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公子、祝鷹揚、崔慧、上官燕四人,剛一走近隧道出口,瞥見洞口地上,陽光照到之處,好像有人寫了許多字跡。
再一細瞧,歪歪倒倒的果然是字!
「堵洞巨石,巖寨老兒塗有劇毒粉劑,出洞之時,不可沾及,我先走了,嘻嘻!」
雖然沒有署名,顯然這是老偷兒鑽天飛鼠鼠爺爺的口氣。
梅三公子不由恍然大悟半夜之前,巖寨先生和金老兒說了幾句耳語,一個人匆匆趕來,就是為了在堵洞巨石上灑毒。如果洞內之人,妄圖退出,不知就理,用手搬移,就得沾染劇毒。
看這口氣,鼠老前輩業已先走。
唉!幸虧他已先走了,否則叮囑自己向苗疆毒婦要的三粒「補天髓」,自己沒有辦到,如何向他交待?
心中沉思,眼光卻往洞口打量,果然有塊堵洞巨石,已經被移開了三尺光景,正好夠一個人側身而出。
連忙回頭通知大家,別碰上那塊巨石。
魚貫出洞之後,發覺前面還有許多參差石塊,和矮小籐樹,擋住洞口,即使到了近前,也決難發現。
轉出石徇,原來此處是一個乳石荒涼,草長過人的山坳。不過許多荒草,業已被人踐踏得東倒西歪,有跡可循。
敢情巖寨先生燈心和尚,以及金老二陰世秀才等人,在洞中被鼠爺爺一字一頓,說出的「勾魂律令」。嚇破了膽,才慌慌張張的逃出洞來。
「勾魂律令」那兩句「閻王注定三更死,誰能留得到五更」的古怪話兒。到底有什麼力量?會使這批一流高手,聞風喪膽。
梅三公子循看偃草路跡,一邊走,一邊問道:「祝兄、慧妹,你們在江湖上可曾聞到有人說過『勾魂律令』的來歷嗎?」
「勾魂律令?」祝鷹揚、崔慧、上官燕三人,異口同聲的問了一句,語氣似乎十分新鮮。
「不知道。」祝鷹揚搖著頭,話剛出口。
崔慧也跟著嚷道:「我從沒聽爺爺說過啊!」
一陣靜默,只聽四個人衣帶飄風,和腳踩在落葉衰草上的輕微聲響。
一陣工夫,便出了山坳,前面有著一條山徑,向左就是通往土爛狹谷方向去的。
趕到土爛谷口,只見琴劍兩小,精神萎頓的坐在石上,一眼瞧到主人,早已歡呼著迎了上來。
梅三公子四面一瞧,卻不見溫如風的書僮藍兒,不由問道:「唉!藍兒呢?」
琴兒忙道:「小的三人,自公子爺走後一會,便覺得腹中痛癢難禁,大家縮做一團,漸漸的昏迷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只覺腹中一陣急痛,拉了幾次,人就清醒過來,發覺小的三人,全都躺在草地上了,面前卻蹲著一個尖腮尖腦的老頭,生相滑稽,嘻著嘴,瞧著我們。
小的因這人敵友未分,正想翻身坐起,那知全身軟綿綿的,一動也不能動,小的心知中了人家暗算。正待痛罵他幾句,那老頭卻雙手亂搖,說道:『小娃兒,你們三人,服藥之後,蠱毒初清,這時還動彈不得,好好的躺上一會,過了六個時辰,身子才能恢復。你們公子爺不久就會回來,你們安心等候著好了,我老人家還有事情,要先走了。』小的不知他所說的是真是假,因為全身一絲氣力也沒有,只好乾耗著瞧他走去……」
梅三公子微微點頭道:「唔!是鼠老前輩,他已經給你們服下了百毒散!咳!我問你藍兒呢?」
「是!是!」琴兒一連應了兩聲是,接著又道:「小的三人,就這樣挨到今天中午,果然身子手腳,都能動了,才勉強換過衣衫,只見溫公子面色憔悴的一個人由谷中奔來。」
「啊!溫如風已經好了?」梅三公子十分驚奇,溫如風服了「百毒散」,怎地功力恢復得如此快法?
「是是!小的瞧到溫公子只有一個人回來,心中甚是驚奇,問起公子爺,他說在九道彎失散,後來找了大半夜,並沒找到。
他心中一怒,就把巖寨先生的房子,放了一把火,還把小僮也殺了。然後一直等到午時,才從土爛狹谷出來。照著溫公子的意思,他找不到公子爺,要小的兩人,暫時跟他出山,慢慢再找公子爺下落。小的因那個老頭說過,公子爺就會回去,要小的繼續在這裡等候。溫公子聽小的說起那老頭,他就點著頭道:『既然老偷兒這麼說,你們就等著罷,梅兄出來,你就說我有要事,要先走一步了。』溫公子這就帶著藍兒走了。」
梅三公子點了點頭,就吩咐琴劍兩小,合乘一騎,把空下一匹,讓給了祝鷹揚。
大家上馬就道:「趕到石板寨,打了個尖。」
祝鷹揚急於回轉泰山,便得由石板寨往東,走榕江黎平這條路。
梅三公子也因上官燕的外公鐵背蒼虯武公望被玄女教擄上六紹山去,自己三人還得趕上六紹山救人。
但琴劍兩小,服了百毒散,蠱毒雖清,功力未復,自己帶著,豈不累贅?他想到崔慧的姐姐崔敏,不是和慧妹妹約好在黔陽會面的嗎?祝鷹揚此去,黔陽也是必經之路,何不叫兩小隨他同往,到了黔陽,就在自己幾人住過的悅來客棧等候自己。
想到這裡,吩咐兩小隨祝鷹揚同走。一面在馬上取過各人行囊,由自己放到馬上。
祝鷹揚和梅三公子殷殷話別,訂了後會,才帶著琴劍兩小上路。
梅三公子也因上官燕的外公鐵背蒼虯武公望被玄女教擄上六紹山去,自己一行,半途中蠱,又耽誤了這多天,自然急於趕上六紹。
自己答應過上官妹子,能把武老英雄救出,讓他們祖孫重聚,自己諾言已踐,便須趕辦自己的事去。(梅三公子自己究有何事?後文自有交待。)
因此急於趕往雲南,上官燕一心掛念著外祖父安危,此時蠱毒已除,功力恢復,自然越快越好。崔慧只要跟著心上人,任何危難,均所不計。三個人這就跨上馬匹,循著來時原路,直奔宜北。
再由思恩、河池,取道百色,已是接近雲南東部。由廣西入滇,一路上,曉行夜宿,所經過的山村城池,差不多家家門上,都貼有「供奉九天玄女菩薩」的紅紙。
崔慧從小受她爺爺岳麓老人的薰陶,對江湖門徑,自然十分清楚。眼看離雲南逐漸接近,這種紅紙條也越來越多,心中不禁暗自警惕,這分明全是玄女教的信徒。
自己一行,業已進入了他們的勢力範圍之內,雖然邊疆人民,祟尚迷信,但也足見玄女教聲勢之盛。
她悄悄的告訴了梅哥哥,看來自己三人,還得小心應付。
梅三公子聽得俊目放光,豪氣凌人的道:「慧妹,自古邪不勝正,我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六紹山就是龍潭虎穴,既然來了,自然得闖他一闖,不管如何,也要把武老英雄救出。」
滇桂邊界,雖然有著一條大路,但其實彎彎曲曲,全是盤著崇山峻嶺而行這時已是申牌時光,預計現有一個時辰,便可趕到百色。得得蹄聲,剛轉過一處疏林,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銀鈴般脆生生的嬌笑!
笑聲近得就在他們身後,最遠也只有一兩丈光景!
梅三公子不由大吃一驚,暗想以自己的內功修為,十丈周圍,飛花落葉,也瞞不過自己。
怎會在這麼近距離之內,有人隱藏著竟然一無所覺?
尤其是崔慧,一路上始終深具戒心。
這突然而來的笑聲,使她警覺的伸手摸了摸腰間掛著的寒英劍。
三個人差不多由馬上同時回過頭去,這一瞧不打緊,大家不由齊覺眼前驀地一亮。
原來身右疏林前面,一塊大石上,斜倚著一個年約二十五六,身穿玄色衣裙的妙齡少婦!
敢情自己三入,穿林而出,只顧趕路,沒去注意。
崔慧從小喜穿紅衣,不但紅裳如錦,人也冰肌玉骨,嬌艷勝花!上官小姑娘更是娟秀伶俐,眉目如畫,這兩人已可說是花朵般人兒。但和這位玄衣少婦一比,也不禁略有遜色!
不是嗎?瞧她骨肉婷勻,柔若凝脂,那一張宜嗔宜喜,吹彈得破的臉蛋上,眉眼口鼻,無不生得卻到好處。
美,簡直美到無法形容!
別說風流瀟灑的梅三公子,和她秋水般的眼神一觸,驚為天人。即使同屬女性的崔慧、上官燕,瞧著她也不由打心眼裡生出無限好感!
玄衣少婦那雙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妙目,輕輕一轉。瞧著三人,臉上早已綻出百合般的嬌笑。朱唇微啟,貝齒如雪,又脆生生地笑道:「這位公子爺,和兩位妹子,怎麼稱呼呀?
長途跋涉,你們可是到百色去的?前面有人等著你們呢!還是這裡息歇一陣再走的好。」
梅三公子自從一見到她,只覺這少婦眉目之間,十分面善,似是在那裡兒過?
心中兀是打量,但一時那裡想得起來?這時被銀鈴般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猛地驚覺,自己和人家初次乍見,不該老盯著瞧她。不由俊臉一紅,接不上口去。
愛美,是人的天性,上官燕小姑娘家,敢情被對方絕世顏色迷住了。心頭十分愛慕,忙著應道:「對啊!梅哥哥、崔姐姐,我們當真該息歇再走啦!」
她說著早已跳下馬來,一躍而前,傍著玄衣少婦坐下,一面抬頭笑道:「崔姐姐,這位姐姐,真美!你瞧!世間上那會有這樣美的人?唔!姐姐,我叫上官燕,這是崔姐姐,她叫崔慧,那是我們大哥,梅君壁。你呢?你叫什麼呀?也告訴我們好嗎?」
崔慧終究跟爺爺岳麓老人長大,江湖經驗雖然不夠,但從小聽也聽得多了。
這一路進入玄女教勢力範圍之後,心中一直警惕之中。這位少掃,來得如此兀突,自然十分犯疑。
但細察對方,不但目光之中,不帶半點妖蕩,就是一顰一笑,也落落大方,氣質極其高華,看來決不是邪派中人。也連忙和梅哥哥一同下馬,含笑過去。
玄衣少婦早已側身讓崔慧也在她身邊坐下,一面拉著上官燕纖手,笑吟吟地說道:「小妹妹,我們萍水相逢,恁樣投緣,實是難得!」
說到這裡,妙目飄了梅三公子一眼,又道:「其實我比你們三位,都要大上幾歲。你們叫我姐姐,我就老實不客氣,也叫你們一聲崔妹妹,上官妹妹了。」「嗯!還有這位梅弟弟,你也息歇呀!」
她這聲梅弟弟,聲音卻叫得低了一些,粉臉上也不禁熱烘烘起來。
「我叫……我姓仇,你們叫我仇姐姐好了。」
上官燕被她握著自己右手,只覺這位仇姐姐軟綿的纖掌,不但柔若無骨。而且她掌心,像有一絲暖洋洋的氣流,直透自己全身。尤其在她溫言笑語,吹氣如蘭之際,越覺得如沐春風,不由更把她當作了親姐姐一般。聞言笑著問道:「仇姐姐,你怎會一個人坐在林下?」
玄衣少婦笑了笑,道:「說來話長,我慢慢的自然會告訴你們,我……我就為等著你們來的呀!」
上官燕還沒察覺,崔慧卻聽得驀地一驚。方想站起,卻被玄衣少婦另一隻纖手,在她肩頭上輕輕一按。一面低聲笑道:「崔妹妹,你別急,我並沒壞意。」
崔慧陡覺她按在自己肩上的纖纖玉手,似有一股極大潛力,不讓自己站起。但也並沒絲毫惡意,只聽她繼續說道:「我方才不是說過嗎?前面路上,有人等著你們,那是一個惡人……」
她剛剛說到這裡,突然略一側耳,低低的「噫」了一聲,道:「他已經趕來了,我暫時不願露面,梅弟弟足可勝得過他,不過你們千萬別瞧著他!」
語音方歇,人隨聲起,宛若一縷黑煙,往林間一閃。眨眼之間,就不知去向。
梅三公子,見這玄衣少婦,雖只輕輕一閃,但身法之快,幾乎從未見過。不由暗暗猜測,她到底是何來歷?怎會有此身法。
一面又想著她所說等著自己的人,又是那一路人物呢?
真是一團疑雲迷惑的解答。
正想之間,忽然有一陣破空微嘯,猝然飛來,聲才入耳,一條黑影,像星丸瀉落,倏然墮地!
那是一個高大黑影,身穿一襲寬大黑袍,頭上蒙著黑布。只有眼睛部位,露出兩個圓孔,正閃爍著兩道綠陰陰的眼神,一霎不霎的盯著梅三公子直瞧。
崔慧有梅哥哥在側,那會把這種旁門左道放在眼裡?她故意漫不經意的瞥了黑影一眼,一面拉上官燕纖手,站起身來,道:「梅哥哥,時間不早了,我們也得上路啦!」
梅三公子自然聽得出慧妹妹的語氣,是要自己別去理會他。當下笑應了一聲,便不理不睬的向琥珀駒走去!
這下,果然大出黑衣人意料之外,他以為自己倏然飛來,至少對方三人,也得現出驚奇神色。輕輕年紀,怎會如此鎮定,把自己視若無睹!
是可忍。孰不可忍?黑衣人不待梅三公子轉身,猛然喝了一聲:「站住!」
此人身材高大!但聲音卻十分低沉。
好像不是從他喉嚨中發出似的,陰森森地饒有鬼氣!
梅三公子方要回身,崔慧早已嬌滴滴地喊道:「梅哥哥,這種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東西,你理他則甚?」
甚字才出口,右手拉著上官燕,佯裝作毫不經意的神氣。嬌軀突然左轉,玉腕揚處,一下「劈空劍訣」,業已對著黑衣人遙遙劈去!一股內家真氣凝聚的尖銳勁風,迅如奔雷,由劍訣中劈空射出!
黑衣人不防崔慧有此一著,似乎微感一愣,接著響起一聲極其陰森的冷笑。身如魅形,不見他如何閃動,「劈空劍訣」的凌厲勁風,業已落空,從他身側削過!
「小妞兒,憑你這一手,如果換在平時,難貸一死,但今日太爺另有要事,就破個例罷!」
黑衣人冷冰冰的聲音,說到這裡,徐徐的側過臉去,向梅三公子沉聲說道:「小輩,你就是天台梅三公子嗎?」
崔慧一擊不中,心知對方並非易與,連忙拉著上官燕,和梅三公子並肩而立。
對方話剛說完,上官燕「嗤」的冷笑了聲,搶著說:「你既然知道我梅哥哥大名,還問什麼?」
黑衣人一雙綠陰陰的凶睛,望了上官燕一眼。怪聲笑道:「好!姓梅的小輩聽著,你快將阿耨神劍和天蜂琥珀獻上,太爺就破例饒你們不死。」
梅三公子才知道這黑衣人,原來為了覬覦自己新得的兩件寶物而來。哦!那塊黃色瑪瑙寶石,叫做「天蜂琥珀」!當下哂然一笑道:「不錯!兩件寶物,確在小生身上,不過奇珍異寶,惟有德者居之,小生豈敢把寶物據為已有?尊駕何人?不妨先報個字號,讓小生聽聽,可是有緣之人?」黑衣人不耐的道:「那有這麼嚕嗦?太爺九幽門下,拘魂使者便是,你乖乖獻上寶物,太爺還須回山覆命!今天破例讓你們逃生去罷!」
崔慧櫻唇一披,冷冷的道:「哼!今天你倒破了不少例呢!有本領,就亮出來瞧瞧,誰要你破例?」
黑衣人被崔慧這一頂撞,敢情激發凶性。又是一聲陰森冷笑:「九幽門下,見者喪生,小妞兒你真找死!」垂直左手,突然揚起。黝黑鬼抓,向崔慧處空中一抓,立有七八縷奇寒澈骨的勁疾陰風,當胸襲到!
這一抓,正是九幽門的「拘魂鬼手」,不要說是被他直接抓中,可以洞穿金石。就是被這種奇寒澈骨的陰勁掃上,也會使人血脈凝凍,寒慄而死!——
xmwjw掃瞄,大天神OC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