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腳下立時剎住。
但見樹影間人影一閃,走出兩個黑衣人來,其中一人喝道:
「天地至德。」
那婦人立即應道:「唯我獨尊。」
站在邊上的另一人道:「可有令牌?」
伸出右手,似要她繳驗令牌。
門口婦人道:「在上為日星,牌令銘我心,我沒有可繳驗的。」
兩個黑衣人聽了她的話,立時拱拱手道:「今晚口令是『楊家將』,香姑請吧!」
說罷,一起退了下去。
那婦人也沒說話,一直走了過去,穿過樹林,剛走近祠堂。
瞥見人影二閃,又有兩個黑衣人攔住了去路,喝道:
「口令!」
那婦人道:「行人楊家將!」
兩個黑衣人倏然退開。
那婦人跨過木柵,只見擂鼓石兩邊,緩緩走出兩個黑衣人,一言不發,攔在大門前面。
那婦人道:「門神後退,楊家將。」
兩個黑衣人又自退開。
那婦人心中暗道:「此地戒備這般森寒,莫非首領親自來了?」
心念轉動之際,已經越過天井,走近階前,大殿上深邃恐黑,不見一點燈火,也不聞一點人聲,陰森森沉寂如死!
那婦人可不敢逾越,在階前站定,朝上面躬身道:「屬下奉行香姑呂瓊瑤有事啟稟。」
原來「奉行香姑」是她的職稱,她叫呂瓊瑤,香姑,顧名思義,就是香主手下的姑娘了。
她話聲方落,只聽殿上傳出一個冷峭的女子聲音,說道:
「呂瓊瑤,你可是覆命來了?」
呂瓊瑤(那婦人)躬身道:「回香主,屬下……」
殿上那冷峭女的聲音沒待她說下去,冷然道:
「本座面前,直言回稟,本座不喜聽你吞吞吐吐說話。」
呂瓊瑤躬身應了聲「是」,才道:
「回香主的話,屬下今晚本已制住薄一刀的穴道,怎奈薄一刀聽了白玉霜的話,對屬下早已有了準備,在屬下點他穴道之時,把穴道移開,因此未能把他制住……」
冷峭女子聲音冷哼一聲道:
「呂瓊瑤,可是你眷念夫妻之情,下不了手,故意放了他麼?」
呂瓊瑤道:「屬下奉命行事,豈敢違抗,實是……」
冷峭女子聲音道:「白玉霜等人,均已西去,你是薄一刀的妻子,百密也總有一疏,豈會沒有下手機會?這明明是你戀念舊情,故意縱敵,還敢在本座面前狡辯?」
呂瓊瑤俯首道:
「香主明察,屬下說的都是實情。」
冷峭女子聲音道:「呂瓊瑤,你可知道本會規條,徇私縱敵,故意謊報,該當何罪?」
呂瓊瑤聽的一怔,抬目道:「屬下說的是實情,香主!」
冷峭女子叱道:「你可是當我不敢懲治你麼?」
呂瓊瑤抗聲道:
「聞香主,奉命外出辦事,誰都會難免遇上差錯,屬下自問坦白無私,香主也用不著拿規條壓人!」
「大膽!」冷峭女子聲音怒喝道:
「反了,呂瓊瑤,你敢頂撞本座,來人,給我拿下了!」
呂瓊瑤倏然後退一步,冷笑道:
「聞香主,首領是要你暗中支援屬下來的,你如果適時支援,薄一刀也未必得逞,那知你竟然因昔年一點私嫌,不但不予支援,反而故入人罪,呂瓊瑤也不想在此和你多說,有話咱們到首領面前評理去。」說完,倏地一個轉身,要待往外縱去。
就在此時,但聽颯颯幾聲疾風勁響,四條黑影,左右前後撲了過來,每人手中握著一口漆黑的鋼刀,身形矯捷,一下子堵住了呂瓊瑤的去路,把她圍在中間。
呂瓊瑤怒聲道:
「我既沒叛會幫,你們阻我進退之路,意欲何為?」
內中一人喝道:
「呂香姑,請你把兵刃交出來。」
呂瓊瑤一看這種情形,心知無法脫身,但還是昂然道:
「我犯了什麼法,要我交出兵刃?」
那當前的黑衣人道:「呂香姑不肯交出兵刃,難道還想拒捕麼?」
呂瓊瑤道:「你們憑什麼捕我?」
那黑衣人道:「咱們奉香主之命,把你拿下,香主法諭,誰敢不遵?」
呂瓊瑤知道自己不交出兵刃,只怕就得和他們動手了,只要動上手,聞桂香就會輕而易舉的給自己按上一個叛幫的罪名。
一念及此,只好從身邊取出一柄匕首,「啷」的一聲,擲到地上。
站在她身後的二人,倏然退後,讓出了路,說道:
「呂香姑,請隨我們入殿面見香主去。」
呂瓊瑤轉過身,嘿然道:
「進去就進去,難道聞香主還能吃了我不成?」
前面兩個黑衣人緩步朝石階上走去。呂瓊瑤跟著跨上石階,後面兩個黑衣人跟在她身後,也跨上石階。
這四個人分明是前後左右,押著她行動,呂瓊瑤心頭暗暗氣惱!
就在她堪堪跨上石階,前面兩個黑衣人忽然腳下一停,說道:
「呂香姑請住步。」
說話聲中,大殿前頓時亮起兩盞氣死風燈,同時從兩廳亮起了火光。
但見八名黑衣漢子一手執著鬼頭刀,一手各執一支火把,在大殿前面階下,分兩邊雁翅般排列開來。
因為殿前挑起了兩盞氣死風燈,殿上也照耀得如同白晝!
只見從側門走出兩名身穿玄色衣裙的俏女郎,在香案前面,燃起兩支紅燭,點上了一束紙裡的香,然後神色恭敬的在香案左右站定。
呂瓊瑤眼看殿上忽然擺起香案,心頭不覺一凜!
但見聞桂香身披玄色斗蓬,腰佩長劍,雙手捧著一柄鑲金短劍,從後面轉了出來,走近案前,「鏘」然一聲,抽出金劍,又是「錚」的一聲,插在香案中央,緩緩轉過身來,神色冷峻,朝站在大殿門前的呂瓊瑤喝道:
「呂瓊瑤,你身為三元會壇下弟子,見到金劍令,還不跪下認罪,難道你竟然不懂規條,沒得過香主的慈悲麼?」
呂瓊瑤看到聞桂香居然端出金劍令來,心知今晚難逃性命,不由暗暗切齒,忖道:
「這賤人幾時執掌了刑堂,看來她心思惡毒,早就存了陷害自己之心!」
但金劍令乃是三元會內堂刑堂最具權威的符信,一時那敢怠慢,低著頭緊行幾步,走近香案,跪倒地上,叩頭道:「本會外三堂弟子呂瓊瑤朝參金劍,求祖師慈悲。」
她跪倒地上之後,那四個押著她黑衣漢子也一齊跟著走入,在左右兩邊,像奴隸般站停。
聞桂香道:「呂瓊瑤,你知罪麼?」
呂瓊瑤仰首道:
「香主在上,屬下自問並無觸犯本會律條之處。」
聞桂香叱道:「本座請出金劍令,你還敢不服麼?」
呂瓊瑤道:「屬下奉命殺死薄一刀,實因薄一刀已得白玉霜暗示,對屬下存了戒心,以致未能把他制住,屬下武功不如薄一刀……」
「住口!」聞桂香冷笑道:
「你還不實話實說,從實招來?」呂瓊瑤道:「香主不肯聽信屬下之言,你要屬下招什麼呢?」
「大膽!」聞桂香沉叱一聲,冷聲道:
「你怎麼不把徇私縱敵,勾結白玉霜等人的事,給本座從實說來?」
呂瓊瑤變色道:「聞桂香,你血口噴人,想栽贓,也該拿得出真憑實據,屬下就是死在金劍之下,也口服心服,死而無怨!」
聞桂香冷笑道:
「你以為我藉機陷害你,胡亂扣上你一個罪名,把你處死,拿不出證據來?」
呂瓊瑤已經豁出去了,也冷笑道:
「難道不是?」
聞桂香忽然咯咯笑出聲來,說道:
「呂瓊瑤,今晚你就是約了幫手前來,也休想逃出我聞桂香的手掌心去。」
呂瓊瑤聽得一怔,說道:
「聞香主說屬下約了幫手前來?」聞桂香冷然道:
「你還不承認?」話聲一落,又是「咯」的一聲嬌笑,螓首一抬,朝上笑道:
「二位樑上朋友,可以請下來了吧?」
這話聽得呂瓊瑤驀然一怔,不知樑上躲著的又是什麼人,不禁也仰首朝上望去。
大殿上香煙繚繞,燭光熒熒!
但因為楊氏祠堂,蓋得甚是巍峨,畫棟雕樑,節節而上,每一根橫樑上,都釘滿了「欽賜進士」、「魁元及第」等匾額,兩支燭光、照上去暗影重重,那想看得清楚?
殿前雖然挑著兩盞氣死風燈,但八扇雕花長屏,只開了中間兩扇,也照不到裡面。
樑上真若躲著人,他只要不出聲,你也休想找得到他。
但就在聞桂香話聲甫落,大家正在仰首搜索之際,正聽東道樑上,發出一聲敞笑,說道:
「大師父,人家既已出聲,咱們就下去吧!
跪在香案的呂瓊瑤聽到這聲敞笑,心頭不覺一沉,暗暗叫道:「完了,這下,自己叛幫罪名可坐實了,再也有口難辯!」
原來這發話的人,正是靈猿薄一刀。她總究和他有過三年夫妻,薄一刀的聲音,哪會聽不出來?
同時但聽西首樑上,接著有人喧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女施主竟把薄大施主和貪僧二人,當作樑上君子,豈不罪過?」
兩道人影,隨著話聲,同時飛身而下。
那不是薄一刀和一清和尚,還有誰來?兩人隱身之處,離地約有四丈多高,這本來也難不到他們,但不知怎的,兩個縱身飄落,腳下竟然微現踉蹌,幾乎站立不穩。
聞桂香看在眼裡,目中閃過一絲厲芒,依然凝立香案上首,連退也沒遲半步。
那伺立左右的四名黑衣漢子,一手緊按刀柄,正待兩人夾著一個,身形一閃,準備出手。
聞桂香一攏手道:「你們沒有我吩咐,不准妄動。」
四名黑衣漢子聽到香主這般說法,立即躬身應是,很快的退回原處。
聞桂香冷冷的瞥了薄一刀和一清和尚二人一眼,微哂道:「果然是你們兩個。」
薄一刀雙目精光暴射,洪笑道:
「聞桂香,好威風啊,不過薄某倒不是你們外三堂香姑約來的幫手,薄某只是跟在她身後而來,想會會要殺我薄某滅口的幕後主使之人,沒想到依然會是你!」
聞桂香冷峻的臉上,飛過一絲冷酷的笑容,說道:
「薄一刀,你倒想得好,你以為憑你這幾句話,就能替她開脫罪名了麼?告訴你,你來的正好,你們總算是一對同命鳥,今晚是死定了!」
說到這裡,回眸望望一清和尚,又道:
「大和尚,你也來的正是時候,咱們算沒有白來,那就麻煩你先替他們夫婦兩個超度超度,然後也超度超度你自己……」
薄一刀一手按著刀柄,眩目喝道:
「姓聞的賤人,你一再和薄某為難,今晚我總算找到了主兒,你以為薄某的鋼刀不夠鋒利麼?」
聞桂香嫣然一笑道:
「薄大俠的鋼刀,自然夠鋒利,只不過……」
薄一刀道:「不過什麼?」
聞桂香微微一笑,抬目道:「只不過你薄大俠怕有些力不從心。」
薄一刀洪笑道:
「你以為我殺不了你?」
「差不多!」
聞桂香徐徐道:「薄大俠要是不信,何妨運功試試?」
薄一刀究竟是老江湖了,突然想起方才飄身落地之際,腳下微現踉蹌,莫非……
心念閃電一動,立即凝立不動,暗暗運功檢查,他這一檢查,頓時感覺不對,一身功力,竟然再也無法凝聚!
「這是散功毒,自己幾時著了這賤婢的道?」薄一刀一時不禁臉色大變,目光一注,落到香煙中那股用紅紙裹束的香上,怒喝道:
「好個賤婢,你竟敢……」
「鏘」的一聲,掣刀在手。
聞桂香出手比他還快,迅疾點出一指,冷笑道:
「薄大俠出鞘一刀,在下罕有躲得開的人,但今晚你可不成了!」伸手把他手中鋼刀接了過來,隨手一扔,丟在地上。
薄一刀但覺手腕一麻,鋼刀已經被人套去,自己再也用不出絲毫力道來。
一清和尚也已發覺自己一身功力,已在不知不覺中很快散去,心頭暗暗驚凜不止,忖道:
「卓少俠比自己兩人先來,如果也躲在祠堂之中,只怕也著了她的道啦!」
聞桂香嫣然道:
「我不是為了恭迎二位,這香案都用不著呢!老實告訴你們,我這『龍涎散功香』出自西域,能散諸功,沒有我的解藥,六個時辰之後,二位就會變成白癡。」
她越說越得意,目光一轉,冷冷笑道:
「呂瓊瑤,不是你不勾結外人,他們會找到這裡來麼?」
呂瓊瑤氣得身子發抖,霍地站起,揚眉道:「聞桂香,你莫要欺人太甚!」
左足一挑,把靈猿一刀的厚背金刀,從地上挑起,一下接到手中。聞桂香一呆,哼道:
「好哇,呂瓊瑤,你真敢背叛本會!」
呂瓊瑤橫刀當胸,滿臉殺氣的道:
「我有什麼不敢,反正你血口噴人,誣我叛會,也是難逃一死,我就叛會吧,也好死中求活,而且更可以先砍了你這個毒如蛇蠍的賤人……」
她刀尖一指,緩緩逼上前去,然後擋在薄一刀的面前,回頭道:「當家的,你不用耽心,我殺了這個賤人,她身上一定有解藥。」
薄一刀臉上露出驚奇之色,也興奮的道:
「娘子,你……終於覺悟了!」
呂瓊瑤道:「是的,我再也不會被他們這些人利用了。」
一清和尚道:「阿彌陀佛;這叫做孽海無邊,回頭是岸。」
「反了,反了!」聞桂香腳下後退了兩步,臉色鐵青,一抬手道:「你們還不給我拿下?」
站在左右的四名黑衣漢子,就像城隍廟裡的奴隸,如同泥塑木雕,一動也不動,恍如不聞!聞桂香看的大怒,叱道:
「你們都是死人?聽到了沒有,還不把這賤婢給我拿下?」
四個黑衣漢子依然挺胸凸肚,站立如故,對聞桂香的話,恍如不聞。
聞桂香怒聲道:
「玉蟾、玉枝,你們過來!」玉蟾、玉枝正是站在香案左右的兩名黑衣女子,但她們聽了聞桂香的話,同樣的只是眨著眼睛,安身不動!
這下,聞桂香已經發覺情形有些不對,她目光迅速掃過玉蟾、玉枝二人,再向左右四名黑衣漢子看去,自己手下,敢情全著了人家的道!
她一念及此,右手抬處,啷然龍吟,一下掣劍在手,冷然喝道:
「還有什麼人,藏頭縮尾,只在暗中計算,又算得那一門子人物,相好的,還不給我出來。」
「是我!」那是一個嬌脆的少女口音,人隨聲下,一道人影從橫樑上倏然飛墮,人還未到,劍光一閃,把香案上的一束香劈為兩段,跌落地上,長劍又已回鞘。
聞桂香心頭大怒,目光一注,才看清從橫樑上飛下來的竟是慕容貞,不覺低笑一聲道:
「是你!」慕容貞也冷笑道:
「當然是我,你這些手下,就是被我『穿雲珠』定住了穴道,你又能對我怎樣?」
聞桂香臉色鐵青,一雙鳳目之中,隱射殺機,冷聲道:
「我要你死!」話聲出口,劍勢斜指,左腕抬處,揮手一掌,朝慕容貞迎面劈了過去。
聞桂香這一掌,不帶絲毫風聲,也沒有強勁的內力,發的正是太陰教最厲害的「陰極掌」!
就在她掌勢甫發,但覺頭頂上疾風颯然,又有一道人影,疾如飛鳥,一下朝她頭上落下!
聞桂香聽風辨位,發覺來人由空中疾瀉而下,雙腳朝她頭上端下,她立即一個旋身,飛旋開去,同時右手隨勢帶轉,把朝慕容貞劈去的一掌,往上迎擊過去。
從空中瀉落的人影口中朗笑一聲,身形斜飄開去,避過她的掌勢,落到地上。
這人正是卓玉祥,也只有他身上有「驪龍辟毒珠」不怕「毒龍涎香」,有他和慕容貞在一起,毒龍涎香自然失去了效用。
在卓玉祥飛身落地的同時,慕容貞已然飄閃到呂瓊瑤身邊,從懷中取出畢倩倩給自己的一瓶解毒清神丹,倒出兩顆,遞到她手上,低低說道:
「快給他們眼下解藥,守護著他,聞桂香自由我們來對付她。」
呂瓊瑤接過解藥,點了點頭。
聞桂香看到卓玉祥,心頭更怒,右手長劍一振,劍指著慕容貞,厲喝道:
「今晚若是讓你們兩個離開此地,我就不叫聞桂香了。」
慕容貞哼道:「聞桂香,你有什麼了不起?」
聞桂香長劍一擺,說道:
「來嘛,你們兩個一起上,試試就知道了!」
慕容貞也是好強之人,冷哂道:「好個妖女,你少冒大氣,姑娘一個人,就足夠收拾你了。」「鏘」的一聲,掣出了長劍。
卓玉祥因白大哥臨行時交代,聞桂香一身武功,甚是了得,要自己兩人小心應付,這就抬手發劍,說道:
「貞兒,莫要讓這妖女逃走了,先把她拿下再說。」
這自然是藉口,只要把她拿下,才不用和她講什麼單打獨鬥的江湖過節。
慕容貞不依道:「不,大哥,你先讓開,我要鬥鬥她。」長劍一振,朝聞桂香急欺過去。
「喇」的一劍,迎面刺出。
聞桂香冷哼一聲,隨手一揮,架開了慕容貞的長劍,斜跨半步,欺到慕容貞身側,反手削出一劍。
慕容貞那會讓她佔了自己先機,口中一聲清叱,長劍連揮,但見劍光閃動,一劍接一劍的刺出。
西天目幻住庵清音師太以一手「觀音千手劍」威振江湖。
清音師太藝出天山,她從天山劍法一招「千山落霞」中,領悟出一套以快速變幻為主的「觀音千手劍法。」使到急處,但見千百道銀鏈,此起被落,宛如千手的觀音大士,千手同揮,千劍同發,故而有「觀音千手劍」之名。這套劍法,因為快速變幻,使人不可捉摸,和峨嵋派的「亂披風劍法」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慕容貞這一展開「觀音千手劍」劍勢如千百縷銀鏈,參差飛灑,漫天都是流動的銀芒。
聞桂香可也不弱,眼看慕容貞劍光進發,變幻奇奧,步步進逼,她毫不急躁,手中長劍,左旋右轉,在身前劃起一圈又一圈的銀虹,化解來勢。既不和對方爭先,只是埋弓捕獸,節節退讓,但她劍勢依然十分謹嚴,絲毫沒有敗象。這下她連退了十來步之多,眼看已經快要退到東首壁下,就在此時,只見她身如輕煙,一下從慕容貞右側閃出,口中輕叱一聲,長劍急振,陡然一劍斜劃而出。
慕容貞正在佔盡上風之際,不防她身法竟然如此滑溜,方自一怔,聞桂香的劍勢,已然刺到!
這一劍來得極為奇詭,一時要待回劍封劍,已是不及,被逼得雙足輕點,斜退了數尺。
就是這一劍,攻守易勢,聞桂香得理不饒人,手中長劍電閃,一連刺出了九劍之多。劍光如匹鏈橫飛,銀蛇亂閃,逼得慕容貞回劍自保,像穿花蝴蝶一般,飄來閃去,不敢硬擊。
天下的事理,本來就是如此,你盛他而衰,正是他衰而復盛之時。聞桂香這一輪急攻,劍勢辛辣,和方才慕容貞進逼之勢,完全不同,慕容貞使的一套「觀音千手劍」縱然奇幻莫測,究竟正而不邪,快而不毒。但聞桂香可不同了,她出身太陰教,本是陰毒的邪教,太陰教主早在十五年前,因勾結南海神龍,狼狽為奸,被七大劍派圍剿,而消聲匿跡已久。
太陰教中,有一套陰毒絕倫的劍法,叫做「百陰神劍」乃是剽竅天下百家劍術中最陰損惡毒的劍招,串連貫通而成,招式之毒辣,前所未有。
而且有不少劍招,明明迎面刺來,但一轉之間,刺到你下腹,明明削向你執劍右脈,但劍尖一昂,刺到你的咽喉,每一劍,都是變化詭異,取的部位,都是你必死之穴。
慕容貞被她連攻數劍,就逼得無法還手,幾乎連舉劍封架,都封架不住,心頭不禁大吃一驚!
聞桂香一支長劍,逼住了慕容貞的劍勢,口中冷笑一聲,左手緩緩揚了起來!
卓玉祥見狀大驚,急忙喝道:
「貞兒,小心她的左掌!」
她左掌練的乃是「極陰掌」慕容貞忽然嗤的笑道:
「我知道。」就在她笑聲出口之際,聞桂香正待拍出的左手,忽然軟軟的垂了下去!
原來她左肩之上,不知何時,品字形釘著三顆綠豆大的珠子,那正是幻住庵的絕藝穿雲珠。
小珠子中,穿著一枚極細的銀針,專制人身穴道。
聞桂香心頭方自一驚,還來不及後退,慕容貞一支雪亮鋒利的劍尖,已經抵在她咽喉之上,得意的道:
「聞桂香,你現在知道我的厲害……』話聲還沒說完,但聽「叮」的一聲,慕容貞只覺劍身受到劇震,虎口一熱,長劍幾乎掌握不住。
聞桂香在這一瞬間,已經快疾無倫的倒躍開去,右手長劍往地上一插,咬著銀牙,用右手起下了肩頭三支穿珠銀針。
慕容貞眼看已被自己制住的聞桂香,忽然逃了開去,心中不覺有氣,冷哼一聲道:
「你還想往哪裡逃?」正待縱身飛撲過去。
卓玉祥已然發現震開慕容貞劍尖的,並不是聞桂香,他如今久經變故,經驗漸深,立時一把拉住慕容貞手臂,喝道:
「貞兒且慢!」
慕容貞腳下方自一停,瞥見階前飄然走進三個人來!大殿前面,高挑著兩盞氣死風燈,自然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中間一個身穿青色長紗的中年文士,正是三元會首領天子門生何文秀。
他左右兩人,一男一女,均是一身白衣,背負白色劍穗長劍,正是白骨神君門下逐徒齊元宏、張月嬌。
這三人身後織隨著左右雙煞田縱、田橫。
何文秀手中摺扇一指,淡淡笑道:
「又是二位在此滋事了!」
聞桂香喜道:「首領來了,屬下無能,差點被他們把叛會逆徒救走了。」
慕容貞氣鼓鼓的道:
「誰在滋事?你話說得清楚一點。」何文秀道:「在下為了避免和白兄鬧得不愉快,故而處處退讓,不傷兩家和氣,如今敝會在此處理家務,二位又趕來逞強,干涉敝會行動,難道還不算滋事麼?」
卓玉祥道:「何會主這話就不對了,薄兄和貴會過節已了,攜同妻兒,投奔親友,貴會還是不肯放過,非殺之滅口,不逞快於心,在下和薄兄乃是朋友,朋友遇上危難,伸手相助,也是義不容辭之事!」
何文秀微笑道:
「卓老弟,江湖上講究河水不犯井水,你們管的事未免太多了。」
慕容貞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這有什麼不對?」
「很好!」何文秀還是面含笑容,徐徐說道:
「慕容姑娘,你是幻住庵門下高弟,江湖上人,對幻住庵主,誰都容忍三分,才造成了姑娘你的錯覺。」
慕容貞道:「我有什麼錯覺?」
何文秀從容說道:
「還以為江湖上人,都怕了清音師太。」
慕容貞氣道:「我師父誰要你們怕了?」
何文秀淡淡一笑道:
「在下手創三元會,並不是怕事的人,二位今晚干預敝會私事,已是犯了江湖大忌,在下也不想過份為難二位,只是要請二位隨我前往三台一行……」
慕容貞道:「我們隨你去作甚?」
何文秀瀟灑一笑道:
「我要委屈二位,等幻住庵主和華山商掌門人親自把你們領回去。」慕容貞冷笑道:
「何文秀,你好大的口氣!」
齊元宏道:「何會主何用和他們多費唇舌,在下把他們拿下就是了。」
張月嬌道:「是啊!五師兄,這小丫頭交給我了。」
何文秀欣然含笑道:
「二位護法出手,自可把他們手到擒來。」
原來齊元宏、張月嬌已經投到三元會當起護法來了。
卓玉祥早巳知道今晚難免一戰,手中長劍一擺,朗笑道:
「齊朋友離開鐵棺峽,不思改過自新,重返師門,居然投到了三元會之中,助紂為虐,變本加厲……」
齊元宏聽得勃然大怒,不待他說下去,厲喝一聲道:
「小子看劍!」
「唰」的一聲,劍如匹鏈。朝卓玉祥身前電馳而至,卓玉祥長劍斜指,身形一倒,避開他的劍勢,還未發劍。
齊元宏一劍落空,劍光倏地回轉,又是一劍橫掃過來。卓玉祥心中冷笑道:
「你大概自以為劍法如電,我無暇還手了!」心念一動,長劍疾發,一記「鐵騎突出」
朝前劈去。「鐵騎突出」正是「玉帶圍腰」的破著!
但聽「錚」的一聲,金鐵大展,卓玉祥但覺一條右臂被震得發麻,腳下不覺後退了二步。
齊元宏內力比卓玉祥要高出一籌,雖然沒有被震後退,但這一招「玉帶圍腰」卻被卓玉祥破解開去。
卓玉祥不容他發劍,一退即上,右腕一振,劍尖飛灑出七點寒星,後面還拖著七縷級細的精鏈,像七支尖錐,參差刺出。這一記正是他家傳「七修劍法」中的殺著「七星當戶」!
齊元宏身為白骨門下十大弟子之一,劍術造詣極深,一見對方七劍同出,識得厲害,身形一旋之勢,長劍忽左忽右,連攻了五劍,才把卓玉祥的劍勢壓制下去。
他剛才一動手,張月嬌抬手掣劍,一晃身欺到慕容貞面前,冷聲道:
「小丫頭……」慕容貞可不是省油燈,她看卓大哥和齊元宏已經動上了手,心知張月嬌也一定會向自己欺來,早就蓄勢以待。
此時一見張月嬌果然直欺過來,自然先下手為強,對方人影堪堪欺到,她一言不發,就是揮手一劍,朝張月嬌迎面劃去。一劍出手,突然劍光暴發,一連七八道劍光,像銀蛇亂閃,飛灑出去。
張月嬌不防她會搶先出手,展開快攻,一時氣得怒叱一聲:「小丫頭,你就只有這點能耐了。」
這就是點能耐,也忙得她連連揮劍封架,後退了三步,才算把劍勢穩住。
何文秀只看了他們兩招,就已看出齊元宏、張月嬌劍上修為,遠在卓玉祥、慕容貞之上,足可勝得二人。
這才緩緩轉過身去,左手一抬,指指薄一刀、呂瓊瑤、一清和尚三人,神色溫和的道:
「把他們一起拿下了。」
他話聲甫出,左右雙煞田縱、田橫答應一聲,大步朝三人欺了過去。
呂瓊瑤手中握著薄一刀的厚背金刀,倏地轉過身來,橫刀當胸,叱道:
「誰敢過來!」
這柄刀雖然又厚又重,並不稱手,但手裡總是拿著兵刃,比徒手要好得多。
田縱沉喝道:
「婆娘,你還不放下兵刃,束手就縛,真的要五刀分屍?」五刀分屍,正是處置叛幫大罪的極刑。
呂瓊瑤已經橫上了心,厲聲道:
「田縱、田橫,你們再敢逼近一步,我和你們拼了!」
左右二煞豈會把一個呂瓊瑤放在眼裡?自然又逼了上來。
呂瓊瑤口中厲叱一聲:「看刀!」揮手劃出一道刀光,由左往右,橫掃過去。
這一招「雲橫秦嶺」她蓄勢已久,倒也使得刀光重重,殺氣騰騰,氣勢十分凌厲!
就在此時,只聽薄一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說道:
「娘子,這招『雲橫秦嶺』使得不錯,你莫要動,把刀交給我,你就退下去好了。」
呂瓊瑤聽到正在運氣行功的丈夫,忽然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顯然他散去的功力,已經恢復了,心頭方自一喜!
突覺人影一閃,刀柄已經被人接了過去,向右掃劈出去的「雲橫秦嶺」刀光忽然回頭,化作了「回風舞柳」一片刀光,由右而左,由下捲起。這一招當真變得神速無比,奇招突出!
田縱、田橫自然不在乎她這招「雲橫秦嶺」,待得刀光劃過,兩人不約而同左右邁進,正待出手,一個奪刀,一個擒人!
那知堪堪劃過的刀光,突然又回頭捲來,從刀身上進發出絲絲寒風,也湧出森寒的殺氣!
田縱、田橫同時大吃一驚,這一記刀相,比之方纔的一記「雲橫秦嶺」不知要凌厲了多少倍!
左右雙煞究竟是空著雙手,最厲害也鋒利不過百鏈精鋼的厚背金刀,一時再也顧不得奪刀、拿人,各自吸氣退身,往後躍開。
但他們縱然見機得快,也是發現了刀光突然又飛捲回來,才往後後退的,自然比刀鋒回掃,猶慢了半步。
不,左首的田縱(他們是在呂瓊瑤的對面,因此田縱站在田橫的左首,也就是在呂瓊瑤的右首了)因距離較近,刀鋒回轉,首當其衝,「唰」的一聲,刀光劃過,左肩一涼,頓時衣破血流,被劃開了三四個長一條,一陣劇痛,幾乎要哼出聲來!右首的田橫,因和回捲的刀鋒,距離稍遠,總算避了開去。
田縱疾退數步,從身邊取出刀創藥,敷在創口之上,迅疾撕下一條衣邊,緊緊紮住了肩頭,不讓血液流出。田橫躍退數尺,凝目看去,但見原本握在呂瓊瑤手上的厚背鋼刀,已經到了靈猿薄一刀的手中。
這位雙臂特長的高手,此時雙目炯炯,滿臉俱是殺氣,橫刀凝立,大有凜如山嶽之勢。
不用說,方纔這回風一刀,就是他發的了,不然,刀勢決無如此之盛!
就在這一瞬間,一清和尚也迅快的翻起藍褂,從腰間解下一柄戒刀,掉刀在手,和薄一刀夫婦肩背互倚,三人形成鼎足之勢。呂瓊瑤手中雖無兵刃,但雙手當胸,食中二指勾曲如鉤擺出了「蜈蚣指」的架式。
田橫看的大怒,口中暴喝一聲,右掌倏然翻起,泛起一片暗青,揮手一掌,朝薄一刀劈了過去。
薄一刀知道他「青煞掌」十分厲害,身形斜側,右足猛地往前跨進了一步,刀光一閃朝對方胸肋間斜劈而進。
這一步,本來和田橫還有一二尺距離,正因他手臂特長,恰好夠到田橫右肋,刀還未到,一股森寒刀風,已然逼近肌膚,透衣生寒!田橫對薄一刀可不敢托大,身形一閃,旁躍開去。
這時田縱也已包紮完畢,只見他「赤煞掌」正好練在左手,這回左肩刀傷,足有五分來深,不好再運功使刀,但右手仍可使用。他心頭恨透了薄一刀,豈肯罷休,怒吼一聲,雙足一點,縱身飛撲過來,人在半空,右掌已然挾著一股強勁潛力,當頭擊落。
聞桂香已在這一段時間中,替兩名黑衣女子玉蟾、玉枝起下了制住穴道的「穿雲珠」,左手一揮,率同二女朝呂瓊瑤逼進過去,口中喝道:
「呂瓊瑤,你還要我動手麼?」
薄一刀等三人,眼看聞桂香率同二女,一起圍了上來,對方人多勢眾,不可輕敵,三人互為犄角,腳下緩緩繞圈,藉以減少對方各別分擊的壓力。
他們正好話開步法,緩緩繞圈遊走,田縱正好飛撲擊來。
一清和尚低喝一聲:「薄大施主,這一招讓給貧僧了。」
薄一刀緩緩轉開,一清和尚緊接著填上了薄一刀的位置,他戒刀直豎,身形一蹲即起。
刀刃仰天,起上遞出。這一刀正是峨嵋伏虎寺「伏虎刀法」中一招「迎門剖虎」意思就是說遇到老虎縱撲過來,你先蹲下,以避其勢,隨即揮刀而起,刀刃上迎以剖虎腹。田縱挾怒撲擊,豈非就像餓虎撲人?
一清和尚往上迎起的戒刀,對著凌空撲擊過來的田縱,自然正好給他來了個開膛剖腹!
這一招,自然十分厲害,田縱撲來之勢,何等快速,等到發覺不對,已經到了一清和尚頭頂!
不,一清和尚刀尖,也已經遞到了田縱的胸腹之間!
田縱久經大敵,身在半中,仗著精純內功,突然提吸真氣,胸腹盡力吸起,腰背一弓,手足蜷曲,一個人平空往上升起了三尺多高。
但一清和尚真要把他毀在刀上,也是十分簡單之事,因為田縱身在半空,能夠把身子提升三尺多高,已是十分難能之事,可以說仗著畢生修為,才有這點成績。(普通人只有下沉,那能提升得起來)一清和尚可不同,他身在實地,一刀朝上遞出,發現你提升上去,他若要追殺,只需足尖輕點,怎麼也不止躍起三尺多高,依然可以把你來個開膛剖腹,或是一刀貫穿心腹,豈非輕而易舉?
但一清和尚並沒縱向追擊,只是呵呵一笑道:
「田大施主,不用慌忙,出家人首戒殺生,你只管飄落下來好了。
田縱一招失錯,一清和尚說的雖是好意,但到了他耳朵之中,卻變成了譏笑,心中更是怒惱,飄落地面,口中發出一聲厲笑,喝道:
「禿驢,你敢小覷我麼?」揮手一掌,直拍過去。
他不使「赤煞掌」,只是普通的劈空掌,一清和尚也不忌憚他,手中戒刀一圈,逼住了掌風,含笑道:
「貧僧怎敢小覷了大施主你?」話聲中,左手一掌,斜拍出去。
聞桂香更不怠慢,長劍疾掄,低喝一聲:「上!」率同兩名黑衣女子,朝呂瓊瑤撲攻過去。
薄一刀大喝一聲,鋼刀一撩,替呂瓊瑤封開了聞桂香一劍,一清和尚戒刀右磕,也架住了一名黑衣女子的劍勢。
呂瓊瑤刀真是拼上了命,突然身發如風,一下朝另一名黑衣女子身邊衝去。
這一下身法奇快,那黑衣女子長劍來不及施展,呂瓊瑤已經欺到她身側,左手食中二指勾曲如鉤,直取那女子的咽喉。那黑衣女子心頭一驚,急忙後退。
呂瓊瑤那容她退走,身子如影隨形,右手抬處,疾取那黑衣,女子雙眼部位。前後兩式,快逾閃電,出手毒辣之至。
那黑衣女子因被呂瓊瑤欺到了身邊,:長劍根本就無法施展,上身一仰,閃避呂瓊瑤攻向雙眼的手指。
呂瓊瑤右手一沉,五指箕張,一下扣住了黑衣女子的執劍右腕,左手一記「頂心肘」撞在她胸脯之上,輕而易舉的把長劍奪到手中。
聞桂香眼看呂瓊瑤朝黑衣女子欺去,分明志在奪劍,心頭大怒,一連刺出三劍,都被薄一刀一片刀光封住,衝不過去。
田縱左肩負傷,僅憑一隻右手對敵,掌勢雖猛,同樣被薄一刀的厚背金刀聲勢所逼,再加上薄一力雙臂特長,他可以攻得到你,你卻夠不到他的部位,力敵再人,刀勢開闔,依然綽有餘裕。
一清和尚此刻正面的敵人是田橫,一記又一記的掌勢,宛如巨,浪撞巖,硬生生的朝一清和尚劈來。
一清和尚這一趟「伏虎刀法」是峨嵋派中最具威力的刀法,施展開來,刀風激盪,力劈虎豹,連田橫的「青煞掌」都毫不管用,硬是攻不進去。
一清和尚另一個敵人,則是左首的黑衣女子,她本是攻向呂瓊瑤去的,被一清和尚截住在左首,一柄長劍那敢和一清和尚硬磕硬砸,處處避重就輕,是以更不在一清和尚的意下。
呂瓊瑤因有薄一刀在右,一清和尚在左,替她截住了兩邊的攻勢,她才能放手硬搏,奪得了長劍。
這一段話,其實也不過是三兩個照面的事,薄一刀看到呂瓊瑤奪得長劍,心中大喜,呵呵一笑道:
「娘子,快回來。」
呂瓊瑤自然不敢耽擱,身形後掠,退回了原位,三個人依然鼎足而峙,緩緩的移動。
聞桂香氣得柳眉直挑,怒聲道:
「賤婢,你就是奪得長劍,今晚也休想生離此地。」
人隨劍發,揮劍撲攻過來。
呂瓊瑤一劍在手,精神大振,立即反唇相譏叱道:「賤人,你有多大能耐?」
喝聲中,長劍擺動,和她迅速搶攻了三劍。
但聽一陣「鏘」「鏘」鳴,飛起一串火星,兩人誰也沒有退讓半步,劍上造詣,平分秋色。
這一場拚搏,雙方刀光劍影,掌風如濤,凌厲激烈,扣人心魄!
但三元會首領天子門生何文秀卻背負雙手,紗衫飄忽,瀟灑的站在大殿前面的走廊上。
他那張清俊的臉上,依然含著輕微的笑容,好像大殿上這場凶狠毒辣的拚搏,和他毫不相干。
何文秀出道江湖,十多年來從未遇見過對手,他也很少和人動手,但他能在波濤險惡的江湖上,創立三元會,穩穩的當了十多年首領。
在正邪各派,黑白兩道之中,建立起他和各大門派掌門人,各地雄踞一方的霸主,分庭抗禮,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這一場拚搏,以他看來,可以說勝算在握,用不著他親自出手了!
因為薄一刀、呂瓊瑤和一清和尚三人聯手,雖然雙刀一劍,攻守十分嚴密,但左右雙煞加上聞桂香和兩個刑壇使女(黑衣女子),在實力上,並不比對方稍遜,目前縱然不分勝負,對方三人,總歸被困在裡面,時間一長,決難久持。
何況另外一場搏鬥,卓玉祥對齊元宏、慕容貞對張月嬌,這兩對,如今勝負之勢,已極明顯!
齊元宏、張月嬌,究竟是白骨神君座下列名十大弟子,內功劍術,都有極精湛的造詣。
卓玉祥、慕容貞吃虧在內力不如人家,儘管招式奇奧(卓玉祥右手長劍使的是家傳「七修劍法」左手以訣代劍,使的是「華山劍法」,慕容貞使的是幻住庵主獨創的「觀音千手劍」
都以奧妙複雜的變化見長),也敵不住人家劍身貫注內力,記記重逾山嶽的劍勢。
這一陣工夫下來,兩人全都落了下風,雖然還未落敗,但敗像已露,照這情形,最多也走不出三五十招。
但就在此時,突聽一聲女子的驚「啊」,起自戰場!
慕容貞「唰」的一劍,刺中了張月嬌左臂,鮮血頓時染紅了她左手衣袖,急急往後躍退。
這一下,連何文秀都沒看得清楚,心頭方自一愣,突聽又是聲悶哼,傳了過來,回目看去,但見齊元宏左手掩著右肋,痛得已經彎下腰去。
卓玉祥並未追擊,只是長劍指著章元宏,冷冷的道:
「白骨逐徒,原來只有這點能耐!」
這下,何文秀怎麼也不敢相信,他們兩人,本已敗象畢露之人,何以在先後不過眨眼之間,竟能反敗為勝,連傷白骨門下兩大弟子?
而且這兩記轉敗為勝的手法,他都沒有看清楚,這按常理來說,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何文秀劍眉一揚,口中緩緩喝道:
「大家給我住手。」
他說的聲音不響,卻清越有力,齊元宏、張月嬌本已負傷後退,聞桂香和左右雙煞立即奉命後躍。
他們都退下了,薄一刀、呂瓊瑤和一清和尚自然也停下手來。
何文秀緩步跨進大廳,朝卓玉祥等人掃過一眼,說道:
「諸位恃強出頭,硬要過問敝會內部之事,是非曲直,如今也不用多說,諸位單打也好,群鬥也好,只要勝得何某,諸位就可安然離去,如果敗在何某手下,那只好屈留諸位了。」
薄一刀道:「閣下口氣不小!」
何文秀朗朗一笑,手搖摺扇,說道:
「何某若是連這點也做不到,那就不用創立三元會了。」
薄一刀厚背金刀一橫,濃哼一聲道:
「薄某倒要先會會你何會主,到底有些什麼驚人之藝!」
卓玉祥同時一擺長劍,說道:
「薄兄,還是在下先去會會他。」
薄—刀道:「不,今晚之事,全由薄某而起,兄弟自該笨鳥先飛,和他決一生死。」
話聲一落,就朝何文秀拱拱手道:「兄弟薄一刀,領教閣下絕學。」
何文秀瀟灑一笑道:
「諸位如果不聯手同上,在下也當一一領教,讓你們心服口服。」
薄一刀看他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一時不由心頭火起,狂笑一聲道:
「何會主最好勝了薄某再說。」
何文秀摺扇輕搖,淡淡一笑道:
「這有何難,薄朋友但請賜招。」
薄一刀差點氣炸了肺,厲喝道:
「好,那麼何會主,就接著了。」
話聲出口,倏地朝前跨進,厚背金刀一招「秋水橫舟」!
刀光飛捲,匹鏈般橫推而出!何文秀腰繫長劍,但他連劍也不使,只是舉步朝薄一刀身右斜跨一步,右手摺扇一合,扇頭直向薄一刀右肩「巨骨穴」上敲落,把靈猿薄一刀.手中厚背金刀,簡直視同頑鐵!
他避招進招,身法之奇,巧妙絕倫,薄一刀這招「秋水橫舟」刀鋒足足劃出四五尺寬,但就被對方這斜跨半步,欺到身側,全落了空,心頭不由大吃一驚,一時收力不及,被迫的後退了兩步。
何文秀也不趁勢追擊,唰的一聲,展開摺扇,輕輕扇了兩扇,笑道:
「薄朋友,這算是第一招,不過薄朋友須得小心了,只要你接得下在下十招,就算在下落敗。」
薄一刀洪喝道:
「好,咱們就以十招為限,看刀!」振腕發刀,直劈過去。
他這次含憤出的手,幾乎使出了他畢生功力,但見刀光如電,泛起一片森寒殺氣,不但招數迅猛無匹,縱橫交織,著著指向何文秀要害。
伺文秀也不答話,只是有衫飛飄,手中摺鼠,隨意揮灑,在一片丈許方圓,悉被刀光環繞,像電閃雷奔的圈子之中,倏忽來去,依然神態瀟逸,任你靈猿薄一刀手臂特長,刀招險惡,那想劈得到他一點衣角。
不過眨眼工夫,薄一刀一口氣攻出了七刀,依然傷他不得,心頭又急又怒,腳下揚步旋身,手中厚背金刀一招「迴光返照」,精芒暴射,反掃過去。
何文秀不再閃避,口中忽然朗笑一聲道:
「薄朋友,你這一刀已經是第九刀了。」笑聲中,但見一條淡淡青影接著刀光欺進。薄一刀只覺眼前一花,連對方如何出手,都沒有看清,握刀右手吃何文秀摺扇敲中,驟然一麻,幾乎連刀都掌握不住,心頭大驚,急急往後縱開。
等他躍退丈餘,但整條右臂,酸麻如廢,手指無力,一柄厚背金刀還是「錚」的一聲,跌落地上。
何文秀摺扇輕搖,依然神色安詳,臉含微笑,一言不發的望著他們。一清和尚一躍而出,說道:
「貧僧也向何會主討教幾手。」手中戒刀一領,喝道:
「何會主留神了。」
隨手劃起一道刀光,直奔何文秀前胸。他身上穿著藍布大褂,口中卻自稱貧僧,實在有些不倫不類,但戒刀這一記「當門刺虎」威勢極強,正是峨嵋伏虎寺忌著名的「伏虎刀法」
的起手式。
刀法即以「伏虎」為名,自以力拒猛虎為起手第一式,而且這趟刀法,一出手就得使用全力,向以剛猛著稱,出手一招,就見刀光如練,虎然有聲,氣勢十分凌歷。
何文秀只是望著一清和尚微露冷笑,連身子也沒移動半分,直等刀光近身,才輕輕一側身子,鋒利戒刀擦著他身邊劈過,一下就落了空。
何文秀冷冷的道:
「你也以十招為限,超過十招,就算何某輸了。」
他話聲說的和緩,但出手卻相當迅速,摺扇在左手掌心輕輕一敲,趁機出手,貼著戒刀上滑,直指一清和尚右肘「上廉穴」
這是陰明之會,如被點中,半邊身軀,就會麻木不仁。
一清和尚看他一招之間,避敵不攻,出手奇快,方才只是看人動手,還不覺得如何。
這會輪到自己和他動手,就發覺對方出手神妙,果非易與,心頭止不住暗暗凜駭,一時被迫得急忙收回刀勢,閃退了一步。
要知峨嵋「伏虎刀法」沒有後退,因為你面對猛虎,後退正是給它撲握的好機會,故而「伏虎刀法」的後退,即是誘敵之招,所謂:「步步埋弓,伏虎擒龍」是也。
一清和尚閃退一次身子忽然蹲了下去,但一蹲即上,長身而起,匹鏈般刀光,直射過去。
何文秀似是對峨嵋「伏虎刀法」極為清楚,他這下不再避讓,摺扇「唰」的一聲打了開來,扇面豎立,迎著刀光,朝前推出。
一清和尚人隨刀上,來勢何等快速,看他舉扇推來,心中還在暗暗冷笑:
「你這是找死!」
他自然不會收轉刀勢,而且吸氣貫力,加強刀上真力,去勢如利刃破竹,勁直如射。
雙方一迎一來,很快就接觸上了,何文秀使的是一柄紙扇,因此刀、扇交擊,沒有金鐵擊撞之聲。但一清和尚立時感覺不對,那是他飛衝過去的刀勢,突然受到了阻遏,就像碰上一堵牆壁,再也衝不上去。
一清和尚自然知道面前並不是牆壁,而是何文秀佈滿了真氣的摺扇。
他更知道此時自己和他已經接觸上了,就不能後退,也不能收回戒刀,因為只要自己一退,對方就會乘勢反擊,以壓倒之勢,像排山倒海般朝自己衝擊過來。
他不敢退,更不敢收,一柄戒刀,直豎當胸,只是提吸真氣,源源不絕的貫注到刀身之上,盡力往前推出。這原是雙方刀、扇乍一接觸間的事,一清和尚堪堪提聚真氣,朝前推去之際,突然間,只覺對方抵住自己戒刀的一堵氣牆,忽然消失!
不,何文秀豎立的摺扇,忽然收回,一個大轉身,向左轉了開去(也只有大轉身,才能卸去對手的壓力)。何文秀在雙方貫注內力,兵刃互相抵住之時,忽然撤回扇去,自然是大背武學常規之事。
正因他大背武學常規,一清和尚冷不防失去了對手,全力朝前推去的刀勢,沒有阻力,一時自然會剎不住勢,連刀帶人,一個踉蹌,朝前猛衝出去!
何文秀一個大轉身,正好由一清和尚對面,轉到一清和尚的背後,右手抬處,摺扇一擺,「拍」的一聲,敲在他「脊心穴」
上。
一清和尚是峨嵋伏虎寺大弟子,一身武功,原也不弱,何文秀突然撤扇,因為事起愴猝,人留不住勢,往前衝出!
心中已有警覺,要待避讓,已是不及,但覺全身一麻,一個狗吃屎,撲到地上,人也當場昏了過去。
薄一刀在第九招上失了風,一清和尚更糟,第三招上,就被人家放倒了。
這下,直看得卓玉祥、慕容貞兩人,大驚失色,誰也想不到區區一個三元會會主,竟會有如此高絕的身手。
卓玉祥閃身掠出,一下擋在一清和尚的身前。慕容貞、呂瓊瑤雙雙掠出,扶起一清和尚,慕容貞舉手連拍了兩掌,才算替他解開穴道。
一清和尚長長吁了口氣,抬目哼道:「何會主,你以狡詐手法,勝了貧僧,豈能叫貧僧心服?」
何文秀哈哈一笑道:
「大師父這話就不對了,兵不厭詐,你也可以使用一點手法,把在下擊倒了,在下決無怨言。」
卓玉祥「鏘」的三聲,掣劍在手,凜然喝道:
「何會主,多言無益,在下向你領教幾手絕學。」
何文秀傲然一笑,摺扇指指慕容貞、呂瓊瑤二人,說道:
「你要她們一起上吧,免得何某多費手腳,再說這樣打鬥,也太浪費時間了。」卓玉樣氣憤的道:
「何會主,鹿死誰手,目前也言之過早,等你勝了在下,再誇口不遲,現在不嫌早些,賣狂了麼?」
何文秀朗笑一聲道:
「何某眼中,江湖成名人物,盡色蘭狗耳,能在何某手下,走得出十招之人,已是廖廖可數,何某又何狂之有?」
卓玉祥道:「何會主之息,咱們也以十招為限麼?」
何文秀道:「這個自然,前面已有兩個例子,在下又何能厚此薄彼,不過你卓老弟雙手同使,在下可以給你一個優待。」
卓玉祥道:「如何一個優待法子?」
何文秀微微一笑道:
「你右手一記『七修劍法』,左手一記『華山劍法』,合算一招,別人十招,你等於二十招了,不是給你特別優待麼?」
卓玉祥聽他一口叫出自己雙手同時施展兩種劍法,心中暗暗忖道:
「這人果然歷害,和他動手之時,可得小心才是。」一面冷冷說道:
「在下自幼練劍,就以雙手發招,合為一招計算,不是對你一個人如此,這也說不上什麼優待。」
「哈哈!」何文秀仰首笑道:
「卓老弟,尊師教你雙手發劍,可說用心良苦,並不是要你到江湖上來顯露的吧?」
卓玉祥聽得不由一怔!何文秀淡淡一笑道:
「好,咱們已經說好了,以十招為限,你出手吧!」
卓玉祥看了他一眼,冷然道:
「在下那就不客氣了。」
話聲一落,右手長劍一擺,亮開招式,左手駢指如戟,當胸直豎。然後右腳緩緩跨進。
就在這一瞬間,他右手長劍猝發,揚起一排七道劍光,排空推出,身形隨著倏然欺進,左手比電光還快,一記「仙人指路」,指風挾著輕嘶,疾指何文秀右臂「臂儒穴」,他雙手同發,當真快捷無比,使人眼為之花!
等劍、指攻到,明明站在面前的何文秀,青影一閃,一個人就像魔影般忽然消失!
人影既失,七劍一指,自然也落了空。
卓玉祥心頭方自一驚,只聽何文秀在背後含笑道:
「這是第一招!」
卓玉祥急忙一個飛旋,轉過身去,但見何文秀摺扇輕搖,臉含微笑,站在身的不過五尺距離,人家只要一伸手,就可能夠上自己身後任何部位。卓玉祥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急往後躍退。
何文秀微哂道:「兄弟早已就到了卓老弟身後,如要出面襲擊,早就出手,卓老弟此時躍退,不嫌太遲了麼?你還有九招,快快使來,別耽擱了時間。」
這話明示大方,實際上是譏笑卓玉祥膽小。
卓玉祥被他說的俊臉一紅,星目隱射寒光,朗笑一聲道:
「很好,在下要是接不下你九招,也不用再在江湖上走動了。」
長劍一頓,正待發劍!
只呀一個清朗的聲音接口道:「卓賢弟住手!」隨著話聲,但見白玉霜已在階前出現。
卓玉祥長劍一收,喜道:
「白大哥!」
何文秀早就料到卓玉祥、慕容貞在此地出現,白玉霜不會不來,他目中飛過一絲寒芒,呵呵笑道:
「白兄早就來了吧?」
白玉霜道:「不錯,在下已經觀賞何會主高招好一回了。」
說到這裡,回頭朝卓玉祥道:「賢弟且退,還是由愚兄向何會主請教吧!」
卓玉祥道:「白大哥,小弟和他的約定,還有九招。」
白玉霜朝他微微一笑道:
「賢弟不是他的對手。」
這話,卓玉祥有些不太相信,何文秀武功極高,也是事實,但若說自己連他十招都接不下,那就很難令人置信!
自己身兼兩家之長,右手長劍使家傳「七修劍法」左手以指代劍,同時施展「華山劍法」
一招之中,就有兩家兩招劍法,若說十招之內,無法自保,江湖上,還有誰能擋得他十招?
他心中儘管不服,但白大哥是他最佩服的人,他說出來了,自己不好和他爭辯,這就長劍一收,向旁退下。
何文秀微笑道:
「卓老弟,你心中可是不服麼?」
白玉霜道:「何會主不用拿話激我兄弟,你可是不敢和我動手麼?」
何文秀仰天長笑一聲道:
「白兄此話,豈非也是拿話在激我麼?」
白玉霜道:「那麼何會主敢不敢和我動手?」
何文秀依然嘴含微笑,但他雙目之中,卻射出懾人的怒焰,會哼道:「白兄最好不要逼我,普天之下,何某還沒有『不敢』這兩個字,何某對白兄一再容忍,只是不想傷了兩家和氣……」
白玉霜道:「那很好,何會主既然顧全江湖同道之義,咱們就此別過。」
略一抱拳,目光掃過卓玉樣、慕容貞、一清和尚、薄一刀夫婦等人,說道:
「咱們那就走吧!」
何文秀臉色微變,說道:
「白兄且慢!」
白玉霜道:「何會主還有什麼吩咐?」
伺文秀道:「吩咐不敢,今晚之事,白兄應該知道是非曲直吧?」
白玉霜道:「在下自然知道。」
「白兄知道就好。」何文秀口氣一頓,緩緩說道:
「諸位只管請走,但敝會叛徒呂瓊瑤必須留下。」
薄一刀手橫紫金刀,雙目圓瞪,正待開口!
呂瓊瑤輕輕拉了他一下衣角,說道:
「白少俠既已露面,一切有他作主,你就別多話了。」
白玉霜訝然道:
「這為什麼?」
西文秀道:「因為呂瓊瑤是敝會叛徒,敝會要按家法處置。」
「這就奇了!」白玉霜問道:
「何會主說的呂瓊瑤,就是薄大嫂了?」
何文秀道:「不錯。」
白玉霜又問道:
「薄大嫂是今晚加入貴會的麼?」
何文秀道:「呂瓊瑤自小就是敝會的人。」
白玉霜沉吟道:「這就不對了!」
何文秀道:「這有什麼不對?」
白玉霜道:「呂瓊瑤既是貴會的人,她母子落入貴會手中多日,她背叛貴會,貴會早就應該把她按家規處置,但貴會一直沒有處置她,直到前幾天,在下和何會主約定,以貴會一名香主聞桂香換回她母子,從前種種,在這次交換人質之後,應該一筆勾銷。」
他說到這裡,略為一停,空著何文秀,續道:
「她如今已是正正式式的薄大嫂,貴會就不該再難為她了,何況何會主當時曾說過為了顧全朋友交誼,希望交換人質之後,咱們一行人,就離開梓潼。不想何會主不守諾言,依然不肯放過薄大嫂,跟著咱們身後而來,硬加她一個叛會的罪名,還要當著在下,把薄大嫂留下,何會主這話說得通麼?」
何文秀被他說得一時答不上話來。
聞桂香問道:
「白少俠,呂瓊瑤一直是敝會的人,她背叛敝會,是今晚之事,所以敝會今晚才要以家法處置她。江湖上幫有幫規,會有會條,白少俠也是江湖人,總該知道江湖上有不成文的約束力量,就是你武功最強,也不能干涉人家幫內之事。」
白玉霜看了她一眼,點頭道:「這道理我懂,但聞姑娘不該和我說這番道理。」
聞桂香道:「為什麼?」
白玉霜含笑道:
「因為我事先並不知道薄大嫂是貴會的人。」
聞桂香沉著臉道:「你現在知道也是一樣。」
「不一樣。」白玉霜依然直勾勾望著她,笑道:
「在下為了使薄朋友一家團圓,才拿姑娘你把薄大嫂交換回來,若是早就知道她是貴會的人,又何用交換人質?」
聞桂香憤然道:
「你本來就是多此一舉?」白玉霜大笑道:
「在下早知如此,不如就把姑娘送給薄朋友做老婆好了。」
聞桂香粉臉驟紅,怒叱道:「白玉霜,你這還是人話?」
白玉霜道:「這有什麼不可?你們三元會為了利用薄朋友,可以送他一個老婆,自然也可以送他第二個老婆了,不信,你試試看,你們要留下薄大嫂,把她當叛徒處置,在下也懶得多管,但你聞姑娘如果再落到在下手裡,在下一定把你點了穴道,送給薄朋友,作為補償。」
說到這時裡,回頭朝何文秀道:「何會主既然要把薄大嫂留下,我看前幾天交換人質的事,就算作罷好了,聞姑娘你過來……」突然伸手朝聞桂香招了招手。
聞桂香冷不防對方在說話之時,會有此一著,但覺一股極大的吸力,迎面吸來,好像有人憑空一把把自己拉了過去,身不由己,離地飛起,朝白玉霜投去。
白玉霜右手一伸,就一把扣住了聞桂香的手腕,朝薄一刀笑道:
「薄朋友,你就把尊夫人留下,換一個老婆吧!」
他這一手,直看得雙方之人,都不禁一呆!
聞桂香站立之處,和他至少也有一丈距離,他一招手,居然把聞桂香憑空拉了過去,這是什麼功夫?
眾人之中,只有三元會首領何文秀知道白玉霜藝出東海,東海三仙之中,有一位是崑崙派的前輩高人。崑崙派有一門至高無上的神功,叫做「縱鶴擒龍」縱鶴,是憑空一掌,可以把距離數丈之外的人推出去。擒龍,是憑空一招手,可以把數丈之外的人吸過來,但這門神功,崑崙派失傳已久,沒想到白玉霜居然學會了!
何文秀臉上泛起一片驚疑之色,雙眉一揚,怒聲喝道:
「白玉霜,你把人放下。」
「把人放下?」白玉霜臉色一沉道:「何會主,你身為一會之主,尚且如此反覆無常,我不和你交換人質了,不可以麼?」
何文秀沉吟道:「白玉霜,你既然自恃武功高強,咱們今晚不妨放手一搏,一決勝負,讓何某領教領教你的絕世武學,抓著一個武功不如你的人,又有何用?」
白玉霜五指一鬆,放開了聞桂香,說道:
「去吧,記住了,憑你這點武功,以後少在白某面前多嘴。」
聞桂香被他抓著手腕,失去了掙扎之功,這一鬆手,身子頓時失去重心,腳下一個踉蹌幾乎站立不住,脹紅著臉,連退了數步之多。
白玉霜放開聞桂香,才目光一抬問道:
「何會主要如何和在下較量?」
何文秀似是動了真怒,手搖摺扇,朗朗笑道:
「兵刃,拳掌,悉聽尊便。」
白玉霜緩緩從袖中取出一柄竹骨摺扇,在左手掌心輕輕一敲,含笑道:
「在下方才看到何會主扇招精妙,在下就以這柄竹扇,向何會主討教了。」
何文秀看了他手中竹骨摺扇一眼,「咯」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連扇兩折,表示他手中摺扇,扇骨雖是象牙所制,但扇面卻是灑金箋紙。
並非一般江湖上人,以摺扇作兵刃,多半以金絲揉人發織成的扇子,一面含笑點頭道:
「咱們以摺扇作兵刃,倒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比鬥,不論勝負,傳出江湖,都是武林中的佳話,白兄請吧!」
白玉霜道:「何會主不用客氣,只管請先賜招。」
何文秀朗笑一聲道:
「好吧,在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摺扇倏合,一點扇影,直點前胸。
白玉霜左手輕彈,一縷指風,彈中何文秀的扇頭,把他扇勢擋住,低喝一聲:
「何會主小心了!」
右手一揮,劃起一道扇面般的白光,朝何文秀右肩拂去。
何文秀出手一招,原是試探性質,一見白玉霜彈出指風,就擋住了自己的扇頭,揮扇反擊過來,心中也不禁暗暗讚歎:「好快的手法!」
右手迅速收回,腳下隨著後退半步,但一退再進,如影隨形而上,右腕揮舞之間,摺扇展處飛捲而出。
他武功本已極高,此時因第一招上就被白玉霜逼退,含憤揮出一扇,扇風強勁,帶起一陣輕嘯之聲。
白玉霜看他這一扇內勁十足,也暗暗忖道:
「此人能把內力貫注到紙扇上發出,一身武功,確也有過人之處。」左手疾拂,右手摺扇近處,幻起三朵扇花,分向何文秀三處大穴點去。
何文秀一扇未逞,突然口發長嘯,長身抖腕,扇如電閃,頓時大盛,但見重重扇影,風起雲湧,向白玉霜身前湧了過去。
一柄不到兩尺長的摺扇,能幻起這般聲勢,實非易事,尤其每一扇出手,都暗含內家粘、引、吞、吐四訣,盤空匝地,剛中有柔,除了搶攻之外,意在卷震對方兵刃。
白玉霜摺扇揮灑,任由對方如何快速搶攻,何文秀攻出三扇,他只還擊一扇,就把對方攻勢化解開去。兩人這一交上手,一個出手攻勢,迅疾如電,二個隨手揮灑,悠然封解。一個重重扇影,此起彼伏,隨散隨聚,如風雲變幻,瞬息千里!一個如風吹柳條,飄然來去,很少變化,卻另有玄機,這一場雙扇比試,直看得雙方的人,目光繚亂。
除了重重扇影之中,兩條人影,倏隱倏現,不可捉摸,連哪一個是敵,哪一個是我,都分不清楚。
卓玉祥凝足目力,也看不清兩人摺扇的招式,直到此時,才知白大哥說的不假,自己確實不是何文秀的敵手,但心中不禁暗暗嘀咕:「一個江湖幫會的頭子,居然會有這麼身高絕的武功!」
慕容貞偎著卓玉祥,低低問道:
「卓大哥,白大哥怎麼還勝不了他呢?」
卓玉祥道:「白大哥沒有認真還手,似是在查看何文秀的武功路數。」
在他們兩人不遠,是薄一刀和呂瓊瑤,他們沒有交談,只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鬥場之中,顯得十分緊張。
一清和尚孤零零的沒有人可以交談,他臉上也流露出一片驚疑之色,表示他實在不敢相信居於四川一隅的三元會會主何文秀,平日深藏不露,不想竟有如此身手。
這連白玉霜也不敢置信之事,雖然自己一招,可以抵消對方三招快攻,但對方居然毫無敗象!
雙方攻守之間,出手極快,不大工夫,已經打了將近百招,白玉霜漸感不耐,口中一聲清叱,身形颯然一轉,摺扇劃起一道觚形扇光,左手運指如風,忽擊忽拿,變化玄妙迅捷無匹,奇奧絕倫。瞬息之間,攻出九指,直逼得何文秀回扇自守,退讓不迭!
何文秀一退再退,只覺對方指風,幾乎都是擦身而過,間不容髮,驚險已極,臉上不禁泛起一片驚駭疑惑之色!
激戰之中,突聽何文秀大喝一聲,兩條交錯盤旋,此進彼退的人影,倏然分了開來。雙方的人,都為之心頭一震,急忙定睛瞧去,只見何文秀連退數步,手中摺扇「啪噠」一聲,跌落地上。人敢情是右肩中了白玉霜一指,整條右臂都垂了下去,腳步踉蹌,雙目微閉,似是想竭力穩住身子,是以不停的移動雙腳,但還是搖搖晃晃的無法穩住下來。白玉霜也因受到劇震,頭巾掉落地上,一頭秀髮,隨著披散,臉色蒼白,微閉雙目,只是凝立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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