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地神龍程元規回頭瞧了陸翰飛一眼,緩緩說道:「陸老弟機緣巧合,得了白衣劍侶金玉觀奇的曠世武學,目前火候尚淺,還是留在這裡,專心練功的好。」
陸翰飛起身道:「老前輩金玉良言,晚輩自當遵命,只是晚輩先師血仇未復,日輪斧法,大致都已學會,夏侯律極可能已投到白衣教下,如果白衣教此次對火燒觀真有舉動的話,這老賊也許會參與其事,晚輩……」
陸地神龍沒待他說完,手持長髯,抬目道:「陸老弟既然決心要去,有木老嫂同行,老夫自可放心,再過幾天,老夫也打算入川一行。」
楚湘雲聽陸大哥要去,忙向陰風然道:「乾娘,我也要跟你去咯!」
陰風煞鴆臉一沉,道:「你們去了反會礙事,秋兒也留在這裡,你們誰都不能去。」
兩位姑娘給她這麼一說,果然不敢再說。
大家計議定當,也就各自回房。
陸翰飛因經展要跟陰風煞動身趕往赤焰山,當晚就把「公孫氏筆錄」的三十六式坐像口訣,和運功姿勢連說帶講,不厭其詳的傳了楚湘雲、冷秋霜兩人,好在兩位姑娘內功原有根基,大部都可領會,兩人又互相把口訣牢牢記注。
就是這樣,也足足耗了大半夜時光,等陸翰飛把三十六式運功圖解,—一講解清楚,東方已現龜白。
陸翰飛等兩位姑娘走後,只在床上運氣調息,做了一會功夫,便自起身,盥洗完畢,走出客廳,大家全已在座。
陰風煞朝冷秋霜囑咐了一番,便別過眾人,和陸翰飛一同乘坐龍門幫特備快艇,向君山駛去。
哪曉得楚湘雲、冷秋霜兩位姑娘,因乾娘和師傅不讓她們跟去,表面上不敢違拗,其實兩人早已私下商量好了,等陰風煞、陸翰飛走後,假裝在附近遊玩,卻打後山旱路,偷偷溜出山去。
直到中午時分,壯志遠不見師妹蹤跡,心下生疑,找黑娘子一問,這半天時光,也沒見到兩人,心頭已知不妙!
黑娘子聽二女失蹤,立即查問水陸兩路值巡弟兄,才知她們果然私自出走,而且已經走了半天。
這一下,杜志遠、黑娘子全都大為緊張!
兩位姑娘家武功雖是不弱,但全沒在江湖上走動過,哪知江湖上險惡,何況又是花朵少女,走在一起,實在太危險了!
杜志遠越想越覺得義態嚴重,又急又氣,徵得說不出話來!
黑娘子「嗤」的冷笑了一聲,道:「瞧你光急有什麼用?還不快去告訴總護法,設法把兩位妹子追回來才好。」
杜志遠被她一語提醒,口中連聲應「是」,拔腳朝千手儒俠靜室奔去。
兩人剛到門口,只見千手儒俠盤膝坐在榻上,一眼瞧到兩人,不期徵得一怔,徐徐垮下榻來,問道:「社老弟、倪堂主急匆匆趕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壯志遠慌忙把自己師妹和冷秋霜私自出走之事,說了一遍。
千手儒俠修眉微微一皺,沉吟道:「昨晚木老嫂不令她們同去,老夫就料到兩個姑娘決不會心甘情願,沒想到會走得如此快法。若論楚姑娘冷姑娘的武功,江湖上倒也去得,只是目前形勢不同,她們也未免太任性了些。」
「事不宜遲,杜老弟和倪堂主還是趕快追去,能追上她們自然最好,否則也務必趕上木老嫂子,通知一聲,好沿途留意。另外,幫主方才說起陸老弟在觀音橋聽到的那檔事,白衣崆峒揚開源和東門子良,身受白衣教脅迫,說不定真會向少林寺下手,杜老弟此去,順便向靈峰大師通報一聲,作萬一準備。」
杜志遠、黑娘子唯唯領命,返身退出,略事收拾,便相偕上路。
卻說陰風煞、陸翰飛趕赴赤焰山,赤焰山名大觀山,在安徽含山縣東北。
他們預定路程,是由臨湘入鄂,經通山、陽新、黃海、拆入太湖,即是皖省,再由太湖經潛山、桐城、廬江、沿北峽山脈,直超赤焰山。
三天之後,他們已趕到安徽潛山。
這是下午末牌時光,正在一家小飯鋪打尖,陸翰飛對門而坐,忽聽一陣急驟蹄聲,一輛華麗轎車,由自己來路上飛一般打門前馳去。
陳翰飛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間,業已瞧清那踞坐轎前控疆疾馳的是一個僕人打扮,彎腰駝背的黑衣老頭!
是他!
陸翰飛才一怔神,明風煞已是察覺,低聲問道:「陸少俠瞧到了什麼?」
陳翰飛目光朝四下一掃,輕聲回道:「方纔馳過的那輛車子,駕車的老人就是幾天前和晚輩同船的那個白衣公主的老僕人!」
明風煞沉聲道:「你認為那白衣公主就是白衣教主?」
陸翰飛道:「晚輩確實有點懷疑,因為那老僕人也擅於下蠱,好像他們是住在什麼合黎山白雲峽。」
「老僕人會下蠱?」陰風煞眼中閃過奇異的光彩,又道:「合黎山白雲峽!合黎山在甘肅境內,該不是養蠱的地方!」
陸翰飛昨天沒對大家說出自己曾被老僕人暗下毒蠱,和白衣姑娘暗贈解藥之事,此時無異之中,說將出來,不禁臉上一熱。
陰風煞並沒注意地的臉色,沉思道。「不錯,當年白骨教就在打箭爐一帶,傳說中的大漠神尼,是在海心山……唔,陸少俠遇上的白衣公主,即使不是白衣教主本人,至少也和白衣教有關,他們打這裡經過,可能就是趕去赤焰山無疑!
陸翰飛聽得精神一振,他想起白衣公主說過,她身邊一共有十粒專解蠱毒的藥丸,不知對白衣教的「終身蠱」是否有效?心中想著,一面急忙抬頭道:「老前輩,我們要不要暗中尾隨下去?」
陰風煞望了陸翰飛一眼,沉吟道:「這車中之人雖屬可疑,但終究只是咱們推測罷了,火燒現兩枚朱果,關係不小,如果被白衣教的人得去,三個月後,只怕江湖上形勢就得整個改變,所以我老婆子認為咱們不妨分頭行事。」
陸翰飛起身道:「那麼晚輩這就要走了。」
陰風煞尖笑道:「你們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這時已經是未申之交了,他們除了在城裡落店,就得趕往桐城,但這裡離桐城還有百數十里路程,沿途山勢迂通,趕至桐城,只怕要在初更之後,所以他們在潛山城裡落店的可能較大。」
陸翰飛道:「老前輩說得極是。」
陰風煞低聲叮囑道:「白衣教主已經知道日輪金斧,為你所得,論武功你還不是他的對手,一切以謹慎為宜,尤其明搶易躲,暗箭難防,譬如茶水酒菜,都得特別小心。」
陸翰飛連聲應喏,然後問道:「老前輩,晚輩在什麼地方,和你老見面?」
陰風煞想了想道:「三天之後,咱們在赤焰山西北,小山腳下的山神廟見面好了。」
兩人付過店帳,便各自上路。
陸翰飛遵照陰風煞指示,趕進城去!
原來這潛山縣,是因山而名,在潛山縣志記載:「南為統山、北為潛山、東為天柱山。」但方輿紀要卻說:「說者以潛,皖,天柱為三山,其實非也,以形言之日潛山,言遠近山勢首潛伏也;以他言之曰皖山,謂皖泊所封之國也;以峰言之曰天柱,其峰突出峭拔如柱也。」比較說得詳細。
城在潛山之東,春秋時為皖國,漢置皖縣,晉改懷寧,元改潛山,以迄於今,其實只是一座古老的山城。
陸翰飛入城之後,在街上逛了一轉,瞥見那輛華麗馬車,就在橫街上一家客店門口,車帶深掩,連彎腰駝背的老僕人,都不見影子,只有那匹高頭駿馬,正在店門口吃著食料,想來落店已經有了一會。
腳下不禁略現躊躇,但繼而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何不也在店中落腳,這回多少也得探出些眉目來。心念一轉,立即大踏步朝客店中走去。
店伙瞧到來的是一位一表人材的少年公子,哪敢怠慢,慌忙領著他一直進入上房,送茶送水,甚是巴結。
陸翰飛試探著問道:「夥計,你們門口停著的那輛馬車,裝飾華麗,不知是什麼人的?」
店伙忽然縮了縮頭,用手向右廂一指,輕聲說道:「那是一位官家小姐的,她也是剛來落店;就住在對面房中,人可長得真美,賽過天仙似的。」
陸翰飛又遭:「這位小姐,可是身穿白緞繡花衣裙,外面披著一件天藍斗篷的?」
店伙睜大眼睛「哦」了一聲,輕笑道:「相公原來認識這位小姐?」
陸翰飛心頭踏實,微微笑道:「我只在前面見過,好像還有幾個使女。」
店伙搖搖頭道:「沒有,這小姐只有一個老管家的,住在前面。」
陸翰飛從懷中取出一綻銀子,塞到店伙手中,關照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准亂說。」
店伙看到銀子,眼睛一亮,雙手接過,聳肩謅笑道:「相公就是不關照,小的也不敢多嘴。」
陸翰飛笑了笑,不再多說。
店伙走後,他踱近窗前,留神朝右廂瞧去,只見對屋房門深掩,窗戶也緊閉著並沒打開。
陸翰飛感到有點困惑。
對屋的她,就是那位白衣公主,已無疑問,但她四個寸步不離的貼身使女,又到哪裡去了呢?
會不會留在岳陽?抑或已經先行去了赤焰山?
自己在廬家鋪遇上她們,回到岳陽,已是巧合,這回又在這裡遇上她,豈非更巧?莫非她是有意跟著自己的?
他手上捧著一盅香茗,只是怔怔出神,同時腹中也開始盤算,見到白衣公主,自己該如何說法,如何才能探出她的行動?
時間逐漸接近黃昏,有廂的白衣公主,還不見動靜,店伙卻已悄悄的進來,伺候著道:
「相公出去用餐?還是小的替你老吩咐廚下準備?」
陸翰飛略一沉吟,問道:「這裡可有著名的酒樓?」
店伙連忙笑道:「有,有,咱們這裡,雖是小地方,大街上的第一樓,卻是正宗徽菜。」
陸翰飛點點頭,就跨出房門,朝外走去,行徑店堂,留神察看,也並沒瞧到老僕人邵公公的影子。
第一樓,果如店伙所言、在大街上佔了五間門面,雖然略嫌古老了些,氣派卻是不小!
尤其潛山雖是偏僻小邑,但因地當由鄂入皖通往桐城、安慶的必經之路,行旅客商,倒也不少,入晚之後,大街上比白天顯得熱鬧得多。
陸翰飛走上扶梯,只見樓上雅座,卻只有六成坐頭,當下在靠牆的位子上坐下,要過酒菜,舉目向四周略一打量。
滿樓食客,都是些庸俗之人,正在猜舉鬧酒,一片喧嘩,只有靠窗口那張桌上,是一個落拓不羈的中年文全,倚欄品茗,瞧到自己,微微頷首!
自己和他素不相識,這種含笑點頭,只是人與人之間的禮貌罷了,陸翰飛也立即報以一笑!
但就是他回頭之際,忽然聞到一陣淡淡幽香!
這一陣幽香,非蘭非麝,因風傳來,陸翰飛不期一怔。
不,他發覺全樓酒客的喧嘩人聲,也登時靜了下來,靜得鴉鵲無聲。甚至連金針墜地,都可以聽到了,百十道目光,不約而同的向自己這邊瞧來!
原來就在自己右側的一張桌子上,不知何時,來了一位悄生生人比花嬌,冷艷無雙的白衣少女!
她纖纖玉手,徐徐解下披在肩上的天藍斗篷,露出一身白緞繡花衣裙,隨手理著雲鬢!
是她……!
陸輸飛只覺心頭驟然一緊!他沒想到她也會上第一樓來,他幾乎感到有點手足無措,這真是十分尷尬之事,當著這許多人,自己要不要上去和她招呼呢?
這該不是問題,自己此來的目的,就是要憑著曾有同舟之誼,和她接近,好探聽她的口氣,究竟她和白衣教有何關係?
最重要的還是她身上的九顆步解蠱毒的藥丸,是否能解白衣教的「終身之蠱」?
這一瞬之間,陸翰飛方才獨自想了半天,準備好的一套言詞,也用不上了。
因為她實在長得太美了,美得大家都在盯著她瞧,眾目睽睽之下,陸翰飛第一次感到膽怯,也再也鼓不起勇氣,迎上前去,向她招呼。
但就在陸翰飛抬目向她望去的一剎那,白衣少女也無巧不巧向他瞧來!
目光一對,陸翰飛只覺一陣面紅耳熱,心頭「咚」的一跳!
白衣少女也似乎微微一愕,桃花似的臉上,依稀飛過一抹冷笑!
不,她左邊臉頰上漩起一個迷人的酒渦,口中輕「噫」出聲,柳眉一跳,眼珠一轉,擅口輕啟,吐出嬌脆的聲音道:「是……陸相公!」
語聲之中,帶著驚訝和喜悅的成分,有他鄉遇故知之感!
陸翰飛俊臉一紅,慌忙拱手道:「啊,原來是姑娘,當真巧極,又在這裡和姑娘遇上了!」
白衣少女盈盈一笑,抬目道:「是啊,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陸相公。」
她說話聲中,居然蓮步柵柵,朝陸翰飛座頭走來。
陸翰飛沒想到白衣少女會移樽就教,迎著自己走來,連忙起身讓座,心中卻不無驚奇之感!
因為相隔不過幾天工夫,她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在船上時的那股嬌怯怯的模樣,已經一掃而空,嫵媚之中,顯出她的落落大方。
這時堂上食客,又恢復了鬧哄哄的情形,也有人竊竊私議,因為他們由白衣少女才注意到陸翰飛,發現這位少年書生,竟然也人美如玉,和白衣少女當真是天生的人對壁人!
夥計瞧到白衣少女和陸翰飛原是素識,就跟著過來,替白衣少女上林筷,一面伺候著問道:「姑娘要些什麼酒菜?」
白衣少女瞧了陸翰飛一眼,輕輕的道:「隨便!」
陸翰飛搶著吩咐道:「夥計,你關照廚下,揀可口的送來好了。」
夥計連聲應「是」退了下去,走到窗口中年文士那邊,問道:「相公要些什麼?」
中年文全呵呵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出門人還是不喝酒的好,夥計,你替我來一盤回鍋肉,一碗雞血豆腐湯,吃飯就好。」
陸翰飛聽中年文上說出「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話,不禁通眼瞧去,那中年文上說完之後,又回頭向著窗外,似是無心之言!
白衣少女自從坐下之後,就目不轉瞬的瞧著陸翰飛,潔白如玉的貝齒,咬著下唇,好像她內心正有某種矛盾,使她猶豫不決,但在外表上看去,她和一般少女一樣,那是一種無言的矜持。
兩人默默的坐了一會,陸翰飛心中,不住的打轉,自己該和她說些什麼?如何深試她的口氣?終於他向她舉了舉茶盅,笑道:「姑娘請用茶,這裡的六安蕊尖,雖然及不上姑娘船上的雪峰茶,入口也還清芬。」
白衣少女展齒一笑,果然呷了一口,才道:「原來陸相公也雅好此道。」
陸翰飛道:「在下只是在書本上看到過,說江南地暖宜條,大江以北則稱大安,據說以產於仙人沖,黃梅洞等處者為尤佳,而且還有蕊尖、貴尖、皇尖等名稱,和白茶明茶之別。」
白衣少女笑道:「陸相公博學強記,委實難得,可惜我幾個使女,不在身邊,不然,帶些茶葉來,倒好和陸相公淪落品茶。」
陸翰飛趁機遭:「姑娘幾個使女都留在岳陽?」
白衣少女輕輕「唔」了一聲。
陸翰飛又道:「姑娘是路過這裡,還是……」
白衣少女沒待他說完,眼珠一轉,笑著問道:「你呢?」
陸翰飛心中暗暗叫了聲「厲害」,故意說道:「在下和敝友相約,到含山去的。」
說話之時,有意無意的搶眼望去。
白衣少女淡淡的道:「我們倒是順路,我到蕪湖去。」
陸翰飛原認為自己說出前往含山,對方如果真是趕上赤焰山去,臉上可能會流露出一點形跡,但失望得很,白衣少女說得極其自然,絲毫瞧不出有什麼異樣。
白衣少女看他目光瞧著自己,不期粉臉微微一紅,低頭道:「陸相公住在哪一家客棧?」
陸翰飛趕忙收回目光,答道:「在下傍晚時候才到,就在橫街的高昇棧。」
白衣少女眨眨眼睛,喜形於色道:「真是巧極,我也住在高昇樓,明朝正好一同上路。」
陸翰飛聽得正中下懷,但還沒開口,夥計已經陸續送上酒菜,白衣少女只是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陸翰飛先前叫了一角高粱,此時只好獨酌。
一會工夫,白衣少女吃了一碗飯,便自站起身子,含笑道:「陸相公請慢用,我要先回客棧去了。」
陸翰飛忙道:「姑娘只管情便。」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回身朝樓梯走去,行經櫃前,只見她從抽中取出一綻金子,吩咐道:「餘下的,不用找了。」
樓上的帳房先生和幾個夥計瞧她出手闊綽,呆得一呆,還沒來得及道謝,她身軀一轉,翩然下樓而去。
陸翰飛等她走後,心頭兀自猜疑不定,只覺這位白衣公主,性格有點捉摸不定,前幾天在船上的言談、舉止,一派嬌怯溫婉,今天卻有說有笑,似乎豪爽了許多。但繼而一想,那天也許是初次見面的緣故,姑娘家遇上生人,扭扭捏提,也是常有之事。
她說的前往蕪湖,分明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因為蕪湖在含山之東,她真正目的,可能和自己一樣,就是赤焰山,那麼陰風煞老前輩猜得不錯,她留下四個使女匆匆趕來,果然和白衣教有關!
他獨自銜林沉思,一時再也無心喝酒,忽然想起方才和自己點頭的中年文土,忍不住回過頭去。
但這一瞧,不由又是一怔!
原來滿樓食客,十九俱都在座,只有那位中年文主,早已經不見,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要下樓梯,必須經過自己面前,怎會不見他下樓!
再看桌上,杯盤未收,桌上還放著一錠銀子,分明走得十分匆忙,連夥計也不知道他已經走了,那麼他是從窗口走的無疑,這人原來也是身懷武功之上,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陸輸飛匆匆吃畢,起身下樓,回到高昇棧,步入後院,目光∼瞥,右廂燈火已熄,敢清白衣少女打酒樓回來,就入睡了,當下也就轉身回房。
哪知才一跨進房門,鼻孔中聞到了一縷淡淡的幽香!心中方自一怔,立即站定腳步,仔細一聞,卻又似有若無,聞不到什麼。
陸翰飛自幼跟隨簡大先生,江湖經驗,雖然還淺,但聽可聽多了,自己房中這一縷淡淡幽香,來得兀突,心頭登時意識到可能有人乘自己外出,潛入房中。
不錯,方才酒樓上白衣少女身上散發的香味,和此刻聞到的,完全一樣!
那麼她先回客棧,一定到自己房中來過,因為關著房門,不易散去,才留下這縷幽香!
她乘自己不在,潛入房中,究竟有何企圖呢?莫非她已獲知白衣劍侶金玉雙奇的藏寶,已為自己所得,意欲乘機盜取?那麼她在酒樓上說出明朝和自己一同上路之言,原來是早有預謀!
陸翰飛心中想著,但細看自己包裹,好好放在原處,絲毫未動,就是連房中雜物,也不像有人動過,一時不由疑團叢生,她既沒有翻動東西,到屋子裡來,又為了什麼呢?
正當此時,忽然聽到後窗外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聲響,這聲音似乎有一個輕功極高的人,悄悄掩近窗下!
陸翰飛耳朵何等靈敏?
不,他目前功力之深,已足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而有餘,聲音入耳,身子已倏然欺近窗下。
一手拔開窗上直閂,一手當胸,窗戶才一開啟,人已宛如一縷輕煙,奇快無比的穿窗而出,目光閃電掃過,哪有什麼人影?
當下不假思索的雙臂一劃,凌空拔起兩丈來高,一躍登屋,縱目四顧,依然不見動靜,心中暗暗納罕!
難道自己聽錯了不成?
這是決不可能之事,自己分明聽到有人掩近窗下,哪會聽錯?
何況自己目能夜視,今晚星月明朗,就是數十丈之外,都清晰可辨,來人輕功再高,也無法逃出眼底?
他終於廢然躍下,越窗而入;但就在他回進房中,腳尖才一落地的剎那之間,不期猛吃一驚!
原來這一瞬之間,發現前面兩扇花格子窗,不知何時,已有一扇,被人撬開。
這人好快的手腳!
陸翰飛怒從心起,一個箭步,掠到窗前,正待追出,瞥見窗下一張橫桌上,端端正正放著一張白紙,紙上墨汁未干,寫著四個大字:「謹防此女」。
筆走龍蛇,寫得蒼勁圓潤,正是懷素自敘帖的筆意!
「謹防此女」!
他不期低低的念著這四個字,暗想:這人留條示警,所謂「此女」當然是指白衣少女而言!
在四個大字邊上,還有一行小字,乍看之下,好像是四個大字的註解,但再一細瞧,不禁把陸翰飛瞧得目瞪口呆!
原來這一行小字,字體極劣,歪歪倒倒的寫著:「別大驚小怪,畏首畏尾,身其餘幾?」
這一行小字,無論筆跡詞句,都和前面四字,完全不同,並非一人所書!
那麼就在自己打後窗躍出的一會工夫,顯然有兩個人先後進入房中,同樣留下字跡。
前面一個留條示警,要自己「謹防此女」,原是一番好意,後面一個人反對他的意見,認為不必大驚小怪,也並非惡意。
以自己推想,前者字跡蒼勁,精植草書,可能是個飽學之土,想到他學之士,頓時想起酒樓上遇到的那個中年文土,他方纔曾側擊旁敲的說過「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話,再證以「謹防此女」,口吻相近,可能認為自己還不知道白衣少女的來歷,是以提出警告。
至於後者,從他歪歪倒倒的字跡,和詼諧語氣看來,敢情是個遊戲風塵的高人。但不論如何,這兩人能在自己追出窗外的一瞬之間,不露形跡。從容留字,這份身手,大非尋常,尤以後者的武功,似乎更要勝過前面的留字的那個。
陸翰飛手上,怔怔的拿著字條,兀自想不出這兩人究竟是誰?但唯一相同之處,這兩人全都是友非敵。
他隨手掩上窗門正待上床運功,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口乾,向桌上一瞧,只剩一個茶盤,茶壺和茶,全已不翼而飛!
心中暗暗納罕,自己進房之時,還明明看到茶壺茶蠱,都在茶盤之中,難不成這也是方才留字的兩人之中,有人口乾,把茶壺茶蠱,順手牽羊帶走了?
如果確係兩人中有人把茶壺帶走,那麼自己可以斷言,準是後面那一個,因為此人語氣詼諧,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他不願再驚動店伙,找不到茶水,也就脫衣就寢。
第二天清晨,一覺醒轉,天色已經是大亮,門上有人在輕輕扣了兩下,是店伙的聲音,在門外輕聲喊道:「陸相公,你可曾醒來?」
陸翰飛披衣下床,打開房門,店伙手上端著一盆臉水,很快跨進房門,放下臉盆,神秘一笑,湊著身子低聲道:「相公你早,右廂那位小姐,吩咐小的,叫醒相公,老管家已經套好車子,連帳都給清了,就等相公上路呢!」
陸翰飛被他笑得俊臉一熱,還沒回答。
只聽右廂傳出白衣少女嬌脆的聲音,問道:「夥計,怎麼啦,陸相公起來了嗎??
陸翰飛胡亂抹了把臉,慌忙迎了出去,只見白衣少女身披天藍斗篷,全身打扮舒齊,美目流盼,俏生生站在廂房門口,敢情有點不耐,趕緊拱手道:「姑娘早……」
白衣少女乍睹陸翰飛從房中跨出,臉色似乎微微一怔:「啊!你……你早!」她眼珠一轉,瞧著陸翰飛淺笑道:「我們車廂空著,昨晚聽說陸相公又是同路,我才要夥計瞧瞧你醒了沒有,沒把你吵醒吧?」
陸翰飛忙道:「姑娘好說,在下原也起來了,只是……只是……搭姑娘的車子,恐有不便吧……」
白衣少女嗤的笑道:「還虧你是大名鼎鼎的南嶽門下,仗劍江湖的少年俠上,怎麼也這般拘謹起來,我們既是同路,車子是現成的,有什麼不便?陸相公可是怕了?」
她笑語如珠,這一笑,左頰上又泛起一個小小酒渦,嫵媚已極!
陸翰飛從昨晚迄今,始終直覺的感到眼前的白衣少女,和在船上之時,簡直完全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但她分明就是船上的她,白緞繡花衣裙,襯著她苗條身材,春花般似的臉頰,長著修長的眉毛,靈活的眸子,和紅菱的小嘴,不是她是誰?
白衣少女瞧他愣愣的瞧著自己,不禁柳眉一挑,白了他一眼,嬌噴的道:「你怎麼啦,找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呀?我說,陸相公可是怕了?」
陸翰飛「啊」了一聲,脫口道:「在下豈是怕事的人?」
白衣少女冷冷一曬,道:「誰說你陸少俠怕了?」
陸翰飛驟然一驚,自己這句話,豈非露了馬腳,但使他驚詫的倒並不是自己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而是對方冷漠的語氣,幾乎就是白衣教主的口吻!
白衣少女語聲出口,接著微笑道:「我們快上路了呢,邵公公早已套好車子,在門口等著了。」
陳翰飛拱手道:「姑娘既然這般說法,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白衣少女嬌笑道:「這就對咯!」
兩人走出店堂,陸翰飛從身邊摸出一塊碎銀子,往櫃上走出。
白衣少女道:「陸相公,帳我都結清了。」
陳翰飛道:「又勞姑娘破費,如何使得?只是……只是昨晚在下房中,被人偷去一把茶壺,在下也得賠償店家才行。」
白衣少女聽得臉色一變,問道:「什麼,陸相公昨晚失了竊?」
陸翰飛笑道:「沒有,就是被人偷走了一把茶壺。」
白衣少女鼻孔中輕輕哼了一聲,自顧自任門外走去。
陸翰飛走到櫃上,說出賠償茶壺之事。
掌櫃的哪裡肯收,陪笑道:「一把茶壺能值幾文,何況又是在小店丟的,哪有叫相公賠償之理?」
陸翰飛沒有理他,把碎銀放到櫃檯上,走出店門,白衣少女早已坐在車上,老僕人也高踞座前,引韁待發,一眼瞧到陸翰飛走出,點點頭,陰笑道:「陸相公好!」
陸翰飛朝他拱手道:「老管家好,在下又打擾了。」
白衣少女招手道:「你快上來吧!」
陸翰飛跨上車子,白衣少女讓出一半座位,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老僕人放下車簾,隨手抖動通繩,車身起了一陣顛簸,緩緩行動。
車廂地方不大,一共只有兩個坐位,陸翰飛和白衣少女肩並著肩,坐在一起,一陣陣幽香,只是往鼻孔中直鑽,心下不禁大感侷促,踞坐一隅,連看也不敢朝她看上一眼。
白衣少女掠掠鬢髮,側臉嬌笑道:「陸相公到含山去,有問貴幹?」
陸翰飛暗哼一聲:「來了!」一面笑道:「在下和一位友人約在含山相見。」話聲一收,目中「噢」了一聲,失笑道:「在下一路叨擾,還沒請教姑娘尊姓大名?」
白衣少女眨了下眼睛,徐徐道:「我叫白婧婧。」
陸翰飛其實早知她姓白,但有心套話,故意瞧了她一眼,道:「原來是白姑娘,難怪姑娘喜歡白色。」
白婧婧抿嘴笑道:「難道只有姓白的,才喜歡白色?你怎會知道我喜歡白色?」
陸翰飛道:「行,入港了!」於是說道:「在下兩次遇見姑娘,都穿著一身白衣,白之為色,表示光明純潔,崇高無邪,只有像姑娘這般天仙佳人,才配穿白色。」
白婧婧始笑了,她笑得很甜,左臉頰上,又浮現出那個醉人的小酒渦,脆聲道:「瞧不出你真會說話!」
陸翰飛又道「在下聽珠兒說過,姑娘住在合黎山白雲峽,姑娘又喜愛雪峰茶,雪字也含著白的意義,試想姑娘住的地方,有一個白字,喝的茶,有白的含義,又時常穿白衣裳,是以猜測姑娘,定然喜歡白色無疑。」
白婧婧忽然哼道:「你倒知道得不少!」
陸翰飛早已留上了意,心中不期暗暗一驚,付退:「她這句話的口氣,果然極像白衣教主!難道她真是白衣教主?自己和她同坐一車,真可大意不得!」
心念閃電一轉,立即暗暗運起「先天真氣」,護住全身,但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形跡,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猜想罷了,不知猜得對也不對?」
白婧婧點點頭道:「給你猜對啦,我真還喜歡白色呢!」
陸翰飛哪肯放鬆,又道:「在下有一件事,要想請教姑娘,不知姑娘肯不肯見告?
白婧婧目中閃過一絲冷厲之色,隨即嬌聲道:「你要問我什麼?」
陸翰飛故意沉吟一下,才道:「姑娘住在合黎山,地居西陲,想必聽說過白衣教?」
白好媳仰著臉道:「白衣教?晤,我聽邵公公說過,要不問問他?」
她纖手一伸,正待掀簾,叫住老僕人問話!
她這一舉動,絲毫不加思索,純出自然,陸翰飛不禁微感失望,暗道:「自己滿以為她就是白衣教主,但這一情形看來,又似乎有點不像,套了半天,結果又等於零,該多冤枉?」
忽然,他心中一動,搖搖手,漫不經意地笑道:「在下只是隨便問問罷了,老管家正在駕車,姑娘不可擾了他。」
白婧婧果然依言縮回手去,偏頭想了想,道:「我聽邵公公說起過白衣教,只是我知道的並不多,好像源出天竺,據說佛家稱在家俗人,叫做白衣,盛行於青海一帶,哦,你問我,是不是因為我也穿著白衣?」
陸翰飛聽她這麼單刀直入的這麼一問,一時倒感到不好回答,忽然智珠一朗,搖頭笑道:「姑娘只獵對了一半?」
「一半?」白婧婧睜大眼睛,問道:「那麼還有一半呢?」
陸翰飛心中暗喜,忙道:「在下聽人傳說,最近出現江湖的白衣教主,不僅善於用蠱,而且所下蠱毒,叫做『終身蠱』。據說普天之下,無藥可解……因此,在下想起前幾天被老管家暗中下蠱,多蒙姑娘慨賜的一粒『消蠱丹』……」
白婧婧似乎嬌軀一震,一張春花似的臉上,陡然之間,現出無比憤怒,雙目同時射出冷厲之色,哼道:「她敢……」
陸翰飛不知她何以會如此盛怒,心頭方自一怔!
白婧婧敢情也已經發覺自己失態,話到一半,忽然頓注,接著道:「他……敢……用『終身蠱』!」
陸翰飛問道:「終身蠱可是十分厲害?」
「晤!」白婧婧好像怒意未消,只「唔」了一聲。
陸翰飛又道:「姑娘曾說『消蠱丹』是令堂精心練制,專解各種蠱毒,不知對『終身蠱』是否有效?」
白婧婧冷笑道:「『終身蠱』如有藥可解,也就不叫『終身蠱』了。」
陸翰飛聽得大失所望,但依然希冀的道:「替姑娘駕車的這位老管家,善於下蠱,姑娘令堂,又精於解蠱,想來姑娘也一定精於此道了?」
白始好別轉頭去,冷冷的道:「我不會。」
陸翰飛知道她這句不會,只是不願多說而已!
她轉過頭去,只是望著車外景色,許久也沒有說話,陸翰飛弄不懂何以自己提起「終身蠱」,她會如此憤怒!
但她沒有再說,也沒有回過頭來,自己也不好多問,呆了一陣,也就閉上眼睛在車中養神。
這一陣工夫,差不多已有一個時辰,離潛山少說也馳出幾十里路程了。
這一帶山巒起伏,馬車只是盤著山腳而行,得得蹄聲,和鞭鍵車輪,走在這條名為大路。實是山徑的黃泥和石塊之上,車身不住的顛簸。
車中兩人,沉寂了一段路,白好好忽然轉過頭來,叫道:「喂,陸相公……。
陸翰飛睜眼瞧去,只見她臉上笑意甚濃,一雙俏目,直勾勾盯著自己,不由單然一驚,問道:「姑娘有何見教?」
白婧婧嬌笑道:「你知道『終身蠱』有什麼東西可解?」
陸翰飛聽得一喜,不禁笑道:「原來姑娘是在思索著『終身蠱』的解藥?」
「嗯!白婧婧眼珠向車外溜了一下,低聲道:「告訴你,『終身蠱』唯一的解藥,就在含山!」
陸翰飛故作吃驚的道:「含山?」
白婧婧嬌軀朝陸翰飛偎近了些,「唔」道:「是啊,只有赤焰山火燒觀的朱果,才……」
她軟綿綿的嬌軀,靠在他肩頭,耳環廝磨,吐氣如蘭,陸翰飛只覺心頭一蕩!
不,她話還沒有說完,陸翰飛瞥見林前一條人影,直向車子撲來!
「姓陸的小子,你納命吧!」
「嗤」「嗤」「嗤」「嗤」!
一大篷藍晶晶的飛針,密如細雨,閃電朝車中打來!
事起倉碎,陸翰飛明知這篷淬毒飛針,非同小可,但車廂之中,一共只有兩個座位,此時白婧婧又緊靠著自己左肩,簡直連動都無法稍動,逼論躲閃?
情急之下,右手本能的便了一記「流雲飛袖」,向前拂去!
他方才因白婧婧無意之中,露出來的口氣,極像白衣教主,是以一直暗中運氣戒備,這一記「流雲飛袖」,雖然純出下意識的動作,但他從「公孫筆錄」上學來的「先天真氣」,卻隨著衣袖一揮,立時暴漲,滿佈車廂,把打來的飛針,悉數震落!
白婧婧話沒說完,瞥見一大篷飛針,激射而來,敢情心頭一慌,口中驚「啊」一聲,左手一揚,身軀迅速向左縮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陸翰飛連自己也想不到這一記「流雲飛袖」居然會把飛針擊落,方自一怔!
再向車外瞧去,那發針之人,已一閃而逝,掠入路例材中,心頭不期大怒,冷哼一聲道:「奸賊子,你往哪裡逃?」
話聲出口,正待跟蹤追去!
忽覺手背上∼陣刺痛,低頭一瞧,只見手臂上赫然斜刺著一支全身發藍的蠍尾毒針,一滴黑血,正從針目綻出,沿著手背流下!
心頭不由起疑,從車外打來的一蓬飛針,分明已被自己無意之中使出的「先天真氣」悉數震落,何以僅僅這支金針,會打在自己手背?
而且按一般情理來說,從車外打入,該是直的,而這支金針,卻由左而右,斜刺手背。
莫非是她……
白婧婧縮在一角,也似乎被他一記「流雲飛袖」,居然把所有飛針悉數震落,而感到無比驚詫,睜著一雙大眼,只是朝陸翰飛直瞧!
因為一個武功精湛的人,雖可隨著衣袖一拂,把金針捲飛,但決不可能無聲無息的把金針擋在車廂之外!
她看得十分清楚,方纔這一蓬淬毒飛針,並不是被陸翰飛拂出的袖風所捲飛,而是每一支金針,都在車簾之外,紛紛垂直下落,那除非是遇上玄門罡氣一類功夫,才有這種現象!
但當目光接觸到陸翰飛手背上那支金針時,口中不期驚叫出聲:「蠍尾針!你……中了『蠍尾針』!這……怎麼好?」
她似乎驚惶失措!
陸翰飛心頭又有點疑慮:「難道不是她?」
他自然認識斜插手背上的,正是五毒教見血封喉的「蠍尾針」,他猜想方才暗算自己的可能是五毒教的人,但據說五毒教授到白衣教旗幟之下了!心念疾轉,一面抬目道:「姑娘說得不錯,這是『蠍尾針』,五毒教最歹毒的暗器……」
說著,正待伸手去拔!
白婧婧驚叫道:「不,不,你動不得,這針見血封喉,快閉住大道!」
陸翰飛暗道:「照這情形看來,可能不是她打出來的了,那麼這支針當其來得大以奇怪!」他劍眉微微一揚,笑道:「『不要緊,血早已見了,要封喉,也早已封喉了呢!」
邊說,徐徐從手背上起下了帶有倒刺的毒針,隨手丟出車外,被針扎過之處,還在滲著黑血,他用左手食指,按住創口,輕輕摩著。
白婧婧瞧得目瞪口呆,驚奇問道:「你不怕毒?」
陸翰飛用手指摩了一會,血已止住,回頭道:「在下以前曾在無意之中服下劇毒,從此不怕毒物,前幾天又蒙姑娘賜了一粒『消蠱丹』,如今下蠱下毒,對在下可說已全無用處了。」
白婧婧聽得臉色一變!「嗯,陸相公,瞧不出你身懷曠世絕藝,方才使的,可是久已失傳的玄門罡氣功夫?」
陸翰飛笑了笑道:「在下方才使的,實是先師傳授的『流雲飛掌』。」
白婧婧吟道:「你不肯說拉倒。」
陸翰飛道:「在下說的確是真話。」
「哼!」她又別過頭去!
中午在桐城打了個尖,就繼續上路,這一路倒是沒再發生什麼事故,傍晚時分,趕抵廬江。老僕人好像對城中路徑極熟,一連穿過幾條街道,把車子停到一家叫鴻安棧的客店門口。
陸翰飛、白婧婧下車之後,早有店伙引到上房,兩人各自要了一個房間。
陸翰飛雖覺可疑,因為大街上有的是客店,他們何以要找到鴻安棧來?但繼而一想,自己老是這般疑神疑鬼的,豈非自陷困擾之境?
晚餐之後,陸翰飛回到房中,倒了一盅香茗,在窗口坐下,心中只是想著這一天來的情形,除了已知道白衣少女名叫白婧婧之外,簡直一無所獲。
她有時笑靨生春,有時又流露出冷峻之色,尤其在她冷笑之時,聲音口氣,都極像白衣教主,但自己何以一提起白衣教「終身蠱」之時,她好像極為憤怒?
就以那篷「蠍尾針」來說,也有許多地方使人可疑:
第一、她和自己說話之時,目光至少有兩次溜向車外,是不是她已經知道有人要暗算自己,而故意向自己靠近,也等於說把自己擠到車廂右邊。
第二、自己雖然沒想到會在舉手之間,把飛針悉數擊落,但既然全數被擋在車外,何以打上手背的一支,會不被震飛,而且從打中手背的方向角度,分明是從左方打出,並非來自車外。
第三、駕車的老僕人部公公身手大是不弱,有人向車中暗襲,他何以並不出手攔阻,當然可以說事出倉碎,等他發現時已湊手不及,何以連叱喝之聲都沒有,任人發射暗器,從容逃去?
何況老僕人在船上之時,曾暗向自己下蠱,他何以無緣無故要對自己下蠱,也始終是不解之謎。
再證以這三點可疑之處,路上偷襲自己的人,分明和他們主僕有關,至少也和老僕人邵公公有關。
「哦」陸翰飛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說出任何下蠱下毒,對自己全無用處,她臉上神色,似乎有異。
那麼……不錯,昨晚房中的那陣香氣,正和她身上的香味相同,陰風煞老前輩臨行之時,囑咐自己酒菜茶飯,都得特別小心。
再從昨晚留條示警的人,平白無故的取走茶壺。茶蠱,那麼她的潛入自己房中,莫非就在茶中下毒?
她因下毒未成,是以又使人在中途偷襲,這一次又告失敗,不知她還有什麼毒辣的手段,對付自己?
陸翰飛終究是絕頂聰明之人,前因後果,漸漸被他想通。但使他弄不懂的,是她何以一再要向自己下手?
他眼前不期浮起在船上之時,她那脈脈含情的嬌怯模樣,她既要暗算自己,那天何用偷偷的給自己眼下解蠱之藥?
他耳邊也同時依稀響起她那嬌柔的聲音,「……你行走江湖,以後多多保重吧……」
陸翰飛裡然一驚,繼而恍然大悟!
不是她!她分明不是船上的白衣公主!
她除了面貌衣著和白衣公主相同而外,聲音、舉止。根本完全不像!
她……陸翰飛驀地想起那晚自己曾聽小玲叫她「二公主」,有二公主,當然也有大公主,莫非白婧婧會是大公主不成?
他一念及此,心頭疑雲,登時清朗了不少,目前,自己只要弄清這位大公主究竟是不是白衣教主,自己就算不虛此行了。
於是緩緩站起,放下茶盅,吹熄油燈,準備就寢,但為了應付變故連衣衫都沒有脫下,只是在床上盤膝運功。
大約二更才過,正在行功之際,突然如有所感,那只是好像有人從遠處欺近,但還在一二十丈之外、決不是耳朵所能聽到!
這是一種心靈上的感應,今晚還是第一次才有,如果不是幻覺,那麼就是自己「先天氣功」的火候,已到了某種程度,耳目之靈,超出視聽之外了。
陸翰飛不期大感驚喜,但就在他警兆乍生的剎那工夫,果然發覺有人及窗而止!
陸翰飛心頭又是一震,暗想此人居然能在行動之際,沒有絲毫聲息,不讓自己察覺,而且又來得這般快法,武功之高,已可想見!
這會是誰?
白衣教主?
想到這裡,再也忍耐不注,輕輕睜開一條眼縫,向窗外瞧去!黑暗之中,正有一對閃爍發光的陰隼眼神,正朝自己床上瞧來!
目光乍對,陸翰飛登時心頭一緊,他覺得這對眼光,自己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窗外那人,似乎也已察覺,口中不期發出一聲陰森冷笑!
他這一出聲,陸翰飛只覺心頭熱血沸騰,這陰森冷笑,自己死也不會忘記,他丕是自己殺師仇人夏侯律,還有誰來?
就在此時,猛覺一縷指風,已同時透窗而入,朝自己眉心點到!
「透骨陰指!」
陸翰飛雙眉陡軒,左手隔窗打出東方矮朔公羊叔傳給他的一記「無形神掌」,身形一躍而起,疾如箭射,破窗飛出!
「好小子,你果然比簡子真強得多了!」
話聲陰森森的從遠處傳來,人影已渺!
「老賊,你給小爺站住!」
陸翰飛大喝一聲,抖臂縱上屋脊,舉目四顧,哪裡還有夏侯律的影子?
他心知夏侯律身擅魔教「傳音散聲」之術,和「木石遁形」身法,故意淆亂自己聽覺,但對方哪知自己的功力,已非昔比,「傳音散聲」之術,豈能瞞得過自己耳朵?
當即在屋上略一凝神,縱目朝話聲尾音飛去的方向瞧去,果然發現二十立外,正有一條灰影朝北飛掠!
陸翰飛哪肯讓他輕易逃走,猛吸一口真氣,施展「八步追風」,輕功,銜尾急追!
就在陸翰飛急起直追,才一離開客店,屋瓦上同時飛起兩條人影,一個身穿白衣,臉蒙白紗,另一個身穿金農,臉蒙金紗。
這兩人才一出現,金衣人忽然趨近白衣人身邊,低低說了兩句。
白衣人微微點頭,揮了揮手,兩條人影同時飛起,朝北趕去!
但就在兩人走後,屋面上又閃出一個身形高大,面罩金紗。身穿金衣的人,他瞧瞧兩人那飛逝身形,正待跟蹤追去。
「嗤!」忽然有人在他身後,發出一聲輕笑!
金衣人猛地一個轉身,朝身後瞧去,敢情四周靜悄悄的並沒瞧到什麼,他不禁向四週一陣打量,冷哼道:「什麼人?」
「是我。」有人侵吞吞的答應一聲,彎著腰從暗瞰鑽將出來,那是一個又瘦又小,身穿一襲白衣,臉上也居然蒙著一塊白紗!
金衣人不期微微一怔,從蒙面金紗中,射出兩道稜校眼神,沉聲喝道:「尊駕何人?」
瘦小白衣人聳聳肩,笑叱道:「你身為白衣教金衣護衛,難道連本教主都不認識了?」
金衣人狂笑道:「尊駕這付模樣,自問像不像白衣教主?」
瘦小白衣人乾笑了聲,忽然湊過身去,道:「你閣下倒扮得挺像,哈哈,反正都是西貝貨,像不像似乎並不重要。」
金衣人倏然退後一步,右手蓄勢,喝道:「你還不站住?」
話聲出口,只覺一陣濃重酒氣,撲鼻欲嘔。
瘦小白衣人聳聳肩,笑道:「別緊張,咱們算來總該是友非敵,何況咱此刻還是教主身份,你閣下不過是護衛罷了!」
金衣人被他纏得又好氣又好笑,凝目道:「尊駕到底是誰?」
瘦小老人「嗤」的笑道:「本教主有位朋友,叫做千面怪俠倪汝霖,你閣下總聽人說過吧?」
金衣人身子一震,急忙拱手道:「老哥是誰?恕兄弟眼拙。」
瘦小白衣人道:「行,那麼有屈倪大俠替本教主暫時做個護衛吧,走,時間不早,咱們該辦正經事去了!」
話聲才落,身子突然一躬,閃電朝屋面上奔去!
金衣人滿腹狐疑,但對方說得不錯,此時確實已無暇多說,雙腳一頓,跟在瘦小白衣人身後,向北趕去。
月明星稀,鳥鵲南飛!
月當上弦,月光清而不明,星星倒確是流朗朗的,稀而不繁。
荒野上,正有兩點黑影,有若浮失掠空而過。
但那可不是鳥鵲,是兩個身懷上乘武功的人,在街尾追逐;不是南飛,是向北疾馳!
廬江北面,北峽山脈群峰造道,此時望去,只是黑壓壓的一片,但這兩點黑影,卻一前一後朝山中奔去。
前面一個貼地低飛,恍如一溜輕煙,目力較差之人,簡直無法瞧清人影,一身輕功,委實已臻絕頂。
後面一個,縱掠如飛,起落之間,絲毫不聞聲息,輕功也不遜前面的人,經過這一陣工夫,雙方距離,還是保持著二十來文遠近。
前面黑影才一掠近山腳,口中忽然陰森一笑,人如投林飛鳥,奇疾無比朝一片密林中投入!
月黑風高,深山人寂,這一聲陰沉冷笑,聽來分外刺耳,但在他笑聲未落,後面那人已跟蹤追到,瀉落林前,大喝一聲:「惡賊,你還往哪裡走?」
他右手緊握著一柄灰黯得絲毫不見光芒的長劍,喝聲才落,豎劍護胸,正待縱身撲起,朝林中追入!
驀地,林前白影閃動,多出一個身穿白衣,面蒙白紗的人,一下擋在前面,攔住去路。
這人一身打扮,一望而知正是白衣教主,黑夜之中,陸翰飛雙目厲芒電閃,長笑道:
「哈哈,原來夏侯老賊果然投入了白衣教,陸某師仇如海,識相的還不讓開?」
長劍一橫,腳下一個箭步,向前斯去!
白衣教主敢情被他神威所懾,身不由主,怯生生的後退了一步,口中叫道:「陸相公且慢卜』
話聲出口,倏然從衣袖中抽出一柄晶瑩玉尺,一下已輕輕壓住陸翰飛劍尖!
他這一手奇快無比,靈巧已極,陸翰飛心頭猛然一震,腳下不禁後退半步,目光隱蘊寒電,急急朝白衣教主瞧去!
白衣教主玉尺一鬆,忽然幽幽的道:「你去不得!」
陸翰飛感到震驚的,可並不是自己長劍,一下被對方五尺壓住,而是被對方這一聲「陸相公」,叫得驚駭不止,因為這聲音,嬌柔溫婉,正是自己在船上遇到的白衣公主的聲音!
他先前還懷疑自己聽錯,但這第二句話,聲音極幽,不是她還是誰?
她果然是白衣教主?
陸翰飛星目一眨不眨的直盯著她,駭異的道:「你是白姑娘?」
白衣教生口中「嗯」了一聲,急促的道:「你……千萬不能去!」
陸翰飛道:「為什麼?」
白衣教主不住的向左右打量,她蒙著臉紗,瞧不到神色,但已可從她的舉止看出內心顯得萬分緊張,低低的道:「我一時也說不清,總之你快離開這裡,快……」
陸翰飛疑信參半,不待她說完,皺著劍眉,問道:「姑娘到底是不是白衣教主,你說的……」
白衣教主跺腳道:「我不克久留,請……你相信我……」
陸翰飛這機會哪肯放過,急忙叫道:「姑娘……」
他「留步」兩字,還沒出口!
白衣教主忽然用手向來路一指,陸翰飛迅疾回頭瞧去,哪有什麼人影?
「刷!」但在這一瞬之間,白衣教主已身形晃動,一閃而逃!
陸翰飛怔怔的站在當地,心頭疑雲叢生,白衣教主自己已不止遇到一次,其人冷漠高傲,心狠手辣,和她溫婉嬌柔的性格,截然不同,那麼她不是真正的白衣教主?但她又為什麼要喬裝白衣教主呢?
還有,住在客店的白婧婧,是不是真的白衣教主呢?又為什麼卻要改裝成她的模樣?
陸翰飛只覺頭緒越來越複雜,真真假假的自己當真被弄糊塗了。
夏侯律和白衣教連成一片,已不會有錯,要自己快離開這裡,也許確是善意,因為她曾經替自己解去蠱毒。
但自己師門血仇,不共戴天,又豈能憑她這幾句話,就畏難而退?這片林中縱使白衣教預留埋伏,自己也非要闖他一闖不可!
他想到這裡,不禁豪氣陡生,一掂手上玄龜劍,舌綻春雷,大聲喝道:「夏侯津老賊,你有種,就滾出來,和小爺拚個生死存亡。」
林中一片靜溫,根本就沒人理會!
陸翰飛咬牙切齒,恨恨的道:「老賊,就算你龜縮不出,小爺也非把你碎屍萬段不可。」
喝聲一落,迅疾劍交左手,從身邊取出月輪金斧,縱身就朝林中撲去!
他仗著目能夜視,左劍右斧,搜索前進,這一片深林,除了在黑夜之中,顯得黑壓壓的,其實卻並不十分深密。
陸翰飛功布全身,耳目並用,一會工夫,業已搜遍全林。
不但沒有夏侯律的蹤影,連剛才喬裝白衣教主的那位「二公主」只比自己搶先了一步,也始終沓如黃鶴。
莫非她方才故意設詞阻攔,就是為了好讓老賊脫身?一念及此,不由大是憤怒,那麼他們準是朝另一方向逃去!
陸翰飛不假思索,雙腳一頓,朝林外穿去!
「嘿嘿,姓陸的小子,你這時候才來。」
夏侯律陰森的聲音,正是從林外一片廣場上傳來!
陸翰飛身子湛堪從林中飛出,還沒著地,聲音入耳,立即大聲喝道:「老賊,原來你還停在這裡等死……」
話聲出口,人已翩然飄落場中!
夏侯律目光陰駕,陰笑道:『叫、子,你瞧瞧,這裡還有幾位好朋友,等著你呢!」
陸翰飛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雙目凝煞,只是盯著夏侯律狂笑道:「夏侯津老賊,你就是把狐群狗黨,悉數引來,小爺今晚也非割下你項上人頭不可!」
說到這裡,左手玄龜劍,插入鞘中,右手日輪金斧朝前一指,劍眉倏豎,張目喝道:
「老賊,你還不過來受死?」
他凜然而立,喝得聲色俱厲,尤其那柄日輪金斧在他一指之間,黑暗中隱隱漾起一輪金影!
「好小子,你把咱們如玉,拐到哪裡去了?」這是另一個破竹似的聲音,起於右側。
陸翰飛目光瞥去,只見右側站著的,正是五毒教的獨眼乞婆區姥姥,和毒砂掌洪長勝,調龍手郭老三等三人。
他連頭也沒回一下,不屑的道:「今晨在半途上向陸某暗施襲擊的,就是你們了?告訴你,溫姑娘已另投明師,不像你們甘心投靠白衣教……」
毒砂掌洪長勝不待他說完,大喝道:「小子,你死在臨頭,還敢賣狂?」
陸翰飛朗笑道:「憑你們這幾個人,還不在陸某眼裡,不過此刻陸某要先取了夏侯律的首級再說,你們替我站在邊上!」
夏侯律厲笑道:「小子,你真不知死活!」
他黑衣鼓動,右脫一振,正待發掌擊出!
突然從遠處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喝道:「夏侯護法且慢出手!」
樹梢同時飛起兩道黑影,輕捷無聲地落到場中。
陸翰飛目光掃去,果然不出所料,這兩道人影正是一身白衣的白衣教主和一身金衣的金衣護衛!心中暗想:「這個白衣教主,該不會是剛才喬裝的那位了,因為自己見過他多次,只要一聽聲音,已可分辨出來,她,可能就是白婧婧!」
夏侯津舉起的右掌,立即垂下,人也向後退下了一步。
就在白衣教主才一現身,兩邊樹林中,同時走出四個綠衣人,但他們卻只是遠遠站定,並沒走入場中。
白衣教主還是那付傲慢模樣,負著雙手,冷冷的道:「陸少俠沒想到本教主會在此地出現吧?」
陸翰飛朗笑道:「教主在這裡出現,陸某早在意料之中。
白衣教主冷哼一聲,道:「你倒料來如神,那麼何妨說說本教主來意?」
陸翰飛道:「鬼域伎倆,你自己心裡明白。」
金衣人大喝道:「小子,你在教主面前,敢出言無狀?」
白衣教主做一擺手,依然向陸翰飛徐徐說道:「今晚的情勢,陸少俠大概也看得出來,你縱然得到公孫喬遺留的兵刃。武功,初學乍練,人單勢孤,也難是咱們這許多人的對手,何況……老實說,今晚你就是有通天澈地之能,也莫想闖得出去,依本教主相勸,歸順本教,還不失是你唯一的生機……
「哈哈!」陸翰飛大笑一聲,截著他話頭,道:「笑話,陸某並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可惜你的『終身蠱』,對陸某已一無所用,至於憑你們這些人,別說還攔不住我,就算攔得住,陸某也只怨學藝不精。」
白衣教主冷哼道:「你當本教主是虛言恫嚇,哼!不到黃河,看來你心還不死!」
陸翰飛劍眉一剔,大聲道:「不錯,陸某今晚誓必手刃這夏侯老賊,教主既然率眾而來,想必已妥籌對付陸某之道,咱們似乎不必多說。」
白衣教主沉思之下,徐徐抬頭,才道:「陸翰飛,你也太狂妄了……你認為準能勝得了夏侯護法嗎?……這樣罷,你為師報仇,本教主不好阻攔,只要你能勝得過夏侯護法,本教主立時率眾退走,要是你敗了呢?」
陸翰飛廖自道:「陸某奉送項上人頭!」
白衣教生微笑道:「那倒不必,只要你加盟本教就好。」
陸翰飛道:「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要想陸某投入白衣教,萬萬不能!」
白衣教主依然輕笑道:「那等你敗了再說不遲。」
金衣人湊近白衣教主身邊,低聲道:「教主切勿為他的言詞所動,這小子如果今晚不除,異日終成大患……」
白衣教主點點頭道:「你毋須多言,夏侯護法豈會輸在他手上?」一面回頭道:「夏侯護法,你去接他一百招。」
陸翰飛抗聲道:「陸某為師復仇,與論技不同,豈能受教主百招之限」?
白衣教主曬道:「你憑仗公孫喬無堅不摧的日輪金斧,豈算公平,本教主認為復仇之舉,該各憑武功取勝,你們徒手先打上一百招,如果不分勝負,再動兵刃不遲。」
陸翰飛少年氣盛,經白衣教生一激,果然把日輪金斧往腰間一插,朗笑道:「好,陸某就憑一雙肉掌,一樣要向夏侯老賊素還血債!」
夏侯律原是城府極深之人,他聽白衣教主言外之意,似乎另有用意,心頭不期暗暗一凜,隨即厲笑道:「姓陸的小子,你準備吧!」——
我獨行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