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請您吃飯。」她出來的時候並沒有看見我,一轉身沿著宿舍樓的外牆朝食堂走去。於是我跟了上去,不打招呼就在她身後說開了話。
她十分驚訝,回過頭來尋找說話的人。但她馬上就認出了我。
「你要幹什麼?」她的目光和話語裡都充滿了警惕。
「我剛才說過了,請您吃飯——當然還有點小問題。」
她臉色有些變化,但最終還是強作鎮定地跟著我走了。但剛到馬路拐彎的時候,她突然又停下不走了。
「你到底有什麼事?」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你不說我就不去。」
「你不想讓我替你保密了?」我的這句話看起來是在說她那天晚上私自做實驗的事,實際上卻是一語雙關。
「有本事就告去!」她擺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我沒想到她會這個樣子,可轉念一想更堅定了我的信念。雖然她沒有理解我真正的意思,但肯定還有更害怕的事。
在我躊躇的片刻,她已經甩手走開。我急忙追上去與她並行。
「先別走。你以為我不敢去告?」我邊走邊說。「你當然敢!」她邊說邊走。
「你覺得我會告到哪兒去?」
「不就是私自做實驗嘛,隨便你告到哪兒!系裡,學校,你愛告到哪兒就告到哪兒!」
「要是我想告到這個星系以外呢?」
我的這句話說的很輕,但她聽了之後竟像大熱天裡突然被潑了一身冷水一樣,全身猛地顫抖了一下。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和她一樣也站在那裡,等待著她的回答。
「你終於來了。」她輕聲說道。
「早晚要來的。」我向她伸手做了個示意。「還是先去吃飯吧。我們畢竟是同胞。」
一定是我的最後一句話打動了她,她終於乖乖地跟著我走了。
我們來到校內一家朝鮮風味的飯館——或者只是名字有朝鮮風味,坐下來要酒點菜。
吃飯的時候我們隨便閒聊了幾句,幾乎沒有涉及什麼關鍵問題,我不想為此倒她的胃,口。但她吃的還是很少,這麼大的變故不可能令她沒有絲毫震動。
吃完飯我們沒有馬上走,要了一壺茶在那兒慢慢地喝。
「我不想多繞彎子。」我終於開了口。事實上她也期待很久了。「你是主動叛逃的?」
這個詞是我昨天晚上動了很久的腦筋才想出來的,我覺得只有這個詞才最能達意。
她無聲地點點頭。
「原因?」
「因為我喜歡這裡。」她低聲說道。
「就這麼簡單?」我有些驚愕,對此並不相信。
她又點點頭。
「你沒有想過你的職責?」原因和方法都這麼簡單,我感到有些無趣了。
按照威威的觀點,破案不多繞點彎路就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想過。」她開始還低著頭,可說到這話時卻把頭抬了起來。「可我就是喜歡這裡。而且,我的前任也是叛逃的。」
我身子向上一挺,彷彿被人從後面戳中的脊樑。雖然這些情況我早已猜到,但聽到這個消息從她的嘴裡說出來,我還是感到十分吃驚。
「你說什麼?你的前任?」我彷彿喪失了意識一樣,下意識地問道。
她瞪大眼睛看著我,彷彿我早就該知道似的。
「是啊。我就是為了來找失蹤的前任的。」
「你沒有找到她?」這時我才恢復常態。
「我找到了。準確地說是她找到了我。」她回答說。「也正是由於她的勸說,我才下決心留在了這裡。」
「可你剛才還說你喜歡這裡。」
「我也確實喜歡這裡。」
那天我們談的很晚,但我沒感覺其中有什麼特別有價值的內容。直到談話將要結束的時候,我才向她問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你的前任是誰?」
「我不知道。」她注意到我的逼視。「我真的不知道。」
「你剛才還說見過她。」
「我沒見過她。」她驚恐地說道。「她給我留紙條。她一直都是這麼與我聯繫的。」
我默然。這是有可能的。至少這個解釋從理論上來說是成立的。
每次來到這裡找人的人,都會被先到者所發現。因為先到者都是在暗處,而後來者則總是在明處——就像我本人一樣。
「她最後給你送紙條是什麼時間?」
「上週末。」
「什麼內容?」
「她告訴我你就要來了,要我小心。並且告訴我方便時再與我聯繫。」
「紙條還在嗎?」
她搖搖頭。「已經燒了。這是她要求的。」
我總是落後一步。
「你先回去。對於你的問題我暫時不做處理。但是,請你記住,」我的話突然間變得十分嚴肅。「今天晚上我們說過的話絕對不能對任何人說。」
「如果已經被人看見了呢?」她顯然是想到了總是有人把紙條送到她所要去的地方——宿舍、教室或者圖書館。
「就說我是問你關於化學系樓的事。」我說。「而且,發生任何情況都要向我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