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人心惶惶揣測紛紛之際,只見夏總管匆匆從廳外走進,朝上躬身說道:「啟稟教主,黑石島主派門下弟子送來賀禮,要叩見教主。」
銅沙島主面露異容,頷首道:「好,叫他進來。」
夏總管應了聲是,躬身退下。
黑石島遠處北海,門下弟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傳說島上豢養了無數奇毒之物,一向被人視為神秘毒窟。此刻聽說黑石島派人送禮,大家目光全都不期而然的朝廳外望去!
一會工夫,只見夏總管引著一個身穿寬大黑衣的漢子昂然走入。那黑衣人身後,跟著兩名面目黛黑的赤膊漢子,手中扛一隻朱漆木箱,大步朝廳上走來。
快要行近案前,夏總管身形朝側讓開,回身道:「教主、夫人,就在上面了。」
黑衣人一擺手,身後兩人立時停步,把朱漆木箱往地上放下,黑衣人朝上躬身說道:
「黑石島門下全守信,叩見教主、夫人。」
此人一身黑衣,既長又大,拖地而行,一眼望去,就使人覺得說不出的詭異。
銅沙島主臉含微笑,點頭道:「尊師可好?」
全守信躬身道:「家師托庇粗安,月前接獲教主請柬,欣聞貴島開山大典,家師因事無暇趨賀,特命在下攜同微物數式,聊伸祝賀之忱。」
銅沙島主笑道:「尊師大客氣了。」
全守情話聲一落,退下兩步,吩咐道:「打開箱蓋。」
坐在右首的黑衣堂主班遠冷聲喝道:「且慢!」
全守信冷然道:「閣下有何高見?」
班遠道:「黑石島怪豢養毒物,聞名江湖,這木箱之中,誰知道你們藏了什麼?」
全守信道:「閣下要是怕了,就不妨站遠一點。」
班遠嘿然道:「本座還不知道什麼叫怕,只是這只木箱,在未經檢查之前,不得在此地開啟。」
全守信道:「在下奉家師之命,祝賀貴島開山大典而來,此箱啟然要當著教主、夫人之面,才能開啟。」
銅沙島主含笑道:「班堂主,他奉命行事,那就讓他當眾開啟吧!」
班遠躬身道:「教主說的極是。」說完返身坐下。
全守信望了班遠一眼,淡淡說道:「其實閣下要看,亦無不可,住在木箱中的,乃是在下的小師弟而已!」
此話一出,當真語驚四座,聽的廳上眾人,齊齊一怔!
木箱中原來藏著一個人,但這只木箱,高約三尺有奇,長也只有三尺,就是盤屈身子,也藏不下一個人。何況這是祝賀銅沙島開山大典的賀禮,天下那有以人當禮送的,全守信話聲一落,朝兩名赤膊漢子揮了揮手。
兩名漢子立即揭下箱蓋,然後把四面木板,也一齊放下,原來木箱四周木板,都是活動的,這一放下,登時露出了一座霖漆得金碧輝煌的殿字。
那殿字高約三尺,雕刻極為精細。
兩名漢子小心翼翼的把殿字捧出,迅速又把四周木板豎起,閂好插頭,蓋好了箱蓋,然後捧起那座殿宇,放到木箱蓋上,兩人同時往左右退下。
大家看得奇怪,方才明明聽全守信說出木箱中是他小師弟,但此刻誰都看到,除了這座三尺高的殿字模型,哪裡有人?
連銅沙島主也臉含微笑,兩道眼神,只是瞧著殿字,微有詫異之色。
全守信適時踞前一步,俯下頭去,低低叫道:「小師弟,可以出來了。」
只聽那殿字裡面,有一個細小的聲音答道:「小弟遵命。」
大家方是一怔,只見從那座殿宇中走出一個身高僅有兩尺五寸的小人。
這當真是天生的侏儒,只見他頭戴武士中,身穿紫紅繡金勁裝,足登薄底粉靴,肩頭交叉背著兩支尺許長的長劍,生得眉清目秀,臉如脂粉,看去倒也英風颯颯。
若在小人國中,他足可算得上身長玉立了。
小人步出那殿宇,縱身躍上屋脊,朝銅沙島主躬身一禮,手上取出一個大紅紙軸,緩緩打開,只見上面寫著四個金字:「威震天下」。
他高舉紙軸,向左右展示了一遍,隨手捲起,但一卷之後,隨著又打了開來,經他這一卷,四個金字已變成了「雄霸武林」,他依然向左右展示了一遍,才緩緩收起。
銅沙島主臉含微笑,連連點頭道:「不敢,不敢!」
那小人一躍而下,返身入屋,手中捧出四個錦盒,再次躍登殿脊,輕輕一縱,掠到銅沙島主面前那張長案之上,放下錦盒,抱拳道:「在下丁靈,奉家師之命,押送賀禮四色,恭請教主過目。」說完,打開第一個錦盒,取出一串晶瑩耀目的明珠,雙手遞上,說道:「第一件,明珠百顆。」
他聲音尖細,聽來卻十分清晰。
這串明珠,顆顆大如龍眼,寶光四射,當真是價值連城之物。
銅沙島主見他雙手遞來,不得不伸手接過,含笑道:「尊師厚賜,老夫如何敢當?」
丁靈隨手又打開第二個錦盒,說道:「第二件,珊瑚如意壹支。」
取起一支色呈火紅的珊瑚如意,雙手呈上。
銅沙島主又伸手接過。丁靈打開第三個錦盒,說道:「金錢玳瑁一對。」
取起一對小如金錢,色呈金黃色的玳瑁,雙手遞上。」
銅沙島主又伸手接過。
丁靈隨即打開第四個錦盒,說道:「翠玉魚佩一對。」
取出一對碧光瑩瑩的魚佩,雙手遞上。
銅沙島主又伸手接過,笑道:「尊師隆情,老夫卻之不恭,只好收了。」
全守信站在一旁,眼看銅沙島主一一伸手接下,臉上微有喜色。
丁靈躬身一禮,雙足一點,飛身躍到那座殿脊之上,欠身道:「在下尚有薄技,以搏教主、夫人一粲。」
說完,反腕從肩頭掣出兩柄尺許長的金劍,霍地活開步法,隨手舞了起來。
只見他運劍如飛,一條人影在那三尺高的殿宇屋面上,起落飛旋,愈舞愈快,身法之飄逸,劍法之輕靈,不在方才銅沙島幾個門人之下。
一時瞧的廳上數百道視線,全都被他兩支金劍所吸引!
舞到急處,但見一片金光滾滾流動,那裡還瞧的到人影?尤其他劍上金色光芒,甚是強烈,瞧的人耀眼花生,目為之眩:就在此時,突見兩道金芒,疾如掣電,脫手飛出,朝銅沙島主激射而去!
這一著,事出倉猝,這座殿宇,放在木箱之上,正好在銅沙島主面前,雙方相距不到一丈,兩支金劍在急舞中投出,去勢奇快!等到眾人發覺,劍尖已然射上銅沙島主的胸肋!
銅沙島主依然臉含微笑,若無其事,端坐不動,只見他胸前衣襟,微微飄動了一下,兩支金劍受到輕微的震動,「奪」、「奪」兩聲,有如臘燭一般,筆直插在他面前長案之上。
這一下直瞧的全守信、丁靈兩人驚駭欲絕,臉如上色。
銅沙島主臉色溫和,呵呵笑道:「小兄弟莫要害怕,憑你這手劍法,江湖上可說已少有敵手,尤其你這兩柄金蛇劍,劍上奇毒,也是世罕其匹,尊師能調教出小兄弟這樣一位高弟,真是難得的很!」
他居然沒有絲毫怒惱,反而當著大家,對丁靈絕口稱許!
岳小龍心中暗道:「這銅沙島主果然是個梟雄人物!」
丁靈僵在那座殿脊上,聽到銅沙島主居然當眾誇報自己,一時不知是禍是福,一張小臉肌肉扭曲,但他心思敏捷,立即趁機躬身道:「教主誇獎了。」
銅沙島主微微一笑道:「尊師設想周全,在四件賀上,塗了種無藥可解的奇毒之物,連老夫都上了當,要是換了個人,縱然不傷在小兄弟金蛇雙劍之下,此刻只怕也毒發身死了!」
說話之時,緩緩舉起雙手,大袖一抖,露出一雙修長的手來!
他這一伸出雙手,不由瞧的大家齊齊一震!
原來銅沙島主十個手指,除了大拇指之外,兩個食指第一節瑩晶如同珠光,兩個中指的第一節色呈火紅,兩個無名指第一節,呈現燦然金光,兩個小指的第一節卻翠綠欲滴!
廳上眾人瞧到他手指上四種不同顏色,大家都明白敢情他方才雙手接下四件賀禮,沾染了四種奇毒,只是他憑仗精深內功,把劇毒逼聚在手指第一節上。
銅沙島主神色自若,站起身子,雙手下垂,只見從他八個指頭的指甲縫中,同時緩緩滴出四種不同顏色的水珠。大家看的清楚,他指頭滴出一滴,第一節手指上的四種顏色,就跟著逐漸下降。
轉眼工夫,他八個手指上的劇毒,已然全數逼出體外,但他長案前鋪著青石板的地上,卻被滴下毒液,蝕穿了八個小孔!
直把坐在第一排上的車大先生、和少林智通大師、武當天鶴子一干人瞧得凜然失色!每人心頭,暗暗付道:「黑石島的奇毒,固然足以震驚天下,但這魔頭的一身玄功,更足以震懾武林!」
銅沙島主目光一抬,臉上笑容未斂,左掌按在長案之上,右手拔起金劍,猛然朝自己手指上斫了下去。
這一舉動,又瞧得大家齊齊一驚!
只當他滴出毒液之後,發現手上奇毒仍然未盡,憑他的功力,已無法把劇毒逼出,只好壯士斷腕,斬去手指了,但奇怪的,他臉上依然掛著笑容!
金劍斫落,發出「拍」的一聲輕響,銅沙島主緩緩舉起左手,只見他手背上僅僅被劍鋒斫了一條紅痕,笑容可掬的道:「金蛇雙劍,縱然鋒利,但對老夫卻是一無用處,小兄弟收起來吧!」
雙手一丟,兩支金劍化作兩道金光,快逾閃電,朝站在那座殿脊上的丁靈激射而去。
丁靈大驚失色,口中尖啊一聲,百忙之中,急急身子一伏,朝下蹲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試想銅沙島主親自出手,任你丁靈身形纖小,身法輕捷,又如何躲閃得開?但聽「嗒」「嗒」兩聲,金芒倏然斂去。丁靈堪堪伏下身子,但覺肩頭一震,兩柄金劍已然插入鞘中。
這一下他縱然絲毫無傷,但也把他一張小臉嚇得煞白!
全守信吁了日氣,欠身道:「教主神功通玄,奇毒不侵,金劍難傷,此事早在家師預料之中了。」
銅沙島主目光一注,捋鬚笑道:「尊師如何說了?」
全守信道:「家師曾說教主練成玄功,又有夭蠶寶衣護身,以敝島豢養的三百種毒物之中,也只有極少數的幾種,教主或許……」
忽然住口,不再往下說去。
銅沙島主接著道:「可是老夫也無法對付麼?」
全守信道:「敝島僻處北海,島上均是稀有毒物,教主奇毒不侵,金劍難傷,普天之下,已是屈指可數了。」
銅沙島主雙目之中陡然射出兩道冷電般的眼神,呵呵大笑道:「好個普天之下,屈指可數:你們奉派前來,可曾帶了極少數的幾種毒物?」
全守信道:「在下兄弟身上雖然也帶了一兩種,但都算不得是最厲害的。」
銅沙島主道:「很好,你們不妨放出來讓老夫瞧瞧。」
全守信為難的道:「這個……」
銅沙島主道:「不妨,這是老夫要瞧瞧你們兄弟攜帶的毒物,只管施展,老夫決不難為你們。」
全守信望了丁靈一眼,道:「小師弟,教主既然如此說了,你就把金蜂放出來吧!」
丁靈答應一聲,雙足一頓,跳下殿宇,返身朝裡走去,行到階前,伸手在那紅漆抱柱上輕輕一按。
敢情那抱柱上裝著機關,這一按,只見從雕刻精細的畫簾中,飛出十幾隻有蒼蠅大小的金蜂,一陣嗡嗡輕鳴,振翅飛翔。
丁靈口中也同時發出輕哼,似是和群蜂呼應一般,接著右手朝銅沙島主指了兩指。說也奇怪,那十幾隻金蜂好像深通靈性,受他指揮,隨著他手指指點,紛紛朝銅沙島主面前飛去!
銅沙島主目注金蜂,依然若無其事,端坐不動,那十幾隻金蜂飛到他面前尺許光景,就像被一層無影氣牆,擋住了去路,只是嗡嗡的振翅飛撲,兀自飛不進去。
這時丁靈又已躍上毆宇,口中適時響起了一陣輕哼,那十幾隻金蜂飛撲了一陣,等到丁靈輕哼乍起,忽然一齊掉轉身來!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但見銅沙島主突然臉色一變,急急張口朝外吹去,原來他以護身真氣,保護頭臉,把金蜂擋在面前一尺之外,那知丁靈口中輕哼一起,十幾隻金蜂,突然掉轉身子,尾部對準銅沙島主面目,同時放出毒針。
這金蜂體積甚小,射出的毒針,肉眼難見,但卻人不知鬼不覺的居然穿透了銅沙島主護身真氣。
銅沙島主一身功力,已達化境,目光何等銳利,眼看十幾支毒針無聲無息的射來,心頭也不禁暗暗驚駭!立時以內家玄功,吹出一口真氣,才算把金蜂毒針,一齊吹落,十幾隻金蜂,放出毒針以後,也紛紛墜地死去。
就在了靈口中發出輕哼的同時,站在邊的全守信欠身道:「教主恕在下放肆了!」
喝聲出口,突然雙手齊揚,三道綠芒,由他袖中疾射而出!
銅沙島主堪堪把毒針吹出,心中已知對方毒物,果然不好對付,身子雖然端坐不動,左手大袖下一揮,朝前拂去。那知全守信射出的三點綠芒,經他大袖一揮,竟然並未揮落,一下沾在衣袖之上。
銅沙島主不禁吃了一驚,只好屈指連彈三彈,才把那東西彈落地上。低頭瞧去,那是三條色呈暗綠的金頭蜈蚣,已被自己指風彈中,墜地死去,心中不由暗暗讚道:「難怪黑石島主口出大言,他豢養的毒物,果然非同小可,要是換了自己門人,就非吃大虧不可!」
心念轉動之際,瞥見自己胸前道袍上,有三條細如線香的黑線,很快的向上伸。再一細瞧,原來竟是三條色呈暗紅,長僅及寸的水蛭,一伸一縮,爬行極快。
自己這件道袍不受刀劍,不畏劇毒,但經水蛭爬過之處,竟然幻成三條焦痕,足見這三條水蛭,乃是奇毒無比之物!想到這裡,卻也不敢用手去碰,隨即取過茶碗,暗運真力,用碗盡輕輕撥動,才把三條水蛭,撥落碗中。
臉上也不禁微含怒意,重重哼了一聲,說道:「兩位替老夫覆上尊師,厚賜拜領,他日有暇,老夫倒頗想親自向尊師請教呢。」說完,揮揮手道:「你們可以走了。」
丁靈迅躍下殿宇,返身入內,兩個赤膊大漢立即打開木箱,把那座三尺高的殿字裝入箱中,抬了就走。
全守信躬身一禮,朝外行去。
只聽端坐上首的宮裝婦人冷峭的喝道:「且慢!」
全守信聞言停步,朝上欠身道:「夫人有何見教?」
宮裝婦人冷冷說道:「教主心存仁恕,不和爾等計較,老身可沒有這等胸襟,銅沙島若是任人放肆,那就不用開山立門了。」
全守信抬頭道:「夫人那是要對在下兄弟下手了?」
宮裝婦人道:「你們師兄弟兩人,已被我玄陰真氣,閉住七處經穴,七日之後,傷發無救。」
全守信似是不信,聞言急忙運氣一試,他不運氣倒也沒有什麼,這一運氣,但覺七處經穴,果然隱隱作痛!不禁臉色大變,勉強笑道:「在下兄弟奉命祝賀貴島開山大典而來,真要因此喪命,那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宮裝婦人冷峭說道:「老身若是要取你們性命,縱然你們老鬼師傅在場,只怕也無法維護,老身只是瞧不慣爾等行徑,略施薄懲。」說到這裡,抖手飛出兩粒藥丸,又道:「這是老身的獨門解藥,服藥之後,需經七七四十九天靜養,不得妄動真氣,可保無事。你們去吧。」
全守信接住藥丸,欠身道:「多謝夫人。」大步朝廳外行去。
銅沙島主看看時光已近午刻,這就起身道:「此刻已經是中午了,本來預定各大門派推薦的弟子入門儀式,可改在午後舉行,兄弟已命人在後廳準備好了酒席,替大家接風,現在請入席了。」
說完和宮裝婦人雙雙站起,抬手肅客。
高踞首位的落拓文士一聲不作,也不謙讓,大模大樣起身就走。
奕仙樂天民縮頭笑道:「有酒喝的地方,老漢向不後人,喂,喂,兩位老蝸牛,請啊!」
他口中的老蝸牛,自然是指天山掃雪翁和洞庭異叟了,隨著話聲,跟了落拓文士就走。
接著是掃雪翁,洞庭異叟,由銅沙島主陪同,從側門走出。接下來是四大堂主陪同第一排的貴賓走出。
接著夏總管臉堆笑容,走到右首後排,拱拱手道:「挹秀館的來賓,請隨兄弟來。」
岳小龍、凌杏仙隨著大家站起,魚貫退出大廳,由夏總管領路,穿過長廊,進入後廳。
這是銅沙島主夫婦替赴會來賓接風的盛宴,因此沒有門下弟子和武士們參加。
廳上,早已擺好了酒席。上首品字形三席,中間一席是銅沙島夫婦、落拓文士、奕仙樂天民,和武林二老——天山掃雪翁、洞庭異叟。左右兩席是「延菜館」的來賓,由四大堂主作陪。下首四席,才是「挹秀館」來賓的坐位,夏總管招呼大家依次入席。十幾名一式青衣長裙的使女,立時手持金壺,替大家斟滿了酒。
銅沙島主、宮裝婦人手持玉盞,站起身來,由銅沙島主含笑說道:「諸位遠道而來,參與敝島開山大典,愚夫婦敬以水酒一杯,聊表謝忱。」
說完,雙雙舉杯一飲而盡。
大家紛紛站起,和銅沙島主夫婦一同乾了一杯,就各自吃喝起來。
酒過三巡,銅沙島主手托酒杯,含笑說道:「慕容兄和樂老哥,是難得的嘉賓,也是兄弟二十年前的;日友,兄弟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兩位肯不肯俯允?」
奕仙樂天民杯到酒干,一名青衣使女忙著替他斟酒,已經十幾杯落肚,聞言用衣袖拭拭嘴角,笑道:「教主有什麼事,但請明說。」
銅沙島主道:「敝島草創伊始,全仗各方匡助,兄弟之意擬請兩位擔任敝島供奉之職,伸兄弟可以隨時向兩位老哥請益。」
奕仙樂天民受寵若驚,連連搖手道:「供奉,老漢不敢當,這多年來,老漢除了下棋喝酒,什麼都不管,教主要老漢擔任職務,不是要了老漢的命?」
銅沙島主笑了笑,道:「樂老哥客氣了,兄弟請兩位擔任供奉,身份和島主相等,並不需要管什麼事情,樂老哥只管喝酒下棋就是了。」
樂天民喜形於色,嘻嘻一笑,道:「不敢當,不敢當,老漢只要有酒喝,有棋下,身份倒不在乎,比島主高,老漢又不想當島主,比島主低,老漢還不是老漢?」
這不就成了?
銅沙島主大喜過望,起身拱手道:「樂老哥那是答應了?」
樂天民咕的喝了口酒,笑道:「這種好差事,就是點了燈籠也找不到,老漢要是不答應,豈不成了傻瓜?只是老漢有一件事,必須聲明在先……」
銅沙島主道:「樂老哥但請吩咐,兄弟無不遵命。」
樂天民咕的喝了口酒笑道:「老漢是個遊蕩成性的人,可不能老耽在島上。」
銅沙島主連忙陪笑道:「這個自然,樂老哥身為本門供奉,來去自如,不受任何拘束。」
樂天民舉起酒杯,一千而盡,道:「一言為定,老漢就當這上供奉了。」
銅沙島主急忙端起酒杯,道:「從現在起,樂老哥就是本門供奉了、兄弟敬你一杯。」
樂天民也舉起酒杯,嘻嘻笑道:「老漢今後大可在名帖上寫上頭銜,也好讓江湖朋友知道我糟老頭抖起來了。」
岳小龍坐在下首席位聽的忍俊不禁,暗想:這位樂老仁借酒裝瘋,出語詼諧,極盡諷刺,像他這樣一位遊戲風塵的高人,不知何以肯答應當銅沙島的供奉?
銅沙島主放下酒杯,朝落魄文士拱拱手道:「不知慕容兄的尊意如何?」
落魄文士手托酒杯,毫不思索,冷冷的道:「兄弟不感興趣。」
岳小龍道:「從他在大會上現身以來,這句話,還是第一次開口。」
銅沙島主絲毫不以為件,點頭笑道:「慕容兄不肯屈就,人各有志,兄弟豈敢勉強,其實慕容兄能夠賁臨敝島開山大典,已是給了兄弟莫大面子……」語氣微微一頓,又道:
「來,來,兄弟敬慕容兄三杯,聊伸謝忱。」
話聲一落,舉杯一飲而盡。
落魄文士也不推辭,臉上一無表情,舉杯和他對飲了一杯。
青衣使女立時手捧金壺,替兩人斟上了酒。
銅沙島主和落魄文士各盡三杯。
岳小龍心中暗暗納罕,忖道:「這落魄文士不知究是什麼來歷,居然使銅沙島主對他這般遷就,絲毫不敢開罪。」
這一席酒,直吃到未牌時候,賓主盡飲而散。
等上面三席的人走後,夏總管帶著三分酒意,起身道:「挹秀館的諸位來賓們,還請暫留此地,敝島黑衣堂班堂主有重要之事,要向諸位宣佈。」
岳小龍看過紀叔寒寫給銅沙島主的信,那是答應自己的女子轉投到銅沙島主門下。心中暗暗忖道:「方纔銅沙島主曾說各大門派推薦的弟子,入門儀式改在午後舉行,莫非住在挹秀館的人,全要投到他的門下?」
思付之間,廳上酒席,全已收去,只在正中間放了一把交椅,下首橫頭,另設一張長案。下面三排長凳,是給大家坐的,夏總管抬抬手,請大家落坐。
挹秀館的「來賓」們,自然都聽到了方才銅沙島主的話,此刻每人心頭都在盤算著如何應付之道。
因此同來的人,就在互相交頭接耳,竊竊低議。
夏總管站在邊上,只作不見。
這樣過了約一頓飯的工夫,但聞一陣橐橐履聲,從廳後傳來,黑衣堂主班遠面目冷肅,緩步而出。接著是身穿黑色長衫的田布衣,雙肩微聳,緊隨在堂主身後。稍後是兩名黑衣佩劍使女,一個手上捧著一大包書信,另一個手上捧著一本厚厚的名冊。
黑衣堂主班遠在上首一把交椅上大模大樣的坐了下來,田布衣也很快的趨到長案後面的椅子上落坐。
一名黑衣使女立即手上名冊,送到田布衣面前,另一名黑衣使女,卻把手中捧著的書信,順序發還給在座的人。
只聽站在左首的黑衣使女清脆聲音說道:「諸位中隨同師長來的,請站到左邊來。」
她話聲一出,立時有兩個灰衲僧人,四個藍袍道士,和七八名裝束不同的漢子,其中包括了惡鬼車敖三個門人,一齊走到左首。
那黑衣使女取出一個葫蘆形的磁瓶,傾了十幾粒藥丸,放到長案之上,說道:「這裡沒有你們的事,每人過來取服藥丸一粒,即可先回挹秀館去了。」
走在前面的兩個中年和尚敢情是少林僧人,聞言合十道:「貧僧斗膽,想請教女施主一聲,不知這是什麼藥丸?」
左首黑衣使女嫣然一笑,道:「大會已過,諸位的師長,明日一早,就要乘船回去了,諸位服下這顆藥丸,這幾天的所見所聞,全都忘記乾淨,自可生離銅沙島而去。」
惡鬼車敖門下一個大漢洪聲說道:「咱們迫隨師尊,參加大會來的,如何要把這幾天的所見怕聞,忘記乾淨?」
左首黑衣使女冷冷說道:「本島秘密,豈容外洩?」
惡鬼車敖門下另一個大漢道:「咱們要是拒絕服用藥丸呢?」
左首黑衣使女微哂道:「這是上面規定之事,誰也不能例外。」
那漢子冷笑一聲道:「師弟,咱們走!」
惡鬼車敖門下三個大漢同時轉身,當先朝廳外走去。
但他身形才動,只見站在右首的黑衣使女,突然身形一閃,追了過去,口中冷冷說道:
「你們要想走麼?」
那領頭漢子連頭也不回,沉聲道:「是又怎樣?」
黑衣使女道:「要走,也得服下藥丸再走啊!」
素手揚處,倏忽之間,拍出三掌。這三掌,身隨掌起,去勢奇快,同時分向三人背心襲去。
惡鬼車敖門下三個大漢,武功全非弱手,但覺腦後生風,三人同時霍地轉過身來,眼看人家一掌拍來,竟然都躲閃不開!
「拍」「拍」「拍」三聲輕響,三掌分別擊在三人後頸之上。三個大漢沒想到此女出手,竟然有這般快法,心頭一驚,不禁張口驚呼。
黑衣使女出手極有分寸,一掌拍下,正好拍得他們張開口來,那站在左首的黑衣使女不慌不忙,及時拈起三粒藥丸,屈指輕彈,投入他們的口中。也正好在他們驚呼中,把藥丸嚥入了腹中。
兩個黑衣使女出手神速,配合得分毫不差,直瞧得眾人齊齊一凜。
右首黑衣使女及時退下,說道:「你們可以出去了。」
惡鬼車敖三個門人被強迫服下藥丸,臉含羞憤,一聲不作,朝廳外而去。
只聽左首黑衣使女脆聲說道:「諸位都已經見識過了,還有那位不服?不妨試試。」
站在左首少林、武當門下,誰都知道憑自己的武功,決非人家之敵,就是出手,也徒自取辱。看來這藥丸是非服不可了,大家心中想著,不禁面面相覷,默然不語。
左首黑衣使女又道:「諸位想好了麼,快些了啊,咱們沒時間多等呢!」
少林兩名灰衲和尚一聲不作,走到長案前面,伸手取過藥丸,納入口中,嚥了下去,轉身朝廳外行去。
接著武當門下四個藍袍道人也依次服下藥丸,飛步出廳,顯然他們是急於趕往「延菜館」,稟師長去的。餘下幾個也各自行近長案,服下藥丸,轉身出去。到了最後一人,黑衣使女忽然冷笑一聲,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原來那人眼看大家都順利通過,黑衣使女似乎並未十分注意,一時存了僥倖之心,把藥丸含在口中,並未吞下,打算出廳之後,暗暗吐出。
那知黑衣使女目光如電,一眼就看透了他的詭計,這一掌擊去,力量雖然不重,但出其不意,一掌擊在他後心之上。直打的那人一個踉蹌,往前衝出了一步,口中含著的藥丸,也一下嚥入腹中,急匆匆往外就跑。
只聽右邊黑衣使女說道:「發還給諸位的信,諸位都看過了麼?」
眾人之中,有人應道:「看過了。」
右邊黑衣使女又道:「看過了就好,這是諸位的師長寫給教主的信,信上已經說的十分明白,要諸位大會之後,轉投到教主門下……」語氣微頓,兩道秋水般眼神,徐徐掃了大家一眼,接道:「教主要班堂主主持此事,聽聽大家的意見,諸位投入本島,原是尊奉師長之命,但如是不願投入本島,也並不勉強。」
大廳上鴉雀無聲,卻無一人回答。
過了半晌,只見那假扮岳小龍、凌杏仙的兩人,雙雙站了起來,說道:「在下兄妹不是奉師長之命來的,也沒有師長的信件,不知該當如何?」
岳小龍心中暗道:「這兩人假扮自己而來,倒要看看他們如何處置了。」
右首黑衣女聽的一怔,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轉身朝上首望去。
班遠一無表情,冷森的點點頭道:「兩位是夫人特准,比照各大門派弟子之例,參與大會來的,在夫人沒有特別指示之前,按大家手續辦理。」
假岳小龍道:「在下兄妹想見見你們夫人。」
班遠冷冷說道:「夫人有暇,自會延見,兩位先請坐下。」
假岳小龍、凌杏仙只得回身坐下。
岳小龍暗暗忖道:「他們倒裝作的很像。」
右首黑衣使女又道:「諸位想好了沒有?」
大廳上仍是一片寂然,沒有一人回答。
黑衣使女又道:「諸位願意投入本島的,請向田總管報名。」
凌杏仙輕輕拉了岳小龍一下衣袖,壓低聲音說道:「大哥,我們怎麼辦?」
岳小龍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作聲。
只見何嘉嘉站了起來,問道:「姑娘方才說過,如果我等不願投入島主門下,也不勉強,不知是真是假?」
右首黑衣使女道:「自然是真。」
何嘉嘉又道:「是不是還有規定?」
黑衣使女道:「不錯,凡是不願意投入本島的人,和方才一樣,必須服下一顆藥丸,才能離開。」
何嘉嘉問道:「服了那粒藥丸,不知有何作用?」
黑衣使女道:「方纔大家都已聽清楚了,服下藥丸,只是把這幾天所見所聞,一起忘去。」
何嘉嘉抿抿嘴道:「這麼簡單:我有些不信。」
黑衣使女冷然道:「不信,你去服一粒試試就知道了。」
何嘉嘉咭的笑道:「我只是問問罷了,家師既然不要我們了,我們除了投入教主門下,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說著,已經坐了下去。
田布衣含笑道:「諸位願意投入朱衣門的,請到兄弟這裡來報名了。」
只見坐在第一排上的兩名漢子,起身行了過去,說道。「青城門下樊延德、吳浩傑,願意投入教主門下。」
田布衣翻開名冊,用硃筆在兩人名字上圈了個圓圈,抬頭道:「兩位站到右邊去。」
那兩個漢子答應一聲,大步走到廳右站停。一人領頭,緊接著就有很多人站了起來,向田布衣處報到。
岳小龍眼看楊宏勳、姚玉琴兩人,已經報過了名,當下也就暗暗扯了凌杏仙一把,隨著眾人,走到長案前面,依次報名,然後一起站到右邊。
如今只有五個人依然坐著不動,那是假扮岳小龍、凌杏仙的兩人,和山西快刀門下三個漢子。
黑衣堂主班遠目光冷森,望了五人一眼,說道:「岳小龍,你們兩人,可是不願投入本島門下麼?」
岳小龍昂然起立,答道:「在下方才說過了,希望見見貴島夫人。」
班遠道:「夫人有暇,自會延見你,先去報了名再說。」
假岳小龍朗聲道:「報名的人,都是願意轉投貴島門下的人。在下兄妹在未和貴島夫人晤談之前,是敵是友,尚難定論,豈能報名投入貴島?至於不願投入貴島,須服下藥丸,忘去近日所見所聞,在下還有事和夫人請教,豈能忘了近日之事,因此在下之意,這服藥和報名兩事,均非在下兄妹所宜。」
岳小龍看他侃侃而言,威武不屈,心中不禁對他暗生好感,忖道:「這人大概也是黑氅老前輩的門下無疑,此間事了,自己定要問問他的真實姓名,和他交個朋友。」
班遠仰天厲笑一聲,道:「好個敵友難定,好個均非所宜!」但他終於微微頷首道:
「也好,老夫准爾所請,在未蒙夫人延見之前,暫免報名。」一面回目朝快刀門三人望去,沉聲道:「爾等三人,有何說法?」
只見快刀門那個身穿天藍長衫的漢子站了起來,略一抱拳道:「在下曹逢春,山西快刀門下。」
班遠從鼻中冷冷一哼,道:「老夫早已知道你是快刀王曹老福的兒子。」
曹逢春道:「在下奉家父之命,祝賀貴島開山大典而來,家父臨行時並無交待,要在下轉投貴島門下,家父這封信上,也只說明他老人家無暇分身,命在下代表前來,藉伸祝賀之忱。亦未有將在下三入轉投島主門下之言。在下參與大會而來,乃是來賓身份,似乎毋須報名投效貴島,大會既畢,貴島禮當歡送來賓出島,更毋須服用什麼忘去近日之事的藥丸,貴島此種措施,有悸常情,在下兄弟礙難接受。」
這一番話,義正詞嚴,聽得所有已經報名的人,內心都起了共鳴。
岳小龍暗暗忖道:「昨天看他聞香追逐何嘉嘉,簡直是個好色狂徒,沒想到他竟能臨事不懼,言人所不敢言!」
只見班遠雙目乍睜,兩道凌凌寒光,逼注著快刀門三人,冷肅的道:「這是教主規定之事,任何人都無法更改。」
曹逢春冷冷一笑道:「貴島主這種強人所難的偏面規定,縱然有人勉強投入貴島,只怕也難以口服心服。」
班遠目中飛過一絲凶芒,冷冷說道:「你們三人只要自問能衝出此廳,老夫作主,送你們安然離開銅沙島。」
曹逢春望了身邊兩個師弟一眼,竟是猶豫不決。
班遠冷聲道:「這是爾等唯一可行之路了!」
曹逢春眼看班遠踞坐上首,兩名黑衣使女一左一右,伺立兩側,由總管坐在長案後面,夏總管只是職司迎賓,站立一邊,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這幾個人,最近的也和自己有四五丈距離,而且並無一人有攔阻之意,不覺膽氣一壯,暗暗朝身邊兩人使了個眼色,一個抬目道:「堂主之意,可是任由在下動用兵刃麼?」
班遠微哂道:「山西快刀門,以刀法見長,老夫既准爾等憑藉武功,衝出廳外,自然可以動用兵刃,也好叫爾等死得無憾。」
曹逢春和兩個師弟早已暗暗運功蓄勢,聞言說道:「堂主既然如此說法,在下兄弟恭敬不如從命……」話聲才出,突然一個旋身,雙足一頓,喝道:「咱們走!」
三道人影,迅如驚鴻,朝廳外飛射出去!
班遠哈哈一笑,只見他連人帶椅,突然凌空飛起,越過三人頭頂,落到大廳門口。他原來南面而坐,但椅子落到地上,已轉了方向,面向北坐,正好擋住了從廳內向外衝出的人。
這一著當真快逾電閃,他比曹逢春三人後發,但卻落在三人前耐,依然原式不變,大馬金刀的端坐椅上。
曹逢春身形縱起,陡覺頭上掠過一陣疾風,眼前人影一閃,班遠連人帶椅,已經擋在前面!心頭猛然一沉,心知對方武功,強過自己甚多,這是僅有的逃生機會!急切之間,那還猶豫?身形未停,一道銀虹已從他身前飛去,刀先人後,猛向班遠當頭劈落,口中喝道:
「堂主小心了!」
山西快刀門果然出手如電,這一刀,差不多有不少人連他如何出手,都沒看清!
不!就在曹逢春喝聲出口,另外兩人也已掠到班遠身側,兩柄快刀一左一右,同時絞到。
就算班遠武功最高,這三柄快刀直劈橫斫,幾乎已經封死了所有能夠躲閃的地方,何況班遠根本沒有躲閃,依然大而化之的端坐如故。
曹逢春一刀劈下,眼看班遠居然不動不讓,心頭不覺大感驚異,此時刀鋒離他頭頂,已不到五寸,他原是多疑之人,忽然覺得不對,刀勢懸空一停,喝道:「堂主怎不避讓?」
班遠目光冷森,嘿然道:「老夫要試試你的刀鋒利也不利?」
話聲未落,但聽「砰」「砰」兩聲,左右兩柄單刀,一柄斫中背心,一柄斫上前胸。
快刀門在江湖上原以出刀快速著稱,用的刀自然都是金鋼百練,普通刀劍,當之立斷。
但這兩刀,所在班遠身上,竟然有如擊在鐵石上一般!只聽兩人口中悶哼一聲,登登的往後直退了兩三步,一跤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竟然痛昏過去!
原來兩人惟恐這一刀傷不了班遠,各自用上了全力,被班遠內力反震,那裡經受得起?
一雙右臂頓時齊時折斷。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曹逢春陡見兩個師弟同時負傷倒地,不禁大吃一驚,急忙抱刀躍退。
只聽班遠冷冷喝道:「便宜了你,去吧!」
突然大袖一揮,檀木交椅凌空朝廳上飛了回去。
曹逢春聲音入耳,再待閃避,已是不及,但覺一股無形潛力,重逾山嶽,直逼而來胸口一窒,突然閉過氣去。
廳上眾人瞧的莫不凜然失邑。
班遠早已連人帶椅回到上首,臉上一無表情,沉聲道:「把他們送到後面去。」
廳外走進幾名黑衣武士,把三人抬了出去。
班遠目光一動,側臉朝夏總管道:「夏緣楷。」
夏總管連忙躬身應「是」。
班遠道:「你領他們仍回挹秀館去,」站起身,朝廳後走去。
田布衣聳著兩肩,夾起名冊,朝夏總管拱拱手,亦步亦趨的跟在班遠身後,往裡就走,兩名黑衣使女也翩然跟了進去。
夏總管直起腰,吁了口氣,拱手笑道:「恭喜諸位,順利通過,如今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大家折騰了一天,現在可以休息了,請隨兄弟回挹秀館去了。」
何嘉嘉朝他飛了個媚眼,嬌聲道:「夏總管,咱們這樣就算是朱衣門下了麼?」
夏總管不自禁的嚥了口口水,笑道:「那當然還沒有那麼簡單。」
何嘉嘉問道:「那要如何才算呢?」
夏總管道:「目前諸位才報了名,等田總管回去繕就名冊,呈報教主,再經教主核定,才算正式。」
何嘉嘉眨著眼睛又道:「正式了又如何呢?」
夏決管道:「正式成為朱衣門下,那就是錦衣弟子!」
何嘉嘉追問道:「錦衣弟子又如何呢?」
夏總管抓抓頭皮,道:「錦衣弟子,就是穿錦衣的弟子。」
何嘉嘉道:「不對,不對,男的才穿錦衣,女的弟子穿的都是黃衣。」
夏總管道:「這是統稱,教主門下,不分男女,都稱錦衣弟子。」
何嘉嘉道:「原來如此。」
大家由夏總管領先,退出「銅沙宮」,岳小龍一路默默的打量著沿途形勢。
不多工夫,回到挹秀館。
夏總管拱手道:「諸位請回,方才教主曾有吩咐,所有的人,都已忙了一天,下午讓大家休息了,兄弟也想去休息一會,不再進去了。」
岳小龍聽他口氣,好像是大會之後,島上的人,全給了假,心中暗暗一喜。
夏總管拱拱手,回身退出,何嘉嘉走在最後,等夏總管走近,忽然招招手,嫣然笑道:
「夏總管,你過來。」
夏總管心頭一陣迷糊,連忙陪笑道:「姑娘有何吩咐?」
何嘉嘉低低說了兩句,夏總管連連點頭,拱手而去。
大家折騰了一天,確實也有些累了,有的人回房休息,有的人卻在草坪上散步,低聲議論著今天在大會上看到的事兒。
下午的時光,過的就有這般快法,轉眼工夫,太陽漸漸下山了!
膳廳中傳來了一陣鈴聲的清響,這是晚餐鈴,大家聽到鈴聲,陸續進入膳所。膳廳上的人,除了山西快刀的曹逢春等三人之外,一個也不少,各自裝了飯,依次人席。
岳小龍暗暗留意少林、武當門下,幾個已經服過藥丸的人,只見他們神色如故,絲毫看不出有何異樣之處?他因心中有事,匆匆吃畢,便和凌杏仙相借走出。
回到房中,凌杏仙低聲問道:「大哥,我們今晚要不要去魔宮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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