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香君道:「你可是覺得奇怪麼?我們若要出去,還得坐船呢!」
韋宗方怕她起疑,沒有再問。
龍香君見他沒有作聲,也怕他不高興,偏著頭道:「今天來不及了,明天好不?我回去要他們趕製一雙,最快也得明天才能做好。」
韋宗方道:「我只是說說罷了,你中午有事,還是早些下去吧!」
龍香君甜甜一笑道:「我以前恨死你了,其實你很好!」
韋宗方雖是和她虛與委蛇,心中也不覺怦然一動。
龍香君收起食盒,兩人開始朝山下走去。
剛剛口到山下,只見一名使女匆匆迎了上來,說道:「總護法已經來找過你幾次了,小姐請口去才好!」
龍香君道:「我不是回來了麼?」
韋宗方道:「令尊既然在找你了,你還是快回去吧!」
龍香君道:「真煩死啦!」隨手把食盒交到使女手上,說道:「我馬上就來。」
說著依然和韋宗方並肩向裡走去,一直把他送到門口,才行往足,皺皺眉道:「我下午只怕沒空來了。」
韋宗方道:「姑娘只管請便。」
龍香君望了他一眼,轉身匆匆而去。
韋宗方跨進石屋,那小童趕忙迎了過來,巴結的道:「少俠回來了,小的已經給你沏好茶了。」
韋宗方點點頭。那小童又道:「少俠可要開飯了麼?」
韋宗方道:「也好。」
小童匆匆出去,一回工夫,就端上飯萊,韋宗方心頭有事,食不甘味,勉強吃了兩碗飯,就停下筷來。
小童收過盤碗,便自退去。
韋宗方回進臥室,和身躺到床上,心中暗自盤算,自己這一趟,總算不虛此行,很快就探出眉目來了!
要是父親真在毒沙峽的話,無疑就在西首峽底那兩排石屋之中!但使他感到為難的,是他已經在大雁門山谷夫人那裡見到過一個形同白癡的人,谷夫人說他就是自己父親,據說那是因為中了蛇毒,未能及時施救,以致神智昏迷,無法恢復,縱然見了面,也無法分辨真偽。
谷夫人說的那番話,如今仔細想來,似有可信之處,但龍在天兩次告訴自己,明明說父親是在毒沙峽中!
萬一那石屋中被囚的也是一個神智已失的白癡,那麼自己依然無法確定,那該如何是好?自己母親又要等到明年中秋,才能見面,除了母親,只怕誰也難以辨認。
一時但覺思緒紊亂,紛至沓來!
尤其龍香君,照今天的情形看來,她對自己卻是一往情深,不說她父親龍在天是自己的仇人,就算她不是仇人之女,自己也不能接受她的情愛。
今天雖是出於不得已的情況下,但自己終究是欺騙了她……
想著,想著不覺敬枕睡去,等到醒來,已是上燈時分。晚餐之後,那小童替他沏好一壺開水,道了晚安,就退出屋去。
韋宗方知道毒沙峽的人,只因藍君壁服了他們的迷神藥物,不再有什麼防範,才只初更方過,韋宗方裝作入睡,吹熄燈火,帶上七修劍,正待出門!
突見木門啟處,一條人影,很快閃進屋來。
韋宗方目能夜視,看清來的正是柳凌波,不覺心頭一喜,慌忙迎著叫道:「柳姑娘。」
柳凌波掩上木門,低聲說道:「此刻他們正在毒宮大廳上替大師兄接風,咱們正好趁機去查探令尊下落。」
韋宗方道:「在下已經探到一些眉目,他們囚人之處,似在西首峽底,兩排石屋之中。」
柳凌波目光一轉,問道:「你這消息,從那裡來的?」
韋宗方擇要把早晨的情形,說了個大概。
柳凌波點點頭道:「我是怕他們故意吐露口風,試試你的,既是龍香君迷戀上藍君壁,那就不會錯了,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快去!」
兩人蒙上面布,閃出石屋,一路朝西行去,好在他們已從龍香君口中,知道這半里光景的沙礫地帶,含有劇毒,早就在路上撿了許多石塊。
由柳凌波當先,施展絕世輕功,以手代足貼地低飛,有如蜻蜒點水一般,她經過之處,每隔一丈已點塵不揚,在沙礫上輕輕放下了石塊。
這一手輕功,直瞧得韋宗方佩服不止,心中暗忖:「自己先前原想一路投擲右塊,以登萍渡水身法飛掠過去,殊不知石塊落到沙上揚起毒塵?縱然飛渡過去,也難保不沾上毒沙,若非柳姑娘心細,自己只怕非中毒不可了!」
心念急轉,立即提吸真氣,跟著柳凌波身後,飛掠過去。
不到盞茶工夫,業已渡過沙礫地帶。
眼看兩邊山勢,愈來愈狹,黑夜之中,但見兩排石屋,一邊五間,依山而築,中間只有兩人並肩可行的一條狹窄山徑。
此刻兩邊屋中,絲毫不見燈火,生似無人居住的一般。兩人奔進石屋,柳凌波朝韋宗方打了一個手勢,身形騰起,一下飛上屋面,隱人暗販。
韋宗方毫不怠慢,雙手一劃,同樣飛縱而起,輕輕落到屋上。
柳凌波低聲說道:「這時夜色已深,屋中如果有人,此刻也已人睡,咱們總不能一間間的敲門而入的察看!」
韋宗方被她說的一怔,問道:「那該怎麼辦呢?」
柳凌波道:「你可曾看清這裡共有十一問石屋麼?我想盡頭那一間,定是看守的人住的了,咱們只要制住此人,就不怕他不說出來。」
韋宗方點頭道:「這話不錯,柳姑娘請在這裡替在下把風……」
柳凌波突然低喝一聲:「快伏下,有人來了。」
韋宗方依言伏下,凝目望去,果見兩條黑影,一前一後,踏月而來!
那是兩個黑衣勁裝大漢,走的並不太炔,只是大步行來,到了盡頭處那間石屋,便自停步。前面一個舉手在門上叩了幾下,叫道:「胡管事快開門,金領班查禁來了。」
門內有人答應一聲,立時亮起燈火,木門開處,只見一名五十來歲的黑衣人,慌忙迎了出來,朝後面那個黑衣人連連拱手道:「金領班請到裡面來。」
金領班大模大樣的點點頭,當先朝屋中走去,黑衣老人等金管事等兩人進入屋中,立時關上木門。
柳凌波低聲道:「你快下去瞧瞧!」
韋宗方一點頭,急忙飄身落地,閃到窗前,那是石條窗,裡面還有一層木板,韋宗方找到一條縫隙湊著眼睛瞧去。
只見金領班和身後那名黑衣人才一進屋,就朝那黑衣老人胡管事躬下身去,道:「屬下金一鳴參見領班。」
韋宗方瞧得奇怪:「他自己明明就是金領班,怎麼到了屋內,反稱胡管事做領班?」但他心念一轉,就明白過來,敢情那胡管事從前是他們的領班,如今他當了這裡的管事,姓金的升到領班了。
胡管事低聲道:「金老弟快不可多禮,咱們談正經事要緊,今晚可有什麼消息?」
韋宗方心中一動,急忙凝神瞧去。
那金領班道:「報告領班,方才廚下李師傅帶來一個蘿蔔。」
胡管事神色緊張,急急問道:「蘿蔔裡怎麼說?」
金領班壓低聲道:「主人已經來了!」
「啊!」胡管事面露驚喜,興奮的「啊」了一聲,道:「主人就要舉動了麼?」
金領班搖搖頭道:「主人要李師傅轉告大家,目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個九毒教,他們教主的裝束,和主人完全相同,而且也可能對毒沙峽有所圖謀,不論發生何事,如果沒有主人的銅符命令,希望大家不可妄動。」
韋宗方心中暗暗忖道:「不知他們主人是誰?聽他們的口氣,好像毒沙峽中,他們的羽黨竟然還不在少數……」
胡管事忿然作色道:「九毒教主什麼東西,敢打扮得和咱們主人一樣!」
金領班道:「屬下該要走了。」
胡管事道:「好,你可以把東西帶去了。」
說完,點起一盞燈籠,回身打開木門。
韋宗方慌忙閃身隱入暗處,只見金領班大模大樣的走了出來。他後面跟著一個黑衣大漢和胡管事兩人,走近右邊第一間石屋,只見伸手揮了一揮。
胡管事慌忙趨了過去,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開啟鐵鎖,推開木門,口中喊道:「李中發,你快起來,金領班查禁來了。」
屋中有人答應一聲,胡管事首先打著燈籠進去,接著金領班也跟著走入,另一名大漢則一手叉腰,站在門口。
韋宗方凝目瞧去,只見金領班朝屋中一個蓬頭垢面的人,約略問了一兩句話,便自退出。
胡管事鎖上木門,接下去又開啟了第二間石屋,把人叫起,金領班跟著進去,情形和先前相同,隨口問了幾句,又退將出來。
這五間石屋中間關著的人犯,敢情都是毒沙峽犯了差錯的人,金領班是查點人數來的,是以每一間都要親自查到,查完右首五間,現在輪到左首第一間來了!
胡管事啟鎖開門之後,沒有喊人犯的姓名,就領先入屋,金領班依然大模大樣的跟在胡管事身後,跨進屋去。
燈光照射,韋宗方目光一注,心頭登時起了一陣激烈的波動,這間石屋之中,囚著的人犯,赫然是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人!
韋宗方因為黑衣人守在門口,不敢過於逼近!他凝足目力瞧去,只覺這白衣人臉型瘦削,沒有在大雁山見到的那個白衣人生得又白又胖,但臉上輪廓,卻有些相像,和自己的容貌,也依稀相似!
龍在天沒有說謊,毒沙峽果然也有一個白衣人,但他到底是否是自己父親呢?
事不關心,關心則亂,韋宗方竭力鎮定,還是感到心頭狂跳,連呼吸都急促起來,恨不得立刻衝過去問問清楚!
只聽耳邊傳來柳凌波極細的聲音,說道:「韋少俠冷靜一些,不可魯莽!」
金領班入屋之後,沒有說話,迅速從袖中取出一個紙團,寒到白衣人手上!
那白衣人坐在一把靠椅之上,怔怔的瞧著兩人不言不動。
金領班忽然俯下身去,從白衣人椅邊上,拾起一塊拳頭大的山石,迅速藏入懷中,然後朝胡管事擺了擺手。
胡管事立即打著燈籠當先退出,金領班也大搖大擺跟著走出。
敢情這一排石屋,全都空著,是以金領班沒有再查下去,停身拱手道:「辛苦胡管事了。」
胡管事連連躬身道:「金領班好說,這是兄弟份內之事。」
金領班沒有說話,轉身帶著一名黑衣漢子,朝外走去。
胡管事一直送到峽口,陪笑道:「領班好走。」
目送兩入去遠,才提著燈籠,回轉石屋,關上木門。」
他真也不愧是老狐狸了,就在這一瞬之間,突然感覺不對,身形一晃,右掌疾向後面拍出,身隨掌轉沉聲喝道:「什麼人?」
疾風颯然,一個黑布蒙面人很快欺身而上,出掌如風,朝胡管事右肩拍來。
胡管事大喝一聲道:「朋友膽子不小,居然敢潛入毒沙峽禁地!」
左手疾出,迎擊蒙面人的掌勢,同時身形一側,右手五指如鉤,閃電抓去。
蒙面人冷哼一聲,右手如刀,拍的一掌,和胡管事迎擊的手掌接實,左手驕指如就,朝他抓來手肘上點去。
胡管事自恃掌上練有外門功夫,敵人只要和他掌力接實,勢必無法承擋,那知道這一掌硬拚,他立時覺出不對,對方掌上,竟然潛力極重!
雙掌閃電般接實,但聽「拍」的一聲,蒙面人腳下橫跨一步,胡管事卻被震的氣血翻騰,口中悶哼一聲,後退了四五步。
蒙面人一掌震退胡管事,身形疾快的跟著欺上,左手一抬,一縷指風,嗤的一聲,激射而出,點中了胡管事右胸「將台穴」!
那胡管事和蒙面人硬對一掌,被震的氣血浮動,頭昏目暈,那裡還能躲閃得開?
蒙面人指風擊中了他穴道,右手一探,一把抓住胡管事右腕脈門:「冷冷說道:「胡管事,我想你一定知道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吧?」
胡管事目光望著蒙面人道:「朋友是什麼人?」
蒙面人冷聲道:「你不用問我是誰?」
胡管事道:「那麼朋友有什麼事?」
蒙面人道:「你如果還想活下去,就該好好回答我問的話。」
胡管事道:「朋友要問什麼?」
蒙面人道:「左首第一間石屋,住的是什麼人?」
胡管事不加思索答道:「白衣大俠方天仁。」
蒙面人心頭一震,問道:「在這裡有幾年了?」
胡管事道:「大概有十多年了。」
蒙面人道:「是什麼人把他弄來的?」
胡管事道:「這個我不大清楚,自從我派到這裡來,他就住在裡面。」
蒙面人道:「他平日有沒有和你說過話?」
胡管事道:「沒有……」
蒙面人手上微一用力,冷冷說道:「你說的都是實話?」
胡管事咬了一下牙道:「自然全是實話。」
蒙面人道:「他沒和你說過話,你怎知他是白衣大俠方天仁?」
胡管事道:「名冊上這樣寫著,自然不會錯的了。」
蒙面人道:「很好,你如果有半句謊言,我也用不著親手殺你,只要把你們在毒沙峽臥底之事,告訴龍在天……」
胡管事身軀陡然一震,問道:「朋友到底是誰?」
蒙面人道:「放心,只要你好好和我合作,咱們應該是友非敵。」
胡管事道:「朋友要我如何合作?」
蒙面人手上一鬆,放開他手腕,道:「你去把左首第一間的門鎖開了。」
胡管事吃驚道:「你要把他救出去?」
蒙面人道:「這個我目前還沒決定。」
胡管事道:「那你要去做什麼?」
蒙面人道:「你不用多問。」
胡管事瞧了蒙面人一眼,道:「他是一個白癡,除了吃飯,睡覺,什麼都不知道。」
「白癡」這兩個字鑽進蒙面人耳朵,不禁呆了一呆,目中隱含淚光,堅決的道:「不管如何,我要進去瞧瞧。」
胡管事道:「好,我帶你去。」
蒙面人一掌拍活胡管事穴道,冷冷地道:「你在前面走吧!」
胡管事目光閃動,抬頭道:「我帶你朋友進去,沒有問題,但這燈籠,最好是不點,免得驚動了旁人。」
蒙面人想了想道:「好吧,你把它吹熄了再去就是。」
胡管事不再說話,撲的一聲吹熄了燈火。突然陰笑一聲,身形閃電橫移而出。右手揚處,五指虛張,一篷細如牛毛的「烏鴆刺」從他袖底射出,直向蒙面人急襲而至!
蒙面人武功雖高,但這些防人施襲的心機,卻是仍不如人。差幸他目能夜視,燈火一熄,胡管事突然向橫裡躍了開去,自然看的清楚了,心中不覺一動!但就在此時,陡見一篷閃著烏光的毫芒,星雨橫飛,絲毫不帶風聲,朝自己急襲而來!
這一掌他含怒出手,用上了八成真力,一團強猛勁風,疾捲而出,把打來的一蓬「烏鴆刺」,悉數倒捲過去。
胡管事自以為這一著萬無一失,他做夢也想不到會被對方掌風倒捲而來,黑暗之中,看不清楚,自然也躲閃不開,慘曝一聲,往後倒去。
蒙面人也沒想到自己這一掌,會有這般厲害,低頭瞧去,胡管事中了他自己一篷細如牛毛,劇毒無比的烏鴆刺,此刻全身蟋曲,業已死去多時!
蒙面人暗暗冷哼一聲:「該死的東西!」
伸手從胡管事懷中,摸出一串鑰匙,開門出去。
屋上人影像輕風般飄然而下,柳凌波輕聲問道:「韋少俠,他怎麼說?」
蒙面人正是韋宗方,搖搖頭道:「胡管事已經死了,他也不知道。」
柳凌波道:「怎麼?你殺了他?」
韋宗方道:「他是死在自己暗器之下的。」
柳凌波道:「是了,他想殺你滅口。」
韋宗方點點頭,兩人不再多說,走近左首第一間石屋,韋宗方開了鐵鎖,推門而入。
柳凌波閃身入屋,立即掩上木門,從懷中取出一支精巧的千里火筒,「嚏」的一聲,室中火光登時大亮!
只見這間石屋,略呈長形,裡首靠壁處是一張木床,床側放著一把厚褥靠椅,敢情這是對白衣大俠特別優待之處,其他石屋中所沒有的。
白衣大俠——那是一個臉形瘦削的人,白哲的臉上,確有幾分和韋宗方相似之處!
火光乍亮,石屋中忽然多了一男一女兩個蒙面人,坐在靠椅上的白衣人,臉上似乎閃過一絲驚愕之色!
韋宗方瞧到白衣人呆楞楞的坐在椅上,身為人子,雖然還不知此人是父親,但目睹他這般光景,心頭已是不期而然升起一股哀思!
他藉著火光,仔細的打量著白衣人,約莫四十五六年紀,長長的頭髮,長長的鬍子,他不像大雁山那個白衣人,在谷夫人悉心照料之下,養尊處優,臉頰自然顯得消瘦憔悴!
韋宗方自己也並不胖,因此覺得眼前的白衣人,若和大門雁山那個白衣人比較之下,他就更和自己相似!
那麼眼前此人,難道真是自己父親?他心頭一陣激動,眼眶也漸漸潤濕,包了層淚水,只是呆呆的瞧著白衣人,暗自忖道:「這該怎麼辦呢?」
韋宗方沒有說話,那白衣人自然更不會開口。
大家默默的過了一回,柳凌波忍不住道:「韋少俠,你怎不問間他,是不是白衣大俠方天仁?」
韋宗方回頭道:「家父昔年中了蛇毒,未能及時解救,毒人骨髓,神智已失……」
說到這裡,雙目已經流下淚來!
柳凌波道:「經過情形,我已經聽你說過,當年令尊只不過解藥服得遲了一些,餘毒未清。如今事隔多年,只要活著不死,體內餘毒,自會慢慢減輕,神智縱然未復,不能開口說話,我相信他自己的姓名身世,多少也可記起一點,不信你問問他的話,他一定知道。」
韋宗方道:「他不會說話,又如何問法?」
柳凌波道:「你先告訴他,你問他的話,知道的就點點頭,不知道的搖搖頭,這點我想他一定可以做到。」
韋宗方道:「萬一……」
柳凌波道:「時間寶貴,你快過去問咯!」
韋宗方依言走到白衣人身邊,輕聲說道:「我有幾句話要問你,如果我說對了,你就點點頭,說得不對,你就搖搖頭,好嗎?」
白衣人定著雙目,盯在韋宗方臉上,茫然的點了點頭。
韋宗方心頭一喜,暗想:「柳姑娘果然料事如神!」一面問道:「你就是白衣大俠方天仁麼?」
白衣人略微思索了一下,果然點點頭。
韋宗方道:「當年龍在天為了覬覦引劍珠,你是不是傷在他蛇鞭之下?」
白衣人眼珠動了一下,又點點頭。
韋宗方流下淚來,問道:「你還記得瑋兒麼……」
白衣人望著韋宗方,又點點頭。
韋宗方問到這裡,再也問不下去,淚如雨下,咽聲道:「他……真是我爸了……」
柳凌波道:「韋少俠,你該鎮靜些,還是我來問他。」說著,輕盈的走到白衣人身邊,冷冷道:「你已經會說話了,怎麼不肯開口呢?」
白衣人茫然的望著柳凌波,搖了搖頭。
柳凌波又道:「你不會說話,大概會寫字吧?」
白衣人又搖搖頭。
柳凌波冷哼一聲道:「你不會寫字,怎麼會在石頭上刻字呢?」
白衣人臉色微微一變,又搖了搖頭。
韋宗方聽得大奇,抬目道:「柳姑娘……」
柳凌波笑道:「他根本就不是令尊……」
話聲未了,那白衣人突然右手抬動了一下!
柳凌波出手更快,右手一伸,玉指連彈,手法之快,有若迅電一般,剎那間,點了白衣人右時、胸前幾處穴道。
韋宗方瞧的心頭大震,駭然道:「柳姑娘……」
柳凌波玉手一探抓起白衣人右手,從他衣袖之中,取出一管拇指粗細的針筒,道:「你看到了吧,這是什麼?」說完,猛地臉色一沉,朝白衣人冷笑道:「恁你這點伎倆,如何瞞過我柳凌波的眼睛?」
韋宗方驚疑道:「姑娘如何看得出來的?」
柳凌波道:「你總記得那塊石頭上刻字的事吧,大概就是他的傑作了,你沒看到方才金領班從他椅下取去了一塊山石麼?」
韋宗方點點頭。
柳凌波又道:「我其實早已看出他那股呆楞的神情,是偽裝的,只是還不敢確定是不是令尊,才要你問問他,那知他果然是假扮令尊之人!」說到這裡,一手推開白衣人胸前穴道,喝道:「朋友放硬朗些,你若要再不老實,莫怪我出手毒辣。」
白衣人望著她,搖搖頭。
柳凌波揚手就是一記耳光,冷冷的道:「你還在咱們面前裝瘋賣傻?」
這一掌打的不輕,那白衣人歪了歪頭,嘴中吐出一口鮮血,厲聲道:「方天仁落在你們手裡,殺剮任便,絕不皺眉!」
韋宗方聽他自稱「方天仁」,心頭止不住一陣震撼!
柳凌波反手又是一個耳光,打了過去,冷然道:「你還要自稱白衣大俠,再說一句,教你嘗嘗生死兩難的滋味!」
白衣人憤怒的道:「你要如何擺佈方某,悉聽尊便。」
又是一句「方某」,韋宗方聽的心驚肉跳,望著疑信參半。
柳凌波接道:「我們只要你老老實實回答幾句話,便饒你不死。」
白衣人道:「你們要問什麼?」
韋宗方道:「你到底是不是白衣大俠方天仁?」
白衣人朗笑道:「白衣大俠這四個字,只要有人穿上一件白衣,在江湖上做點行俠仗義之事,即可博得白衣大俠的美號,但區區方天仁,難道也有人假冒不成?」
韋宗方覺得對方不像有假,忍不住朝柳凌波望去。
柳凌波柳眉蹙道:「還是我來問他。抬目之間,只見她風目含煞,突然射出兩道懾人寒光,冷峻的道:「姑娘已經告訴過你,只要你受得住我五陰截脈的手法,你就再假冒下去。」
白衣人咬牙切齒的道:「方某坐不改姓,行不更名,你有什麼手段,儘管施展,大爺決不皺眉,」
柳凌波突然嬌笑一聲,道:「恁你這種口氣就不是白衣大俠,姑娘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的人!」
突然指掌齊施,迅快如風,連拍帶點,閉住了白衣人胸、腹、手、足部位一十八處奇穴。她手法奇快無比,連韋宗方站在她身邊,也無法看的清楚,不由大為驚異,暗暗付道:
「不知是什麼手法?」
柳凌波手掌一停,瞧著白衣人冷冷笑道:「朋友久走江湖,大概總聽說五陰截脈這個名堂?你肯不肯實話實說,自己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