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得去找任靜。
晚上我到宿舍去找她,但門房告訴我她不在。其實下午「大姐姐」就已經告訴我,週末她總是到她男朋友那裡去,一般來說都不會回來。但我還是想試試,結果果然碰壁。
我有些百無聊賴,這也是從來沒有過的。要知道以前我從來都是以滿腔的熱情去工作的,而且每次都是在規定時間之前提前完成任務。這次不知怎麼,我不但遲遲沒有完成任務,而且對於工作的熱情越來越低。
尤其令人奇怪的是,「我們世界」這次居然根本就沒有規定我的工作時間,彷彿這是一件可以無休無止地進行下去的偵查。
校園裡道路筆直而又漫長,直通向深不可測的遠方。那裡燈火螢螢,舞曲輕柔。我實在難以忍受孤獨,寧願下周再來尋找任靜。
按理說我可以去禮堂「五百座」觀賞錄相,可以去露天「高台階」品評啤酒,每逢週六校園裡的娛樂項目總是數不勝數。然而我沒有,我還是信步來到了圖書館。
這就是校園裡著名的圖書館,我一到來這裡就給我以深刻印象的地方。
圖書館同心理系樓一樣,也是一棟外表鑲嵌白色瓷磚的現代建築,儘管前者比後者誕生的時間要早出許多。但也許正因為這一類似,才使我對她情有獨鍾。在我沒有偵查任務的時候,我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裡度過的。
我分明知道我的這種情緒不對。對於「我們世界」的成員——尤其是考察員——來說,是絕對不應該產生這種情緒的。我們只有一種情緒,那就是對於工作本身的巨大熱情。對於同類或異類——任何一種生命形式,產生興趣是絕對被禁止的,對於由這些智慧所締造的文明也當屬此類。
但我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我從不否認自己的觀點。儘管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情緒是危險的,但也決不自欺欺人地不肯承認。
我決不迴避現實。
還是回到圖書館來吧。這裡平時是讀書學習的地方,但到了週末,則變成了舞林高手的天下。跳舞是人類一項相當高雅的活動,它與錄相等活動構成了大學生週末的主要娛樂項目之一。從一來到這裡,我便喜歡上了這一活動,但因為威威是個小孩,因此週末有時候我帶他去看錄相,是以經常喪失參與這種娛樂的機會。
現在,沒有人再強拉著我看錄相了,我可以盡情地支配屬於我自己的娛樂時間。可是,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我就是懷著這種心情走進圖書館舞場的。
舞場中綵燈如鏈,燭光點點,其中的舞者或旋或顫,其中的觀者或立或坐。儘管盛況如前,但作為一名舞林新兵,我還是覺出氣氛與以前有些許不同。
當然這也許只是我的多心。
可是剛進入舞場沒多久,我便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無論我走到那裡,它都不肯放棄地堅決追隨。然而當我在人群中尋找時,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兩道犀利的目光。
我獨自來到角落,讓正在盡情跳舞的人們擋住我的身影,然後慢慢向上尋找。
圖書館的結構是中間半空式的,也就是說在一層前廳的上方,二層和三層都是中空的圍廊,從上面看下面可以一覽無餘。因此當圖書館舉辦舞會時,很多人便俯在那裡向下俯瞰觀摩。
我剛才感覺到的目光就是來自那裡,只不過因為舞場的燈光很暗,而且絕大多數的燈光都是打在一層前廳裡的,因此上面的人在我看來十分模糊。
只是當我坐在角落定睛細辨時,才逐漸看清諸位看客的身影。
在眾多的看客當中,我終於找到了我要找的人。當他最後一次向我投來目光時,我的目光尋找捕捉到了它的出處。他慌忙移開目光,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位置已經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威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