一定很疲累了,就在我們這裡住上一晚好了,你們請進來吧。」
丁天仁拱拱手道:「多謝姑娘。」
「不用謝。」
紅兒轉身走在前面,領著三人走入中間一間堂屋,堂屋中當然沒有擺設,除了中間靠壁處放了一張板桌,桌旁有二張長板凳,如此而已!
紅兒轉身道:「三位相公請坐,我去燒茶水。」
急步往堂屋後面走去,一回工夫,就端著一個木盤走出,她把木盤中的茶壺和三個飯碗放到板桌上,一面說道:「三位相公請用茶,奶奶說:「三位相公一定腹中餓了,我這就去做飯。」
丁天仁忙道:「多謝姑娘,我們來了,添了姑娘不少麻煩,真是不好意思。」
紅兒粉臉一紅,低著頭:「不要緊。」迅速的往屋後走去。
易雲英拿起瓷壺,倒了三碗茶,說道:「大哥,二哥,請用茶。」
金瀾笑道:「看來做二哥也有好處;有人給我倒茶。」
丁天仁含笑道:「所以做二哥的以後要疼些三弟才是。」
易雲英沒有作聲,捧起飯碗,輕輕喝了一民說道:「這茶還不錯呢!」
丁天仁喝了一口,茶葉果然不錯,這就笑道:「山居人家的茶葉,都是自己種的,自然不錯了。」
堂屋後面敢情就是廚房了,這時沙啞聲音老婦和紅兒也正在低聲說話,好像是奶奶在問著紅兒。
諸如三個相公長得怎麼樣?有多大年紀了?身上穿的是什麼衣衫等,她聲音沙啞,縱然低聲說話,也約略可聞,紅兒的聲音說得較細,是以聽不到什麼?
這也難怪,人家敢情只有祖孫二人,家裡來了三個大男人,做奶奶的自然要問問清楚了。
這回足足過了一頓飯的時光,紅兒才端著木盤從裡面走出,把盤中兩大碗菜餚和一桶白飯,三付碗筷,一起放到桌上,一面說道:「奶奶說:我們山居人家,沒有什麼菜看,真是待慢了貴客,三位相公將就著用吧!」
丁天仁說道:「真是多謝姑娘,忙了大半天,也請姑娘謝謝老婆婆,這樣已經很好了。」
紅兒絆紅著臉低低的道:「不用謝,你們請慢慢用吧!」說著又往後面退去。
金瀾、易雲英早就餓得發慌,在兩人說話之時,就站起身裝好了三碗飯,回到板凳上坐下,就各自吃了起來。
兩大碗菜餚,一碗是韭菜炒蛋,一碗是鹹肉炒青菜,湯是蛋花湯,但三人卻吃得津津有味,比山珍海味還要可口!
丁天仁一連吃了三碗飯,就是金瀾、易雲英也各自吃了兩碗飯,才算吃飽。
丁天仁笑道:「這一頓飯,應該是我有生以來最可口的一頓了。」
易雲英道:「是啊,真沒想到一個人到了真正餓得發慌的時候,什麼菜餚都是美味可口了!」
只聽一個尖沙聲音說道:「只要你們吃得好就好。」
三人回頭看去,只見從堂屋後面顫巍巍走出一個身穿青布裌襖的鴆面老婆婆來。
看她年齡大概已有七十出頭,一頭花白頭髮,額頭上戴著黑絨包頭,敢情牙齒都掉光了,癟著嘴,才變得下巴更尖,但一雙水泡眼,卻炯炯有光。
這老婆婆的身後,緊跟著紅兒,那麼不用說,她就是紅兒的奶奶了。
三人慌忙站起身來,丁天仁抱抱拳道:「老婆婆請了,在下兄弟多有打擾,真是不好意思……」
青衣老婆婆鼓動雙腮,呷呷尖笑道:「招待三位相公一餐。這是應該的,老婆子也正好有話和三位相公說。」
丁天仁道:「老婆婆請說。」
青衣老婆婆笑道:「九寡十八迷,你們總聽說過溫九寡婦吧?」
丁天仁看看金瀾、易雲英兩人,搖搖頭道:「沒有。」
「唉,真奇怪!」
青衣老婆婆道:「你們三個出道江湖,你們師長也不和你們講些當今武林人物,這樣什麼都不知道,處處都會吃虧。」
金瀾道:「老婆婆,方纔你說的溫九寡婦是誰呢?」
「你們既然沒聽見過,老婆子就得從頭說起了。」
青衣老婆婆道:「溫九寡婦就是當年嶺南溫家的九姑娘,嶺南溫家以迷藥聞名天下,他們列代相傳。
有一條規定。就是傳媳不傳女,九姑娘上面有八個姐姐,都已出嫁,弟弟又尚未成親,這個家就由她掌管。
那知過了兩年,雙親相繼去世,她無意中在一支密封的鐵櫃裡看到一本溫家歷代相傳,手抄的『迷經』,就這樣,溫家傳媳不傳女的秘本就落到了她的手中。」
易雲英忍不注問道:「老婆婆,後來呢?」
青衣老婆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說的『迷經』落入她手中,也不是把它獨吞了,只是在最後一頁塗去了兩味藥名。」
金瀾道:「那是為什麼呢?」
青衣老婆婆道:「這是她替歷來的溫家女兒出口氣罷了,其實她塗的兩味藥名,也不是在同一張方子之中,對那兩張秘方,也並無多大影響,只是藥效比原來稍弱而已!」
易雲英道:「不知那是什麼秘方?」
青衣老婆婆尖笑道:「那自然是嶺南溫家最出名的「聞風散』和『溫氏清靈丹』了,『聞風散』無形無色,是最厲害的迷藥,『溫氏清靈丹』專解迷毒,據說連四川唐門的『七絕散』也一樣可解呢!」
易雲英道:「這位九姑娘大概做了對不起祖宗的事,才會變成寡婦的。」
站在青衣老婆婆身後的紅兒聽得臉色為之一變!
「相公你說得一點也不錯!」
青衣老婆婆呷呷尖笑道:「溫九姑的丈夫就是對『溫氏迷經』存了覬覦之心,但溫九姑娘抄錄這本『迷經』之時,就已防範有人偷看,在每一頁紙上,都塗有令人發狂的『失心散』。
這天正好她有事出去,等她回家,她丈夫已經因瘋跌墜巖下,骨折身死,溫九姑娘傷心之餘,就立下誓言,就是要施展迷藥,也要光明正大,和對方說明白了再出手。」
說到這裡,雙頰鼓動,呷呷尖笑道:「你們知道溫九寡婦是誰吧?」
三人都沒有作聲,沉默有頃,易雲英忍不住道:「總不會是你老婆婆吧?」
「你答對了!」
青衣老婆婆得意笑道:「老婆子正是人稱九寡十八迷的溫九寡婦。」
丁天仁心頭暗暗一驚,說道:「老婆婆……」
溫九寡婦沒待他說下去,就尖聲說道:「你們沒想到吧?老婆婆費了許多唇舌,只是要和你們說明一件事……」
丁天仁早已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但到了此時,也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什麼事?」
溫九姑呷呷笑道:「你們三個年輕人,是盟主要見的人,聽說連向護法都沒有把你們請去,才要老婆子在這裡等著你們……」
易雲英氣道:「等著我們又怎樣?」
溫九姑並沒有動怒,只是笑睨著易去英說道:「你聽老婆子把話說完了。」
她目光又緩緩的回到丁天仁臉上,續道:「本來要把你們請回去,只要在茶水、飯菜中下些入口迷,就可以了。
但老婆子不屑用江湖下五門的手法把你們迷倒,必須把事情和你們說清楚了再出手,現在你們明白了吧?」
丁天仁道:「在下想請教老婆婆一件事。」
溫九姑道:「你說。」
丁天仁道:「武林盟盟主為什麼要見我們呢?」
溫九姑道:「這是他的事,老婆子不想知道,所以也無法告訴你們,老婆子的任務,只是把你們三個請去就好,好了,老婆子話已說完,該可以出手了吧?」
「慢點!」易雲英道:「老婆婆,在你出手之前,總該讓我們也準備一下吧?」
溫九姑道:「好吧!」
就在她話聲未落,易雲英迅快的拉了一下大哥和二哥的衣袖,急急說道:「我們快退出去!」
三人同時朝南首木門飛撞過去,以他們三人的身手,區區兩扇木門,自可一下撞開,倒飛出去。
溫九姑泡眼中神光一閃,呷呷尖笑道:「在溫九寡婦眼皮底下,你們如何逃得出去?」
她連手也沒抬一下,但聽砰砰兩聲,金瀾、易雲英堪堪躍起的人,一下撲倒地上,再也沒動一下。
丁天仁原和他們同時倒飛而起,瞥見兩人忽然撲倒地上,心頭一驚,急忙施展千斤墜落到地上,一下跨到兩人身邊,急急間道:「二弟三弟,你們怎麼了?」
金瀾和易雲英早已雙目緊閉,昏迷過去,自然沒有回答、這下看得了天仁心頭更急,雀地直起身來,嗔目喝道:「老婆婆,你把他門怎麼了?」
溫九姑鼓動雙腮,呷呷尖笑道:「他門自然是中了老婆子的『聞風散』了。」說到這裡,忽然「咦」了一聲,一雙水泡眼翻處,流露出疑惑之色,說道:「你怎麼沒被迷翻?」
站在溫九姑身後的紅兒,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盯著丁天仁,似有不信之色,也含有幾分關切!
丁天仁經她一說,心中也暗自感到奇怪,照說溫九姑「聞風散」既已出手,自己三人應該同時被迷翻,何況自己還在兩人前面,更應該早就昏迷過去了。
如今兩個兄弟已被迷倒,自己卻絲毫沒有感覺,依然好好的,聞言笑道:「也許老婆婆份量用得不夠吧!」
他口中雖然說得輕鬆,右手早已暗暗握注了紫虹劍劍柄。
溫九姑使了幾十年的迷藥,自然不可能份量用少了,就算面前有上百個人,她一樣不用揚手作勢,包管他們動作劃一,一齊倒下去,沒有半個會落後半步的,否則就不是溫九寡婦了。
但今天確實使她感到有些意外,三個小伙子,居然只倒下兩個,這可是幾十年來從未有過之事。
她不用揚手,嶺南溫家最著名的「聞風散」,再次出手了,但外表上,是沒有人可以看得出來的,因為「聞風散」是無形無色的粉未,需以內功發出,因此江湖上你之為「無形迷」。
溫九姑再次使出「聞風散」,她一雙水泡眼一霎不霎的盯著丁天仁,她身後的紅兒更是睜大雙目,緊張得透不出氣來!
丁天仁眼看溫九姑半晌沒有說話,忍不住道:「喂,老婆婆,在下兄弟和你無怨無仇,你把我兩個兄弟迷翻了,只要你交出解藥,免傷和氣,不知老婆婆意下如何?」
溫九姑兩次施展「聞風散」,份量已經加重,對付丁天仁一個人,如今已經使出了三個人的份量。
但丁天仁依然侃侃而言,毫無半點中迷的徵兆,這下真把溫九姑看傻了眼,就算獅子老虎一樣會被「聞風散」迷翻,天下竟然有會不受迷藥的人!心想著,不覺駭然道:「這小子竟然真的不怕迷香!」
「聞風散」已是嶺南溫家十數種迷香、迷藥中最厲害的迷藥了,了天仁不怕「聞風散」,她九寡十八迷,雖有十八般迷功,也沒有轍了。
丁天仁道:「老婆婆,你意下如何?」
溫九姑道:「什麼意下如何?」
丁天仁道:「在下希望你交出解藥,兔傷和氣。」
溫九姑問道:「你沒有解藥嗎?」
丁天仁道:「在下如有解藥,就不用向老婆婆要了。」
溫九姑心中暗暗奇怪,這小子沒有解藥,怎麼不怕「聞風散」呢?但看他說話神情,又不像有假,呷呷尖笑道:「你以為不怕迷藥,就可以威脅老婆子了?」
丁天仁道:「在下並無威脅老婆婆意思。」
溫九姑道:「你沒解藥,怎麼會不怕老婆子『聞風散』的?」
丁天仁道:「這個在下真的不知道,方纔我兩個兄弟跌倒在地,在下只是一點也沒有感覺,如此而已!」
溫九姑睜著一雙泡眼,可想不出一點道理來,心想:「這麼看來,這小子是天生不怕迷藥之人了!」
一面呷呷笑道:「好,老婆子相信你,那你就應該束手就縛了。」一面回頭吩咐道:
「紅兒,你去點他三處穴道。」
紅兒答應一聲,正待走出!
丁天仁一揚手道:「姑娘且慢。」接著抬目道:「老婆婆怎麼叫紅兒姑娘來點在下穴道?」
溫九姑呷呷笑道:「因為你兩個兄弟的生死,操在我老婆子的手裡,紅兒點了你穴道,老婆子就會給他門解藥,老婆子和你門無怨無仇,只要把你們三人送去,老婆子的任務就完成了,現在你明白了吧?」
丁天仁凜然道:「在下從不受人威脅,老婆婆交出解藥,在下兄弟立時離去。」
溫九姑沉嘿道:「年輕人,你以為老婆子只是仗著幾味迷藥唬人的?」
身形一晃,疾然欺來,雙爪十道尖風,像箭一般襲到!
丁天仁攔在金瀾、易雲英前面,眼看溫九姑欺身過來,右腕抬處,嗆然龍吟,一道紫芒應手而生,喝道:「老婆婆,你再過來,在下就不客氣了!」
其實溫九姑欺來的人陡覺紫光耀目,森寒逼人,就已看出丁天仁手上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利器,沒待丁天仁說完,就倏然後退。
她口中呷呷尖聲道:「小子,你這把劍蠻鋒利的!」
她後退的人,在說話聲中,使出「移形換位」身法,一下閃到丁天仁右側,左手一探,朝脈門抓來,這一下當真快若魅影一閃而至。
但丁天仁反應也不慢,急忙劍交左手,右手提起,五點指影反朝溫九姑的手腕點去。
溫九姑沒想到丁天仁劍交左手,五指一翻,反襲過來,這了記指影錯落,虛實莫辨,奇幻莫測,自己幾乎見所未見,心頭一驚,暗道:「這小子使的是什麼指法?」
心念一動,人已一個輕旋,從丁天仁右側經身後轉到他左首,右手突然一記「空手入白刃」從他身後發招,朝左手抓去。
她使的是「移形換位」身法,自然奇快無比,而且這一記,她也十拿九穩,定可把對方短劍奪過來。
怎知丁天仁短劍雖在左手,但他左右兩手都會使大哥教的這招「鴻蒙一劍」,溫九姑朝他左首欺來,立即隨著對方朝左轉去,短劍一擺,劍招出手,在身前劃起扇面般一片紫光,朝前推去,寒芒飛閃,劍氣逼人!
溫九姑久經大敵,自然認得厲害,不敢輕櫻其鋒,急忙閃退,差點還被劍光掃中,心頭又怒又急,暗道:「這小子究是何人門下?出手竟有如此古怪!」
原來她只是奉上面命令,並不知道丁天仁的來歷,口中發出一聲怒笑,雙手箕張,暗道:「這小子手法雖然怪異,但只是個雛兒,自己何用和他硬拚?」
一念及此,目光直注,厲聲道:「小子,你別以為手中有一柄利劍,老婆子三招之內,不把你拿下,就不叫九寡十八迷了。」
丁天仁不知是計,目光緊注,嚴神戒備。
溫九姑也故意鴆臉鼓動,白髮飛揚,雙手上提,作出要撲攫的姿勢,就在此時,身形突然一閃,使出「移形換位」身法,當真身如魅影,一閃而至,奇快無比落到了易雲英身邊,口中發出得意的呷呷尖笑。
丁天仁全神注視著她,但覺眼前一花,人影頓音,卻在自己身後響起她呷呷尖笑之聲,急忙轉過身去。
只見溫九姑一掌按在易雲英的頭頂,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心頭一驚,急急說道:「你要做什麼?」
溫九姑尖笑道:「小子,你給我聽著,此刻立即放下短劍,由紅兒點你三處穴道,老婆子就放開她,不然只要老婆子內力一吐,你這兄弟就死定了。」
丁天仁急道:「老婆婆,你先放開手,有話好說。」
溫九姑道:「老婆子說過,我只要把你們三個送去就好,不會難為你們的,但你若是惹火了我,老婆子殺人從沒眨過眼。
現在人在我手裡,你就沒有說話的份兒,乖乖給我放下短劍,束手就縛。」一面尖聲喝道:「紅兒,還不過去,點他『雲門』。『天府』,三處穴道。」
紅兒口中應了聲「唷」,俏生生走到丁天仁面前,望著他嬌柔的道:「丁相公,我要點你穴道了。」
丁天仁眼看溫九姑手掌按在易雲英頂門上,自己手中雖有短劍,又不好朝她刺去,正感為難。
只聽溫九姑厲聲道:「小丫頭,你還和他說什麼,我叫你點他穴道,你就點他穴道。」
紅兒嚇得脹紅了臉,口中低低的應了聲「是」。
丁天仁看她好像很怕奶奶,心有未忍,一面低聲道:「姑娘只管點我穴道好了。」
紅兒悄悄的朝他點了下頭,右腕抬處,伸出兩根纖纖玉指,迅快的點了他「雲門」和「天府」三處穴道,然後從丁天仁手中取下短劍。
丁天仁在她蔥管般的玉指點落之際,發黨她點得極輕,只要自己多運一回氣,就可解開,心中暗暗感激,忍不住抬目朝她看去,四目相投,紅兒臉上驀地一陣發熱,急忙低下頭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溫九姑呷呷尖笑道:「大功告成!」
就在此時,從門外飄然走進一個青袍瘦高老者,雙手抱拳,洪笑道:「還是溫護法有辦法,兄弟真是服了你了。」
這人瘦得像一根木頭,滿臉都是直條皺紋,頷下有幾莖蒼須,只有一雙深陷的凹目之中,精光如電,深邃如淵!
溫九姑鼓動雙腮,呷呷尖笑道:「向護法好說,這小子著實扎手,而且不怕迷藥,老婆子差點還奈何他不得呢!」
人已被她拿下了,差點奈何不得,就成了自謙之詞。
向護法(瘦高青袍老道)沉笑道:「但這三人畢竟是溫護法把他們拿下的,兄弟對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才來跟溫護法搬救兵的。」
原來他就是假扮巢湖矇叟的人。
溫九姑聽得更是高興,呷呷笑道:「向護法這是有意往老婆子臉上貼金,老婆子這點雜耍,如何會在向護法眼裡……哦,向護法,這姓丁的小子,究是什麼來歷?」
向護法歉然道:「不瞞溫護法說,這樁事是歐陽副座交代兄弟的,只說這三人是盟主要見的人,要兄弟設法把他們弄去,至於他們是何來歷,歐陽副座沒有說,兄弟就不得而知了。」他不肯說。
溫九姑尖沙的道:「不要緊,老婆子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一面朝身後紅兒道:「紅兒,你留下兩份解藥給向護法,這裡沒咱們的事了,咱們走!」
紅兒答應一聲,回身之際,偷偷看了丁天仁一眼,心中暗道:丁相公,但願你能在半個時辰之內,解開穴道才好!一面跟著溫九姑身後朝門外走去。
向護法連連拱手道:「溫護法好走,兄弟不送了。」
丁天仁雖被紅兒點了三處穴道,她下指不重,是以神志十分清楚,只是閉著眼睛,假裝昏迷,兩人說的話,自然都聽到了。
心想:原來溫九姑是這姓向的邀來助拳的、兩人同是護法身份,從他口中也可以聽出那個姓歐陽的(無敵陰手歐陽生)是副座,身份還高過他們兩人。
向護法看著丁天仁深沉一笑道:「好小子,為了你一個人,勞師動眾,還害得老夫陪著你們跑了一個晚上,如果你不是天殺星的兄弟,不是盟主急著要見的人,十個丁天仁,老夫也把你斃了!」
隨著話聲,手起指落,又在丁天仁身上連點了三處穴道。
丁天仁明明已被制住穴道,他還要出手再點丁天仁的穴道,這就是老江湖,絕不信任另一個人做的事,只有自己親自下手,才是自己最信任得過的。
接著跨上兩步,雙手齊揚,點了金瀾、易雲英兩人穴道,隨著把溫九姑留下的兩小包解藥分別給兩人服了,才抬頭朝茅屋外喝道:「來呀,你們進來六個人。」
門外轟應一聲,立即大步走進六名一身勁裝的漢子。
向護法一指躺臥地上的三人,說道:「把他們帶走。」
這是一座大莊院的前進,大廳前石階上,雁翅般站立著八名勁裝大漢。
廳上,中間一張太師椅上踞坐著一個紫臉蒼髯、濃眉鷂目的錦袍老者,此時身形微側,一手撚鬚,正在聆聽站在他右首臉色黝黑,身穿黑袍的人欠著身向他報告什麼?
在黑袍人下首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瘦高個子,身穿一件藍布長衫,另一個是中等身材,年在六十開外,這兩人站在那裡,雙手下垂,狀極恭謹。
接著只聽錦袍老者發出一聲洪笑道:「副總護法這趟辛苦了,向、婁二位護法更是辛勞,順利達成任務,本座也至為欣慰。」
說著抬抬手道:「大家請坐,這裡是護法堂,你們都是護法,就不用客氣了。」
黑袍人欠身道:「總座過獎。」
三人才在左首三張木椅上坐下。
從他們口氣中聽來,已可猜測到這四人的身份了。
這裡是護法堂,錦袍老者高踞上坐,黑袍人又稱他「總座」,敢情就是這裡的頭兒總護法了。
黑袍人是副總護法,姓向的(瘦高青衣人)、姓婁的(中等身材老者)則是護法。
錦袍老者呵呵一笑道:「自從江湖上傳出天殺星的兄弟在江湖出現,多少人都想爭取他,終於給咱們請來了,這件事盟主知道了,不知如何高興呢!」
黑袍人雖是副總護法,但在總護法面前,他下敢多說,只應了聲「是」。
錦袍老者又道:「季傳賢、羅長髮二人,極為重要,盟主的策略,先統一川省武林,再順江而下;這兩人正是關鍵人物,疏忽不得。」
黑袍人又欠身應了聲「是」。
錦袍老者一手持須,得意的笑道:「副總護法,老夫拉你同來,當時原是給朋友幫忙,如今看來,武林盟統一武林,只是指日可待,遲早的事,咱們總算幫對人了。」
黑袍人欠身道:「這是總座培栽……」
後聲未落,只見一名武士匆匆走入,朝上躬身道:「啟稟總護法,有一位自稱姓王的公子求見。」
錦袍老者洪笑一聲道:「他來的倒真快!」一面抬手道:「有請。」
武士躬身一禮,便自退下,不多一回,只見一個身穿寶藍夾袍的少年急步走人,趕上幾步,躬身作揖,恭聲道:「晚輩王紹三拜見總護法。」
這人不過二十來歲,生得唇紅齒白,面貌英俊,只是鼻子稍見鷹鉤,可見他是個極工心機的人,但不失為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錦袍人呵呵一笑道:「王老弟不用多禮,快來見過本堂副總護法,和向、婁二位護法。」
王紹三轉身又朝黑袍人等三人抱拳行禮道:「晚輩見過副總護法、向護法、婁護法、今後還要三位多指教。」
黑袍人因不知此人是何來歷?他趕來護法堂,以他的年齡聲望,當然不會是應聘前來的護法,就算副護法也不夠格。
但聽他口氣,又好像是來報到的,那麼他莫非另有什麼任務?心中想著,也就還了一禮。
向、婁二位護法也和黑袍人有著同樣的想法,只是略為抱拳,口中說著,指教不敢。」
錦袍老者已經含笑道:「副總護法,他是奉命趕來的,本莊就派你擔任他的教習,多加輔導。」
黑袍人聽得不由一怔,心想:派自己擔任他的教習,多加輔導,自己輔導他什麼呢?一面慌忙站起身,應了聲「是」。
錦袍老者已從大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紙卷,遞了過來,說道:「這是昨晚才接到的羽令,副總護法看了就會知道。」
黑袍人慌忙雙手接過,展開紙卷,看了一遍,就躬身道:「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