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嬤嬤勃然大怒,厲聲道:“臭婆娘,你再不出來,老婆子放起一把火,燒了你這幢鬼屋,看你還縮著頭不出來?”
屋中仍然沒人理會,幽暗的夜色之下,重重屋字,就是不見一點動靜。
彩帶仙子平靜的道:“我們下去。”
身形飄起,如落葉,如輕絮,飛落階前,就緩步朝大廳行去。
虎嬤嬤、尹翔、岳小龍、凌杏仙相繼躍落,四名使女也像穿簾燕子一般,翩然掠上大廳,晃亮火摺子,點起燈火。
大廳上陳設古雅,顯是素封之家,彩帶仙子已在上首一把交椅上坐下,吩咐道:“虎嬤嬤,你帶迎春她們,進去搜上一搜。”
凌杏仙道:“龍哥哥,我們也去。”
彩帶仙子道:“不用了,你們陪我在這裡坐一會吧!”
虎嬤嬤朝四名使女一招手,道:“你們隨我來,後面已經有邋遢道士和丁老頭看守,諒他們也逃不上天去。”
說完,一手提著竹杖,匆匆往後宅走去。
過了一刻光景,虎嬤嬤才率著四名侍女,回到廳上,一面呷呷笑道:“這狐狸精消息真也靈通,屋子裡連鬼也沒有一個,敢情是聽到仙子要找他們算帳,都逃光了。”
彩帶仙子道:“不可能,我要找他們,申惜嬌如何會知道的?”
虎嬤嬤不禁一怔道:“這話不錯,狐狸精縱然消息靈通,也不可能逃走的這麼快法?再說,屋後也有咱們的人守住,莫非……”
突聽階前風聲一颯,虎嬤嬤倏地轉過身去,雙目神光暴射喝道:“什麼人?”
階前有人躬身說道:“晚輩姬真真、何嘉嘉,奉家師之命,叩謁孟仙子而來。”
彩帶仙子道:“叫她們進來。”
虎嬤嬤提高聲音道:“仙子請你們進去。”
階前應道:“晚輩遵命。”接著,只見姬真真、何嘉嘉兩人,一前一後,扛一只沉重麻袋,走了進來,兩人把麻袋往地上一擱,躬身說道:“晚輩叩見孟仙子。”
彩帶仙子擺手道:“你們不用多禮,令師約我今晚二更時光,在雙河口見面,我原想擒了申惜嬌再去,令師可是已經到了麼?”
姬真真躬身道:“家師因另有要事已經走了,怕孟仙子空勞往返,特命晚輩前來稟明。”
彩帶仙子道:“既然令師另有事去,那也不要緊。”
姬真真道:“家師臨行之時,交待晚輩前來請示,孟仙子銅沙之行,不知幾時起程?”
彩帶仙子微笑道:“令師也有意思要去麼?”
姬真真道:“家師確有和孟仙子結伴同行之意。”
彩帶仙子道:“如此甚好,你們回報令師,我約在十日之後動身。”
姬真真應了聲“是”,又道:“家師今日在沙河鋪附近,擒下黑衣堂主班遠一名,特著晚輩送來,聽候孟仙子發落。”
原來那麻袋中裝著,競是黑衣堂主班遠!
彩帶仙子點點頭道:“好,虎嬤嬤,你去放他出來。”
姬真真道:“孟仙子如別無吩咐,晚輩告退了。”
兩人朝上躬身一禮,何嘉嘉俏目一抬,望了岳小龍一眼,隨著姬真真退出廳示。
虎嬤嬤走近麻袋,雙手一搓,麻繩應手而斷,口中呷呷尖笑道:“姓班的,你自己爬出來?還是要老婆子把你倒出來?”
麻袋中一陣蠕動,黑衣堂主班遠狼狽的從麻袋中跨將出來,敢情他身上有幾處大穴受制,行動顯的甚是遲緩。
虎嬤嬤冷喝道:“班遠,你瞧瞧是什麼人來了?”
班遠目光一閃,朝彩帶仙子拱手道:“班某見過仙子。”
彩帶仙子冷聲問道:“班堂主,這是什麼所在?”
班遠道:“仙子既然來了,班某也用不著隱瞞,這裡是朱衣門一處分柁。”
彩帶仙子道:“申惜嬌可在這裡?
班遠道:“申令主日前確在此地。”
彩帶仙子道:“九大門派桐柏之會,由申惜嬌親自指揮,自然在這裡了,我是問你她還在不在?”
班遠苦笑道:“班某為韓仙子所擒;已有一日,申令主是否在此,那就不知道了。”
彩帶仙子冷笑一聲,間道:“此處可有地道暗室?”
班遠道:“有,在後園假山之下。”
虎嬤嬤道:“好家伙,這狐狸果然躲在地道裡。”
彩帶仙子沒想到班遠回答的這般快法,心中暗暗冷哼,緩聲道:“替我帶路。”
班遠道:“仙子能否解開在下雙腳受制穴道?”
慮嬤嬤哼道:“你不是還能行動麼?”
彩帶仙子道:“虎嬤嬤,就替他解了腳上穴道吧。”
虎嬤嬤道:“便宜了你。”
舉手一掌,拍在他後腰之上。”
班遠長長的吁了口氣,道:“多謝虎嬤嬤。”一面朝彩帶仙子抱拳說道:“在下這就替仙子引路。”
虎嬤嬤尖聲道:“班遠,你要是敢在半路上耍什麼花樣,莫怪老婆子心狠手辣!”
班遠道:“仙子面前,班某有幾個腦袋,敢耍花樣?”
虎嬤嬤冷哼道:“你知道就好。”
彩帶仙子霍的站起,回頭朝尹翔、岳小龍三人說道:“你們隨我去。”
班遠正待舉步,虎嬤嬤喝道:“且慢。”
班遠冷冷的望了她一眼,虎嬤嬤一揮手,迎月,迎雲點起兩盞紗燈,走在前面。
虎嬤嬤道:“你可以走了。”
班遠一聲不作,舉步往裡行去。
虎嬤嬤一手提著竹杖,緊跟在他身後,彩帶仙子率同尹翔,岳小龍,凌杏仙三人,一路相隨而行。
穿過三進房屋,果然院落沉沉,一片黝黑,聽不到半點聲音。一會工夫,剛到後園,但聽颶颶兩聲,兩道人影疾如夜烏自空中飛墮,落到兩側站定,一齊躬身道:“仙子可有吩咐?”
這兩人正是彩帶門的兩位護法,一個道家裝束的是邋遢道士杜景康,另一個土老頭是二郎神丁守福。
彩帶仙子問道:“兩位守在此地,可曾見到什麼人來麼?”
杜景康道:“沒有,屬下和丁老哥一直沒見動靜。”
丁守福一眼落在班遠身上,聳聳肩道:“仙子擒到了班遠?”
虎嬤嬤呷呷笑道:“他是韓仙子送來的,這裡只是一座空宅了。”
丁守福道:“這就奇了,兄弟太陽沒下山就到這裡,明明還有人進出,直到仙子來的時候,屋中燈火驟然熄去,兄弟和杜兄趕忙抄到後進來,就沒見一個人出來過。”
彩帶仙子微微頷首,說道:“你們可仍在此處守候,我要到園中去瞧瞧。”
杜景康、丁守福應了聲“是”,兩道人影,同時飛身縱起,一閃而沒!
岳小龍看的暗暗贊道:“光看這兩人的身法,當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
行進入園後,只見林木蔥郁,幽徑曲折,黑夜之中,樹影婆娑,看不清園中景物,但覺占地不小!
班遠領著大家走到假山前面,一座亭子,便自住足道:“到了。”
彩帶仙子道:“地道入口,就在這裡麼?”
班遠道:“入口還在假山恫內。”
彩帶仙子道:“有機關控制的暗門,是麼?”
班遠道:“正是。”
彩帶仙子目光朝四下環顧一下,朝岳小龍三人道:“你們不用進去了,就留在亭中吧!”
凌杏仙道:“老前輩,我們跟了你來,自然要跟你進去。”
彩帶仙子微笑道:“這裡面也許會有凶險……”
凌杏仙道:“我們不怕凶險。”
彩帶仙子略微沉吟了下,道:“也好,虎嬤嬤,那就你們留在這裡吧!”
虎嬤嬤答應一聲,一對三角眼瞪了班遠一眼,道:“仙子,這姓班的老狐狸了,當心他不懷好意。”
彩帶仙子冷聲道:“諒他不敢。”
班遠干笑道:“嬤嬤不用多疑,在下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
虎嬤嬤道:“你知道就好。”
尹翔接口笑道:“嬤嬤放心,晚輩會看住他的。”說罷,抽出長劍,走到班遠身前,低笑道:“班堂主,仙子面前,希望你別耍花招,須知我利劍無眼,也許會害到你。”
班遠口中干嘿了一聲,並沒開口。
凌杏仙也從迎春手下,接過一盞燈籠,回頭道:“班堂主,請啊!”
班遠一聲不作,舉步往假山洞窟中俯身而入,尹翔急急跟著他身後走去。
這座假山,疊得玲瓏透剔,山腹間小徑曲折,極盡幽靜!假山盡頭處,是一間小小客室,走廊前開著大小窟窿,水珠浙瀝,月光從洞口斜照而入,頗具匠心。
班遠走近北首一道石壁,舉手一旋,但聽一陣軋軋之聲,石壁間,突然裂現出一座門戶。
尹翔長劍一指,劍尖抵在班遠背心之上,說道:“班堂主,你若想趁機逃走,或是有什麼對我們不利的舉動,第一個先死的,就是你了。”
班遠冷哂道:“小哥心機倒是多的很。”
尹翔笑道:“那要看對什麼人而言,像你這樣老好巨猾的人,在下不得不防。”
班遠哼了一聲,舉步向下行去,尹翔,彩帶仙子、凌杏仙,岳小龍依序拾級而下。這一路下行,約有三十多級石級,眼前一片黝黑,也並未有入施襲,幾人很順利的到了地道底層。那是一條石砌甬道,轉了個彎,但見一間石室,呈現眼前!
室中,布置簡單,幾把木椅圍著一張小圓桌,桌上放著一個白磁茶磐,幾只茶碗和一把精致的描花茶壺,但不見人影。
班遠腳下一停,朝彩帶仙子拱拱手道:“仙子,已到了。”
彩帶仙子垂面黑紗之中,神光一閃,冷聲道:“人呢?”
班遠道:“仙子說的是誰?”
彩帶仙子道:“申惜嬌。”
班遠嘿然笑道:“在下並未說過申惜嬌在假山地室之中。”
彩帶仙子冷笑道:“那是你有意領我來的了。”
班遠道:“在下身不由己,到這裡來,也是仙子的命令。”
尹翔聽的一驚,道:“可是石門已經關閉了麼?”
班遠聳聳肩道:“關閉了。”
凌杏仙道:“不能再開?”
班遠道:“不能再開。”
凌杏仙道:“那你還打算出去?”
班遠道:“仙子逼著在下進來,在下能不進來麼?”
尹翔冷笑道:“你莫忘了還在我們手裡。”
班遠冷冷道:“在下知道,仙子被困在這裡,自然饒不過在下。”
彩帶仙子微哂道:“班遠,你想和我們談條件?”
班遠笑道:“仙子總不至放甘心死在地室之中吧?”
彩帶仙子蒙面黑紗中寒芒一閃,冷峭的道:“班遠,你不怕離開地室,我會饒過你麼?”
班遠道:“所以在下有一個條件。”
彩帶仙子道:“你說出來聽聽。”
班遠道:“在下打開石室通道,讓仙子安全離去。”
彩帶仙子道:“你要留在這裡?”
班遠道:“在下正是此意。”
彩帶仙子道:“好個金蟬脫殼之計!”
班遠道:“仙子可是同意了麼?”
彩帶仙子道:“好,我答應你,但你要回答我一句話。”
班遠道:“仙子問什麼?在下知道的,自無不言。”
彩帶仙子道:“申惜嬌在不在這裡?”
班遠道:“在下真的不知道申令主是否尚在這裡?”
彩帶仙子道:“前面正宅,還有地道?”
班遠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
彩帶仙子道:“令主職權上高過四位堂主麼?”
班遠道:“令主職司發號施令,朱衣門的入都得聽令放她。”
彩帶仙子冷笑道:“想不到你們昔年脾脫四海,號稱四大天魔的人、居然屈居申惜嬌之下?”
班遠老臉一紅,微有愧色,默然不語。
彩帶仙子道:“好,你去把石門打開吧。”
班遠一聲不作,舉步朝對面石壁行去,尹翔手中長劍一振,迅快地跟了過去。
班遠連頭也沒回,走到石壁前面,雙手高舉,在壁上一陣摸索。”
尹翔暗暗留心看,他手指在壁上忽輕忽重的按動,但聽壁間響起了一陣輕響,緩緩裂開一條門戶!班遠驀地陰森一笑,回手就是一掌朝尹翔當胸拍來。他外號“掇魂掌”這一掌蓄勢而發,一股無形罡力,登時隨掌而生,勢道極強!尹翔雖有防,卻也沒想到他會向自己驟施襲擊,匆忙之間,身形一閃橫躍開去。
班遠一掌出手,身形突起,閃電朝門外穿射出去。
彩帶仙子冷笑一聲,身如風飆,一閃而至,手臂抬處,正待朝班遠身後點出一指。適時但聽門外傳來了悶哼,班遠竄出的身子,砰然一聲,踣地不起。
尹翔只當他被彩帶仙子制住了,一個箭步,掠到他身邊,舉劍就刺,口中怒喝道:“老賊,我先刺你一個窟窿再說!”
彩帶仙子低喝道:“快住手。”
尹翔聽到喝聲,趕忙收手,抬頭笑道:“晚輩只是氣他不過。”
彩帶仙子搖頭道:“他不是傷在我手下的。”
凌杏仙一手舉著燈籠,奇道:“那是什麼人打傷他的?”
彩帶仙子朝岳小龍吩咐道:“你去看看他死了沒有?”
岳小龍依言蹲下身去,翻過班遠身子,只見他雙目緊閉,臉色鐵青,已經說不出話來,胸前一片黑血,似乎中了什麼劇毒暗器!
彩帶仙子瞧的神情微震,目中寒芒飛閃,冷哼道:“果然是妖婦下的毒手!”
岳小龍伸手往他胸口一探,覺得心脈還在跳動,一面抬頭道:“他人還未死,不知中的是什麼暗器?”
彩帶仙子道:“不是暗器,他傷在申惜嬌的毒爪之下。”
凌杏仙道:“申惜嬌怎會向她們自己人下手?”
彩帶仙子道:“這妖狐出名的心狠手……”
驀地傳來一陣吃吃輕笑:“孟仙子誇獎了,我比起你來,那還差一籌呢!”
尹翔、岳小龍、凌杏仙三人,聞聲一驚,霍地轉身四顧。
彩帶仙子果然不愧是一代奇女,除了目中星彩一閃,冷靜的道:“申惜嬌,我早就知道你並未離去。”
申借嬌道:“孟仙子知道我藏在那裡?”
彩帶仙子聽她話聲並不大響,似從室頂傳來,一面冷聲道:“我用不著知道你藏在哪裡?”
一面卻暗暗打量,但見室頂平坦,還刷了白粉,看不到絲毫縫細。
只聽申惜嬌道:“是呀,你只要聽到我們談話的聲音就好了。”
彩帶仙子道:“憑你還不配和我談話。”
申借嬌笑道:“我不配和你談,但此時此地,情勢不同,除非你不想走出這地道一步。”
這時岳小龍已經撕開班遠胸口衣襟,只見他胸骨,共有五個小孔,果然是被尖銳的指爪所傷,孔中還在流著黑血。
尹翔皺皺眉道:“他指甲上練有奇毒,無怪像班遠這等功力的人都無法抗拒。”
凌杏仙冷笑道:“活該,他平日用毒害人,這是報應。”
岳小龍想起自己身邊,有唐門專解天下奇毒的“辟毒丹”,但不知該不該救醒他?想到這裡,就抬頭望望彩帶仙子,說道:“仙子……”
彩帶仙子一擺手,止住他話頭,以“傳音入密”說道:“此處說的話,都可聽到,有什麼事你說的小聲一些。”
岳小龍也以“傳音入密”說道:“晚輩身邊帶有唐門辟毒丹,不知要不要把他救醒?”
彩帶仙子點點頭,仍以“傳音”說道:“此人對我們大力有用,能把他救醒,自是最好不過了。”
岳小龍聞言那敢怠慢,探懷取出小瓶,倒了三顆藥丸,研成細未,撒在班遠傷口之上,另外取了兩粒,納入班遠口中。
申惜嬌敢情半晌沒聽到彩帶仙子的聲音,又道:“仙子怎的不說話了?”
由她這句話,可見她只能聽到室中話聲,不能看到室中情形了。
彩帶仙子冷冷一哼道:“咱們沒有話好說。”
申惜嬌道:“難道孟仙子不想出去?”
彩帶仙子道:“我從不受人威脅。”
申借嬌笑道:“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威脅孟仙子,但只要孟仙子肯答應我兩個條件,立可打開石門,放四位出來。”
彩帶仙子道:“你認為我已經束手待斃了?”
申惜嬌道:“事實如此,我不放孟仙子出來,孟仙子就無法出困……”她沒待彩帶仙子答話,接著說道:“其實我提的兩個條件,孟仙子並不為難,第一,你先釋放了齊少宸,第二、齊教主想延攬孟仙子,擔任本門護法孟教主只要點個頭就好。”
彩帶仙子怒哼道:“我不答應呢?”
申惜嬌笑道:“你慢慢會答應的,我先讓虎嬤嬤跟你談談,要是仙子想通了,就打發她回去,先放了齊少宸。”
彩帶仙子冷笑一聲,沒有作聲。
申惜嬌接道:“我知道孟仙子心高氣做,不肯低頭的人,但我提的兩個條件,可說並沒有要仙子低頭,只要仙子點個頭,我們還是奉若上賓,好啦,現在是丑時,我等到寅牌時光,再來聽仙子的回答。”
語聲一落,就寂然不再聽到聲息。
凌杏仙悄聲道:“仙子,她們已經走了麼?”
彩帶仙子微微搖頭道:“申惜嬌外號九尾天狐,生性狡黠,她說的話,豈可相信?”
正說之間,只聽虎嬤嬤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叫道:“仙子,仙子,你在那裡?”
聲音不響,但傳到地室之中,還十分清晰。
彩帶仙子昂首道:“虎嬤嬤,我在這裡。”
虎嬤嬤驚喜的道:“啊,啊,仙子,你和龍官都沒事吧?”
彩帶仙子道:“我很好……”
話聲未落,突見班遠吁了口氣,翻身從地上坐起,目光轉動,似欲張口說話!
彩帶仙子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班遠,不許出聲。”
只聽虎嬤嬤焦急的聲音,從室頂傳來:“仙子,仙子,你怎麼不說話,你們可是被賊婆娘困在地底石室中了?”
彩帶仙子沉聲道:“我說過我們很好,”
虎嬤嬤道:“只要你們沒事,我老婆子就放心了。”
凌杏仙道:“虎嬤嬤,你在那裡?”
虎嬤嬤道:“我就在假山洞裡。”
彩帶仙子道:“你可以出去了。”
虎嬤嬤連聲應是,接著就不再聽到她的聲音,敢情已經出去了。
班遠在她們說話之時,暗暗運氣一試,身上夭狐爪劇毒,業已盡解,心頭一陣感激,雙拳一抱,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在下遭申惜嬌襲擊,幾乎死在她毒爪之下,多蒙仙子賜救。”
彩帶仙子冷聲道:“我也無法解你身上之毒,這是岳小龍救你的。”
班遠轉身朝岳小龍抱抱拳道:“承蒙岳少俠賜救,班某永不敢忘。”
岳小龍淡淡一笑道:“我輩中人,焉有見死不救之理?班堂主毋須言謝。
班遠目光一掄,拱手道:“班某替仙子開道。”
說完,轉身走去,行近石壁,雙手連按,石壁上那業已關閉的暗門,重又豁然開啟!
班遠不再多說,舉步跨了出去。
彩帶仙子低喝一聲:“咱們走!”
當先跟著走出,門外是一條曲折的甬道,黝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凌杏仙一手高舉燈籠,緊隨彩帶仙子身後而行。
不大工夫,甬道已到盡頭,班遠走在前面,伸手朝牆上輕輕一按,又裂現出一個暗門。
門外已是一道石梯,拾級而上,但聽頭頂一陣輕響,露出一個四方形的出口。
大家相繼跨出,原來這出口是在一間經堂的香案之下,神龕中供的是白衣大士神像,龕前香案業已移開。
班遠等大家走出地道,伸手一推,香案復原狀,掩住了出口。
彩帶仙冷冷說道:“班堂主,你可以走了。”
班遠抱拳一揖道:“多謝仙子,班某人失陪了。”一面轉身朝岳小龍拱手道:“岳少俠賜救之情,班某必有以報。”
話聲一落,舉步往門外走去。
彩帶仙子等班遠走後,也率著三人步出經堂,敢情此處已是花園的一偶,夜色之下,但見花樹樓台的朦朧暗影,分不清假山所在?
彩帶仙子仰臉說道:“虎嬤嬤,咱們走吧!”
隨著話聲,一道人影,飛掠而一,人還未到,就呷呷笑道:“老婆子早就知道這點石室,困不住仙子。”
接著四名使女,也飛一般奔了過來。
彩帶仙子道:“要大家都回去吧!”
虎嬤嬤一呆道:“怎麼,咱們就這樣走?老婆子非放他一把火,燒了這幢鬼屋不可!”
彩帶仙子喝道:“虎嬤嬤不可亂來。”
虎嬤嬤咧咀笑道:“咱們這樣就走,老婆子真有點不甘心呢!”
口中說著,左手向空一揚,但聽“叭”的一聲,爆出一道青紫焰火,沖霄直上!
彩帶仙子早已率同尹翔、岳小龍等人先走,邋遢道士杜景康、二郎神丁守福、和徐雲章、鍾翠玲、單俊臣、陸琪芬等人,看到火花訊號,紛紛趕來。
一行人回到倒坐廟,已快是四更天了,剛到廟門,只見兩條人影,並肩迎了出來,躬身道:“弟子見過師傅。”
那是彩帶仙子的大弟子周子奇、二弟子杜錦雯。
彩帶仙子問道:“這裡沒有事吧?”
周子奇道:“沒有。”
杜錦雯接口道:“方才虎嬤嬤回來……”
虎嬤嬤尖叫:“錦雯你說什麼?”
杜錦受道:“嬤嬤剛才回來,把齊少宸帶走……”
虎嬤嬤目射異芒,暴喝道:“你們昏了頭,我幾時回來過?”
周子奇身軀微微一震,道:“那是有人假冒你老人家了!”
虎嬤嬤白發飛揚,厲聲道:“好個賊婆娘,居然敢假冒老婆子,快說,她往那裡去的?
我要把她抓回來。”
彩帶仙子道:“這時已經去遠了,你又不知他們去的方向,那裡還追得上?”一面回頭向周子奇間道:“事情經過如何?”
周子奇道:“大概不到半個時辰,虎嬤嬤率著迎月、匆匆趕回,說是岳兄誤蹈陷阱,被申惜嬌所擒,師傅答應以齊少宸和他交換,就這樣把齊少宸押走了。”
虎嬤嬤氣得雙腮不住鼓動,怒聲道:“你們看不出來,難道連老婆子的聲音也會聽不出來?”
周子奇道:“這人裝扮的和虎嬤嬤一般無二,她一路上只是大罵申惜嬌,聲音稍微啞了一點,但虎嬤嬤發怒的時候,大聲叱喝,有時也是這樣,弟子是以不疑有他。”
杜錦雯道:“是啊,她氣呼呼的坐在椅上,要弟子給她倒一碗冷水喝,還不迭的催快,你老人家平日就是不喜喝開過的冷茶,要喝生水,這點也是沒錯。”
虎嬤嬤以杖擊地,沙啞的喝道:“要你們兩人留守,出了紕漏,就這樣異口同聲的把她說的像老婆的孿生姐妹!”
這話說的大家都笑了起來。
彩帶仙子道:“嬤嬤不用責備他們,武林中丁福老在易容這一道上,若是排名第一,申惜嬌就輪得第二,不然,她稱不上九尾天狐了。”
虎嬤嬤憤憤的道:“又是這婆娘,下次遇到了,老婆子非剝下她狐狸皮來不可!”
彩帶仙子道:“天快亮了,大家都去睡吧,明天還有事呢!”
第二天早晨,岳小龍一覺醒轉,天色已經大亮,用目一瞧,同房的尹翔、周子奇、徐雲章,單俊臣,一個也不見,敢情他們全已起床,只有自己一人,睡了懶覺。
慌忙翻下床,門口一張長桌上,連臉水都打來了,匆匆洗了個臉,跨出外間,只見八仙桌上放著一個小鍋稀飯,一盤包子,那自然是替自己留的了。
岳小龍也不客氣,就坐下來,裝了一碗稀飯,獨自吃著,心中暗暗忖道:“尹兄他們莫非有事去了,起床的時候,怎不招呼自己一聲?”
只見門口青影一閃,迎月含笑走了進來,躬身道:“岳相公起來了。”
岳小龍道:“可是仙子有什麼吩咐?”
迎月臉上紅馥馥的說道:“小婢已經來過兩次,不敢驚動。”
岳小龍道:“准是仙子有什麼差遣,姑娘怎不叫醒在下?”
迎月道:“這是仙子交待的,昨晚一晚沒睡,回來天都快亮了,相公若是未醒,就不用驚動。”
岳小龍道:“仙子還說了什麼?”
迎月道:“仙子交待,等相公起來了,就請過去。”
岳小龍站起身道:“那就走吧!”
迎月道:“岳相公吃了早餐再走不遲。”
岳小龍抹抹咀角笑道:“在下吃飽了。”說完,大步往外就走。
迎月跟隨他身後而行,到得精捨,岳小龍腳下一停,迎月搶前一步,朝上躬身道:“岳相公來了。”
裡面傳出彩帶仙子的聲音道:“叫他進來。”
岳小龍跨入精捨,只見上首一張錦被交椅上,端坐著一個黑衣女子,凌杏仙早就來了,坐在下首,似在和她說話。
那黑衣女子年在三十左右,瓜子臉,配著均勻的五官,蛾眉淡掃,艷光照人,尤其一雙風目,抬眼間,有著冷電般的神芒;直似要把人心肺都瞧穿了!
岳小龍心知這黑衣女子就是彩帶仙子,他從未見過一個女人有如此動人的風情,有如此令人望而生畏的煞氣,但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一時不禁呆的一呆!
凌杏仙輕輕一揚柳眉,笑道:“大哥,你沒見過仙子真的面目,不認識麼?”
岳小龍俊臉一紅,慌忙躬身道:“晚輩見過仙子。”
彩帶仙子點點頭道:“你也坐下來,我有話和你們說。”
岳小龍應了聲“是”,在凌杏仙身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下,欠聲道:“仙子但請吩咐。”
彩帶仙子目光注視著岳小龍,徐徐說道:“我要問的,是你知不知道自身來歷?”
岳小龍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自己來歷,不覺微一怔神道:“仙子垂詢,家母從未和晚輩提起過身世,晚輩知道的不多。”
彩帶仙子頷首道:“我知道你娘從沒告訴過你,你娘不說,我本來也不想說,只是我此次前去銅沙,也許很快就可回來,也許永遠回不來了,所以趁現在想和你們談談。”
岳小龍聽的眼睛一亮,忙道:“仙子知道晚輩家世麼?”
彩帶仙子道:“我和你娘原是;日識,自然知道了。”
岳小龍道:“仙子那一定也知道先父為人了,可憐晚輩只知先父叫岳鳳池,其余的事,家母從未說過,不知仙子能否賜告有關先父的事?”
彩帶仙子緩緩移動一下身子,說道:“你爹不叫岳鳳池。”
岳小龍聽的又是一怔,從自己懂事時起,母親從沒提起過父親,連告訴自己的父親的名字,都只是個假名,這是為了什麼呢?想到身為人子,竟然連父親的名字都不知,不覺眼眶一潤問道:“不知先父名諱該如何稱呼?”
彩帶仙子道:“岳天池。”
岳小龍只覺這名字極熟,好像聽人說過。
彩帶仙子又道:“你知不知道,你娘要你向泰山雲中叟去取的是什麼?”
岳小龍道:“晚輩只知是先父寄存之物,不知究是什麼?”
彩帶仙子道:“你娘什麼都不肯告訴你,那是不願你再涉足武林,但她卻又放不下心,要你棄武學文,須知一個人練了武功,焉能和江湖完全隔絕?這就是你娘心裡矛盾之處。”
岳小龍仔細想來,覺得她說的一點不錯,娘平日時常告誡自己,不得炫耀武功,不准和江湖上人交往,那確是要自己和江湖隔絕了。”
只聽彩帶仙子接著說道:“江南岳家,以閃電掌劍,聞名放世,在江湖上原是極負盛名的武林世家……”
岳小龍奇道:“江南岳家?”
彩帶仙子道:“你覺得奇怪是麼?你娘帶你遷居南陽,那是……”
倏然住口,不,岳小龍還未聽出她口氣,彩帶仙子已接著說:“你爹家學淵源,二十幾歲,就出道江湖,名動大江南北。”
岳小龍縱沒聽說過爹的事跡,如今聽彩帶仙子說起自己父親,竟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不覺眉飛色舞,喜不自勝。
凌杏仙道:“姑爹既是江湖上有名的人,姑媽干麼一直要瞞著我?”
彩帶仙子續道:“據說你爹有一年,在五台山遇上一位高僧,他佛門神功‘多羅葉刀’……”
凌帶仙道:“那是很厲害的刀法麼?”
彩帶仙子道:“多羅葉刀,並不是刀法,是上乘內功掌法,出放佛宗降魔法藏,能在百步之內,傷人放無形。當年岳大俠為黃山大會護法,掌劈四凶,替九大門派鎮壓住會場,使得許多聞風趕去,意圖生事的旁門中人,莫不相顧失色,心懷凜懼,直至大會終場,無人敢生事端。”
岳小龍道:“仙子說的黃山大會,就是二十年前黃山天都峰論劍麼?”
彩帶仙子望了他一眼,道“不錯,你是聽誰說的?”
岳小龍道:“晚輩是聽尹兄說過黃山論劍之事。”
彩帶仙子神色微微一黯,說道:“那年該是你爹日當中天,一生最燦爛的時候了……”
岳小龍道:“後來呢?”
彩帶仙子並沒回答,接著說道:“你娘要你上泰山去取的,就是岳大俠存在雲中叟處‘多羅葉刀’心法,此事原極隱秘,除了天都老人,雲中叟和你娘之外,再無第四人知道,不知何以會被捷足人取去?”
岳小龍只想聽父親生前之事,聞言抬首問道:“仙子,先父後來如何了?”
彩帶仙子黯然不語,過了半響,才道:“十八年前,你父親從黃山回家,死放途中,時值盛暑,等到發現,屍體已腐,你娘聞訊趕去,面目已不可認。但他腰間柬著盤龍劍,連衣履都是你母親親手縫制的,自然認得出來,這才確定死的真是你爹了。”
岳小龍目含淚光,道:“先父可是被仇家殺害的麼?”
彩帶仙子道:“你娘先也這麼想,但仔細檢查,身體無絲毫傷痕似是猝然中暑,不治而死……”
凌杏仙道:“姑媽為人精細,那是不會看錯的了。”
彩帶仙子道:“但他要把“多羅葉刀”心法,托黃山天都老人轉存泰山雲中叟處一事來看,似是預知死期,才匆匆趕回家去的。”
岳小龍心頭一凜,道:“莫非是中了毒?”
彩帶仙子道:“中毒之人,死後必然七孔出血,膚色發紫,你娘那會看不出來?”
凌杏仙道:“一個人武功到了某一境界,可以寒暑不侵,怎會中暑死的呢?”
彩帶仙子目視遠處,緩緩說道:“因此我始終懷疑他,並不是真死……”
岳小龍跳了起來道:“仙於是說我爹沒死?”
彩帶仙子道:“從當時種種跡象看來,死的不像是你爹,就是你娘,和不少武林同道,也都有這樣想法,但這十八年來,誰也沒見過他露面,又好像是真的死了。”
一說到這裡,面頰上滾落兩行清淚!
岳小龍呆的一呆道:“這麼說來:,爹是真的死了。”
彩帶仙子以袖拭淚,微微一笑道:“我和你娘原是異姓姐妹,你娘陷身銅沙島,我也即將有銅沙之行,若再不告訴你身世來歷,豈非永遠沒有人告訴你了?”
岳小龍暗暗皺眉,付道:“她這話說的大是不祥。”
只聽彩帶仙子續道:“這次銅沙島之行,你們兩人不用跟我同去。”
岳小龍聽得一愕,說道:“家母身陷銅沙島,晚輩身為人子,焉有不去之理?”
凌杏仙道:“是啊,仙子既要上銅沙島去,我們自然非跟你去不可。”
彩帶仙子望了兩人一眼,藹然笑道:“我叫你們不用跟去,那是有一件重要之事,要你們去做。”
岳小龍道:“仙子差遣,晚輩自當遵命,只不知是否可以等銅沙島回來再辦?”
彩帶仙子搖頭道:“那就來不及了。”
凌杏仙問道:”這事很重要麼?”
彩帶仙子子臉色凝重,說道:“不錯,比你們跟我到銅沙島去,還要重要得多。”
岳小龍道:“那是什麼事呢?”
彩帶仙子道:“你們知不知道,和我同去銅沙島的,有些什麼人?”
凌杏仙搶道說道:“仙子好像約了公孫老頭,還有吃狗肉的風三,諸葛丹和車大先生,現在又多了一個韓仙子。”
彩帶仙子含笑點頭道:“你說的也差不多了,這些人中,除了韓仙子、車大先生,其余幾位只伯江湖上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真正來歷,但每一個人的成就,都不在齊天宸之下。
這不是我高估了銅沙島,因為齊天宸若無憑恃,決不敢公然和天下武林為敵,據我推測,在他背後,可能還有暗中支持他的人……”
岳小龍道:“仙子要晚輩去辦的事,和這件事有關麼?”
彩帶仙子道:“自然有關,這次銅沙島之行,可以說沒有一個不是隱跡已久的武林頂尖高手,照說,要使齊天宸就范,放棄他稱霸武林的野心,釋放你娘和所有被困在銅沙島的人,也該是輕而易舉之事……”
口氣微微一頓,接著說話道:“如若我們此行徒勞無功,或是一去不返,只怕武林中再也沒有降服他的人了,因此這責任就該落到你們兩人身上。”
岳小龍道:“仙子這話,晚輩兩人如何敢當?”
彩帶仙子正容道:“大丈夫當以天下為己任,如果我們這些人一去不返,銅沙島的氣焰,勢必更盛,那時天下武林,也必將同淪萬劫不復之境……”
凌杏仙道:“會有這種嚴重?”
彩帶仙子歎了口氣道:“銅沙島直到目前,不敢輕舉妄動,就是對韓仙子和我,還稍存顧忌,若是我們這些人再陷落島上,他們連這點顧忌都不存在了,自然要放手而為,天下還有誰能和他們抗衡?”
岳小龍點點頭道:“仙子說的極是。”
彩帶仙子道:“因此我想到要派你們去一個地方。”
凌杏仙子好奇的問道:“仙子要我們到那裡去?”
彩帶仙子道:“北岳。”
凌杏仙道:“恆山?”
彩帶仙子頷首道:
“不錯,我要你們去一趟恆山。”
凌杏仙道:“是不是去找一個人?”
彩帶仙子道:
“不錯,你們去恆山集仙洞找我師妹。”
凌杏仙道:“仙子的師妹就能勝得過齊天宸麼?”
彩帶仙子道:“我師傅門下,一共有三個弟子,大師姊就是這裡的住持,早已不問塵事,我排第二,三師妹叫做姑射仙子,是個道姑,在恆山集仙洞修真,你們可持我金釵,前去找她。”
岳小龍道:“可是要姑射仙子立即趕上銅沙島去麼?”
彩帶仙子道:“三師妹一心向道,修真已有多年,如何肯再履紅塵,就算她肯上銅沙島去,我們這許多人都不管用,她去了也無濟放事。”
岳小龍心中暗道:“既然她也無濟放事,那還去找她作甚?”
但這話卻沒說出口來。
凌杏仙道:“那麼仙子要我們去找姑射仙子,又是什麼事呢?”
彩帶仙子道:“你們聽過會仙府麼?”
“會仙府?”凌杏仙轉臉朝岳小龍問道:
“大哥聽人說過麼?”
岳小龍搖搖頭道:“沒有。
彩帶仙子道:“會仙府,原是北岳一處勝跡,昔年先師邀游恆山,夜登絕頂,發現兩道光華,盤空刺擊,光逼霄漢……”
說到這裡,口氣一頓,續道:“先師昔年在武林中,人稱萬裡飛虹,夙以劍術聞名放世,他老人家凝視之下,斷定這兩道光華,是劍氣無疑。心下大感驚異,立即循著光影尋去,結果在會仙台,遇到一對白衣男女,兩人不過二十左右,豐神秀逸,望去飄飄欲仙!交談之下,才知他們是一對合籍雙修的愛侶,隱居會仙府,堅邀先師入洞一敘。先師歸來之後,極口稱道,說這兩人劍術之精,已達上乘境界,以先師當日的成就,也自歎勿如遠甚。
他老人家曾說:武林中各門派的劍法,縱然練到十二成火候,依然是武林人的劍法,稱不上劍術兩字,只有那一對青年夫婦的劍法,才是道家練氣正宗,練到十二成火候,當真可以出入青冥,飛行絕跡……”
凌杏仙聽的秀眉飛揚,問道:
“那不是成了劍仙?”
彩帶仙子頷首道:“道家以練氣為主,劍術只不過是初步入門功夫而已!”
凌杏仙偏頭道:
“仙子原來要我們去找這兩個人?”
彩帶仙子點頭道:“不錯,我方才不是說過?假如我們這些人前往銅沙島,徒勞無功,或是一去不返,這責任就落在你們兩人身上,只有去找這兩位奇人學成劍術,才能重上銅沙島,要救你娘,要救天下武林,全在此舉。”
岳小龍道:“仙子師尊在恆山遇到這兩個人,至少也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他們還會在麼?”
彩帶仙子含笑點頭道:
“你說的不錯,這事已快五十年了人須知一個內功精深的人,活上百歲,並不為奇,何況他們夫婦,是練氣修真的人,據我所知,這兩人仍在會仙府居住。”
凌杏仙道:“我們又不認識他們,怎麼找得到呢?”
彩帶仙子道:“所以我要你們先去找三師妹,她看到我的金釵,自會替你們設法。”
岳小龍道:“就是找到了,他們肯傳晚輩劍術麼?”
彩帶仙子深吟不語,過了半晌,才徐徐說道:“這就要看機緣了,我要你們去,原也只存萬一之想,但除此之外,已經別無善策……”
凌杏仙道:“要是這兩人不答應呢?”
彩帶仙子神情突然轉變得十分嚴肅,說道:“假如你們找上會仙府,他夫婦堅決不允傳你們劍術,你們必須速趕回此地……”
岳小龍道:“晚輩記下了。”
彩帶仙子道:“不,我話還沒說完,假如我一去不返,你們也沒有學到劍術,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
岳小龍看她說的鄭重,不知要自己兩人答應他什麼?這就抬目問道:“不知仙子有何吩咐?”
彩帶仙子目射冷電,逼視著兩人,問道:“你們答應了?”
岳小龍道:“仙子吩咐之事,晚輩怎敢不遵?”
彩帶仙子朝凌杏仙道:“你呢?”
凌杏仙粉臉一紅,低頭道:
“大哥答應了,晚輩自當遵命。”
彩帶仙子點頭道:
“好,我留下書信一封,你們回到此地,虎嬤嬤自有交待,可依我書信行事。”
岳小龍道:
“晚輩自當謹記。”
凌杏仙道:
“仙子怎不說的清楚一點呢?”
彩帶仙子道:
“你們到時自知。”
凌杏仙不依道:
“仙子當面告訴我們,不是最好麼?”
彩帶仙子想了想,點點頭道:
“也好,最重要的一點,我和你們當面說清楚了,也了我一椿心事。”
說到這裡,目露慈藹,又帶著傷感,續道:“我如沒有回來,就表示咱們一行人,全已陷身銅沙島,也正表示了銅沙島實力之強,你們再沒有學到劍木,那就是說銅沙島已無克制之人。因此我要你們兩人結為夫婦從此隱姓埋名,不准再在江湖上走動,也不准再去銅沙島犯險,安安份份過一輩子,才能替岳家留下一線香火,知道麼?”
兩人給她說的同時臉紅如火!
岳小龍囁嚅道:
“家母陷身島上,晚輩身為人子……”
彩帶仙子不待他說完,截著道:“孩子,你說的原也沒錯,但試想我們這些人假如都沒回來,你們趕去,又有何用,去送死,不如替岳家保存一線香火,唉,我這時也無暇和你們多說,我要說的,自會寫在信上,到時你就明白。”
說到這裡,從頭上拔下一支金釵,遞到岳小龍手中,說道:“你們此去恆山,任務重大,出去要丁護法替你們易容改裝,立刻上路,不可擔擱了,你們去吧!”
岳小龍接過金釵,只見彩帶仙子雙目隱含淚水,心中不知怎的,也突感一酸,拜了下去道:“晚輩別過仙子。”
凌杏仙看大哥拜了下去,也檢社道:“仙子一路順風,我們走啦。”
彩帶仙子淒然一笑道:
“但願你們學得上乘劍術回來。”
別過頭去,兩行清淚,已然順頰而下。
兩人別過彩帶仙子,退出小廳,迎月站在院前等候,一見兩人出來,迎著躬身道:“丁護法已在左廂等候,岳相公、凌姑娘請隨小婢來。”
說完,領著兩人,穿過回廊,走到廂房門口,一手掀起湘簾,說道:“丁護法,岳相公、凌姑娘來了。”
只見丁守福很快迎了出來,嘻的笑道:“兩位請進,老朽已經恭候多時了。”
凌杏仙含笑道:“丁老,又要麻煩你了!”
丁守福聳著雙肩嘻嘻笑道:“沒什麼,這又算得了什麼?”說著,把兩人讓入屋內,一面朝岳小龍問道:“岳少俠,你要老朽替你打扮個什麼樣的人?”
岳小龍道:
“這個在下也不知道,但憑福老改扮。”
凌杏仙道:
“大哥,福老既然問我們,我倒有個意見。”
丁守福連連笑道:
“如此甚好,姑娘請說。”
凌杏仙道:“我們這次去,路途遙遠,到了地頭,又要像游山玩水一般,所以我想福老還是給我們扮一對年輕兄妹的好。”
丁守福點頭道:
“可以,可以,老朽這就替兩位改扮。”
拉過兩條椅子,請兩人坐下,當下就替兩人動手易容。在丁守福精細的化裝下,不到一刻工夫,就把岳小龍、凌杏仙兩人裝扮成一對少年男女!
男的修眉朗目唇紅齒白,女的柳眉風目,瑤鼻櫻唇,真是一雙珠樹,好俊的模樣!但使人一望而知這一對男女就是一同胞兄妹,因為兩人眉目間,酷相近似!
凌杏仙瞧著銅鏡,喜道:“福老,你真高明,幾時教給我好不好?”
丁守福聳肩笑道:
“易容小道,學會了也沒多大用處,姑娘要是喜歡,老朽倒可送你一件東西。”
凌杏仙欣然道:
“福老要送我什麼東西?”
丁守福道:
“小玩意,算不得什麼?”
說著探懷取出一只扁扁的小玉盒,打開盒蓋,裡面分為六格,每格裝著一顆比龍眼略小的藥丸。”
凌杏仙道:
“福老,這是什麼藥丸?”
丁守福道:“這裡面是五顆藥丸,蜜色的一顆則是洗除易容藥物之用,這五顆藥丸,用法簡單,只要先塗在掌心,再往臉上滌上去就好,可以說人人都會使用,不像老朽那種易容木,手術極繁,少說也要三五年功夫,才學得會。”
凌杏仙道:“這藥丸,是不是也像你用的一樣,變老變少,隨心所欲?”
丁福老笑道:“這是練制好的藥丸,只能改變臉上顏色,不能改變原來的容貌,但其實顏色改變了,貌也會稍稍不同,只要懂得使用方法,要改變的蒼老或年輕一些,那是可以的。”
凌杏仙喜道:
“這樣就夠了,福老,你快教我嘛。”
丁守福接著就把如何塗抹藥丸,何處該淺,何處該深,如何使人顯得蒼老,如何使人年輕,詳細解說了一遍。
凌杏仙一一用心默記,自然一點就透。
丁守福蓋好玉盒,遞到凌杏仙手中,說道:
“姑娘收起來吧,這東西雖簡單了些,但行走江湖,有時也用得著。”
凌杏仙接過玉盒,說道:
“福老,你真好,謝謝你咯!”
丁守福笑道:“這點小玩意,說什麼謝,倒是兩位已經耽擱了好一陣子,只怕虎嬤嬤等急了呢?”
岳小龍道:
“虎嬤嬤在等我們麼?”
丁守福道:
“正是,方才她已經來過了,看兩位正在易容,就悄悄的走了。”
凌杏仙道:
“虎嬤嬤沒說什麼。”
丁守福道:
“沒有。”
岳小龍道:“杏仙,我們走吧,虎嬤嬤找我們,說不定有事。”
兩人別過丁守福,匆匆退出,趕到前進,虎嬤嬤果然坐在小客室中等候,看到兩入走出,立即站起身說道:“丁老頭怎麼做了這半天,仙子要你們立即上路,老婆子已經把馬匹都准備好了。”
岳小龍道:
“多謝嬤嬤。”
虎嬤嬤道:“不用謝我,你們快些上路吧!”領著兩人走出前殿,一面叮囑道:“孩子,從這裡前往恆山,千裡迢迢,一路上可得小心,仙子要你們兩人去,老婆子真有些不放心。”
凌杏仙側臉笑道:
“虎嬤嬤,你好像很疼龍哥哥呢!”
虎嬤嬤道:“你龍哥哥一生下來,就是老婆子……”突然住口,干咳了兩聲,才道:
“老婆子就時常抱著他玩,自然會疼你的龍哥哥的了。”
岳小龍並沒聽出他口氣,中途已經改了,接著道:“晚輩也一直覺得虎嬤嬤甚是親切。”
虎嬤嬤目中忽然有了淚光,點頭道:“孩子,但願你們學了劍術回來。母子早些團聚……”
凌杏仙道:
“虎嬤嬤,仙子已經告訴你了麼?”
虎嬤嬤笑道:
“仙子有什麼話不和老婆子說的?”
岳小龍忽然想起一早就沒見尹翔,忍不住問道:“尹兄也是奉仙子差遣,出去了麼?”
虎嬤嬤道:“昨晚他在泌陽城裡,發現他師傅留的記號,回來之後,只跟仙子說了幾句話,就匆匆走了。”
說話之間,已經跨出門,果見廳前拴著兩匹駿馬,鞍上各掛了一個包裹,那自然是虎嬤嬤替自己兩人收拾的行裝。
虎嬤嬤一直送到階下,從大袖中取出一張箋紙,遞給岳小龍,道:“這是老婆子要杜道士替你們寫的路程單,你們沒去過恆山,人生路不熟,只要按著單上路程打尖,就不會錯。”
岳小龍接過路程單,收入懷中,一面說道:“虎嬤嬤如果沒有吩咐,晚輩就此告別。”
虎嬤嬤點頭道:“你們去吧,早些去,就好早些回來。”
岳小龍、凌杏仙雙雙朝她行了一禮,然後牽過馬匹,翻身上馬。
虎嬤嬤揮手道:
“你們路上小心,老婆子不送了。”
她目送兩人遠去,直等看不見影子,才搖搖頭,口中歎息一聲,回進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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