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文蘭聽得心頭甜甜的,自從經過昨晚那一場驚險的歷程,兩顆心已經凝成了一顆,他這話不是不讓自已去冒險麼?她回頭給他甜甜一笑,說道:「雲大哥,你真好。」
雲中岳道:「我手中有火筒,而且憑成天生和姚姐兒兩個人,也用不著奶幫忙,奶就在這裡守著,我很快就會上來的。」
說完,一手執著火筒,朝地道中垮了下去。
藍文蘭道:「雲大哥,你先把火筒打著了呢,裡面很黑,小心她的暗算。」
她不放心的還是姚姐兒的「化血針」,那東西太可怕了。
雲中岳笑笑應道;「不要緊,我還會上她的當嗎?」
石級只有一個人可下去,裡面雖然黝黑,雲中岳還可以看得見,但他為了讓藍文蘭放心,就打著了火筒。
走了三十來級,石級已到了盡頭,下面是一間並不很大的地室,堆放了不少雜物,和一些藥瓶,一目瞭然,依然沒有成天生夫婦的蹤影,再過去迎面又有一道石級。
雲中岳循著石級,拾級而上,差不多也有三十來級,上面覆著一塊鐵板,他掀起鐵板,跨出地道,已在一間堆放藥材的屋中,除了一捆捆的藥材之外,地上放著許多製藥用的器具,仍然不見有人。
雲中岳推開左首一道木門,門外是一個很小的後院,滿天星斗,將圓未圓的月亮,照在地上,已有淡淡一層清光。
後院有門,門只是虛掩著!
雲中岳心中暗道:「好狡猾的姚姐兒,他們夫妻兩個分明已經走了!」
不錯,那冷森男子剛才說的,老主人因為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才派人來逼她服下那顆藥丸的,服了藥丸,就可以忘記一切,姚姐兒用化血針殺了冷森男子,她夫妻自然無法再在百泉鎮耽下去,不趁夜間逃走,更待何時?
雲中岳心中想著,依舊回入地道,再拾級而上,從床上跨下,發覺床前油燈已經熄沒,目光一瞥,本來守在房中等候自己的藍文蘭也不見了蹤影!
心中不禁大奇,自己進入地窖,前後也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她怎麼會不在房中等候自己呢?就算她出去,也不會熄去了燈火,莫非在自己進入地窖的時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故?
心念這一動,急忙朝門外掠去,口中叫道:「蘭妹……」
聲音未落,突覺一陣金刀劈風,眼前寒光一閃,兩柄雪亮鋒利的朴刀,交叉迎頭劈落。
這一下變生意外,雲中岳幾乎連人影都沒有看清,自然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急切之間,連忙吸了口氣,身子往後倒飛數尺,才算避開刀勢,心頭不禁大怒,抬手掣劍,喝道:
「什麼人暗算在下?」
長劍護身,一下衝出門外。
突覺人影一晃,又有兩朴刀交叉攻來,身後同時又響起金刃劈風之聲,另有兩柄朴刀交叉攻到身後。
這四柄朴刀捲起了陵厲的刀風,合圍之勢,竟然凶厲萬分!
雲中岳心頭暗暗一凜,一時那還猶豫,長劍疾圈,身形旋若陀螺,但聽噹噹噹噹四聲金鐵清越的交鳴,四柄厚背朴刀,居然也被他一齊震退!
直到此時,雲中岳才看清偷襲自己的竟是四個黑衣漢子!
那四個黑衣人雖被震退了一步,但卻一退而上,四柄朴刀又如電閃雷奔,你別小覷了這四個人,他們手中朴刀一發之勢,凌厲兇猛,就算武林中一流刀手,也未必強過了他們。
剎那之間,刀風疾捲,有如四道惡浪,分由前後左右捲湧而至,刀光加雪,像巨浪掩卷一座突出的礁石。
這礁石就是雲中岳,他被他們圍在中間,幾乎沒有他使劍的空隙,這種攻擊的威勢,江湖上簡直極為少見。
雲中岳心急藍文蘭的安危,自己遇上的對手竟有如此兇猛,她自然也遭遇到危險了。念頭閃電一動,人已一下拔起兩丈多高,浪濤般刀光從他腳下會合,又倏然回流,退向原處。
雲中岳身形一落,口中喝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還不快快住手?」
那知四個黑衣人在他身形堪堪落地,一聲不作,四柄刀不約而同的又交叉攻來,這回他們已是第三招了,刀招出手,攻勢比前面兩招更銳利,更猛惡!
雲中岳不覺怒笑一聲,喝道:「在下已經一再容忍,劍下留情,你們當真不知死活!」
喝聲中劍招乍展,一道青虹繞身而起,劍風嘶嘶,聲如裂帛,合圍而上的四個黑衣人驚呼出聲,各自中了一劍,蹌踉後退!
雲中岳目光射精芒,大喝一聲:「你們給我站住!」
四個黑衣人刀招被破,四隻右腕血流如注,已經無法使刀,那裡還敢逗留,一聲呼哨,各自縱身而起,朝牆頭竄去。
雲中岳仰首大笑道:「在下要你們留下,你們一個也休想離開此地。」左手振腕之間,一連點出四指,但聽接連響起砰砰四聲,四個人有的已經縱上牆頭,有堪堪縱身躍起,但卻一個個翻身仰跌,摔倒地上,再也爬不起來。雲中岳嘴角飛起一絲冷笑,說道:「在我雲中岳面前,你們要想逃得出去,還差得遠呢!」
他舉步走到距離較近的一個黑衣人面前,隨手一拂,解開了他的穴道:「朋友站起來,我有話問你。」
那黑衣人躺臥地上,對他說的話,恍加不聞,賴在地上裝死。
雲中岳冷笑一聲道:「朋友穴道已解,不用裝死了,只要好好答我所問,在下就絕不會為難你的。」
那黑衣人依然一動也不動,置之不理。
雲中岳怒聲道:「你再不起來,我就廢了你的武功。」
那黑衣人還是一聲不作,一動不動。
雲中岳看得暗暗起疑,抬足一蹴,那黑衣人翻了個身,還是不動,心中暗道:「這人莫非死了?」
隨著跨上一步,俯身看去,黑衣人早已氣絕多時!
這下頗出雲中岳意外,自己那一劍,分明只傷刺了他們執刀右腕,並不致命,這人怎麼會死的呢?
仔細察看了一陣,依然看不出他致死的原因,心中忖道:「也許他是跌死的了。」
經過這一陣打鬥,依然不見藍文蘭的蹤影,分明已落在他們手中無疑,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從他們四人口中問出下落來了。
他走到另一個黑衣人身邊,正待伸手替他解穴,那知目光一注,發現此人同樣雙目緊閉,臉上已無人色,心下大奇,暗道:「莫非他也死了不成?」
伸手一探,這黑衣人果然也已氣絕!
雲中岳感到不勝驚異,再向其它兩個黑衣人看去,也全己身死!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他縱身上屋,在四周找了一會,既沒藍文蘭的蹤影,也不見有什麼可異可疑的人?
仰首看看天色,這一陣折騰,已經過了四更,藍文蘭的失蹤,和四個黑衣人的暴死,毫無一點蛛絲馬跡可尋,心頭既驚又急,簡直拿不出一點主意。
驀地,他想到剛才那個冷森男子逼著姚姐兒服下那顆藥丸,不知還在不在桌上?此刻天色快接近五更,毒公子聞人俊約自己去一晤,他是用毒世家,也許可以從那顆藥丸,找出一點線索來。
一念及此,立即飛身落地,奔入姚姐兒的房中,凝目看去,︵他目能夜視︶差幸那顆藥丸,還留在桌上,這就收入懷中。然後回到自己房中,換了一件長衫,︵他身上長衫,在石窟撕下下擺來烤魚,已經不成其為長衫了︶就匆匆走出,往城中趕去,此時還不到五更,城門尚沒開啟。
雲中岳雙足一頓,一個人直拔而上,登上城牆,再飄身落地,一路奔行,趕到東門,老遠就看到到一棵數人合抱的大樟樹,矗立如傘,北首是一片草地,越過草地,就是一座大莊院,四周圍著高牆,門樓高聳,兩邊還豎立著兩支旗桿,石獅護門,甚是氣派,一望而知是當地的縉紳人家!
找是找到了,但此刻還不到五更光景,怎好前去敲門?一時只好在莊院附近徘徊。
就在此時,兩扇大門啟處,走出一個青衣漢子,目光略一回顧,就筆直朝雲中岳走來,抱抱拳問道:「公子可是要找人麼?」
雖是詢問口氣;但面色卻不大好,這也難怪,天色剛亮,就在人家大門口徘徊不去。
雲中岳也連忙抱拳道:「管家早,在下正是找人來的。」
青衣漢子問道:「公子找誰?」
雲中岳道:「聞人公子,昨晚和在下約好了的,只是在下來早了些。」
青衣漢子聽說是公子和人家約好了的,臉上立時堆起了笑容,恭敬的道:「不知公子貴姓?」
雲中岳道:「在下姓雲。」
青衣漢子抬手道:「雲公子先請裡面坐,小的好進去稟告。」
雲中岳舉步走入,青衣漢子立時關上了大門,領著雲中岳轉過長廊,進入一間佈置雅潔的小客室,抬抬手道:「雲公子請坐,小的告退。」
躬身退出,另一名青衣漢子隨著端上茶來。
雲中岳剛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就聽到走廊上響起一陣輕快而急促的腳步聲,好快,轉眼工夫,聞人俊已經在門口出現,朗笑一聲道:「雲兄來得好早,恕兄弟失迎……」
他抱著拳,目光一動,口中咦道:「藍兄怎麼沒來?」
雲中岳趕忙放下茶碗,含笑道:「兄弟來的太早了,驚擾聞人兄,心實不安……」
聞人俊早已一把握住了雲中岳的手說道:「雲兄,這裡不是待客之所,到書房裡坐。」
他拉著雲中岳,出了小客廳,由長廊穿過一個月洞門,進入東院,那是一個花木扶疏的院落,一排三間敞軒,收拾得纖塵不染。
聞人俊把他讓入書房,兩人落了坐。一名青衣小鬟端上兩盞香茗。
聞人俊迫不及待的又問道:「雲兄,藍兄怎麼沒來呢?」
雲中岳道:「兄弟一晚未睡,特地來找聞人兄的。」
這話有些答非所問。
聞人俊俊目一動,問道:「雲兄有什麼事嗎?」
雲中岳道:「藍姑娘失蹤了。」
「藍姑娘失蹤?」
聞人俊一怔,問道:「藍姑娘是誰?」
雲中岳道:「昨晚聞人兄遇上的是藍文蘭姑娘。」
聞人俊聽得更奇,睜大雙目還沒開口。雲中岳續道:「因為她穿了男裝,只好說了她哥哥的名字。」
聞人俊啊了一聲,接著問道:「昨晚不是和雲兄在一起麼,怎麼會失蹤的呢?」
雲中岳道:「昨晚兄弟和藍姑娘,和聞人兄別後,是到達生堂藥鋪去的……」
聞人俊道:「雲兄不是就落腳在達生堂藥鋪麼?」
「是的。」雲中岳道:「但昨晚我們去達生堂,是查證一件事去的,此事說來話長……」
他從自己來到百泉鎮說起,如何參加藥王殿拍賣,一直說到石窟中被人點燃炸藥,自己和藍文蘭差幸及時躲入大石崖下,如何覓得出口,泅水脫困,約略說了一遍,只是把石窟的旋旎風光,略去不提,接著說道:「我們出去之後,就在邵夫子祠遇上了聞人兄,後來就趕去達生堂……」
他又把昨晚在達生堂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從懷中取出那顆藥丸,說道:「目前只有這顆藥丸是唯一的線索了,兄弟因聞人兄是用毒世家,才一早趕來求教,聞人兄是否看得出這是那一路人幹的?」
聞人俊一直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聽著,兩道烏黑的劍眉時而緊蹙,時而微揚,聽得極為仔細,直等雲中岳述說完畢,他才徐徐吁了口氣道:「事情竟然會有如此複雜!」
只聽門外響起一個嬌脆甜潤的聲音說道:「什麼事情如此複雜?」
香風一颯,輕盈的走進一個綠衣姑娘來!這姑娘約莫十八九歲,長得又嬌又美,光看她像一陣風般走了進來,就顯得還帶著三分稚氣!
等到她發現書房裡還坐著一個陌生俊美少年,這一下,她眨動著一雙黑白分明水盈盈的眸子,嬌嫩得像美玉一般的臉上,驟然飛起兩片紅雲,急忙要待退出!
聞人俊含笑道:「小鳳,不用走了,這位雲兄不是外人,奶不來,愚兄還要找人去叫奶呢?」
綠衣姑娘只得走了進來,雲中岳也趕忙站起身來。
聞人俊含笑道:「雲兄,她是我妹子,單名一個鳳字,我們都叫她小鳳。」
一面回頭道:「這是雲中岳雲兄,愚兄新交的好友。」
雲中岳拱拱手道:「原來是聞人姑娘。」
聞人鳳美目一抬,還禮道:「雲兄不用客氣,我大哥叫我小鳳,雲兄也叫我小鳳好了。」
聞人俊含笑道:「雲兄,你快請坐,小鳳奶也坐下來,愚兄正有一件事要去找奶呢!」
聞人鳳道:「大哥有什麼事嗎?」
聞人俊一指幾上那顆藥丸,說道:「奶看看這是什麼樂丸?」
一面轉臉朝雲中岳笑道:「兄弟這位小妹,在用毒方面,已得家父傾囊傳授,強過兄弟多了。」
聞人鳳伸出兩根玉管似的纖指,剛拿起那顆藥丸,聞言嬌嗔道:「大哥是毒公子,我又不是毒公子。」
聞人俊笑道:「奶是毒鳳呀!」
聞人鳳嬌靨一紅,不依道:「大哥,你怎好給人家起綽號,我不來啦,給傳了出去,有多難聽?」
她放下藥丸,起身欲走。
聞人俊連忙攔著道:「好妹子,奶千萬別走,這類藥丸是雲兄帶來的,有人失了蹤,這是唯一的線索,奶看在雲兄面上,也要幫這個忙的了。」
聞人鳳瞟了雲中岳一眼,重新拿起藥丸偏頭問道:「雲兄從那裡拾來的?」
雲中岳道:「這藥丸不是拾來的,是有人強迫另一個人服下這顆藥丸,因為有人失了蹤,只有這顆藥丸是唯一的線索,所以來向聞人兄請教的。」
聞人鳳站起身道:「雲兄請稍坐,我要拿回去仔細看看。」
說完,站起身,扭著腰肢往外行去。
聞人俊沈吟著道:「此人劫持藍姑娘,目的何在呢,如果說為了黑梔子,他應該劫持雲兄才對。」
雲中岳道:「大概他們已經知道兄弟並不知道什麼秘密,也不知道黑梔子的下落,是以不足重視了。」
聞人俊道:「但這些藍姑娘也不知道呀!」
雲中岳突然機伶一顫失聲道:「會不會是……」
「滅口?」聞人俊沒待他說下去,就接口說了出來,一面點著頭「唔」了一聲道:「這有可能……」
虎的站起身,叫道:「秋雲。」
青衣小鬟「唷」道:「小婢在。」
聞人俊揮著手道:「快去叫龔大叔進來。」
青衣小鬟躬身領命,急忙退出,一會工夫,黑煞神龔大鵬走了進來,拱手道:「公子有事?」
聞人俊道:「龔大叔,昨晚雲兄和咱們分手之後,發生了一件無頭案子,要請龔大叔協助。」
他約略把昨晚發生之事,說了一遍,接著道:「目前咱們必須查明第一豬頭成天生和姚姐兒的下落,第二在達生堂藥鋪無故死去的四個黑衣人,是何路數?這兩點,就交給龔大叔去辦了。」
龔大鵬拱拱手道:「屬下遵命。」轉身退出。
他堪堪退出,聞人鳳已經飛快的走了進來,叫道:「大哥,雲兄,我們快走。」
聞人俊道:「妹子要到那裡去?」
聞人鳳嬌笑道:「你不管咯,你們只要跟我走就是了。」
聞人俊道:「好,好,我們跟你是。」
一面朝雲中岳道:「雲兄,請吧!」
聞人鳳朝兩人甜甜一笑,才回身走在前面,兩人只是跟在她身後而行。
一會工夫,來至前院,大天井中早已停放了一輛黑漆馬光的馬車,聞人鳳一抬手道:
「大哥陪著雲兄去的,請上車了。」
聞人俊道:「連車都套好了,你要到那裡去?」
聞人鳳道:「大哥說過不問的,怎麼又問了?」
聞人俊道:「好,我不問。」
他和雲中岳先上了車,聞人鳳也隨著跨進車廂,一名使女放下了車篷,然後援著躍上前座,和駕車的坐在一起,左首邊門及時啟開,馬車馳了出去,一路得得而行。聞人俊道:
「妹子,你要我們到那裡去,愚兄可以不問;但那顆藥丸奶看出什麼來了,總可以說出來聽聽吧?」
聞人鳳道:「那藥丸是溫家失心丹。」
聞人俊驚奇的道:「那奶要去找誰?」
聞人鳳笑了笑道:「自然去找溫老了。」
聞人俊奇道:「溫老二也到了百泉鎮麼?」
聞人鳳道:「我是聽爹說的,他和區古柏兩人,乃是莫逆之交,區古柏到了百泉鎮,他自然也來了。」
聞人俊吃驚道:「你要到他們廣輝公所去麼?」「不!」聞人鳳道:「大哥到了就知道了。」車行了頓飯時光,就折入一條石子小徑,又走了一里來路,才在一棵大樹底下停住。
聞人俊問道:「到了麼?」
聞人鳳道;「我們該下車了。」
三人跳下車,青衣使人早已在車下等候,她不待吩咐,就走在前面領路。
聞人俊奇道:「秋月怎麼知道溫老二住處?」
聞人鳳回頭笑了笑道:「因為她來過。」
這是一條泥徑小路,草長得很高,又是下坡,頗為曲折。這樣又走了半里光景,前面一片柳樹林,看去像青紗一般,柳樹林間,有一條白石小徑,通到一座茅屋門口。
青衣使女走到門前,輕輕叩了兩下門,問道:「裡面有人麼?」
一連問了兩聲,才聽一個童子聲音應道:「來了。」
柴門呀然開啟,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童,看到門前幾人,臉上微露驚慌之色,問道:「你們……」
聞人鳳道:「我們是找溫老二先生來的。」
那小童道:「二先生不見……外客……」
聞人鳳含笑道:「小兄弟,你去告訴二先生,就說聞人兄妹求見,二先生一定會見我們的了。」
那小童又看了四人一眠,才點點頭,又掩上門,回了進去。
雲中岳眼看那小童雙目紅紅的,看到自己幾人,似有畏懼之色,心中暗道:「看來這溫老二似乎已知有人會來找他,叮囑過童子,他才會有這種驚恐的神色!」
過沒多久,柴門啟處,那小童又走了出來,躬身道:「四位請進。」
聞人俊兄妹和雲中岳隨著他越過一片藥圃,進入茅屋,那是一間不大寬敞的堂屋,除了中間放一張方桌、一把木椅和兩張板凳,就別無他物。
小童進去端了四盅茶,放到桌上,便自退去。
聞人俊兄妹和雲中岳各自在板凳上坐下,青衣使女站在聞人鳳的身後。
過了好一會,才聽到裡面一陣咳嗽,接著有了腳步聲,一個頭盤小辮,臉色土黃,咀上留著兩撇黃蒼蒼八字鬍的小老頭,手中拿著一支旱煙管,堆著笑從裡面走出,看到三人,連連拱手道:「三位遠客光臨,老朽多有待慢……」
接著又是一陣咳嗽。
三人都站起身來,聞人俊抱拳道:「晚輩三人來得冒昧,打擾二先生,心實不安。」
「沒關係,請坐,請坐。」
溫老二在上首一把木椅上坐下,吸了口煙,目光打量著三人,問道:「三位是……」
聞人俊道:「晚輩聞人俊,這是敝友雲中岳,她是舍妹聞人鳳……」
他話未說完,溫老二口中「啊」了一聲,陪著笑拱手道;「原來是聞人公子、聞人姑娘、雲公子,哈哈,自己人,難得,難得,請用茶。」
他不待三人開口,猛吸幾口煙,噴著滿咀煙霧,又咳嗽了幾聲,才道:「老朽和令尊也是素識,只是沒見過賢兄妹……。
他似乎咳嗽得很厲害,但一面咳嗆,一面卻依然猛吸旱煙,抬目問道:「令尊也到百泉鎮來了麼?」
聞人俊道:「家父沒有來,晚輩兄妹是遊玩來的。」
溫老二笑了笑道:「賢兄妹都已經出道了,令尊真好福氣。」
堂屋中地方不大,他坐下來之後,一面咳嗆,一面吸煙,淡巴菰的辛辣煙味,散佈開來,聞得好不嗆喉?
聞人鳳道:「晚輩是有一件事,特來請教二先生的。」
溫老二哦了一聲,含笑道;「不敢,不敢,聞人姑娘只管請說。」
聞人鳳探手入懷中取出一個紙包,打了開來,裡面那顆藥丸,經她試驗,已經成了碎粒,她站起身,把紙包送到溫老二面前的桌上放下,說道:「晚輩要向二先生請教的,就是這顆樂丸,不知是不是失心丹?」
溫老二神色微怔,口中哦了一聲,放下旱煙管,雙手取起紙包,湊著鼻孔聞了聞,不覺又唔了一聲,點點頭道:「不錯,正是溫家的失心丹!」
他驚異的抬眼望望聞人鳳,問道:「姑娘這顆失心丹是那裡來的?」
他話聲甫落,立即補充著道:「老朽是說,賢兄妹來找老朽,查詢此丹,莫非是在百泉鎮上發現的麼?」
聞人鳳點點頭道:「是的,有人拿出這顆藥丸,逼著另一個人服下,因為此事關係極大,所以只好來請教二先生了。」
「有這等事?」
溫老二拿起旱煙管又吸了一口,問道:「這人是誰,姑娘可否見告?」
聞人俊道:「這件事是雲兄親身經歷的,還是由雲兄來說吧!」
雲中岳就把昨晚遇到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聞人俊接口道:「二先生,這藥丸……」
溫老二變了臉色,倏地站起,連連點頭道:「三位稍坐,老朽進去看看。」
不待三人多說,急匆匆的轉身就走。取情他是去檢查收藏的失心丹,是否少了一顆?或是全部被人盜走?是以走得如此匆忙!
就在此時,只聽柴門外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溫老二在家嗎?」
溫老二是嶺南二大世家之一,在江湖上頗有地位,連毒公子聞人俊兄妹見了他,都自稱晚輩,此人在門外就以「溫老二」相稱,可見是溫老二並輩的人了。
但溫老二和那小童都沒答話。
只聽門外那人咦道:「這門只是虛掩著,可見溫老二並沒出去,怎麼沒人答應呢?」
柴門被人呀然推開,一陣橐橐履聲,走了進來,轉眼之間,此人越過藥圃,已經到了門口。
那是一個身材瘦高的藍袍老者,頦下留著一把黑鬚,目光炯炯看到屋中四人,不由微微一怔,目光落到聞人俊身上,問道;「你不是聞人賢侄麼?你們怎麼了?」
聞人俊看到藍袍老者,立時認出來人是四川唐門的唐崇智,正待站起,那知雙腳麻木,竟然站不起來,心頭方自一驚!
聞人鳳口中咦了一聲道:「大哥,不對,我手腳怎麼都不能動了?」
聞人俊道:「唐伯伯,你老來得正好,小侄著了溫老二的道了。」
「這不可能!」
唐崇智驚奇的道:「溫老二怎麼會跟後輩用這種手法?唔,滿屋都是麻人草的煙,你們怎麼會一點警覺都沒有?只是麻人草乃嶺南溫家幾種著名迷藥之一,老夫也無藥可解,差幸你們只聞到了煙,還不礙事,等煙散了,再過一會,就可沒事。」
口中說著,右手抬處,大袖朝堂屋中拂來,一股勁風應袖而生,把屋內辛辣煙氣,逼得往屋後捲去,一面問道:「溫老二呢?」
聞人俊道:「他剛走,到後面去了。」
唐崇智嘿然道:「那是看到老夫來了,才避開的了。」
只聽到溫老二的聲音在後面笑道:「唐兄光臨,兄弟失迎,怎不請到屋裡坐?兄弟馬上就,出來了。」
唐崇智大笑一聲道;「溫老二,你在搗什麼鬼?」
他口中說著,人卻並未跨進屋去。
普天之下,四川唐門的毒藥暗器和嶺南溫家的迷藥,毒君聞人無咎的毒藥,雲南藍家的用毒,同負盛名,各有所長。
唐崇智不知溫老二何以要向聞人兄妹下手,不知他屋中還安排有什麼古怪,自然不肯貿然入屋了。
「沒什麼?」溫老二的聲音在後面低笑道;「兄弟原意,只是要把聞人兄妹暫時留下,並沒什麼惡意,不想唐兄也惠然光臨,真是巧極!」
唐崇智站在階上說道:「巧在那裡?」
溫老二低笑道:「四川唐門,嶺南溫家,和毒君聞人老大,各有各的配方,都是獨門的毒藥,你的我無法解,我的你也無法解,但卻有一樣東西,可以把咱們三家的毒藥、迷藥,一古腦兒解去……」
唐崇智道:「你是說黑梔子?」
「一點不錯。」溫老二接口道:「目前知道黑梔子下落的,只有一個人,就是這位雲老弟,他被兄弟留下,唐兄也跟著找來,難道不算巧合嗎?」
原來他懷疑唐崇智是跟蹤雲中岳來的。
唐崇智大笑一聲道:「溫老二你錯了。」
溫老二道:「兄弟如何錯了?」
唐崇智道:「因為兄弟並不是跟蹤這位雲老弟來的,而且據兄弟所知,這位雲老弟並不知情……」
溫老二聽了他這話,忽然從屋後走出,說道:「唐兄此話當真?」
唐崇智大笑道:「兄弟何用騙你?」
溫老二拱拱手道:「唐兄請裡面坐吧!」
唐崇智正待舉步朝屋中跨去,突覺右腳酸麻如廢,再也舉不起來,心頭一驚,怒笑道:
「溫老二,你這是什麼意思?」
左手一指,一陣嘶嘶細響,七八縷細到肉眼無法看清的細芒,疾如閃電,朝溫老二射去。
溫老二旱煙管朝前一圈,說道:「唐兄怎好對兄弟驟下毒手?兄弟只是在院中撒了幾把麻人草末,唐兄最多雙腳不能移動而已!」
坐在堂屋中的三人,聞了溫老二噴出來的煙,四肢動彈不得,雖經唐崇智一記袖風把室中煙氣捲飛,但三人還是無法移動。
不,雲中岳方才聽到聞人鳳說出手腳都不能動彈,心頭一怔,試手一舉,自己也同樣感到四肢麻木若廢,心知著了溫老二的道,這就急忙暗中運氣。
要知他練的是「九陽神功」,九陽者太陽也,日之精英,陽氣至盛之稱,諸惡盡祛,百邪悉辟。
他這一行功,雙手立時恢復行動,只是雙腳依然麻木如故。此時看到溫老二,不覺怒極,口中喝道:「溫老二,你給我過來。」
左手一招,溫老二突覺一股極大的吸力,憑空襲上身子,一個人身不由己朝雲中岳面前飛了過去。
這一下不但溫老二猛吃一驚,就是聞人俊兄妹也大感意外。
雲中岳左手一探,很快就抓住了溫老二右手的脈門沉聲道:「溫老二解藥呢?」
溫老二果然不愧是老奸巨猾之人,在這一瞬間,立即鎮靜下來,聳聳肩詭笑道:「什麼解藥?」
唐崇智站在門外,大聲道:「雲老弟快放開手。」
雲中岳劍眉一剔:問道:「你交不交出解藥來?」
話聲未落,突覺抓住他手腕的掌心一麻,五指再也用不上力!
溫老二笑道;「就是要老朽交出解藥,老朽也要回房去拿呀!」
一下掙脫雲中岳的五指,身形往後疾退。
雲中岳聽到唐崇智的喝聲,心知自己又著了溫老二的道,心頭怒極,口中大喝一聲右手凌空一掌劈了過去。
溫老二疾向後退的人,口中悶哼了一聲,一個人被掌風掃中,筆直震飛出去一丈來遠,蓬的一聲,背脊撞上左首牆壁,兩眼發黑,幾乎摔倒!
他心頭感到無比駭異,這年輕人竟有如此高強的武功,左手掌心已中了自己掌中針,右手還能發出掌力傷人?一時怕他再把自己吸了過去,身形急掠,往屋後閃入。
唐崇智急忙問道;「雲老弟趕快運氣試試,你左手是否被溫老二做了手腳?」
聞人鳳聽得關切的問道:「雲兄,你怎麼了?」
雲中岳道:「在下只覺抓住他的掌心一麻,五指就用不上力,被他掙脫開去。」
唐崇智道:「那是中了他的掌中針了。」
聞人鳳道:「唐伯伯,什麼叫掌中針呢?」
唐崇智道:「嶺南溫家,以迷藥聞名天下,他掌中針,喂的自然也是迷藥了。」
聞人鳳美眸回盼,發覺雲中岳剛才還在說話的人,這一瞬間,竟然眼皮下垂,似乎在打盹,心下大奇,叫道:「雲兄,你……」
只聽屋後響起溫老二的笑聲,說道:「小丫頭,這姓雲的小子睡著了,奶再叫也沒用。」
聞人鳳道:「是你使了手腳?」
溫老二的聲音切齒道:「姓雲的小子乘老朽不備,打了老朽一掌,老朽不會放過他的,嶺南溫家,不使毒藥,但我要他十年八年都醒不過來,那是易如反掌。」
聞人鳳氣道;「溫老二,只要你敢!」
唐崇智大笑道:「溫老二,你可是把唐某也算上了?」
溫老二笑道:「老朽有什麼不敢的,小丫頭,你們不是都已落在我手裡嗎?」
溫老二低笑道:「兄弟原不打算連唐兄也算上的,但唐兄適逢其會,如果不把唐兄一起算上,事情豈不鬧大了。」
這話是說,放走唐崇智,消息就會洩漏。
唐崇智大笑,道:「唐某腳下中了你的麻人草,但唐某雙手還能動,憑你溫老二還未必制得住我呢?」
「這個不勞唐兄操心。」
溫老二笑著道:「待會自有制得住唐兄的人會來伺候你唐兄的。」
「哈哈!」唐崇智大笑一聲道:「如果唐某兩腳中了你麻人草,就算落在你溫老二的手中,那麼你是不是也算落在唐某的手中了呢?」
溫老二一怔,急急問道:「兄弟怎麼了?」
唐崇智沈哼了一聲道:「你何須問我?自己運氣試試,就會知道。」
溫老二沒有作聲,敢情正在運氣檢查,過了一會,突然他駭然道:「唐兄幾時在兄弟身上,下了附骨毒針?」
唐崇智大笑道:「唐門附骨針,附骨如蛆,循血而行,十二時辰,走遍人身三百六十五穴……」
溫老二沒待他說下去,急急問道:「唐兄身上,可有解藥?」
唐崇智道:「有,可是想和兄弟交換麼?那好,你取出五份解藥來。」
溫老二詭笑追:「用不著交換。」
唐崇智奇道:「那你准……」
話聲未已,突聽身後響起一陣急促而輕快的腳步聲!
唐崇智回頭看去,只見從柴門外走進五個蒙面黑衣人來。
這五人身材一般高大,每人手上提一柄黑鞘黑穗長劍,只有兩個眼孔,露出逼人的炯炯目光,看去陰森譎詭,縱然是大白天,也有令人悚然如遇鬼魅之感!
及時只聽溫老二的聲音從堂屋後面傳了出來:「唐兄如果肯和兄弟合作,此時就交出你唐門附骨毒針的解藥來,還來得及。」
唐崇智雙腳麻木,除了還能站得住,無法跨動,心中不覺大怒,嘿然道:「溫老二,唐某在江湖上各種陣仗看得多了,你以為唐某會怕了麼?」
溫老二道:「那你就不妨試試!」
兩句話的工夫,那五個蒙面黑衣人已在這一院子中四散開來把唐崇智圍在中間。
唐崇智眼看五人身手矯捷,心頭也不禁暗暗焦急,右手抬處,嗆的一聲掣劍在手,仰首笑道:「很好,唐某正要試試!」
那五個黑衣人動作如一,鏘的一聲,同時掣出五柄烏黑無光的長劍,也同一步伐,倏地朝唐崇智逼進了一步。這一步逼進,已經離唐崇智不過五尺。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嗤」「嗤」輕響,五人跨上這一步,腳下立時冒起了五股黃煙!
原來唐崇智發現自己雙腳中了溫家的麻人草,麻木無法舉步,就在他周圍五尺之內,布下了毒粉,不論人畜,只要逼進他五尺之內,踩到毒粉,立即會冒起毒煙,只須聞上少許,就會中毒昏迷。
那知這五個黑衣人腳下踩到毒粉,冒起五股黃煙,他們似乎毫不在乎,左手握著劍鞘,向外一揚,右手長劍同時刷的一聲,朝中間攻了過來。
唐崇智眼看他們居然不懼黃煙,心中登時明白,他們在蒙面黑巾之中,可能戴了口罩,不懼吸入毒煙。
只好猛一提氣,雙腳離地數寸,身形一個旋轉,手中長劍使了一記「河岳流雲」,「噹」、「噹」、「噹」、「噹」、「噹」,五聲急驟的金鐵交鳴,把五支長劍一齊架開,左手大袖一展,又是一陣「沙」「沙」碎響,從他大袖中飛射出一蓬細碎的暗器。
他揮劍封劍,和大袖一展,飛射出一蓬暗器,幾乎是同一時間,在他提氣旋身的一剎那間發出的。五文長劍被他一劍封開,一蓬暗器也全打在他們胸前。
唐崇智今年還不到五十,他是四川唐門數百年來最傑出的一位繼承人,唐門毒藥暗器,名滿江湖,他不但精研毒藥,精於暗器,內功拳劍也極為精純。
這一劍上,他以一敵五,仍然把對方逼退了兩步,可見他劍上造詣絕非等閒,但一蓬唐門毒藥暗器也悉數打中了五人前胸,五個黑衣人卻並未倒下去,細碎暗器打到他們身上,發出一陣沙沙之聲,居然全數從黑衫上滑落下來?這下自然大出唐崇智意外,心頭不禁一怔!
就在他微一神之際,五個黑衣人一聲不作,倏地欺身而上,五支長劍又一齊攻到!
這五人若論單打獨鬥,除了出手劍招狠毒凌厲,本身武功未也必強到那裡去;但他們練的乃是聯手合搏的劍法,進則同進,退則同退,而且進攻的招式,在同時欺上之時,各不相同,攻擊的部位,就頓時變成了五個絕頂高手,每一進擊,都有措手不及,顧此失彼之感!
唐崇智雙腳麻木,可以站立,不能跨動,每次發劍,都得提氣躍起,離地數寸,再旋身發劍,才能擋得開對方五人的聯手一擊。
他在連接了對方三次猛攻之中,除了第一次使出一大蓬細碎暗器,第二、第三次旋身發劍之際,右手大袖中同時打出了兩種唐門劇毒藥粉,宛如一片輕煙,旋即消散。
又是一陣當當連珠暴響,五個黑衣人第三次被逼後退,唐崇智忽然仰天發出一聲撩響的大笑!
他笑聲甫起,五個蒙面黑衣人突然驚呼出聲,各自踉蹌後退!
不,他們長劍墜地,身軀起了一陣劇烈的顫抖,五人寬大的黑衣裡面,冒起裊裊綠煙,口中也發出淒厲的慘叫,五個人同時往地上倒去。
不,剎那之間,地上只剩了五件黑衣像遺蛻一般,五個活生生的人,竟似在無形中消失了一般。雲中岳也在此時,倏地睜開眼來。
聞人鳳一雙美眸,一直在關心著他,這時看到雲中岳睜開眼來,不覺喜道:「雲兄,你醒過來了。」
雲中岳道:「在下剛運了一回功,已全身氣血暢通,先前的四肢麻木,好像全好了。」
他還不知道藍文蘭給他服下的那顆「百草解毒丹」,能解天下任何奇毒,服藥之後,百日之內,百毒不侵,而他中的只是溫家的麻人草,和溫老二的「掌中針」。
嶺南溫家的迷香、迷藥,雖非毒藥,乃是麻藥一類,但本身同樣有著強烈的麻醉毒性,經過一陣運功之後,毒性一解,麻痺之感自然也消失了。
聞人鳳聽說他四肢麻木也完全好了,這比她自己恢復體力還要高興,喜盈盈的道:「真的,那好極了!」
聞人俊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雲兄既然恢復了,目前第一件事,趕快去制住溫老二,才能取到麻人草解藥,不可讓他溜了。」
雲中岳點點頭,立即站起,一個箭步往屋後掠去,口中喝道:「溫老二,給我出來。」
堂屋後面是一間簡陋的灶間,地方不大,目光一掠,除了一張土灶,只有那開門的小童,木然站在灶邊上,那裡還有溫老二的影子?
雲中岳喝道:「快說,溫老二人呢?」
那小童站著一動不動,除了會霎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雲中岳看他情形,似是被人制住了穴道,這就舉手替他拍開了穴道,問道:「溫老二人呢?到那裡去了?」
那小童活動了下雙手,說道:「他不是師父,他只是壞人,剛才從後面逃走了。」
雲中岳奇道:「他不是你師父?你師父是誰?」
那童子道:「我師父就是二先生,那人是假扮的。」
雲中岳問道:「那你師父呢?」
那童子道:「這壞人長得和師父差不多,他先來了一會,方才在師父房裡,和師父吵起來,後來他出來對我說;待會有人來找師父,叫我不許聲張,否則就要我的命……哦!」
他忽然哦了一聲,惶恐的道:「師父還在房裡,不知怎麼了呢?」
拔腳就往右首房門衝了進去,叫道:「師父、師父……」
雲中岳跟著他跨進右首廂房,只見桌上、地上,亂糟糟的打翻了許多藥瓶,床上枕頭被褥也翻得甚是凌亂,卻不見有人。
那童子急得幾乎哭出聲來,說道:「師父會到那裡去了呢?」
雲中岳目光朝四周打量了一下,靠南首是一扇木格子窗,不能打開的,再往床下一看,似乎有一團黑影蜷縮著,這就蹲下身去,朝裡一瞧,果然是一個人被捆了手腳,塞在床下,當下伸手把那人拖了出來,問道:「他是不是你師父?」
那童子喜道:「就是師父。」
雲中岳用手指掐斷繩索,才看清此人面貌,竟和方才假扮溫老二的人,一模一樣,頭上也盤了一條花白小辮,臉色土黃,咀上也留了兩撇八字鬍子,只是假冒他的人是黃蒼蒼的,他的鬍子比較花白,臉上皺紋也比假冒他的人要多,年齡大了一些,如此而已。
雲中岳解開他手腳上纏著的繩索,溫老二隻是翻著眼睛,沒有坐起來。
雲中岳低哦一聲,伸手替他解開了受制的穴道。
溫老二才舒了口氣,站了起來,他也投向雲中岳道謝,看到桌上,地上翻亂的藥瓶,趕緊奔了過去,目光亂轉,雙手拿起一個個翻倒的藥瓶,看了看,頓頓腳,氣憤的道:「溫家的孽畜,我非剝他的皮不可,他竟然把我辛辛苦苦配製了二十年的一瓶……給盜走了,真是喪心病狂的東西!」
雲中岳朝他拱拱手道:「這位大概就是二先生了,那冒充二先生的,二先生想必知道他是誰?」
溫老二直到此時,才想起剛才是人家解救了自己,這才哦了一聲,朝雲中岳拱拱手道:
「老朽真是急昏了,這位小兄弟是……」
雲中岳抱拳道:「在下雲中岳,是和聞人俊兄妹一起來拜訪二先生的,卻被那個假冒二先生的人,在堂屋地上,撒了麻人草,以致聞人俊兄妹,目前還困在堂屋之中,不能行動,另外還有一位是四川唐門的唐大先生,也在外面……」
「哦!」溫老二哦道:「他們都中了麻人草毒,那就趕快出去。」
他隨手拿起一個藥瓶,往外就走。雲中岳跟在他身後走出。
唐崇智大笑道:「溫老二,你也黔驢技窮了麼?你還有幾個羽黨……
溫老二愕然道:「唐兄誤會了,兄弟並不是……」
唐崇智道:「你怎麼不是?」
雲中岳忙道:「唐大先生,這確是誤會,剛才那人冒充二先生,已經從屋後逃走了,這位二先生是中了他的暗算,是在下剛替他解開穴道的。」
唐崇智聽得一楞,說道:「那人會是誰?」
溫老二臉色微黯,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把手中拿著的藥瓶,打開瓶塞,傾出四顆朱衣藥丸,遞給雲中岳道:「雲老弟,這是麻人草解藥,麻煩你去分給他們服下,老朽還得把屋中的麻人草清除了。」
話聲一落,回身走入屋後,取出一把稻草,點著了火,在地上揮著,火光揮過之處,地上飛起一縷縷的青煙,也發出一陣滋滋輕響,敢情麻人草給火一熏,很快就消滅了。
雲中岳也在此時把四顆解藥分給聞人俊兄妹,青衣使女然後又走出屋去,遞給了站在階上的唐崇智,各人立即吞入口中。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唐崇智大笑一聲道:「溫家的麻人草果然厲害。」
溫老二已在上首一張木椅上坐著,也大笑道:「溫家如果沒有一手,天下豈非就讓你們姓唐的和姓聞人的三家稱尊了?」
聞人俊拱手道:「多謝二先生的解藥。」
「不用謝。」溫老二含笑道:「幾位中了寒家的麻人草,老朽是應該給你們解藥的。」
口氣一轉,問道;「唐兄和聞人公子賢兄妹,還有這位雲老弟,連袂來訪,不知有何見教?」
唐崇智道:「兄弟可不是和聞人賢侄他們一起來的,因為兄弟有兩個門人,昨晚遭人暗算,中了兩支極細的暗器,一直昏睡不醒,極似嶺南溫家的『迷魂針』,兄弟來找你溫老二,一來走求取解藥,二來也想請問你老哥一聲,可是你溫老二的門下弟子和我兩個劣徒有何過節?」
溫老二臉色微變,恨恨的道;「又是他,真把兄弟給坑死了。」
唐崇智道:「不是溫兄門下,那是什麼人?」
溫老二痛苦的笑了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唐兄且請稍緩。」
說著從身邊取出一個瓷瓶,傾了兩粒藥丸給唐崇智,說道:「這是迷魂針解藥,唐兄收好了。」
一面回頭朝聞人俊道:「老朽想請問聞人公子二位,不知是否也發生了什麼事麼?」
聞人俊一指桌上已經打開的紙包,說道:「晚輩兄妹是來請教二先生,這顆藥丸是不是失心丹的,後來就中了那假冒二先生的麻人草……」
溫老二雙手取起紙包,湊著鼻尖聞了聞,點頭道:「不錯,正是寒家的失心丹,果然又是這下流東西!」
聞人鳳道:「除了二先生,還有人會配製失心丹麼?」
「唉!」溫老二歎了口氣道:「是我老二。」
唐崇智驚異的道:「你還有一個老二?」
溫老二點點頭,苦笑道:「說來也不怕諸位見笑,咱們本來是三兄弟,老三自小不務正業,結交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那年他正好二十歲,先父責罵了他一頓,要他閉門思過,不料他盜取了咱們祖傳的一本「溫氏迷經」,不告而去,從此不知下落,先父就是給他氣死的,溫氏門中從此不再提起這個人,所以外界只知先兄和兄弟兩人……」
唐崇智點頭道:「方纔那人,就是你老三?」
溫老二點點頭道:「咱們兄弟差不多已有三十幾年沒見面了,今天一大早,他忽然找來了,咱們雖有幾十年不見;但他對兄弟的一舉一動,居然瞭若指掌,因為兄弟化了二十年心血,從各處名山大川採擷藥草,練製成一瓶『解迷化毒丹』,其功用略同於前輩高人易百草的『百草丹』,雖說不能盡解天下奇毒,大概也差不多了……」
唐崇智看了聞人俊兄妹一眼,大笑道:「溫兄那是想和咱們兩家一較長短了?」
溫老二道:「兄弟絕無此心,只是二十幾年前,兄弟無意中覓得了兩種靈藥,才許下宏願,立誓要完成這解迷化毒之藥,純以救人為本。」
「好,好,咱們入地岳,你溫老二升天堂去。」
唐崇智笑著道:「後來呢?你說下去。」
溫老二道:「老三一見面就問我『解迷化毒丹』是否真的有效?這不是和溫家的祖宗作對?我還沒有開口,他不知從那裡學來的武功,一下就把我制住,用繩索捆綁我的手腳,塞入床底,就在房中大肆搜索,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唐崇智道:「你知不知道他的行蹤?」
溫老二道:「他盜走祖傳迷經,我非追回來不可,如今又奪去我花了二十幾年心血的『解迷化毒丹』,更非找到他不可。」
聞人俊道:「二先生要找他也並不難。」
溫老二目光一亮,問道:「聞人公子知道他的下落麼?」
聞人俊道:「他的下落,晚輩雖然不知道;但他和近日在百泉鎮發生的幾件大事,很可能有關。」
唐崇智道:「聞人賢侄是說拍賣藥材失蹤的一批人麼?」
「是的。」聞人俊道:「昨晚有人持著失心丹,威脅那晚主持拍賣藥材的人吞服,可見……」
唐崇智道:「那晚在藥王殿舉行拍賣藥材,傳說只有雲老弟一人不曾失蹤,那主持人是誰?」
聞人俊因溫老二和廣幫區古柏是剔頸之交,四川唐門又是一派,目前究是誰在暗中興風作浪猶未澄清,不願說明真相,這就答道:「就因雲兄是唯一沒有失蹤的人,才聽得出那主持人的聲音,但那兩人都蒙著頭臉,看不清他面貌,可惜雲兄一步之差,一個中針而死,另一個給溜了,所以只有拿著這顆失心丹,來請教二先生,這是唯一的線索了。」
唐崇智目光一注,問道:「此事發生在何處?」
聞人俊道:「邵夫子祠。」
唐崇智站起身道:「兄弟這就告辭。」
說完,大步朝外行去。
聞人俊也跟著站起,抱拳道:「晚輩兄妹也告辭了。」
溫老二道:「聞人公子請且留步。」
他轉身進去,出來之時,手中拿著兩個青瓷小瓶,說道:「老三在此地出現,而且又使了迷魂針和麻人草,這是寒家秘製的「解迷丹」,老朽奉贈聞人公子和雲老弟,以備不時之需。」
聞人俊、雲中岳雙手接過,同聲說了句:「謝謝」,就別過溫老二,走出茅屋,回到停車之處。
聞人鳳小咀一撇,說道:「溫老二真是小氣鬼,他送大哥和雲兄每人一瓶『解迷丹』卻沒送我一瓶。」
聞人俊笑道:「他送了我一瓶,和送奶不是一樣麼?」
聞人鳳道:「自然不一樣了。」
聞人俊道;「方纔那五個黑衣蒙面人,不知是何來路?」
雲中岳道:「這五人和昨晚襲擊在下的四個黑衣人,應該是一路的人。」
聞人鳳道:「我看他們一身黑衣,一定是特製的了,連唐伯伯那一篷又多又雜的暗器都打不進去呢!」
說話之時,大家都登上車廂,只有那青衣使女沒上車來。
駕車的放下車簾,就揚鞭起程。
聞人俊問道:「秋月怎麼不上來呢?」
聞人鳳含笑道:「她隨後就會來的。」
回到大宅院,馬車一直馳進天井,才行停下,聞人俊兄妹和雲中岳一同進入書房。
龔大鵬已經先在,見到三人走入,迎著道:「公子回來了。」
聞人俊問道:「龔大叔,可有眉目麼?」
龔大鵬道;「達生堂藥鋪依然開著門,掌櫃成天生神情懊喪,兩眼紅腫,屬下聽他左右鄰居說,他渾家姚姐兒跟著小白臉捲逃了,屬下問他們是跟誰跑的?他們都說……」
他望望雲中岳,笑道:「他們是說達生堂前幾天住了一位姓雲的公子,昨晚姚姐兒是和雲公子一起私奔的……」
雲中岳俊臉一紅,說道:「這件事,又給我背上了黑鍋。」聞人鳳泯泯咀,輕笑道:
「他們一定也說,那雲公子就是毒公子聞人俊的化名,對不?」龔大鵬連連點頭,笑道: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他們就是這樣的。」
聞人俊道:「這還扯上我麼?」
聞人鳳道:「我這可並不是普通猜測之詞。」
聞人俊道:「那是什麼?」
聞人鳳道:「極可能是對方故意這樣造的謠。」
聞人俊道:「有意破壞我的名譽?」
「不!」聞人鳳道;「他們還不知道雲大哥大難不死,從石窟中出來了,第二個目標就是大哥,姚姐兒如果是拍賣藥材的主持人,她可能知道黑梔子的下落,他們造謠說姚姐兒和大哥私奔了,許多想得到黑梔子的人,不是都會來找你麼,這一來,不論那一方面落敗,都遂了他借刀殺人之計。」
聞人俊聽得瞿然道:「妹子這話大有道理!」
龔大鵬道:「屬下話還沒有說完。」
聞人俊道:「龔大叔請說。」
龔大鵬道:「屬下派了兩個人在達生堂附近監視,據剛才報告,有一個殘廢老人到達仁堂去抓藥,有人認出他是梵王宮的香火道人。」
聞人俊道:「這和姚姐兒失蹤有關連麼?」
龔大鵬道:「事情是沒有關連,但屬下因雲公子曾和一個長髮披肩的駝背老人動過手,那殘廢老人也是個駝背,覺得不無可疑。」
聞人俊攢攢眉道:「這麼說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聞人鳳道:「我們只要找到溫老三,就可真相大白了。」
聞人俊輕哦一聲道:「妹子,是你要秋月去找『追蹤散』了?」
聞人鳳美眸一轉,輕笑道:「大哥到這時候才想起來?」
聞人俊臉色微沈,說道:「奶太冒險了,溫老三為人何等狡猾,奶在他身上做了記號,要秋月找下去,豈不是要她去送命?」
「會有這麼嚴重?」
聞人鳳道:「我也要秋月沿途撒下去追蹤散,如果她趕不回來,我們飯後就可以尋下去了了。」
聞人俊問道:「奶想好了辦法?」
「是啊!」聞人鳳嬌笑道:「飯後,我和雲兄扮成遊客去找秋月,大哥和龔大叔隨後跟來,不就萬無一失了麼?」
聞人俊點點頭道:「好吧!」
聞人鳳道:「那就快些吃飯了。」
不多一會,兩名青衣使女進來,在書房一張方桌上,擺好了三副碗筷,端上飯菜。
聞人俊道:「你們再添一副碗筷,龔大叔就在這裡和我們一起吃了。」
青衣使女依言又加了一副碗筷。
聞人鳳催道:「雲兄,快請坐下來呀,吃過飯,我們馬上要出發呢!」
四人坐下之後,兩名青衣使女裝了飯菜送上。
聞人鳳對雲中岳似是很有好感,一回挾這,一回挾那,不但慇勤,還口口聲聲的說著:
「雲兄你嘗嘗這個,不要客氣呀!」
聞人俊知妹莫若兄,這位妹子,平日裡給爹驕縱慣了,什麼人都不在她眼裡,對雲兄好像很投機!
這也難怪,像雲中岳這樣人品俊,武功高的人,就是打了燈籠,也不容易找得到的。他心裡覺得好笑,但甚至連看都不敢多看妹子一眼,怕她多心。
雲中岳當然也覺得出來,這位聞人姑娘笑話如珠,一雙水盈盈的美眸,只是往自己瞟,但他心裡,卻一直惦記著共過生死而又失了蹤的藍文蘭姑娘。
這一頓飯,大家因飯後有事,就匆匆吃畢。
兩名使女送了面巾,聞人鳳輕輕在櫻唇上沾了一下,就嬌聲道:「龔大叔,你要給我們稍稍易點容才行呢!」
龔大鵬道:「小姐要如何易法?」
聞人鳳道:「不能把我變得像醜八怪就行了。」
雲中岳道:「在下也要易容麼?」
聞人鳳朝他嫣然一笑道:「自然要易了,不然人家一下就認出你來了。」
龔大鵬道:「好吧,小姐請下來。」
聞人鳳朝雲中岳招招手道;「雲兄,你先坐下來,龔大叔是易容老手,他先給你易。」
雲中岳只得依言坐下。
聞人鳳道:「龔大叔,我們要扮成去遊山玩水的兄妹,你只要給他變個面貌就好了,也不能太醜了。」
龔大鵬笑道;「屬下省得,但易容術也只能暫時混蒙人的,遇上老江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
說話之時,在雲中岳對面坐下,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扁扁的小鐵盒,打開盒蓋,裡面分成八九個小格,放著各種顏色的藥膏,他用手指沾著開始在雲中岳臉上輕輕抹著。
一會工夫,龔大鵬已經停住了手。
聞人鳳排紅著臉道:「我不來啦!」
扭扭腰,往外走去。
聞人俊含笑道:「雲兄快去吧,妹子是個急性子的人,別讓她久等了。」
雲中岳只好跟著聞人鳳身後走去。
出了大宅院,雲中岳問道:「姑娘,我們到那裡去呢?」
聞人鳳回身道:「從現在起,我叫你大哥,你也要叫我妹子才行。」——
熾天使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