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天華聽得一呆,忖道:「此人怎地如此不通人情?」
一面依然含笑道:「在下和形意門阮掌門人,以及端木前輩等三位,也是素……」
於立雪沒等他說完,接著道:「你下場來,是和形意門套交情來的?還是比試來的?果是比試來的,就請你亮劍。」
阮天華聽得不禁有氣,暗道:「你幾時是形意門的人?也好,今天我就用形意門的劍法勝你!」
忽然朗笑一聲道:「好,好,於兄既然如此不通人情,在下就領教領教你形意門的絕學。」
這話聽到四周的人耳中、自然認為阮天華說的是空憤之言,就是說:「你形意門有什麼了不起,我就領教領教你們形意門的武功。」其實阮天華說的意思,是:「你學了幾招形意門的武功,我倒要看看你對形意門的武功有多少火候?」
於立雪心頭正自有火,聞言怒聲道:「你馬上可以領教到了。」
阮天華又是一聲大笑道:「形意門武學博大精深,只怕於兄未學得全呢!」
於立雪道:「我有沒有學全,你亮劍之後,就會知道。」
阮天華右手一抬,嗆然龍吟,賽干將出匣,有如一泓秋水,森寒逼人,他長劍向胸前一堅,左手劍訣指天,使的竟是「形意劍法」的起手式「三才一體」,口中說了聲:「請。」
於立雪代表形意門參加大會。自然也練過「形意劍法」,眼看阮天華擺出來的門戶竟是「形意劍法」的起手式「三才一體」,心中更是有氣,怒聲道:「你代表的是什麼門派?」
阮天華瀟灑一笑道:「在下代表五山派,於兄一直不知道嗎?」
於立雪鐵青著臉道:「那你使的是什麼劍法?」
阮天華朗笑道;「在下使的自然是五山劍法了。」
於立雪哼道;「你這是五山劍法的出手式?」
阮天華道:「這一招『五山朝天』。正是五山劍法的起手式,於兄認為那不對了?」
於立雪披披咀道:「我想興會的各門派中人,誰都看得出來,你這一招到似形意劍法的起手式『三才一體』不知是形意門剽窺了五山劍法的起手式?還是五山派剽窺了形意劍法的起手式?」
他這話極為刻薄,形意門創立迄今,已有千年歷史,五山派只是一個新創立的門派,那不用說是五山派剽窺了形意門的了。
大家自然已看得出來,五山派代表於立雪使出來的起手式,果然是形意門「形意劍法」的起手式。
阮天華忽然發出一聲龍吟般長笑,說道:「於兄這話就不對了,天下武林,所有武學,本來就是異派同源;許多門派的劍法,拳掌之中,有異式同名的,也有異名同式的,多至不勝枚舉,但誰也沒有剽窺了誰?於兄怎可指在下使的起手式,剽窺了形意門呢?好,於兄既然代表了形意門,在下不才,幾年前曾看人練過『形意劍法』,還有些記憶,在下就用『形意劍法』和於兄討教幾招,看看於兄是不是能勝得了我?」他居然要用「形意劍法」和形意門的人比試!
這話聽得四周的人大為驚訝,你就是會「形意劍法」,也總不會強過形意門出來的人,捨已之長,去用人之短,大底下那有這樣來的人?
於立雪是被他激怒了,沉聲道:「好,你可以發招了。」
阮天華氣定神閒的道:「於兄只管情先,在下若是先出手,豈不佔了於兄的先機?」
於立雪氣惱已極,口中哼道:「好,我先出手就先出手,你接著了!」
呼呼兩聲,長鞭左右絞花,但一點銀光卻如箭一般朝阮天華當胸激射去。
這一招取像兩儀初動,陰陽合一,正是從「形意劍法」中的「一正化生」演變而來。
阮天華等他鞭勢一動,長劍開闔,也向左右一圈刷的一劍平中刺出,他這一劍使的也是「一正化生」。
四周觀戰的人中,不乏高手,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兩人使的同一招式,形意門於立雪鞭勢雖快,充滿了火氣,鋒芒外露,五山派於立雪(阮天華)使出來的這一劍,卻蘊而不露。爐火純青,看他不過二十出來年紀,光憑這一劍,就非有數十年功夫不克臻此,大家不禁看得暗暗納罕不止!
這真是電光石火之事,於立雪鞭頭射到之時。阮天華的劍尖也正好點出,但聽「叮」的一聲,鞭、劍交擊,於立雪鞭頭受到震動,就被直盪開去。
這還是阮天華在劍尖點上鞭頭之際,輕轉撥動了一下,不然,如果直點過去,鞭勢受到直點。準會朝於立雪當胸彈擊,也就無法躲閃了。饒是如此,鞭頭呼的一聲,向右飛出,把於立雪震得斜退出去三步之多。
小紅和鐵若華都曾敗在形意門於立雪的鞭下,她他都不是武功不如於立雪,而是被於立雪使出「措物傳陰」而落敗,心頭白是不服,此時眼看大哥以「形意劍法」,第一招上就把於立雪連鞭帶人震了出去,就不約而齊鼓起掌來。
她們一鼓掌,羊樂公等五位山主也跟著就鼓掌,各門各派的代表落敗在形意門干立雪鞭下,情形和小紅、鐵若華一樣。有這麼多人鼓了掌,大家也紛紛鼓掌了。心頭當然也並不服氣,同樣鼓起掌來。
於立雪聽大家管五山派的於立雪鼓掌,心頭更是有氣。一退乍進,長身抖腕,手腕連揮,把十三節亮銀鞭使得個風雨不透,剎那之間,鞭影銀光飛閃。嬌若銀龍,盤空匝地,易出滿天銀色鞭影,一條條朝阮天華猛攻過去。
阮天華如今功力精純,「形意劍法」又是從小就練熟了的,於立雪鞭法全從劍法中變化而來,他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你使那一招,我也跟著使那一招,正因兩人面對面動手,使出同一招式之時,你朝左劈來,我正好朝右劈去,豈不正好消解對方的攻勢?於立雪長鞭開閃,連攻了七八招,阮天華即以其人的招式,還諸其人,也同樣使了七八劍,幾乎記記都把對方招式化解開去。只是方才第一招上試出於立雪功力不深,就不好再把他震出去,否則於立雪第二招就又被震退出雲了,就沒有機會連續使出以後的七招來了,但饒是如此,這一陣八劍,還是把於立雪一條臂膀震得又酸又麻,長鞭幾乎脫手。於立雪又驚又怒突然手腕一振。把使「迎風破浪」,長鞭掙得筆直,朝前直射。
她在這一招上使了心機,因為阮天華的劍招,一直你使才麼,他也使什麼,那麼這一招阮天華如果也使「迎風破浪」劍勢平胸使出,她就可以中途變招,再使「錦蛇纏樹」,正好纏住阮天華的長劍了。
於立雪鞭勢甫發,阮天華果然長劍一抬,同樣使了一招「迎風破浪」,劍尖迎著鞭頭朝前點來。
於立雪看得暗暗冷笑,長鞭才到中途,突然手腕一抖,一十三節軟鞭閃電般纏住了阮天華平刺而出的劍身,立即運起玄陰門的「措物傳陰」之術,一股陰寒之氣從鞭上傳了過去.阮天華長劍平刺,被對方緊緊纏住,他和黃玉香一樣,執劍手腕直伸如敵,既沒縮腕收劍,也沒掙動一下,只是望著於立雪一笑道:「於兄這一招並不像是形意門的招式了。」
談聲未已,但覺一股陰寒之氣從劍上傳了過來,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玄陰教的門徒!」
此念一生,同樣運起一口真氣,朝劍上逼去。
於立雪正在默默施展「措物傳陰」之術,執鞭右手突然起了一陣急出,口中悶哼一聲,長鞭墮地,人也仰面跌倒。
這一下,看得形意門的人全都凜然變色,范叔寒慌忙一個箭步,掠入場去,雙手抄起於立雪的身子,退回座去。
大家自然看得出來,形意門於立雪長鞭纏住了五山派於立雪的長劍,兩人自然拚上了內力,形意門的於立雪加力技遜,故而被震倒在地。
阮天華剛運起內功,就把對方震得閉過氣去,心頭也不覺為之一凜。他還不知道自己練的「紫正神功」,乃是玄門至高無上的純陽真氣,正是旁門陰功的剋星,差幸於立雪功力尚淺,只是閉住氣去,若是陰功練到高深境界,雙方真氣這一接觸,就非被破去一身功力不可。
阮天華看到搶出來的四師叔,心頭不禁深感不安,正待開口說歉疚的話,范叔寒已經抱著人退下,只得返劍入鞘,朝形意門拱拱手歉然遭:「在下抱歉.這位於兄不礙事吧?」
阮松溪呵呵一笑道:「於小兄弟劍法精湛,小徒並不礙事,多謝關注了。」
通善大師合十道:「這一場五山派代表於立雪獲勝,現在因形意門代表連敗了兩場,已是排名第三,獲得武林探花的榮譽………。」
場中有人替形意門鼓起掌來。
通善大師等掌聲一落,接著道:「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場了,這一場的勝負,就可以選出武林狀元和武林榜眼了,現在請九華派代表黃玉香,五山代表於立雪出場,獲勝的人,就是這一屆的武林狀元,就是落敗的一方,也可以獲得武林榜眼的榮譽,因為歷經十數次比賽,他只敗在狀元一人手下,和方才形意門的代表,只敗在狀元、榜眼兩人手下一樣,同樣是十年來各門各派最傑出的少年秀才,前途無量。」
在他說話之時;九華派代表黃玉香已經蓮步細碎,香飄撲面,走入場中,來至長案前面。
通善大師也從案後走出,站在阮天華和黃玉香兩人中間。說道:「二位這一場是榜首之爭,現在可以開始了,二位請到場中去。
阮天華、黃玉香朝通善大師行了一札,雙雙走到場子中間,相對站定,通善大師也跟著過來,只是和兩人相距一丈來遠,便自站定。
觀戰的人因這一場比劍的勝負,就要分出狀元和榜眼來,每一個人自然全都睜大雙目,全神貫注。
最感到緊張的可不是阮天華,黃玉香二人,而是五山派和九華派兩處座上的人。
羊樂公等五位山主,有阮天華代表他們出場,就算得不到武林狀元,但武林榜眼已經是穩到手的了,五山派堪堪創派,就得到武林榜眼的榮譽,已經是很揭臉的事了,但人心都是一樣的,能得到武林狀元的頭銜,當然更好了。
羊樂公就是盼阮天華擊敗九華派奪魁的第一個人,因此他心頭緊張得幾乎坐立不安。
九華派呢,同來的有一個中年道姑,另一個則是和黃玉春年紀相仿的妙齡少女,她們當然也指望黃玉香能夠奪魁.而且也有信心黃玉香可以奪魁,但看了阮天華和形意門於立雪動手的情形,她們內心也不期而然的緊張起來。兩人四隻眼睛盯注在場中兩人身上,一霎都不霎。
阮天華面貌英俊,身付欣長,臉上又帶著溫文的笑容,當真像玉樹臨風,瀟灑出眾!
黃玉香臉如桃花,眼若秋水,身樹苗條,好不婀娜動人?
兩人這一對面站定下來,直是千中選一的一對壁人,四周觀戰的人,不禁為兩人鼓起掌來。
阮天華含笑抱抱拳道:「黃姑娘請亮劍。」
黃玉香鳳眼一抬,嬌生兩頰,嫣然一笑道;」於公子請。「她右手嬌柔無力的輕輕抬起,嗆然劍鳴聲中,緩吞吞抽出劍來,姿勢美妙,宛如嬌慵無力一般,但現在可沒人敢小視她弱不禁風了!
阮天華也保待著君子風度,跟著拔劍,同樣溫和而緩,毫無半點劍拔駑張之氣。
兩柄劍都出鞘了。黃玉香明眸凝注,皓齒微露,忽然抿抿咀.嬌柔的道:「於公子方才形意門代表比劍。使的是形意劍法,現在和奴家比劍,不知要使什麼劍法了,奴家真希望你也使九華派劍法。也好叫奴家有機會跟你於公子學學。」
小紅看得披披咀,朝鐵若華低聲道:「這嬌女連說話都嬌裡嬌氣的,真是滿身嬌氣!」
鐵若華低聲道:「你這話就是女孩子的看法,男人見了她,只怕沒有一個不著迷的呢!」
阮天華被黃玉香說得俊臉一紅。抱劍道:「黃姑娘不客氣了,在下昔年曾看過一位前輩演練形意門劍法,方才眼看於兄把劍法在長鞭上使出,一時好奇,就依樣葫蘆學了幾招,貴派九華劍法,在下從未見過,如何使得出來?」
黃玉香咯的一聲嬌笑。說道:「於公子昔日看人使過形意劍法,就會使了,你看了奴家的劍法,自然也會使了。」
阮天華道:「姑娘說笑了。」
黃玉香眨眨眼睛,偏著頭道:「你和奴家比劍,不使九華劍法,那使什麼劍法呢?」
阮天華道:「在下代表五山派,使的當然是五山劍法了。」
黃玉香道:「奴家沒聽說過五山劍法,於公子可不可以先使一招讓奴家瞧瞧?」
她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瞧著他,滿是希冀之色,令人無法拒絕。
阮天華心中暗道:「原來你沒見過我的劍法路數,想先瞧瞧,好,我就給你瞧瞧!」
一面朗笑一聲道:「黃姑娘既然說出來了,在下好像無法推辭,那就請黃姑娘多多指教了。」
說完,右手一振,果然朝天揮起。
他這一劍雖然隨手揮起,但暗中卻連振了五振,劍光乍起,忽然就像海立雲垂,銀山般湧起五道光華,有如峰巒起伏,益為奇觀!
劍光倏然斂去,阮天華含笑道:「在下獻醜。」
所有在場的觀眾幾乎誰都沒有見過這一招劃法,大家不由得紛紛鼓起掌來。
黃玉香原想看看他的劍法路數,但那有跡象可尋?不禁呆得一呆,說道:「於公子這招五山劍祛,總有個名稱吧?」
阮天華含笑道:「黃姑娘見笑了,這是敝派的起手式『五山開宗』。」
原來這一招那是什麼劍法,阮天華只是以極快手法隨手朝夭揮了五揮而已!
羊樂公看得嘻開了口,笑道;「伏老二、應老三、冉老四、況老五,這招『五山開宗』夠氣派吧?」
黃玉香略施一禮,嬌嬌的道;「光看於公子這一招,奴家就甘敗下風,看來這狀元郎非於公子莫屬了,奴家本該知難而退,但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能夠跟於公子多討教幾手,是奴家的榮幸,還要公子手下留情才好。」
她眉眼盈盈,脈脈傳情,說得委婉,卻仍然要和阮天華動手。
阮天華連忙抱拳還禮道:「黃姑娘好說,在下不敢當,姑娘請吧!」
黃玉香嬌聲道:「奴家那就有儹了。」一面蓮步輕移,裊裊亭亭的朝阮天華逼上了三步,忽然向左閃出,身於一矮。回身發劍,長劍一門即至,刺向阮天華左肩,但劍勢才到中途,她身子輕輕一轉,已經到了阮天華的身後,抖手發劍,急刺背後右肩胛,身形再向左側,左手一伸,織織玉指像一片秋葉,飄然印到了阮天華身後左肩胛。
她是看了阮天華那一招「五山開宗」劍法神奇莫測,自知在劍法上只怕無法勝得了他,才加快身法,希望一擊奏功。她身法一快,香風飄動,迴旋之際,就更是嬌嬈多姿,美而且柔!但他身法最快,也快不過「紫府迷蹤」,就在她一下轉到阮天華身後發劍,出掌的同時,阮天華也隨著轉了過去,長劍迅快的交到左手,豎劍一格,但聽掙的一聲,雙劍交叉,被輕輕朝外推開,右手屈肘豎掌,又是拍的一聲輕響,黃玉香的織掌好像自己湊上去的,正好拍在阮天華豎立的手掌上。黃玉香粉臉驟然一紅,口中嗯了一聲,忙下迭的縮回手去,腳下往後疾退了兩步,不勝嬌嗔的橫了他一眼,忽然間點起腳尖,踏著細碎蓮步,朝阮天華左手欺近,舉腕撩出一劍,又緊接著身軀移向阮天中右首,同樣舉腕撩出一劍。
她腳尖不住的移動,忽在忽右,長劍也隨著指東劃西,不住的撩出。
你別看她點著足尖,人家由左向右,可以一閃即至,她卻要細細碎碎的踏上八九步,但她這細碎的八九步,可比你身形一閃還要快得多!
這一來,但見她柳腰款擺,一條織影不住的移來移去,在阮天華面前晃動,一道又一道的劍光,也連續不斷的飛出。
一個人如果顛著足尖,急急移動,她身軀必須會有輕微的晃動,再如果一來一去,不住的移動,而且來去如風,十分快速,就會使人眼睛發生幻覺,一個人會變成十幾個人影。不信,你拿一根木棍,在眼前快速擺動,是不是會有十幾根木棍影子?
黃玉香在阮天華面前由左向右,再由右向左不住的移動發劍、剎那之間,就好像有十幾個體態嬌撓的黃玉香扇面般圍著阮天華爭先恐後的發劍,十兒支雪亮的長劍,或先或後,也差不多業同一時間,刺向阮天華身前不同的部位。
這回,黃玉香才顯出九華派的絕藝來了,但大家心裡暗暗驚奇,九華派劍法,練到精純,可以一把發出九朵劍花,可以同時傷九個對手,卻從沒有聽說過一個人可以幻化成數十個人,十幾支劍可以同時攻敵的.看來九華派的劍法,果然有了驚人的突破!
這一屆君山大會,看來要出一個女狀元了,於是大家不禁紛紛鼓起掌來。
羊樂公看得兩顆眼珠都突了以來,搔搔頭皮,說道;「這是那一門子的邪門劍法,這……」
小紅,鐵若華兩人也不覺攢起了秀眉,本來他們對大哥深具信心,但看了黃玉香一下之幻化出十幾條人影的身法,也不禁暗暗替大哥耽起心來。
小紅急道;「大哥也真是的,他應該使迷蹤身法,怎麼會這樣站著不動的呢,真急死人。」
鐵若華道:「大概阮大哥要看看她的身法。」
小紅哼道:「這嬌女的身法有什麼好看的,八成是大哥被她迷住了!」
桑鳩婆笑道;「真是孩子的話,你大哥站著不動,這叫做以不變應萬變,你們瞧清楚了沒有?黃玉香十幾個人影,十幾支長劍,連番搶攻,傷到了阮相公嗎?為什麼?」
小紅、鐵若華聽得不期一怔,這話沒錯,黃玉香身法迅速,幻出十幾條人影,十幾支長劍,眨眼之間,都可能在敵人身上刺上十幾個血窟窿,但黃玉香忙了這一陣子,好像始終攻不進去。
小紅問道;「師傅。為什麼呢?你老人家別賣關子啦!」
桑鳩婆笑了笑道:「那是你們都沒有看出來了。阮相公雖然站著不動,但他雙手卻一點沒空下來,黃玉香身形閃到左他把長劍交到左手。黃玉香身形閃到右,他把長劍交到右手,黃玉香的每一劍,他都接住了。」鐵若華道:「那應該發出劍劍交擊之聲,我們怎麼會沒有聽到呢?」
桑鳩婆笑道:「那是因為阮相公手上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利器,他不好意思削斷黃玉香的長劍,只是用劍脊輕輕的向外推了一下,是以聽不到一點聲音。」
小紅披咀道:「大哥對她真還是手下留情呢!」
桑鳩婆笑嘻嘻的道;「這是你大哥宅心仁厚之處,黃玉香就是落敗,也穩穩得到了武林榜眼,他是不願使九華派太難堪,老婆子倒覺得他做得對,唉,江湖上亂像已萌,尤其在這場大會之後,就可能有很大的變故,這兩個派問題最大,關鍵就在你大哥身上了。」
小紅不知師傅在說些什麼?她只是凝足目力朝大哥著去,但因黃玉香十幾個幻影,十幾支長劍交織的劍影人影,圍在阮天華身前,也遮住了大家的視線,看了一陣,依然像是霧中看花,看不真切。
其實周圍這許多各大門派的高手之中,真正能夠看清楚阮天華雙手交替揮劍的,也寥寥可數。
就是羊樂公只怕也沒看清楚了,就不會如此坐立不安了。
這一陣功夫,黃玉香細碎步兒,來來去去,差不多已轉了十幾個來回,刺出的劍招,也足足有七七四十九劍之多,(第十五章缺少489、490一頁)
大家先聽黃玉香說出「承讓」,接著又聽阮天華也說出「承讓」的話來,一時可把周圍觀戰的人都弄糊塗了,到底會是誰勝了呢?
這一問題連站在兩人中間充任證人的少林寺達摩堂首席長老通善大師也說不出誰勝誰負來?
因為他也只看到黃玉香一陣攻出四十九劍,阮天華一直站著不動,只是把長劍用左右兩手交叉交替著擋了回去,在劍術上說。阮天華手法,功力都勝過黃玉香,但這是比賽他只是把人家刺來的長劍擋得一擋,可不能說是獲勝。
後來黃玉香連點了他幾處大穴,他可能運功護體,並未受制,當然也算不得獲勝。那麼黃玉香說的話應該沒錯,既然不分勝負,就得再繼續比試下去。
老和尚是雙方的證人,他當然要說句公道話才是,但他究竟年歲大,閱歷過人,心中雖覺黃玉香說的話有道理,還是合掌當胸,望著兩人沒有作聲。
他幸虧沒有作聲!
就在黃玉香「鏘」然拔劍之際,阮天華卻「鏘」的一聲,把長劍回入劍鞘,兩聲「鏘」幾乎是在同一時候響起!
阮天華瀟灑一笑,抱抱拳說道:「以在下看來,在下和黃姑娘似乎已經用不著再比了。」
黃玉香道:「我們還沒有分出勝負來,怎麼不用再比了?」
四圍觀戰的人,也和黃玉香有同樣的疑府,所有目光不覺都隨著阮天華投來。
阮天華含笑道:「在下方才不是已向黃姑娘說過承讓了嗎?」
「你說奴家輸了,」
黃玉香粉臉脹得通紅,她明明沒有落敗,如何肯認輸?嬌急的道:「奴家那裡敗了?」
這句話,當然也是大家心裡想問的話,連身為證人的通善大師一雙炯炯目光都忍不住朝阮天華投來。
阮天華微微一笑道:「黃姑娘不肯認輸,差幸在下還留有證據在此。」
黃玉香似乎失去了她原有的楚楚嬌慵神態,失聲道:
「你有證據?」
「正是!」阮天華瀟灑一笑道:「方纔黃姑娘接連刺了在下四十九劍。不知對不對?」
黃玉香點著螓首,說道:「不錯,奴家確實刺了你四十九劍,那也不能算是奴家敗了。」
這話也沒錯,人家刺了你四十九劍。就算你接住了,也不能說人家輸呀!
阮天華緩步走到通善大師面前,拱手一禮,然後左手掌一攤,說道:「大師是證人,黃姑娘每刺出一劍,在下都用劍脊擋了她一下,因為在下此劍,削鐵如泥,恐怕誤毀了黃姑娘的寶刀,黃姑娘連發四十九劍,在下也連擋了四十九記,每當黃姑娘退下之時,在下曾用劍尖挑下黃姑娘一根秀髮,在下手中正是從黃姑娘頭上挑下來的四十九根秀髮,請大師過目,不知是不是能算得證據?」他掌心確有四十九根秀髮,那只是很細的一綹,每根都有兩尺來長,他是分作四十九次挑斷的,要從如雲的秀髮中,每次只挑斷一根,已是十分不易了,而且四十九根頭髮居然長短如一,分毫不差,自然更難辦到了。
黃玉香粉臉通紅.不勝嬌羞的跺跺小蠻靴,嬌聲道:
「你好壞!」
一陣風般朝九華派坐位上逃去。
四周突然之間爆發出了如雷掌聲!
通善大師伸手從阮天華手中接過一綹秀髮,目光一注,便已數清確是四十九根,一根不少,這就雙手合十,說道:「於小施主在接住黃女施主四十九劍中,每一劍挑斷黃女施主一根秀髮,已是不易.最難的是四十九劍挑斷了四十九根秀髮、長短如一。分毫不美.這就非目力,劍法具至上乘,無法做得到,因此這一場,老衲宣佈五山派於小施主獲勝,不知大家有沒有異議?」
老和尚說得極好,就算連各大門派上一輩的劍術名家在內,只怕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得到,於是四周又鼓起了春雷般的掌聲,久久不絕!
阮天華回到座位,羊樂公樂得直跳起來,拍著他肩膀,笑道:「咱們五山派出了狀元啦,哈哈哈哈!」
桑鳩婆卻暗暗攢了下眉道:「阮相公一時年輕好事,當眾挑斷了人家姑娘的秀髮,只怕會後又會惹出許多麻煩來!」
通善大師等掌聲稍戰,高聲說道;「各大門派蒞會的掌門人、道長,現在貧衲要宣佈這一次的武林三鼎甲了,第一名,武林狀元五山派於立雪,第二名武林榜眼九華派黃玉香,第三名,武林探花形意門於立雪。現在請三位代表一起上來,還有當選武林狀元的五山派掌門人羊樂公道長,也請到前面來。」這是正式宣佈,四周又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阮天華、黃玉香、於立雪、五山派出門人羊樂公在如雷的掌聲中,一起走到長案面前,面向長案站定。
通善大師、祝逢春、通濟大師三人也一齊從案後走出,面向四人站定,由祝逢春從長案上取起黃綾三角旗桿,交到居中的通善大師手中。
通善大師展開黃綠小旗,朝羊樂公說道:「恭喜羊掌門人,貴派門下能夠在本屆大會中,奪得榜魁,榮獲武林狀元;貧衲代表各大門派向羊掌門致最高的敬意,這面旗令,所代表的是最高的榮譽,今後十年,就請羊掌門人代為保管。」
說畢,雙手把旗令送了過來。
羊樂公忙道:「大師誇獎了,敝派不敢當,敝派只是追隨各大門派之後。聊附驥尾而己。」
說話聲中,雙手從通善大師手中接過旗令,轉身而向廣場,躬躬身道:「兄弟代表五山派謝謝與會的各門各派,今後希望大家多多鞭策,五山派幸甚,兄弟幸甚!」
四周的人報以掌聲,他在掌聲中轉身走近長案,然後小心翼翼的把黃綾小旗捲好,放人案上一隻紅木鏤花盒中,蓋上盒蓋,捧起木盒,朝通善大師躬身一禮,口中說道:「多謝大師。」
通善大師雙手合十,還了一禮,羊樂公才捧著木盒回座。
祝逢春又從案上取起一面刻有「武林狀元」四個大字的金牌,和一朵海碗大的大紅緞花。花下垂一個大紅綢條,也有「武林狀元」四個金字,一起遞給通善大師。
通善大師接過,把金牌授給阮天華,口中說道:「恭喜於施主獲得這一屆的武林狀元最高榮譽。」
阮天華雙手接過。通善大師接著把大紅緞花別到阮天華的胸口。
阮天華躬身說了聲:「謝謝大師。」接著祝逢春又從長案上取過一面武林榜眼的金牌,和一朵大紅緞花,遞給了通善大師,通善大師把金牌授給黃玉香,說道:「恭喜女施主榮獲武林榜眼,君山大會這一屆已經是第六屆了,前面五屆,從未有一位女施主當選過,本屆女施主雖然屈居第二名,其實比當選武林狀元,還要值得驕傲,武林中出一位傑出的女施主實在不容易,貧衲代表大會向女施主敬致祝賀之枕。」
雙手拿著大紅緞花,又道:「女施主自己別吧!」
黃玉香躬躬身嬌聲道:「多謝大師誇獎。」
接過緞花,別到胸前。
祝逢春又把武林探花金牌和一朵大紅緞花遞到通善大師等中。
通善大師把金牌授給形意門於立雪,一面說道:「恭喜於施主,榮獲武林探花,探花雖然只是第三名。但於小施主要知道這份榮譽,得來並不簡單,譬如敝派少林派,少林僧人雖然不參加競選,但敝派俗家分為京北兩派,每派頭下,又有幾個門,每個門之下都有十個八個弟子,要參加君山大會,先由每個門的弟子選派一個代表,再參加復選,才產生一名代表,貧衲想來,其他門人弟子較多的門派,莫不如此,光是獲得出席君山大會,就已經經過千挑百選,於施主先後連勝八場,已經是難夠可貴了,所以貧衲也要向於施主出致祝賀之枕。
於立雪接過金牌,感激的道:「大師諄諄獎勉,在下無紉感激,今後自當永記嘉言,謝謝大師。」
通善大師接著把一朵大紅緞花別到於立雪胸前。
於立雪一張俊臉不禁脹得通紅。
通善大師替他別好緞花,心頭也不禁暗暗一凜,忖道:
「原來這位於小施主,也是個女子,大會並不禁止女子參加,她為什麼要女扮男裝呢?」
祝逢春要三位接受頒獎的武林三鼎甲面向廣場站立。
通善大師雙手合十高聲道:「君山大會前此圓滿成功,貧衲代表大會謝謝各位道長的光臨。」
大家又紛紛鼓掌表示謝意。大會從早晨開始,這時候差不多已是申酉之交,夕陽銜山了。
通善大師又道:「諸位道友,本屆大會,敝派永為主人,為了慶祝大獲成功,和武林三鼎甲榮獲武林最高榮譽。以及各大門派掌門人,道長,暨各位代表蒞臨大會,謹假半山青螺山莊,聊備水酒,稍盡地主之誼,現在請大家就移玉青螺山莊去了.」
青螺山莊,是昔年威震長江,號稱武林怪傑的東海龍王公孫傲的別墅,面湖背山,景色極佳,後來公孫傲把它贈給了崇勝寺作為寺產。只是空曠已久,因庭院極廣,除了每十年一次君山大會,都在這裡設宴款待各大門派的與會人士,平日很少啟用。
現在青螺山莊當然已經打掃乾淨,而且也粉刷的煥然一新。
一行人由通善、通濟二位大師和祝逢春三人陪同,循著夾道古木陰陰的寬石級,盤曲而下。
青螺山莊前面有一片石砌的平台,高大的門樓上,嵌著四方水磨青磚,鐫了龍風飛舞四個牽案大字「青螺山莊」,筆力雄勁,還是一代怪傑東海龍王公孫傲的親筆。
只要看這四個字,你就會聯想到昔年威震長江的東海龍王是一個如何威武的人物了。
進人大門,不過數丈遠近還有一道二門。這時二門早已敞開著,裡面是一個大天井,迎面階上就是大廳,望去深遂而廣,天色雖然未黑,早已燈光輝煌,一共擺上了一十五桌,只佔了廳上三分之一的地方。
上首是品字形三席,左右兩旁各設六席。
上首正中間一席,自然是新當選的武林三鼎甲的席位,由武林狀元阮天華坐了首其,左首是武林榜眼嬌滴滴的黃玉香,右首是武林探花形意門的於立雪,由少林通善大師、通濟大師和少林派金雞門掌門人祝逢春作陪。
左首一席是各大門派掌門人的席位,由五山派掌門人羊樂公坐了首席,接著是形意同阮松溪、華山派商桐君、八卦同封自清、六合門徐子常、乙木門桑鳩婆、武當派太極門晏海平、由少林派子午門掌門人應立言作陪。
右首一席是各大門派長老級和參加大會的來賓,如崆峒黃衫老人、九宮鐵佛道人、南宮壽、天罡門於老夫人、九華派的中年道姑、和五山派四位山主等人。
再下來是各派人士前來觀禮的來賓,和各位大門派弟子。
因為這次由大會主辦人少林金雞門的弟子擔任執事人員,事前已經把此次與會人士按照名單,排列好了席次坐位,大家就省去一番互相謙讓的時間,可以按名入座。
當然,大家還是有謙讓的,譬如五山派羊樂公再三謙讓,不肯坐上首席。經大家說明這首席由來都是當選武林狀元的門派掌門人坐的,這也表示一種榮譽,推讓不得.羊樂公才連聲說著「不敢」,只得坐上。
十幾名執事陸續送上酒菜。
通善大師手舉茶杯,站起身舉聲說道:「在座的各派掌門人、道兄、各位代表,貧衲忝為主人,對各位的光臨,感到十分榮定。只是貧衲出家之人,不沾葷酒,只好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實在不成敬意。要請大家多多原諒。」
說成,舉杯一飲而乾。
大家也紛紛站起,和他對乾了一杯。
接著是崇勝寺方丈通濟大師、少林金雞門祝逢春、子午門應立言也相續站起,敬了大家的酒。他們四個都是少林派的人,自然也都是主人了。
主人敬過大家的酒,每一席都各自敬起酒來。
黃玉香霎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含情脈脈偏過頭來,纖手舉著酒杯,朝阮天華玉齒微露,嫣然—笑,嬌聲道:「於公子,你是獨佔鰲頭的狀元郎,大魁大下,奴家敬你一杯,聊伸祝賀之枕。」
阮天華被她說得俊臉一紅,連忙舉起杯子,說道:「黃姑娘好說,方才通善大師說得好,君山大會今年第六屆了,十年就會選出一個武林狀元,但六十年來.黃姑娘是第一位被選榜眼的姑娘,所以黃姑娘這武林榜眼的榮譽,實在難能可貴,在下應該向黃姑娘祝賀才是。」
兩人對乾了一杯。
黃玉香明眸凝注嬌聲道:「於公子口才便給,真會說話,我看於公於不但武藝超群,文才也十分淵博了,奴家真是欽佩之至,待回我還要再敬你呢!」
姑娘家親口對你說欽佩你,這。可不是辭令,而是真的欽佩你了。
阮大華連說:「不敢」,然後朝右首的於立雪道:「於兄,在下敬你。」
於立雪冷冷,道:「抱歉,我不會喝酒,也不善應酬我們兩免了吧。」
黃玉香眼看阮天華碰了他一個釘子,就接口笑道:「這位於公子不會喝酒,奴家那就不敬你了,我們這是三免了。」
一面舉杯朝通善大師道:「大師,今天你辛苦了,奴家敬你一杯。」
通善大師仍然以茶代酒,乾了一杯,黃玉香又向通濟大師、祝逢春兩位主人—一敬酒;阮天華也敬了三位主人,三位主人當然也要向三位鼎甲敬酒。於立雪依然點酒也不曾沾唇。
敬酒,以主人開始,一經開始,十五席上就登時熱鬧起來,你敬了我,我自然也要還敬,敬了一杯,自然有第二杯、第三杯。
先是每一席上互相敬酒,後來甲席的人敬了乙席,再到丙席,乙席的人也起而傚尤,大家敬來散去,好不熱鬧?
何況在座的都是武林人物,酒量都比平常人要洪得多,生性也比一般人豪邁得可愛,就這樣黃湯就家流水一樣,川流不息的灌下喉嚨!
整座大廳下,只有兩個老和尚通善和通濟大師是不喝酒的。但他們以茶代酒,有人向他們敬酒。他們就只好喝茶。喝茶可比喝酒更難受,茶喝多了,肚子就會受不了,但他們在盛情難卻之下,也就不得不喝。各大門派的年輕代表們,在武功上敗給了嬌滴滴的黃玉香。現在有了機會,大家不約而同的一個接一個的上來向她敬酒。
你別看她嬌滴滴的弱不禁風,喝起酒來,可一點也不輸給他們,對每一個敬酒的人,笑艷如花,來者不拒,還帶著嬌笑。不住的說著「謝謝」,讓每一個敬酒的人,酒不醉人人自醉,都被她笑得暈頭轉向,高高興興的拿著空杯子回座。
阮天華是武林狀元,這些上來的人,目標本來是黃玉香,但武林狀元就坐在她邊上,你總不能不敬吧?阮天華也可以說是受了黃玉香的累。黃玉香喝了多少杯,阮天華也就一杯不少。
只有武林探花於立雪拒絕了每一個向他敬酒的人,所以他一滴也沒喝。只是冷眼旁觀,看看熱鬧。
黃玉香紅透了雙頰,一張臉紅得比桃花還要鮮艷,兩隻水汪汪的眼睛,這時候當真擠得出水來,她瞟著身邊的狀元郎,嬌聲道:「於公子,方才奴家說過,待回還要敬你,現在奴家再敬你一杯。」
阮天華忙道:「黃姑娘,在下實在不勝酒力了……」
黃玉香舉著酒杯,直送到他面前,說道.「奴家衷心欽佩你.你是狀元郎咯,這一杯非喝不可,就是奴家這一杯……」
她把自己的那只酒杯朝阮天華咀唇湊來,連身子都和他靠得很近。
阮天華看她在大廳廣眾之間,這情形未免太親密了,但因她業已醉態畢露。又不好把她推開,一時窘得俊臉通紅,正待開口!
突然耳邊響起黃玉香的聲音說道:「你把快這杯酒喝了,奴家在酒中放了一顆解藥。待回還得假裝醉倒才行。」
阮天華不期一怔,只聽得黃玉香細聲道:「快喝下去,奴家不會害你的。」
一面嬌聲說道:「快喝呀,就這一杯嘛,你難道不肯賞險嗎?」
阮天華到了此時,酒杯已經碰上咀唇,他又無暇多想,只得把一杯酒喝了下去。
酒入喉嚨,果然感到有一絲清涼的藥味順喉而下,昏脹的頭腦也為之一清,心知黃玉香說的不假,忙道:「謝謝黃姑娘。」
黃玉香緩緩直起身子甜甜一笑道:「應該奴家謝謝你才對,是你給了奴家的面子。」這幾句話的工夫,大廳上的人幾乎已醉得東倒西歪,有的坐到地上的有的伏在桌上,有的兩三個人擠作一堆。
沒有醉倒的,自己這一席也只有自己、黃玉香、於立雪和通善大師、通濟兩個老和尚,其他席上,一眼看去,也只有桑鳩婆、小紅、鐵若華、青兒、來復和羊樂公、伏三泰等五位山主,形意山的人,另外則是九華派的道姑,一個是黃玉香的同門,也是嬌嬌嬈嬈的姑娘。如此幾人而已!
阮天華不期一怔,問道:「黃姑娘,可是酒菜不對,被人做了手腳嗎?」
通善與通濟聽得身軀一震。睜大雙目前阮天華投來。
黃玉香格的一聲嬌笑,說道:「這還用問嗎?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趁這一機會,把各大門派精英一網打盡。今後少林派下就是可以惟我獨尊了嗎?」
通善大師雙手合十,說道:「二位小施主懷疑敝派在酒菜中做了手腳?」黃玉香格得笑道:「這還會錯?第二壺酒裡就有了問題,只是放的份量還少,不易嘗得出來,後來一壺比一壺多了,反正大家也差不多喝醉了,誰還分辯得出來?」
通善大師眼看大廳上十之八九都已喝醉,這情形是六屆大會從未有過的事,心中倒也起了極大的疑問,問道:「女施主說已經嘗過了,不知在酒中下了什麼呢?」
黃玉香咯的笑道:「我聞出來的只是嶺南溫家的七迷散,還有一種奴家說不出來,反止不會是補藥吧?」
通善大師怵然道:「真會有這等事?」
黃玉香嬌聲道:「我騙大師作什?信不信向你。」
他們這一說話,羊樂公自然也聽到了,朝四山山主招招手道:「兄弟們,這情形果然有些不對!」
伏三泰等三人立即站了起來,桑鳩婆、小紅、鐵若華等人也站到一起。
小紅叫道:「大哥,你快過來。」
黃玉香朝他嫣然一笑。然後以傳音說道:「你兄弟在叫你了,你們站到一起去也好,這人使出這樣的大手筆,寫出這樣的大塊文章來,自然也有下文,咱們只要等一回就可以見分曉。你過去告訴他們,最好裝作被迷翻了,快些躺下來,現在沒有被迷倒的人,只有咱們這幾個了,大家通力合作才好。」
阮天華點頭道:「黃姑娘說得極是。」
舉步走了過去。
小紅迎著問道:「大哥。她和你說些什麼?好像說不完似的,這樣妖里長氣的人,你也……」
阮大華勝上一紅。說道:「你別誤會她,黃姑娘人並不錯,方纔還她發現酒中被人做手腳,還暗中給我一顆解藥……」
小紅披披咀道:「我們沒有解藥,也沒被迷倒呀!」
桑鳩婆問道:「阮相公,她怎麼說的?」
阮大華七:「她說她聞出酒中有一種是嶺南溫家的七迷散,還有一種是什麼,她聞不出來,她剛才告訴在下,這人既然在酒中做了手腳,必有下文,咱們等一回就可分曉。要咱們這些人,大家要通力合作才好。」
桑鳩婆聽得點頭道:「此女如果機智過人,她說的不錯,你們快些躺下來。只有咱們躺下來了。對方的人才會出現。」
幾人聽了她的話,果然一手扶頭。一個個往地上坐了下去,有的曲身躺下,有的身子略側,選擇了自己最有利的姿勢。
桑鳩婆立即以「傳音入密」告訴了羊樂公。五位山主就朝桑鳩婆等人緩緩移近,接著一個個倒了下來。
就在阮天華這邊紛紛躺下之時,那九派的中年道姑和黃玉香師姐妹二人也相繼仆倒。現在只有通善、通濟兩個老和尚還面帶驚凜的站著,不,還有形意門的坐著沒動,一併未醉倒。
通警大師沉聲道:「師弟。這果然大有蹊蹺,這些送酒菜的人,都是金雞、子午二門的弟子,怎麼會出事的呢?「通濟大師合十道:「目前祝師弟(金雞門掌門人)、應師弟(子午門掌門人)都已喝醉昏迷,那只有先找幾個送灑的弟子問問了。」
通善大師目光一注,金雞、子午兩門派來服務的十幾名執事,不知何時,全已不見,不,早已一個個躺在地上了。
通善大師手持按鐵腳杖,重重的往地上一頓,憤怒的道:「這究竟是什麼人使的手腳,咱們若不把他找出來,這大黑鍋擾會背到少派的頭上了……」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屏後傳來,走出一個身穿黑衣裙,長髮披肩,面貌較好的女,朝兩個老和尚躬身施禮道:「二位老師父大概就是少林寺達摩堂首席大師父,和崇勝寺方丈通濟老師父了?」
通善、通濟二位大師一齊合十道:「女施主說得正是貧衲,不知……」
黑衣少女沒待他們說下去,就嬌冷的道:「家師說的,二位老師父可以走了。」
通善大師一怔,注目問道:「女施主令師是什麼人?」
黑衣女子道:「家師是誰,二位老師父不用多問,家師請二位老師父可以走了,二位老師父就該很快離去。」
通善大師已感事態嚴重,雙手合十,徐徐說道:「女施主快去請知師出來,貧衲有話要問他。」
黑衣女子道:「老師父有什麼話和我說也是一樣。」
通善大師道:「女施主作得了主嗎?」
黑衣女子冷冷的道:「我如果作不了主,還會站在這裡和二位老師父說話嗎?」
通善大師道:「女師主尊師如何稱呼?」
黑衣女子道:「老師父現在是和我在說話,只要知道我是誰就好,我叫冷秋霜,家師名號我不敢說。」
通善大師道:「這些與會之人,忽然一個個醉倒在地上,可是女施主在酒裹做了什麼手腳?」
冷秋霜忽然格的笑出聲來,說道:「這還用說?酒裡下的是溫家七迷散,和唐家散功丹,不然,這些人怎麼會一醉不起?昏迷不省人事?嗯,就算他們醒過來,一身功力業已散盡,也使不出力氣來了。」
通濟大師憤然道:「令師這樣做,究是為什麼呢?」
冷秋霜道:「家師要把這些人留下,為什麼我可不知道,這和家師要二位離去,為什麼,我也不知道一樣,現在二位話都向清楚了,可以生吧?」
通善大師道:「女施主身邊可有解藥嗎?」
冷秋霜道:「二位老師父就要離去的人,要解藥幹麼?」
通善大師道:「解藥如果在女施主身邊,老袖希願女施主把解交出來,如果女施主身邊沒有解藥,還是快去請令師去來的好。」
冷秋霜不耐的道:「家師不會見二位老師父的,她老人家只交待我請二位出去,二位盡嚕囌則甚?快些情吧!」
「阿彌陀佛!」
通善大師目中神光湛然,直注對方,口喧一聲佛口,說道;「看來貧衲只有把女施主拿下了,令師才會出來了。」
他這聲佛號,顯系動手的暗號了,通濟大師在他佛號響起之時。手持禪杖,身形一晃,已經飛快的問到了冷秋霜身後。
大廳上沒有躺下來的已只有兩個和尚了,現在一個擋在冷秋霜面前,一個閃到冷秋霜身後,正好截住了她的退路。
通善大師早已把禪杖交到左手,話聲出口,右手突發,一記「赤手縛龍」朝冷秋霜手肘抓去。
「赤手縛龍」正是少林寺「十二擒龍手」中的一招擒拿手法。
「十二擒龍手」在少林七十二藝中名列十二,出手迅如奔雷。手法奇奧,一向被視作不傳之秘,只有晉陞到長老,才會資格練習。
通善大帥因今日之局,詭異莫測。各大門派有這許多人被迷倒,事情非同小可,故而出手就施展出「十二搞龍手」絕技來,希望一舉擒下眼前這一個黑衣女子,才能逼出她師父來。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通善大師右手疾發,冷秋霜忽然格的一聲輕笑,說道:「原個老師父要和我動手。」
她上身輕輕向後一側,便自讓開了通善大師的一記「赤手縛龍」,右手抬處,一雙纖纖玉手,五指舒展,似拂似拍,到通善大師右肩挑來。
前面說過,「十二擒龍手」是少林不傳之秘的絕藝,手法奇奧,則何僅僅上身一側,就可以避讓得開,這還是什麼少林絕藝?
通善大師不禁一怔,眼見對方拍來一掌,詭異至極,心頭微凜,急忙往後斜退半步,左手禪杖用力往地上一插,右手呼的一掌直劈過去,人也隨者大步跨上,雙手齊上,掌指同施,專向冷秋霜關節大穴下手,點、拍、扣、拿、抓、,忽正忽反,變化奇奧。
他使的依然是「十二擒龍手」,此時從老和尚手上使出,不但迅若奔雷,精純絕倫,幾乎在一眨眼間,就會襲向幾個不同部位,好像在冷秋霜四周上下都被一片手影所籠罩!
冷秋霜身材苗條,這時和老和尚展開搶攻,雙手忽拍忽拂,柔若無骨,不時從老和尚的一片指掌影中穿入,有幾次還差點被她拂上。
這下直看得通善大師心頭暗暗凜駭不上,心想:「通善師兄是達摩堂首席長老,武功之高,在少林寺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了,如今竟然只和對方一個門下女弟子打成平手!」
通善大師也愈打愈驚,激起了老和尚的怒意,故意手勢一緩迎著冷秋霜拍來的掌勢推出。
這一下一個拍來的手勢極快,一個有意迎上,自然很快就迎個正著,發山「拍」的一聲輕響,兩隻手掌竟然合在一起,堅立在兩人的身前一動不動!
通善大師身為達摩堂首席長老,積數十年修為之功,眼看對方只是一個年輕女子,竟然敢和自己比拚內力。心中方自一喜,暗道:「你有多少道行……」
但他心念方動,突然感覺不對,那是自己運起「金剛禪功」直逼過去,竟然毫無阻力。
不,一股奇陰奇寒之氣卻從內已掌心滲力,緣臂直上,迅達肩頭,一條右臂驟然失去了抗力,身軀隨著起了一陣輕顫,要待收手,已是不及!
冷秋霜一隻左手業已無聲無聲拂上前胸,老和尚身不由已砰然一聲往地上跌坐下去。
這下直看得通濟大師心頭大凜,右手禪杖一頓,喝道:「女施主……」
冷秋霜一下制住通善大師,早已斂手後退一步,冷峻的看了通濟大師一眼,婆曬道:「老師父是少林通字輩高僧,武功最多和通善大師在伯仲之間,對不?如果老師父在不自量力,要和我動手,試問結果會如何呢?你們兩個一起留在這裡?那麼參加這次君山大會的人,全部神密失蹤,不是再也沒有知道下落了嗎,所以我的意思,老師父還是省點力氣,快扶著通善大師走吧!」
通濟大師聽得一呆,心想:「她這話說得不錯,通善師兄已經被她所制,自己武功不如通善師兄,如果也失陷在此,武林再也沒有人知道這許多人失蹤的原因了,那麼自己確實應該忍一時之憤,先把通善師兄扶出去,離開此地才是。」
心念這一轉,立即點頭道:「好,貧衲扶通善師兄離開青螺山莊,只是貧衲想請問女施主一聲,令師到底是誰,可否見告?」
冷秋霜格的一聲嬌笑,說道;「我說過家師名號,無可奉告,老師父再問,我也不會說的,你扶著通善大師出去,只要出了青螺山莊,就可用手推拍他『血阻』、『幽囚』兩穴,再讓他走下百級石級,大概可以不得事了,你快些走吧!」
通濟大師一言才不上,俯身扶起通善大師,舉步往外走去。
冷秋霜望著兩人身形,嬌笑道:「這真叫做敬酒不吃吃罰灑,好好要他們走,偏是不肯,非要人攙扶著走不可,好啦,現在沒我的事啦!」
說完,也俏生生的往廳外走去。
阮天華眼看通善大師和冷秋霜動手之際,本待翻身躍起。
但耳邊及時響起黃玉香「傳音人密」的聲音說道;「狀元郎,正主還沒出來呢,你此時千萬不可妄動。」
阮天華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多謝黃姑娘關照。」
黃玉香又道:「你有幾個朋友著了他們的道,我這裡有解藥,你要幾粒,待回我再給你。」
阮天華道:「謝謝你,我們都很好,好像都沒有被迷昏去。」
黃玉香道:「這不可能,溫家七迷散,只要一盞茶工夫,就會發來,任你內功最高,一樣會被迷翻,你沒聽那小嬌女說。還有一種是唐家的散功丹,更是厲害,只要聞上一點,都會功力盡失,除了他們獨門解藥,只有我師傅的九九清心祛毒丹能解,你的朋友這時候不可能還清醒著,不過不要緊,待會我再給你好了,服下解藥,只要一盞茶的工夫,就可改清醒過來。」
阮天華給他一說,心裡覺得不放心,這就以「傳音入密」朝小紅問道:「小紅,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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