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知錢電在這對流星槌上,下過二三十年苦功,運用之妙,比他雙手還要靈活,右槌受磕飛回,他趁著飛回之勢,把鐵鏈一收,手掄鐵槌,人隨槌進,猛向對方長劍磕去,左手流星槌卻在此時突然暴長,從相反的方向橫掃過去。
青衣人剛剛磕飛他右槌,突見他欺身向劍上磕來、槌勢沉重,不願硬拚,身形向後斜退了半步。
這下正好落在錢電的算計中,他身形後退,左槌正好向他身後橫捲過來,錢電呵呵一笑,也隨著後退,流星槌已在這一瞬之間,在青衣人身上連繞了三圈。
錢電手舉右槌,「噹」的一聲,擊在他長劍之上,等他長劍墮地,左手一拉,右手疾出,已點了三處穴道,右手一招,兩名趟子手一閃而出,把青衣人押下。
孫風使的是一柄鐵扇,扇長三尺,外面兩支扇骨,足有兩寸來闊,中間是十三片純鋼扇葉,外面鋒利如刀,(中間還有十二支較細扇骨)你別以為扇是輕兵刃,他這扇足有三十六斤,已是一件重兵器了,但在他手中使出,不但靈活無比,忽而打開,像半輪巨斧,忽而收攏,像一支鐵尺。
青衣人一柄長劍縱然攻勢凌厲,也不敢和他鐵扇硬打硬砸。
兩人打到快有七十招左右,依然難分難解,劍扇各有奇招,誰都沒有勝得了誰。
孫風也聽到趙雷的一聲大喝,他們同是敖湖主座前的八衛中人,自然聽得出趙雷這聲大喝,是要施展壓箱子本領了。
八衛中人當然每一個人都有一手壓箱子的本領。
接著又響起了錢電的一聲大喝,孫風豈肯落後於人,右手招扇一指青衣人,也大喝一聲:「你給老子躺下。」
青衣人居然如響斯應,仰面跌了下去。
孫風大笑一聲,右手向空一揮,兩名趟子手迅疾的抬起青衣人退下。
這三聲大喝,雖然趙雷、錢電的喝聲在前,但孫風是使暗器的名手,不但扇骨中藏有飛芒,他身上還有不少零零碎碎的東西,就算有幾十個人圍住了他,依然可以在舉手之間,叫他們躺了下去。這回他使的只是扇骨中三支飛芒而已。是以還是他比趙雷、錢電佔了先。
剩下裴允文和青衣人一對,幾乎是棋逢敵手,雙劍並舉,激戰未休。
裴允文經過這一陣工夫的纏鬥,已經看出對方使的是「黃山劍法」,心中也日經猜到他是誰,此時眼看趙雷等三人都已得手,口中低低的道:「今晚你們已是有敗無勝之局,萬兄此時不走,只怕會走不了了。」
青衣人聽得身軀一震,冷然道:「我不姓萬。」
突然劍勢一緊,著著都是進手招式。
裴允文低道:「兄弟是一番好意,萬兄……」
突覺肩頭一麻,「噹」的一聲,長劍被對方震飛。一支雪亮的劍鋒當胸刺到。
就在此時,孫風一道人影橫空掠到,鐵扇「噹」的一聲。架開對方長劍,身形未落,左足飛起一腳踢向他右肩。
青衣人急速後退一步。左手抬起。射出一縷尖風,五支飛針襲向孫風胸口。
孫風低頭看了自己胸口一眼,大笑道:「你這幾支繡花針傷得了別人,如何傷得了你孫爺爺?」
身形未動,只是雙足微抬,已從他靴尖射出兩支飛芒。
青衣人眼看五支毒針明明打中他胸口,對方竟然行若無事,方自一呆,只覺雙腳膝蓋上一麻,再也無力站穩,一下跌倒下去。
這時裴允文也上身搖晃,一下跌倒在地,早有四名趟子手搶上去,拿人的拿人,救人的救人。
丁盛本來是一人獨鬥三個黑衣殺手,正好打成平手,林仲達獨鬥一個黑衣殺手,還稍稍落了下風,但金和尚和向傳忠已經迅快接應上來。
金和尚一支熟銅棍呼的一聲朝和林沖達動手的黑衣漢子攔腰就砸。
林仲達來了幫手,精神為之一振,劍勢也突然轉盛,兩人這一聯手,轉瞬之間,林仲達已由頹勢變成了強勢,把那黑衣殺手逼得連連後退,招架不迭。
向傳忠外號麻面張飛,手中一掄雁翎刀。嘴裡斷喝一聲,揮刀朝和丁盛動手的三個黑衣漢子衝了上去。
丁盛力敵三人,雖未落敗,要想勝得他們,也並不容易,但麻面張飛這一加入戰團,分去了一個敵人,他長劍揮動,神威奮發,不過七八個照面,劍勢開闔,已把兩個黑衣漢子凌厲無前的刀勢壓了下去。
這時阮傳棟、英無雙、裴允文三人剛品字形朝阮伯年、陸長榮動手的戰圈圍了過去。
趙雷、錢電、孫風三人也同時分頭撲到了丁盛和林仲達兩處。
不過幾招,丁盛一劍劈落了一個黑衣人的右臂,趙雷緊接著一腳把一個黑衣人踢得飛了起來、等他落到地上,早已動彈不得。
另外和林仲達、金和尚動手的兩個黑衣漢子,在孫風欺到之時,也一齊晃著身子失去了動手之力,被林仲達、金和尚點倒。
至此,四名青衣人和十二名黑衣殺手不過頓飯工夫,業已全數就逮,剩下來的只有領頭的江南分令副令主陸長榮一個人,還在和阮伯年動手。
這時丁盛、林仲達、趙雷等人也紛紛圍了上來。站在階上的杜永雙手朝上一叉,東、南西三面三十六名趟子手同時喝起:「莫要放過了假冒總鏢頭的賊人!」
三十六個人的聲音匯成了一道,這聲音可著實驚人已極!
陸長榮獨戰阮伯年,已感吃力,此時眼看自己帶來的人手,業已悉數成擒,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而且對方高手紛紛圍了上來,此時,此地,此情,縱有一等膽識的人,也難免驚慌失措,揮劍後退。
阮伯年在一干後輩圍繞過來之際,他老當益壯,大喝一聲,左雕手拍的一聲擊在劍脊上,把陸長榮一柄長劍直盪開去,右手一掌直拍過去。
陸長榮但覺一道奇猛掌風直壓過來,令人氣為之窒,心頭暮吃一驚,急急塌肩斂身,往右閃躍,還是遲了半步,左肩被掌風掃中,肩骨奇痛欲裂,上身晃動,腳下不禁又後退了兩步,但因身後也有敵人,不敢再退,咬緊牙關,站住了椿。
阮伯年一擊得干。口中發出洪鐘般大笑。左手五指箕張,一個高大人影疾欺過去。
但就在此時.眼前微風一颯,一道青影如匹練般瀉落,攔在面前。
阮伯年爪前人後欺來的人。左手五指凝足了足以裂石碎碑的「鷹爪功」,自然當先接觸上了,一時但覺抓在一道柔軔的布幃上一般,抓不實,也衝不過去,心頭方自一怔,急忙剎住身形,定睛看去。
只見自己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穿天青長衫,生得玉面朱唇,丰神俊朗的少年書生.於中搖著一柄白玉摺扇。含笑站著。
自己方纔這一抓.差不多已用上了八成力道。他好像只揮了揮衣袖,居然就接了下去!
阮伯年老眼並未昏花,當然看得出這青衫少年武功之高,比自己高出甚多,心頭雖然暗暗震驚。但目前自己這邊人多勢眾,未必落敗,口中不覺呵呵一笑道:「江南分令果然還有大援在後。」
青衫書生才一現身。英無雙就認出來了,他正是大哥和自己在無為州酒樓上遇見的葛真吾,他還和大哥結為口盟兄弟。一口一聲的叫著「賢弟」,哼,原來競是江南分令的賊黨!
陸長榮這時也已看清來人。這不是來了天大的救星,心頭大喜。急忙躬身道:「屬下見過令主。」
葛真吾竟然會是江南分令的令主。那是正主來了。
葛真吝輕輕搖著白玉摺扇,口中哼了一聲,連理了沒加理睬,只是目光一抬,望著阮伯年抱抱拳道:「這位大概是鷹爪門的阮老爺子?在下葛真吾……」
阮伯年道:「閣下就是江南分令的令主?」
葛真吾道:「不錯,在下忝掌江南分令……」
阮伯年怒笑道:「那很好,閣下今晚不用走了。」
葛真吾雙眉微微一攢,說道,「阮老爺子一派掌門,火氣怎地如此大法?在下剛從金陵趕來……」
阮伯年大笑道:「這不是來得正好嗎,哈哈,今晚只剩下你們令主、副令主兩個了,你們還是束手就縛,還是還想頑抗?」
他因愛婿、愛女均喪命在江南分令賊黨中,聽到葛真吾是江南分令的令主,真所謂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仇怒之火,幾乎要從眼中冒出來!
這也沒鍺,江南分令的人,今晚已經悉數就逮,這正副令主自然不能輕易放過了。
葛真吾聽得臉色微變,回頭問道:「今晚你帶來了多少人?」
陸長榮躬身道:「回令主的話,分令四位劍使和十二名殺手,都已失手被擒……」
葛真吾臉有怒容,沉聲道:「今晚的行動,是你的主意?」
陸長榮身上栗震,躬身道:「令主未來以前,一直由屬下執行,東海鏢局復業,就聲言要向本令尋仇,屬下不得不先下手為強……」
葛真吾哼道:「你不等本座來了,擅作主張,現在全軍盡覆,你還有何說?」
陸長榮俯首道:「屬下該死……」
葛真吾沒待他說完,口中哼了一聲,又朝阮伯年拱拱手道:「阮老爺子,葛某奉派前來,初抵江南,正好金陵有事,聽到敝令和貴局起了衝突,才特地由金陵趕來,雙方如有誤會,可以善了,不可再有意氣之爭,在下……」
阮伯年大笑道:「江南分令一再在江南搗亂;殺害東海鏢局聞天聲夫婦於前,又一再尋釁於後,殘殺老夫門下弟子,咱們和江南分令仇深似海,就憑你這幾句話,能解得開這份血仇嗎?自債血還,江湖道上,勝者為強,閣下不用多說,說了也是白說,你們二人,願意束手就縛,還是要動手試試?」
丁盛也因江南分令曾向太湖尋釁,接口道:「不錯,江南分令只是個武林敗類,老爺子不用和他們多費唇舌了。」
裴允文當然也有同感,江南分令在爹身上下毒,挾天子以令諸侯,今晚如能把兩人擒下,江南分令豈不一網成擒,天下太平了?這就接著道:「閣下自稱初來江南,那就把陸長榮留下好了。」
林仲達道,「他假冒大師兄,大師兄可能落在他們手中,這兩人是江南分令正副令主,一個也放走不得。」
大家同仇敵汽,在三人(阮伯年和葛真吾、陸長榮)四周圍成了一圈,紛紛發言。
葛真吾亮若寒星的目光,朝眾人身上瞥過,只是不見楚賢弟,心中暗暗納罕,忖道:
「楚賢弟哪裡去了?」
他剛從金陵趕來,當然不知道楚玉祥赴約之事。
接著發出一聲清笑,徐徐點頭道:「阮老爺子既然要在下試試,諸君又口口聲聲要留下在下二人,看來今晚似無轉圜的餘地了,這雖非在下來時的初意;但在下身為江南分令令主,如果不向諸位領教一二,江南分令豈不毀於一旦?只是在下想請問老爺子,願不願意和在下賭上一賭?」
他不但人生得俊俏,而且說話也一直溫文有禮,不卑不亢,極為蘊藉。
阮伯年心中也不禁暗暗感歎,江南分令分明是一個邪惡組合,卻有這樣一個出色的人才。一面問道:「閣下要如何賭法?」
葛真吾手搖摺扇,微微一笑道:「諸位不是口口聲聲要把在下一起拿下嗎?那就這樣好了,不論那一位,只要勝得在下手中摺扇,在下和副令主自當束手就縛,聽憑處置,如若被在下所制,在下也可以立時解開他穴道,不過阮老爺子就得立時放出江南分令四位劍使中的一個,這樣賭法,不知老爺子以為如何?」
他制住一個人,自己這邊也放一個人,這比法自然極為公允,為他所制,豈不就是給他逮住一個了?
阮伯年雖然看出此人武功極高,但不知他武功高到如何程度,心中不禁感到猶豫,目光不覺朝丁盛看去。
丁盛當然也看得出,這姓葛的氣宇不凡,方才瀉落之時,就硬接了阮老爺子一爪,阮老爺子在這一爪上,至少用了七八成力道,對方只是揮了揮衣袖,就硬接下去。
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自己這邊也有不少高手,豈能示弱?這就朝阮伯年拱拱手道:「阮老爺子,葛朋友既然劃下道來,勝負各佔一半,這辦法不失公允,咱們不妨答應他,在下也想先出去會會他呢!」
趙雷閃身而出,抱拳道:「你是咱們的總指揮,豈可主帥先出,還是讓屬下先去會會他再說。」
葛真吾含笑道:「這位老哥也未免太性急了,阮老爺子還沒有答覆呢!」
阮伯年道:「好,老夫同意了。咱們就這樣決定好了。」
趙雷抱拳道:「屬下現在可以出去了?」
丁盛知道趙雷武功,並不在自己之下,有他先出場,正好看看對方武功路數,這就點頭道:「好,你去會會他也好,不過要小心些!」
趙雷道:「屬下省得。」
舉步走上,他腰插雙鑭,並未取出,只是抱抱拳道:「閣下要如何比法,拳掌還是兵刃?」
葛真吾看他一眼,微笑道:「在下方才說過,不論那一位出場,只要勝得過在下手中摺扇,在下二人就悉憑處置,在下手中這柄摺扇,就是在下的兵刃了,但在下還有一隻左手空著,可以使拳,也可以使掌、使指,使時,閣下既然身佩雙鑭,自然以使鑭為宜,如果騰得出手來,月樣可以使拳、使掌、使指,使時,這就是說,咱們動上了手,兵刃拳掌都可以使,似乎不用限定使那一種了。」
趙雷大笑道:「好,咱們就這麼辦」,雙手一抬,取下雙鑭,交叉當胸,昂首道:「閣下可以出手了。」
葛真吾朝他淡淡一笑道:「在下和入動手,從不搶先發招,何況是貴局中人口發大言,要把在下留下,在下只應戰而已,強賓不壓主,閣下只管發招,在下還不至於措手不及,閣下請吧!」
他雖是含笑說話,右手依然在胸前輕搖著白玉摺扇,絲毫沒有戒備之狀,當然也絲毫沒把趙雷放在眼裡了。
趙雷是敖湖主八衛之首,右手長鑭一指,口中喝道:「閣下小心……」
「了」字未出,身形一晃而前,右鑭倏然朝前刺出,右鑭未到,身形突然右旋,左銅疾如電閃,橫擊敵腰。
他當然也看得出對方一身所學,極不含糊,是以雙鑭出手,以快為主,一左一右雖有先後,但也只有一線之分,等於是縱橫交擊,一閃而至,出手就極為辛辣,使人不知所措。
葛真吾在他右鑭向前刺出之際,依然手搖摺扇,不避不架,但等到趙雷右鑭快要刺上之際,他右足舉步跨上,也正好趙雷旋身橫掃左鑭、葛真吾在他左銅橫掃之際,又緩緩轉過身來,這一下,正好兩人互換了一個位子,而且葛真吾已經到了他身後,只是並未出手。
趙雷雙鑭縱橫交擊,等到攻到,對方人影已杏,心頭不禁葛然一驚,急急身向旁躍,再轉身看去,葛真吾不是好好的站在那裡,手搖摺扇,神態安詳的望著自己,含笑道:「第一招上,在下是照例不出手的,閣下不用慌張。」
這真把趙雷激得氣怒交迸,但他究是敖湖主的八衛之首,立即沉下氣來,心想:「這第一招上,自己雙鑭齊出,又旋身、又橫掃,人家卻只是安詳的跨上一步,轉了個身而已,光從這一點看來,他就比自己高明多了。」
心念轉動,口中大笑一聲道:「那麼現在是第二招了,閣下可以出手了。」
人隨聲發,右足疾跨出一步,雙鑭疾發,使了一記「金剪截蛟」,這回他是看準了才發的,當真雙鑭電射,交叉而至,任何人應無所遁形,任你躲閃,也閃不出雙鑭交攻的範圍。
那知就在他雙鑭攻到之時,只聽葛真吾的聲音說道:「閣下小心了,在下要還擊了。」
話聲堪堪人耳,葛直吾在當胸扇著的白玉摺扇,忽然收攏,右手執扇,朝前面輕輕一擺,扇頭向左右點出,正好點在趙雷攻去的雙銅之上,但聽「叮」「叮」兩聲,雙鑭立被他玉扇撥開,左手振腕一指朝趙雷右肩點出。
趙雷只覺雙腕一震,兩支長鑭的攻勢,已被撥開,在前招已破,後招未出之際,門戶已經大開,要待變招已嫌不及,但覺右肩一麻,半邊身軀已是動彈不得,心知要糟!
葛真吾已經面含微笑,站在自己面前,右手白玉摺扇敲落,連點了他三處穴道,說道:
「閣下稍安勿躁,在下和阮老爺子說一句話,自會解開你穴道的。」
趙雷在第二招上,便被人家制住了,不,在葛真吾來說,不過是第一招而已,這下直看得眾人莫不聳然動容!
葛真吾已轉過身來,朝阮伯年雙手一拱,說道:「阮老爺子看到了,第一陣在下僥倖獲勝,獲勝是不是可以釋放敝令四劍使中的一個呢?」
話聲一落,舉袖一拂,解開了趙雷被制的穴道,抬手道:「閣下請退。」
趙雷沒有作聲,抱著雙鑭含憤退下。
這是雙方約定了的,阮伯年良無話說,朝杜永抬手道:「放他們一個。」
杜永只得命趟子手上個青衣人中,釋放一個,由阮傳棟解開了他身上穴道。
那青衣人舉步走出。
陸長榮道:「劍使快來見過令主。」
青衣人敢情還是第一次見到令主,慌忙抱拳道:「屬下見過令主。」
葛真吾含笑點頭,擺了下手,青衣人退到陸長榮身邊。
葛真吾含笑問道:「還有那一位賜教嗎?」
錢電、孫風兩人同時向丁盛討令,說道:「屬下去會會他。」
錢電回頭朝孫風道:「你等一等,這一場該由我出場才對。」
孫風笑道:「你沒看他使的是摺扇嗎,老孫使的也是扇子,見物心喜,你該讓我出場才是。」
丁盛還沒開口,葛真吾已經含笑道:「不妨事,兩位也不用爭了,既然有意下場,就一起來吧!」
他說得還算客氣,但聽到兩人耳中,卻大大的不是味兒。
丁盛聽他口氣如此托大,但事實卻也如此,趙雷在他手下,不過一個照面,就被制住,錢電、孫風的武功,不會超過趙雷,那麼由他兩人同上,豈不比二人上去,較有把握,何況孫風精擅暗器,出其不意,也正是制勝之道。
心念閃電一轉,就接著笑道:「葛朋友既然要你們兩個一起同上,你們也不妨聯手合擊,去試他幾招。」
一面又以「傳音入密」朝孫風說道:「記住,第二招上,就可以使暗器了,只要能把他制住就好,不用和他講什麼江湖過節。」
孫風朝他暗暗點了下頭。
錢電道:「屬下遵命。」
兩人並肩下場。錢電雙手提著一對流星槌,孫風往右走開幾步,才豁的一聲打開了他三尺長的鐵骨摺扇,那簡直有半張圓桌的大小。
錢電開口道:「是閣下要咱們兩人下場的,咱們兩人聯手,由閣下先發招好了。」
葛真吾微笑道:「在下就是和十個人動手,也從不搶先發招,二位只管出手。」
孫風準備使用暗器,但話卻不得不說在前頭,否則勝了他就不會承認,說什麼咱們說好了比試拳掌兵刃,並沒有說交手之時,可以使用暗器,總得先把話套住他才行!
這就搖著半張圓桌大的扇面。說道:「咱們這場比劃是不是有什麼使什麼,不受任何限制?」
葛真吾含笑「不錯,既是下場比劃,就該各盡其能,你擅長什麼,就使什麼,當然不能加以限制。」
孫風心想:「好小於,你口誇得越大越好,待會就會教你後悔不迭,話說得太滿了哩!」一面點頭道:「好,在下總得把話說得清楚了。」
回頭朝錢電道:「錢老二,咱們上呀!」
錢電應了聲:「好!」雙手一放,兩枚流星槌宛如二龍搶珠,電射而出。
孫風同時右手一翻、鐵扇如半輪巨斧,劃起了一道凌厲勁風,朝葛真吾右側攻到。
兩人這一發動,當真有如風雪迸發,挾雷霆萬鉤之勢,比之方才趙雷一個人聲勢就大得多了。
葛真吾手上只是一柄名貴的摺扇,白玉為骨,和普通摺扇一樣,全長不過八寸左右,根本不是什麼兵刃,如果和錢電的流星槌,孫風的鐵扇相撞,不被砸得粉碎才怪。
葛真吾在第一招上果然沒有出手,他身如行雲,只稍微一偏,便從三件兵刃中間側身而出。
錢電,孫風方才看到過他和趙雷動手情形,一招出手,第二招就緊接著使出。
錢電雙槌陡回,一長一短追擊而至,短槌擊向葛真吾後面,長槌呼的一聲超過葛真吾閃出的身子,才一抖鐵鏈,流星槌一昂回頭,正好朝葛真吾迎面擊到。
孫風卻身子一矮,半輪匹斧般的扇面橫掃葛真吾下盤雙膝,就在他身形一矮之際,左手抬處,一蓬「袖底飛芒」無產無息朝他胸口激射過去。
葛真吾身形倏轉,,這一轉,錢電本來分襲前胸,後心一長一短兩枚流星槌,就在左右兩邊了,只見他右手疾發,白玉摺扇輕輕向左右一撥,扇面閃電般一圈,就朝孫風橫掃過來的鐵扇覆了下去。
原來他摺扇這一圈已把孫風射出的一蓬「袖底飛芒」圈下扇下,再朝鐵扇合下。孫風這柄鐵扇足有三尺長,打開來就有半張圓桌面的大小,葛真吾只是一把白玉摺扇,僅有八寸半長,但這一覆蓋而下,就把孫風的鐵扇壓得直往下沉。
孫風自然不肯服輸,立即運起全力往上抬起。
葛真吾白玉摺扇突然一收。孫風正在用力,一旦壓力驟失,一個人上身一仰,幾乎往後傾跌。葛真吾摺扇隨手點落,一下就敲在他「華蓋穴」上砰的一聲,往下跌坐下去。
再說錢電一長一短兩枚流星槌經葛真吾摺扇輕點,他來勢原極沉猛,這回被人家以四兩撥干斤,惜力打力,兩枚流星槌一左一右呼呼兩聲,一齊往後激飛出去。要知這這兩枚流星槌中間繫著一條八尺長的鐵鏈,這下一齊往後飛出,力道奇猛,一時無法收轉,中間一條鐵鏈,就攔住在他胸口,把他一個人也帶著往後連退。
葛真吾一扇敲在孫風的「華蓋穴」上,立即身形一晃,就已到了錢電的身前,此時錢電剛退下兩步,腳下堪堪站住,雙腕運動,才收回往後激飛的兩枚流星槌,葛真吾已到了他面前,含笑道:「閣下也坐下來吧!」摺扇輕敲,同樣落在他「華蓋穴」上。
錢電手上空有兩枚流星槌,竟然來不及出手,眼睜睜的看著他摺扇敲在自己「華蓋穴」
上,跟著孫風之後,砰然一聲跌坐下去。
葛真吾依然只有一招,就制住了錢電、孫風兩名高手,而且出手神速,身法美妙,舉手投足,從容不迫,不失他瀟灑風度,直看得在場群雄莫不目瞪口呆,如果他不是敵人,大家全會報以熱烈的掌聲。
陸長榮和青衣人還是第一次看到令主出手,也同樣看得睜大雙目,流露出由衷的欽佩之色。
葛真吾豁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扇了兩扇,才走近兩人身邊,左手衣袖依次拂了兩拂,解開兩人穴道:「二位請回吧!」
一面朝阮伯年拱拱手道:「阮老爺子,再請釋放兩名敝屬了。」
阮伯年自無話說,示意杜永放人,杜永又要趟子手釋放兩個青衣人。
丁盛大笑一聲,舉步走出,說道:「葛朋友果然高明,在下來領教……」
他話聲未落,英無雙已經一閃而出,搶到前面,才轉過身來,說道:「丁大哥,這回該輪到我了。」
丁盛知她武功高過自己,但自己已經說出口來了,這就含笑道:「你也要和丁大哥搶嗎?」
英無雙道:「這位葛朋友,曾和大哥在酒樓相遇,還稱兄道弟,談得十分投契,不料他會是江南分令的賊人,我自然要去會會他了。」
丁盛從沒聽楚玉祥說起過,聞言一怔,問道:「原來你們卻是熟人?」
英無雙笑道:「是啊,我還叫過他葛大哥呢,你說氣不氣人?所以這場丁大哥該讓給我才行。」
丁盛道:「好、好,我讓給你,但你可得小心!」
英無雙道:「我知道。」
一手按著青霓劍,舉步走上,雙眉一挑,冷冷的道:「姓葛的,你還認不認識我?」
葛真吾臉上流露出親切的笑容,說道:「你是我三弟,愚兄如何不識?」
「誰是你三弟?」
英無雙冷哼一聲道:「當時你和我們結為口盟兄弟,我和大哥都瞎了眼睛,把賊人認作了好人,這種結盟兌弟,不結也罷!」
葛真吾依然含笑道:「三弟,這話可不對了,我們結義金蘭,古人說得好,兄弟如手足,既然結為兄弟,豈可說不結也罷?」
英無雙氣道:「你這種人,還有什麼義氣,大哥的義父母旱被你們江南分令害死的,你明明是大哥的仇人,還花言巧語,要和大哥結為盟兄弟,現在你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對不,你既然是大哥的結義大哥,今晚為什麼還要率了大批賊人來挑東海鏢局,好了,我們不用多說,你已經連勝三仗,我們也依約釋放了三個賊人,現在我們手底下見見真章,你敗了,是不是你們五個人一起留下?」
她在一氣之下,說話就像連珠一般,說得又快又急,不容人置椽。
葛真吾道:「愚兄今晚是從金陵趕來,原想……」
英無雙骼的一聲掣出青霓劍,叱道:「不用說啦,你自以為武功了得,我們就在兵刃上較量較量,先分個勝負再說不遲,你不是不肯先發招嗎,那我就不客氣了,看劍!」
身形一偏,左手劍訣斜劃,長劍陡然朝前刺出。
這一劍看去筆直刺出。好以毫無變化,但變化就在別人看來毫無變化之中。這是綠袍神君自創的一十三劍,玄奧之處,豈是一般入所能看得出來?
葛真吾看得不禁一怔,暗道:「三弟這一劍果然極為高明!」
他武功極高,自可看出英無雙僅此一劍,變化精微,極非普通劍法,急忙身形疾閃,日中笑道:「三弟既然一定要和愚兄動手,愚兄接你幾招就是了。」
口中說著,他身形明明已經閃出。但還是接連閃動,連換了三個方位。才脫出英無雙一劍之外,心中更是驚奇,暗自付道:「他使的會是什麼劍法?自己若非連換三次身法,竟然會躲不開他的一劍!」
這是因為他本身武功高強。才看出英無雙這一劍的變化神妙,也正因英無雙劍勢神奇,他才極審慎的接連換了三次身法。
其實英無雙對十三式劍法。現在雖然已經練熟,但精微變化,一時之間還是無法完全領悟得出來。
所以古人有「十年練劍」這句話。有些人浸淫劍術,練劍數十年不懈,才能臻於上乘境界。
英無雙對十三劍式法,已經練得極熟,那只是練熟而已。當然還談不到精和純,但熟就能生巧,所以有時候她也會偶而觸發靈機,自然而然的從揮灑之際,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突出奇招。(工夫到了精純,生出來的變化,自己都能先瞭解的,她是自己不知道突然順著劍勢使出來的)
閒言表過,卻說她一劍出手,第二招就緊接著出手,劍勢乍發,第二招就比第一招的氣勢強得多了,一道青虹,倏然擴張,如扇面般展開,也像席捲而出,寒芒飛灑,令人莫辨虛實。
葛真吾愈看愈奇,三弟這兩式劍法,別說武林中從未見過,劍勢所指,簡直無跡可求,當下也只好豁的一聲,展開白玉摺扇,身隨扇走,劃起一片晶瑩扇光!
不,一道晶瑩白光從他身邊繚繞而起,身形閃動,一道白光就隨著他移動。
英無雙劍招連綿出手,劍勢自然也連綿不斷,劍招一經展開,身法當然也隨著活開,這一來,雙方觀戰的人但見青光夭矯,漫天飛舞。
葛真吾對他這套劍法,既無從破解,只好隨機應變,閃避她的鋒鏑。
當然在臨場經驗和真實武功上,他要勝過英無雙甚多,破解既然不能,閃避自可有餘。
因此你進我退,你左我右,兩條人影滿場遊走,不聞一絲兵刃擊撞之聲。真要兵刃交擊的話,英無雙手中是一柄斬金截玉的利器,葛真吾一柄白玉扇非被削斷不可。
兩人身法都快,時間稍長,大家從眼光掠亂的人影,漸漸已分不清楚,所能看到的也只是一青一白兩道忽即忽事的光影而已!
阮伯年等人方才眼看葛真吾接連以一招制敵,心中暗暗耽心鏢局中只怕沒有能接得住他十招的人,但此刻英無雙居然能和他打成平手,這是誰都想不到的事,英無雙的劍法竟會有如此高明!
但他們卻不知道這一陣工夫,葛真吾簡直沒法還手,只是不住的閃避。
這一點,只有坐在遠處屋脊上的西門大娘看得出來,她一張馬臉上不禁綻出了笑容,暗自忖道:「這丫頭使的大概就是神君的十三劍了,唉,普天之下,也只有神君才能創出這等精博的劍招來,就是自己出手,只怕也化解不了呢!」
兩人打到十數招以外,葛真吾已經漸漸穩定下來。
原來他先前看英無雙使出第一招的時候。發現劍招變化精粵,自己不但無法破解,根本連躲閃劍勢都異常困難,英無雙遞出一劍,他至少要連換幾次身法,才能避得開,因為對方劍尖所指,幾乎沒有你閃避的機會,隨時都可能出你不意,刺中要害。
但和英無雙周旋了這十幾招之後,才發現他原來只是初學乍練,對這套博大精深的劍法許多奇奧變化,還不能完全領悟,只是隨著劍法一招招的搬演出來而已!
那麼自己方才戰戰兢兢的提防,豈不是多餘的了?
但儘管英無雙只是在搬演劍法,缺乏變化,但這套劍法的本身,根本就無懈可擊,無招可破。
因此葛真吾雖然沒有方纔那樣戰戰兢兢的提防,在形勢上稍可穩定下來,但憑他所學,還是閃避較多,無從還手。
但另一難題,卻又隨著來了,那是因為英無雙練的乃是「九陰神功」,她雖然還只有三成火候,「九陰神功」可是所有旁門陰功中最厲害的一種功夫,練成「九陰神功」的人,舉手投足;就可以制人於死地。
英無雙火候縱然尚淺,但她一身真氣,隨著她劍招源源不絕的出手,「九陰真氣」咆隨著逐漸佈滿劍身。
葛真吾因為看出她手中是一柄利劍,白玉摺扇不敢和她接觸,才沒吃上大虧。
可是十數招下來,從英無雙劍上劃出來的「九陰真氣」至陰至寒之氣卻在逐漸瀰漫開來,一丈方圓,空氣愈來愈冷!
葛真吾先則還不覺得如何,時間稍久,漸漸感到不對,就像身上沒穿衣服一般,寒砭肌骨!
老實說,他對英無雙的劍法,因為還無法揣摩精微,尚有趨避迴旋之地,但對這般澈骨奇寒的陰氣,縱然功力深厚,也冷得他難以忍受。
這樣勉強又打了七八個照面,葛真吾忍不住打了一個冷噤,但覺寒氣突然透體而入,腳下一個踉蹌,「嗒」的一聲,手中白玉摺扇已被英無雙劍光撩過,削為兩截!
英無雙一記得手,那肯放過機會,左手一掌隨著擊出。
這一掌,才是真真實實的「九陰神功」了,一掌出手,至陰至寒之氣隨著大盛!
葛真吾心頭清楚,白玉摺扇被削,已知不妙,急急旋身而出,向左飛閃出數步之外,雖然沒被掌風擊中,但他方才一個冷噤,陰寒之氣已經侵入體內,只是勉強提氣躍開的,人雖閃出,但卻上身搖晃,已是站立不穩,搖搖欲倒!
趙雷、錢電、孫風三人方才吃了他的大虧,眼看機不可失,三人不約而同竄出身去。
陸長榮和三個青衣人看得大驚,其中只有陸長榮一人手中有劍,(三個青衣人是剛才釋放出去的,隨身兵刃當然不會發還)陸長榮長劍一擺,和三個青衣人一起搶出!
就在雙方的人同時搶出之際,突然一道人影宛如從天而降,一把挾起葛真吾,左手一掌朝趙雷等三人橫掃過來。
趙雷等三人幾乎連對方入影都沒看清,但覺一道奇猛的掌風,像狂瀾般捲湧而來。三人武功原本不弱,急忙舉掌迎山。
但聽」蓬」的一聲大震,三個人就被震得腳跟離地,登登的連退了七八步之多!
那人挾起葛真吾、震退趙雷等三人,立即雙腳一頓,凌空飛起。
就在此時,忽聽有人呷呷尖笑道:「好個不要臉的東西,還不給老婆子留下?」
話聲入耳,但聽半空中發出一聲裂帛似的大震,同時有兩道人影從大天井上空飛墮下來,落到地上。兩人相距八尺,對面站停。
從那人挾起葛真吾,震退趙雷等三人,天井四周圍著的許多人,包括站在階上的阮伯年在內,幾乎沒有一個人看清此人面貌身形,直到此時,大天井上飛落兩條人影,對面站定下來,大家才看清楚。
這挾起葛真吾凌空飛起的人,他左手還挾著雙目緊閉的葛真吾,此人竟是一個身穿長僅及膝半截黃衫,一頭花白長髮的駝背老頭,生得一張黃蠟臉,濃眉如帚,也已花白,兩目圓睜,精芒如電。
他對面是一個高頭大馬,臉長如驢的老婦人,花白頭髮,黑絨包頭,中間鑲了一塊祖母綠雕刻的佛像,雖是一身青布衣褂,但頭上卻戴了不少金鑲銀嵌珠寶首飾,連她一雙足有一尺長的繡花鞋上,也綴了兩顆比黃豆還大的珍珠,看去活像一個鄉下老太婆。
她正是英無雙的師傅厲山雙凶中的西門大娘。
黃衫駝背老頭雙目炯炯一霎不霎的盯著西門大娘,口中嘿然道:「老夫想不到會在這裡遇上西門大娘,你是東海鏢局的人?」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老娘也想不到會在這裡碰上你祁連鐵駝,難道你是江南分令的人?」
「祁連鐵駝」四字聽到阮伯年耳中,心頭不期猛然一震!
所有在場的人中,大概除了阮伯年,就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祁連鐵駝了。那是祁連鐵駝已有三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三十年前,祁連鐵駝的萬兒,可響亮得很!
據說祁連鐵駝原是祁連山下的一個棄嬰,從小就生成駝背,也到處流浪,形同乞兒,後來八室寺的一個香火和尚要他在廚房裡當一名小廝,他這一身武功就是這個香火和尚傳給他的。
他初入中原,聽說江湖上有九大門派之稱,武當、少林當冠冕群倫,他居然找上了少林、武當去,聲言要和他們較技,少林、武當的人,當然不會和他動手,但他卻老實不客氣出手了,據說連傷了少林寺七個值日弟子,在武當山也同樣連傷了南巖觀三個門人,才揚長下山。
從此聲名大噪,江湖上就稱他鐵駝,後來因他出身祁連山,就連著叫他祁連鐵駝。
大概他從小是孤兒的關係,生性孤僻,從他進入中原開始,就和九大門派作對,成為黑道中的巨孽,直到三十年前無故失蹤,江湖上還謠傳著他是死在九大門派手下的,如今證實這謠傳的不確了。
祁連鐵駝飛落之時,陸長榮和三個青衣人早已乘機飛身而起,越牆逃走。
現在上來的只有祁連鐵駝一人,他目露凶芒,注視著西門大娘,厲聲道:「老夫是不是江南分令的人,你管得著嗎?」
西門大娘道:「你只要把人留下,老婆子才不管你是什麼令的人呢!」
祁連鐵駝道:「老夫為什麼要把人放下?」
西門大娘道:『氣因為這裡是東海鏢局。」
祁連鐵駝道:「老夫不把人留下呢?」
西門大娘呷呷尖笑道:「那你就留下來,不用走了。」
祁連鐵駝突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大笑,說道:「老夫和你夫婦總算有過數面之緣,也可算是熟人,老夫並非懼憚你西門大娘。」
西門大娘道:「老婆子也並沒有把你祁連鐵駝放在眼裡,你要走,就得先過了老婆子這一關。」
祁連鐵駝怒笑一聲:「好!那你就接老夫一掌!」右掌一掄,迎而拍來。
西門大娘也喝了聲:「好!」右手化爪。迎接出去。兩人中間登時響起裂帛般一聲大震!
西門大娘右手未收。左手五指如鈞,又疾快的朝祁連鐵駝抓去。
祁連鐵駝左手挾著一個人,只有一隻右手可以應敵,他右手一收即發,又朝前拍來。
西門大娘沒讓他有回手的機會,左爪出手,右爪又緊接著抓出,右爪甫出,左爪又抓了過去,她雙手交替,此去彼來,快速已極!
這時所有的人都已退出老遠,遠望過去,西門大娘真像一頭立起的母豹,身上好像多出了七八條手爪,來去如風,發爪如霧,令人看不清她到底那一爪先發,那一爪後發?
祁連鐵駝怕手中的葛真吾受到波及,身形微側,只有一手發掌,但為了應付西門大娘輪流攻來的雙爪,他右手就要伸縮得極快,才能記記把對方的雙爪接住。
這當然是十分吃力之事,但他功力深厚,一時雖被西門大娘搶得了先機,右手忙得不可開交,還是把西門大娘攻出的雙爪,一一接了下來。
這一陣工夫,大天井上接連著響起連珠般砰砰之聲,數丈方圓,儘是呼嘯勁氣,聲勢驚人已極!
西門大娘一口氣攻出四十九記「九陰爪」,也就是說兩人接連不斷硬接了四十九記,西門大娘這一陣工夫,已經感到氣喘心跳,內力不繼,攻勢不得不緩下來。
祁連鐵駝睜大了兩眼,口中發出淋琳之聲,乘西門大娘爪勢稍頓之際,口中焦雷般大喝一聲,身形突然一欺而上,舉起蒲扇般手掌,當頭擊來。
一道凌厲掌風,宛如黃河天來,疾捲過來。這一掌是他含怒出手,運集了全身功力的一擊,勢道之猛,無與倫比!
西門大娘和他硬打了四十九記,自知內力比對方要遜上一籌,但她是個要面子的人,在這許多人面前,豈肯不接?口中發出一聲厲笑,雙爪當胸,平推而出。
兩股奇猛的內力撞在一起,大天井上發出震天動地的蓬然大震!
這一掌上,就顯示出雙方的功力強弱來了!
祁連鐵駝只是上身晃動,後退了一步。西門大娘卻登登的連退了三步,胸口起伏,幾乎喘不過氣來!
祁連鐵駝雙目圓睜,怪笑道:「原來你也不過如此,那就再接老夫一掌!」
舉步跨上,右掌一翻,又朝前劈了過來。
英無雙看得大吃一驚,一聲清叱,身形倏然飄飛而起,迎著祁連鐵駝雙手朝前拂出。
西門大娘睹狀大驚,急爭喝道:「無雙,不可硬接,快退下來。」身形跟著欺上,雙掌凌空朝那連鐵駝拍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是快,英無雙拂出雙手,突覺一雙強大無比的潛力撞上身子,一個人身不由己的飛了起來,像騰雲架霧一般,倒飛回去。
祁連鐵駝同樣感到一道奇寒澈骨的陰氣透過自己掌力,湧到身前,這一驚非同小可,口中不覺咦了一聲:「九陰神功!」
就在此時,西門大娘雙手推出的一團勁氣也正好湧到,祁連鐵駝趕緊雙足一點,騰空激射而去。
西門大娘心急徒兒安危,那有時間去追祁連鐵駝?急急回過身去。
英無雙被震得倒飛回來,所幸丁盛見機得快。急忙縱身躍起,一把接住她的身子,但因祁連鐵駝掌力未消,人是接住了,落到地上,還被餘力推得登登的後退了三四步,才行站穩。
西門大娘已經一下落到他身邊,問道:「無雙怎麼了?」
丁盛堪堪站穩,也不知道她是否負傷,說道:「晚輩不知道。」
西門大娘低頭看去,只見英無雙雙目緊閉,似是閉過氣去,心頭一急,急忙伸手連拍她幾處穴道,口中喊道:「無雙,你醒一醒,無雙……」
英無雙依然雙目緊閉,一聲不作,並未醒來。
西門大娘急得手足無措,雙手只是在英無雙身上幾處大穴上揉著,說道:「這殺千刀的祁連鐵駝,無雙準是被他掌力震傷了內腑,這……怎麼辦,老不死又去了這許多工夫,還沒回來,真急死人!」
這時大家都已圍了上來,阮怕年道:「老嫂子,還是先讓東方小兄弟躺下來,兄弟聽說玉祥身邊有全真教的救傷丹,玉祥去了一會,大概也快要回來了。」
西門大娘從丁盛手中接過英無雙,恨恨的道:「這祁連老賊,總有一天,老娘會找你算帳。」
鎮江著名的四寺(招隱、竹林、鶴林、幽棲)都在南郊,南郊風景最好,真像一幅圖畫,宋朝大畫家米芾一生繪畫的作風,就是受了鎮江南郊山色的影響。
南郊山嶺環抱,林木清幽,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招隱寺,為六朝隱士戴顆「雙柑鬥酒聽黃鶴」的遺址。
今晚,這景物清幽的招隱寺前,卻有一個江湖上的約會,很可能刀光劍影,有一場很激烈的拚搏。
現在,楚玉祥單人雙劍已經飄然行來。
離招隱寺不遠的一片山坡前面,也有一個身佩長劍的人負手而立,他像是等人,但等看到來的是楚玉祥,他身軀忽然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很快就迎了上來,拱手道:「陸總鏢頭怎麼不來赴約呢?」
楚玉祥目光一抬,看到等候自己的人果然是假冒大師兄的人,這就冷冷的道:「在下是代替大師兄前來赴約的。」
陸長榮一直走到離楚玉祥身前很近,才低聲道:「果然是你來了,今晚只是個騙局……」
楚玉祥一怔,望著他問道:「你……」
陸長榮道:「我是梁慧君,你總該相信了吧?」
接著壓低聲音說道:「我是奉命假扮陸長榮的,今晚他們有意把你引來,去偷襲鏢局的。」
楚玉祥道:」謝謝你,鏢局已有準備。」
梁慧君鏘的一擊掣出劍來,喝道:「楚玉祥,你拔劍。」
一面朝他暗暗使了一個眼色,這是示意他趕快和她動手。
楚玉祥大笑道:「你假冒我大師兄,在下正要把你逮住了,看看你究竟是誰?」隨後掣出劍來。
梁慧君喝了聲:「那就接招!」
刷的一劍刺了過來。
她可一點也不假,這一劍使得極為凌厲。
楚玉祥當然不在乎她劍招凌厲,他可以猜想得到林中一定隱伏有人,因此長劍一領,側身欺進,反擊過去。
兩人這一動上手,先前幾劍確實打得十分認真,但在兩人接近之際,梁慧君從他身邊緩緩轉過,低聲道:「待回我發出口哨,就會有四個殺手閃出,那時你要以最快手法制住我,再逼問你大師兄的下落。」
話聲一落,人已輕靈轉出,反手一喧削了過來。
楚玉祥長劍連揮,刷刷幾劍,連環擊出,剎那間劍光愈來愈盛,把梁慧君一個人圈入在一大片劍影之中。
梁慧君人雖陷在一片劍光之中。但卻絲毫不用自己去化解,飛灑的劍鋒根本還在身外一尺光景,一點也沒有危險,心中暗暗驚訝,這一場雖是假戲,但楚玉祥功力似乎又精進了許多。
她也在此時撮口發出一聲口哨!
左右兩邊林中立時飛射出四道人影,這四名殺手,果然十分了得,人還沒撲到,四柄厚背撲刀已在空中出手,四道匹練的刀光,分作四個方向朝中間劈落!
這一招當真狠辣無比,敢情是他們早已演習過幾遍,算準位置埋伏的,不發則已,一發就準備一刀克敵,任你武功再高,也無法化解得開。
楚玉祥原先本無傷人之心,但看對方刀勢如此凌厲,不由得激起心頭怒火,口中發出一聲長嘯,身形忽然騰空而起,寒螭劍隨手揮出一道晶瑩白光,盤空一匝。
但聽一陣嗆嗆劍鳴,和四聲慘曝同時響起,血雨飛灑,四名殺手同時被劈作了兩段跌落地上。
楚玉祥飄落地上,手持長劍,忽然一聲不作,怔立當場。
梁慧君自然知道今晚派到這裡來的四名殺手,乃是江南分令四組殺手中身手最高的四個,楚玉祥居然只有一招就把他們殺了,這份功力,真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此時看他手持長劍,站著發怔,心中甚是奇怪,忍不住問道:「你把他們四個都殺了?」
楚玉祥聽得如夢初醒,口中啊了一聲道:「在下把他們都殺了?」
梁慧君一指地上四個殺手的屍體,說道:「他們四個難道不是你殺的?」
楚玉祥長長歎了口氣,說道:「好厲害的一劍!」
原來方才楚玉祥在無意之中揮出一劍,心中原是毫無招式,但卻覺得自己對這招劍法又極為純熟,事後才想起那就是祖師父說的無招無式的一劍,一時不由得對那四句口訣豁然貫通。
東方第一劍——這就是無招無式,純出自然的東方第一劍!
梁慧君眨著一雙俏眼,說道:「你說什麼?」
楚玉祥道:「這是在下一直沒有想通的一招劍法,方才無意中使了出來。」
梁慧君朝他嫣然一笑道:「你從前沒有領悟的一招劍法?這是什麼劍法,竟有這般厲害?」
楚玉祥道,「東方第一劍。」
「東方第一劍.好大的口氣,唔,這招劍法確實凌厲無比,我只看到白光一圈。」
梁慧君輕啊一聲道:「我該恭喜你了。」
楚玉祥忽然啊了一聲,好像想起什麼來了。望著梁慧君問道:「姑娘仔細想想,方才在下若是按不下這四個人的一刀。在下會有什麼後果?」
梁慧君道:「這是他們四人今天下午就在這裡演練了很久,每一個方位,都算得極準。
你接不下來,那就……所以我要你以極快的手法把我制住咯!」
楚玉祥搖頭道:「我制住你沒用。他們這一刀,易發難收,只要在下接不來,只怕連姑娘也……」
「他們……」梁慧君聽得臉色大變,點頭道:「副令主果然想殺我滅口……好個惡毒的人!」
楚玉祥心裡惦記著大師兄,問道:「方纔姑娘要我制住你,問大師兄的下落,大師兄是不是落在你們手中?」
梁慧君咬著牙齒,氣鼓鼓的哼了一聲道:「你附耳過來。」
楚玉祥依言附耳過去。
梁慧君在他耳邊,吹氣如蘭,低低的說了幾句。
楚玉祥聽得怒笑道:「這廝果然狡猾得很,好,梁姑娘,我們快走。」
梁慧君道:「那你該先點了我穴道才是。」
楚玉祥道:「姑娘垂著雙手就是了,何用真的點你穴道?」
梁慧君甜甜一笑道:「那就走吧,不過這樣一來,我可回下去了,東海鏢局肯收留我嗎?」
楚玉祥道:「姑娘肯棄暗投明,東海鏢局自表歡迎。」
梁慧君心裡踏實了,就沒再作聲,一路走在前面領路。沒有多久,又來到了石馬廟。
這裡楚玉祥前天才來過,當然極熟,兩人縱上牆頭,翻房越脊,一腳來至第三進,才飛身落地。
就在兩人飛落天井之際,兩邊走廊上突然閃出四個黑衣持刀漢於,迅快的圍了上來。
楚玉祥長劍一舉,一下擱在梁慧君的肩頭上,喝道:「你們誰敢動一動,在下就殺了你們副令主。」
梁慧君其實不是副令主,但他改扮了陸長榮,就是副令主了。
梁慧君垂著雙手,喝道:「你們退下去。」
四個黑衣漢子聞言只得往後退下。
楚玉祥喝道:「進去。」
梁慧君只得走在前面,領著楚玉祥進入左廂。
楚玉祥目光一注,喝道:「我大師兄人呢?」
房中除了一張床,被褥招疊整齊,那有人影,梁慧君道:「你先解了我穴道,我們講好了的,我領你來可以,到了地頭,你解開我穴道,我告訴你令師兄的下落。」
「不必。」楚玉祥笑道:「這房間地方不大,在下自己會找的。」
他目光轉動,這房中一目瞭然,只有床下可以藏人,這就俯下身去,朝床下一看,黑暗之中,果然伏著一個人影。
楚玉祥心中暗暗冷笑,伸手把那人拖了出來,這人他自然認得,不是大師兄陸長榮還有誰來,連他身上穿的一件長衫,楚玉祥都認得。
楚玉祥不覺失聲道:「果然是大師兄!」
陸長榮臉色惟淬,只是霎著眼睛,沒有說話,但眼中流露出喜色。
楚玉祥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幾下,臉現憤怒之色,回頭問道:「你們把大師兄怎麼了?」
梁慧君狡笑道:「你解開我穴道,我也替令師兄解開穴道。」
楚玉祥大笑一聲道:「原來你們只是點了我大師兄的穴道,區區點穴,還難不到在下。」
說完,出手如風,連拍了陸長榮幾處大穴。
陸長榮口中啊了一聲,手腳已能動彈。
楚玉祥喜道:「大師兄,小弟是來救你的,你身上沒受傷吧?」
陸長榮已經坐了起來,說道:「小師弟,會是你來救愚兄,愚兄還好,沒什麼……」
梁慧君趁他們說話之時,悄悄回身,迅快的往門外閃去。
楚玉祥大笑一聲,右手屈指輕彈,他這裡手指堪堪彈出,梁慧君就如響斯應,已在門口定住了,再也動彈不得。
陸長榮看得目芒飛閃,緩緩站起,一面問道:「小師弟,這人是誰?他們究竟是何來歷?」
楚玉祥笑道:「這話說來太長了,大師兄還是回轉鏢局之後,小弟自當詳細奉告。」
「鏢局?」陸長榮奇道:「小師弟在哪一家鏢局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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