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法律和職責被宗教統一起來時,你永遠不會清醒,也永遠不會瞭解自己,同時也不會是一個單一的人。
摘自伊麗蘭公主的《摩亞迪:宇宙中九十九個奇跡》
走私者的香料製造廠發出嗡嗡聲的撲翼飛機圍繞著的母機懸浮在沙丘上面,像一群昆蟲圍著的皇后。在這飛機群的前面,一條低矮的岩石山脊從沙漠中升起,像一堵人造的屏蔽牆,乾燥的山脊兩邊被最近的暴風刮得乾乾淨淨。
在聚合泡沫建造成的工作艙裡,哥尼哈萊克身子前傾,調整著雙筒望遠鏡的焦距,遙望著沙漠的景色。在山脊的那一邊,他只能看見一片黑色,那可能是衰微香料花。他向空中盤旋的飛機發出信號,派它去進行偵察。
飛機抖動著翅膀,表示收到了信號。它飛出機群,迅速向那黑色沙面飛去。它開動著探測器,盤旋在那黑色沙面的上空,懸浮著接近沙面。
突然,它突出的機翼在迅速下落之後又急速抬起,然後在空中盤旋著,表示它找到了衰微香料。
哥尼收起望遠鏡。他喜歡這裡,山脊會給工廠提供良好的隱蔽和保護。雖然這是沙漠深處,不可能遇到埋伏,哥尼還是派了一組飛機飛到山脊上空,偵察一番,同時命令護衛機群以戰鬥隊形佔據有利位置不能太高,因為那樣會被哈可寧的探測器發現。
但是,哥尼不相信哈可寧人會深入到這遙遠的南方沙漠,這兒仍是弗雷曼人的地盤。
哥尼檢查了一下他的武器,屏蔽是不能用的,因為它的磁場會引來沙蜥。他摸著下頜上的傷疤,打量著沙漠,判斷通過山脊到衰微香料生長地是否安全,而步行探查是最好的方法。在弗雷曼人和哈可寧人正互相殘殺之時,人人都得小心謹慎。
弗雷曼人使他不安。他們並不介意你花錢買他們所有的衰微香料,但是你若涉足他們禁止你去的地方,他們就會變成嗜好戰爭的惡魔。近來,他們的戰術較以往高明得多了。
這些土著人在戰鬥中很狡猾,而且熟悉地形。他們是哥尼曾經遇到過的最老練的戰士。而哥尼本人是宇宙中受過最好訓練,並在極其殘酷的戰爭中倖存下來的最優秀的戰士。
哥尼再次掃視了一下沙漠,想知道是什麼使他感到不安。也許是他們看見的沙蜥但那是在山脊的那一邊。
忽然,一個腦袋從聚合泡沫工作艙裡冒了出來那是製造廠的司令,一個獨眼強盜。他滿臉鬍鬚,因長期食用衰微香料食品而呈藍色的眼睛,奶白色的牙齒。
看起來像一片盛產香料的地方,製造廠司令說,我派人到那裡去看看好嗎?
從山脊的那邊下去,哥尼命令說,我讓我的人著陸,你們可以跟著從那裡到達香料地。我們現在來看看那些岩石。
是。
萬一有危險,哥尼說,先救工廠,我們可以坐飛機離開。
工廠司令向他敬了一個禮。是。他立刻退回到艙裡。
哥尼又一次掃視著這片沙漠,他不得不考慮到這裡有弗雷曼人的可能性,而他正在侵犯他們的領土。弗雷曼人既粗野又難以捉摸。這宗買賣的許多方面使他不安,但豐厚的酬金又令人難以拒絕。他感到不安,也因為不能讓飛機到高空偵察。此外,無線電的停止使用也更增加了他的不安。
工廠母機調過頭來,開始下降。它輕輕地向山脊腳下的沙灘滑下去,放下起落架,停在了沙面上。
工廠母機一停穩,哥尼便解開安全帶,打開前艙口的泡沫圓頂,走了出去。他一走出工作艙,泡沫頂蓋便砰的一聲在他身後關上了。他爬到支架上,跳到緊急網外的沙地上。他的五個衛兵和他一起走出機艙,其他人從工廠母機的機翼下走出來。工廠母機離開地面,上升至低空作圓弧飛行。
巨大的工廠母機立刻傾斜,離開山脊,搖搖擺擺地朝沙漠中的那片黑色香料地飛去。
一架撲翼飛機俯衝下來,突然停下,然後一架接著一架,它們吐出了哥尼的一排人,再升到空中,盤旋著。
哥尼在濾析服裡試了試他的肌肉,伸展四肢。他把過濾器罩子從臉上取下來,為了更大的需要而必須失去一些水分如果他要發佈命令的話,這可以使他的聲音更有力。他開始爬上岩石堆,察看著地形腳下的岩石和沙堆,以及飄來的衰微香料的氣味。
這裡是作為緊急基地的好地方,他想,在這裡埋下一些供給物質也許是正確的。
他回頭望了一下,看到他的人在他身後散開。優秀的戰士!甚至那些還沒有經過考驗的新兵都是優秀的,每次都沒有必要告訴他們應該怎麼行動。他們身上都看不出屏蔽的閃光,也沒有人是膽小鬼。如果使用了屏蔽,會使沙蜥感覺到它的磁場,而來這兒掠奪他們所發現的衰微香料。
從岩石叢中稍高一點的地方,哥尼可以看到大約半公里遠的那片衰微香料生長地。他抬頭看了看低空飛行的飛機,注意到它們的高度不太高。他點了點頭,轉身繼續向山脊爬去。
就在這時,山脊中突然噴出火焰!
十二條怒吼的火龍噴向盤旋的撲翼飛機和工廠母機的機翼。
工廠母機發出金屬爆炸聲,哥尼四周的岩石上站滿了戴著頭罩的戰士。
哥尼僅有時間想到:偉大的聖母!火箭!他們竟敢使用火箭!
他面前站著一個頭戴面罩的人,那人半蹲著,手持嘯刀刀,準備進攻。兩邊的岩石上,站著另外兩個人,在等著。哥尼只看見他面前的戰士的頭罩和眼睛。那人蹲著的姿勢和攻擊的準備狀態告訴他,這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戰士。那雙藍中帶藍的眼睛屬於沙漠中的弗雷曼人。
哥尼一邊拔刀,一邊定定地盯著那把嘯刃刀。既然他們敢使用火箭,他們就可能有其他武器。這個時候尤其需要謹慎。僅通過聲音,他也能判斷出至少有一部分飛機被擊落。還有他身後幾個人正在搏鬥所發出的哼哼聲。
哥尼面前那個戰士的眼睛隨著哥尼的手移動著,看著刀,然後目光收回來又看著哥尼的眼睛。
讓刀留在刀鞘裡,哥尼哈萊克。那人說。
哥尼猶豫著,即便有過濾器的阻擋,那聲音聽起來也很耳熟。
你知道我的名字?他說。
你沒有必要對我用刀。那人說。他直起身,將嘯刃刀插入袍子下面的刀鞘:告訴你的人,停止無用的抵抗。
那人把頭罩拋到腦後,把過濾器拉到一邊。
他看到了那人的臉,一下驚呆了。開始他以為他見到了雷多。
阿特雷茲的鬼魂,慢慢地,他才清醒過來。
保羅,他小聲說,你真的是保羅嗎?
難道你不相信你自己的眼睛?保羅問。
他們說你已經死了。哥尼喘著粗氣,向前邁了半步。
告訴你的人,投降吧!保羅命令道,他朝山脊下面的沙地揮了揮手。
哥尼轉過身,眼睛不情願地離開保羅。他僅看到幾堆戰鬥的人,似乎到處都是戴頭罩的沙漠人。工廠母機靜靜地躺在地上,它頂上站滿了弗雷曼人,天上也沒有了飛機。
停止戰鬥!哥尼大聲吼道。他深深吸了口氣,合攏雙手當做擴音器:我是哥尼哈萊克!聽我命令,停止戰鬥!
慢慢地,打鬥著的人分開來,疑惑地看著他。
這些人是朋友。哥尼高聲說道。
朋友?有人高喊道,我們中有一半人被殺。
這是一個誤會,哥尼說,不要再增加傷亡。
他轉過身,盯著身旁這個年輕人藍色的弗雷曼人眼睛。
保羅嘴角邊露出笑容,哥尼回想起老公爵保羅祖父的話中帶有的一種強硬口氣。哥尼看到保羅強健有力,是他以前在阿特雷茲人身上沒有看到過的皮膚像皮革一樣,眼睛一瞟,似乎就可以測出一個東西的重量。
他們說你已經死了。哥尼重複了一遍他剛才說過的話。
讓他們這樣想是最好的保護措施。保羅說。
哥尼意識到,在他拋棄了的所有希望中,最令人感到遺憾的是相信他的年輕公爵他的朋友已經死了。他想知道,他所瞭解的、以一個鬥士的訓練方式訓練出來的那個男孩身上,這時有沒有什麼東西留下來。
保羅向前走了一步,離哥尼更近了,發現了他眼中的悲傷。哥尼
出於內心的激動,他們擁抱在一起,相互拍著背,撫摸著對方令人感到可靠的堅實的背脊。
你這個年輕的小伙子!你這個年輕的小伙子!哥尼不住口地說。
保羅說:哥尼,男子漢!哥尼,男子漢!
過了一會兒,他們分開,相互打量著。哥尼吸了口氣,說:原來,你就是那個使弗雷曼人在戰術上變得如此聰明的人,我早就應該知道。他們不斷使用我設計的戰術。如果我知道的話他搖搖頭:要是你給我捎個信就好了,小伙子。無論什麼也阻擋不了我,我會跟隨你,並且
保羅的表情使他停了下來,嚴厲、有力地盯著他。
哥尼歎了口氣。當然,有人想知道哥尼哈萊克為什麼要追隨你,還有人問為什麼,他們一直在尋找答案。
保羅點點頭,瞧著他們周圍的弗雷曼人弗雷曼敢死隊員臉上新奇的表情。他把目光移回到哥尼身上,發現這個以前的劍術名家得意洋洋。他把這看成是一個好兆頭,他未來的道路會一帆風順。
有哥尼在我的身邊
保羅越過弗雷曼敢死隊員,順著山脊看了一眼,打量著與哈萊克一道來的走私者。
你的人站在哪一邊,哥尼?他問。
他們都是走私者,哥尼說,哪邊有利可圖,他們就站在哪一邊。
在我們的事業中,沒有多少利可圖。保羅說。他注意到哥尼的右手發出細微的手指信號他們熟悉的過去的手勢,表明走私者中有可怕的、不能相信的人。
保羅努努嘴,表示他已知道了。抬頭望著站在他們上面岩石上擔任警衛的人,他看到那裡的斯第爾格。一想到他與斯第爾格未了的事情,便感到得意不起來了。
斯第爾格,他說這是哥尼哈萊克,我經常向你談起的那個人。他曾是我父親的軍事統帥,一位劍術名家,我的一位老朋友。
在任何時候,都可以信賴他。
我聽說過他,斯第爾格說,你是他的公爵。
保羅盯著他那黝黑的面孔,對斯第爾格的話感到驚愕:他的公爵。斯第爾格的話總有一種奇怪的調子,好像他寧願說其他也不願說這句似的。那不像是斯第爾格弗雷曼的領袖,一個心直口快的人。
我的公爵!哥尼想。他再次望著保羅。是的,雷多公爵死後,公爵的頭銜就落到保羅頭上。
在哥尼的腦海中,阿拉吉斯的弗雷曼人的戰鬥模式出現了新的形式。我的公爵!他心裡死去的東西開始復甦過來。他只有部分意識集中在保羅的命令上:走私者被解除武裝,直到他們受審的時候。
哥尼的思緒又回到命令上,他聽見他的人在抗議。他搖搖頭,轉過身,吼道:你們都聾了嗎?他就是阿拉吉斯的合法公爵,照他的命令執行。
走私者抱怨著,投降繳了械。
保羅走到哥尼身邊,低聲說:我沒有想到你落到這個地步,哥尼。
我應該受到責備,哥尼說,我敢打賭,那片香料地沒有一粒沙子,是引誘我們的誘餌。
那個賭你贏了。保羅說。他看著下面那些被解除武裝的人,在你的隊伍中,有沒有我父親的人?
沒有。我們都分開了,在自由貿易者中有幾個,大部分人花光了他們的錢,離開了這個地方。
但是,你留下來了。
我留下來了。
因為拉賓在這裡。保羅說。
我認為我只有復仇。哥尼說。
從山脊上傳來一聲破鑼似的叫聲,哥尼抬頭看見一個弗雷曼人揮動著手巾。
沙蜥要來了。保羅說。他走到一塊岩石的尖頂上,哥尼跟在他身後。他們向西南方望去,看見一條沙蜥拱起的一堆堆沙包,灰塵滾滾,一路勢如破竹,穿過沙丘向山脊奔來。
它真大呀!保羅說。
下面的母機發出辟啪的機器聲,它在支架上轉動著,如同一隻巨大的昆蟲,隆隆地朝岩石移過去。
真糟糕,我們不可能保留下運輸機。保羅說。哥尼瞟了他一眼,回頭看著被弗雷曼人用火箭打下來的大型運輸機和撲翼飛機,以及沙漠上一處處冒煙和散落鋼鐵碎片的地方。他為那裡損失的人員他的人,感到痛心,說:你父親對那些救不了的人更關心。
保羅瞪了他一眼,低下頭。過了一會兒,他說:他們是你的朋友,哥尼,我理解。可是對我們來說,他們是侵略者。你必須明白,他們看見了他們不該看的東西。
我完全清楚那一點,哥尼說,現在,我後悔看到了我不該看的東西。
保羅抬起頭,看到哈萊克臉上那種過去的狡獪的笑容,他下頜上那波浪形紫色傷疤十分顯眼。
哥尼朝他們下面的人點點頭。弗雷曼人似乎正在那裡做他們該做的事情,使他感到驚訝的是,他們似乎並不在乎沙蜥的到來。
一陣打擊聲從那片作為誘餌的香料地的沙丘傳來。沉悶的鼓槌聲彷彿是通過腳聽到的。哥尼看見,沙漠上,弗雷曼人分散站在沙蜥要經過的道路上。
沙蜥,像某種巨大的鯊魚,奔了過來。它那巨大的軀體隆起。環節彎曲著,推起的沙像一座小山。一會兒,從他所站立的岩石頂上,哥尼看到了沙蜥被捉的一幕一個手拿倒鉤的人,勇敢地一跳,爬到沙蜥背上。那生物扭動著。接著,整整一隊人都躍到這有鱗甲的生物上面。沙蜥的一側發出弧形的閃光。
這又是一件你不該看到的事。保羅說。
這一直是謠傳,哥尼說,要不是親眼所見,真令人難以相信。他搖著頭:這是所有阿拉吉斯人都害怕的生物,你們卻把它當做坐騎來使用。
你曾經聽到我父親講過沙漠的力量,任何風暴、任何生物,以及任何東西都不能阻擋我們。
我們。哥尼想,他指的是弗雷曼人,他已經把自己看成是弗雷曼人!哥尼又一次看著保羅那衰微香料染成的藍色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的眼睛也有那種顏色。但是走私者還可以得到其他食物,因而眼睛的顏色表示著他們微妙的身份。他們所說的衰微香料刷過的痕跡,是指太土著化,暗示著不信任。
有一次在白天,在這些高地上,我們沒有騎沙蜥,保羅說,可是拉賓沒有足夠的飛機留下來,讓他能夠在沙漠上尋找我們的痕跡而不會再次喪失它們,他看著哥尼,你的飛機使我們感到震驚。
我們我們
哥尼搖著頭驅走那樣的想法。我們並沒有使你們感到震驚,而是你們使我們感到震驚。他說。
窪地和村莊裡的人關於拉賓講了些什麼?保羅問。
他們說,他們在地溝的村莊裡構建了防禦工事,你們傷害不了他們。他們說,他們只需要坐在防禦工事裡,你們會在無能為力的進攻中耗掉自己。
一句話,保羅說,他們龜縮不動。
而你們則可以到任何你們想去的地方。哥尼說。
這是你教我的戰術,保羅說,他們失去了主動,那就意味著他們失去了戰爭。
哥尼笑了,有意識地緩和氣氛的笑。
我們的敵人確實呆在我想要他們呆的地方。保羅說。他看了看哥尼:好了,哥尼。你會支持我打完這一仗嗎?
支持?哥尼看著他,閣下,我從來都沒有放棄為你效力。你是惟一的一個讓我想到你死了,我一直漂泊,做了我能做出的懺悔,等待著為值得的事業獻出我生命的那一時刻拉賓的死。
保羅感到窘迫,沉默著。
一個女人爬上岩石朝他們走來,濾析服頭罩和面罩之間的眼睛在保羅和他的同伴之間掃來掃去。她停在了保羅面前。哥尼注意到她泰然自若的樣子,她站在離保羅很近的地方。
契尼,保羅說,這是哥尼哈萊克,你聽到過我談起過他。
她看看哈萊克,又回頭看看保羅。我聽說過。
那些人乘沙蜥到哪裡去了?保羅問。
他們只是把它趕開,以便我們有時間把那些設備救走。
那麼保羅打住話,用鼻子嗅了嗅空氣。
風來了。契尼說。
他們頭頂的山脊上,有人高聲叫道:啊,暴風來了!
哥尼看見弗雷曼人急速地運動著迅速地跑來跑去,給人以匆忙的感覺。沙蜥沒有引起的事由於對暴風的恐懼而發生了。巨大的工廠母機被移動到他們下面乾燥的沙地上,並沿著一條出現在岩石中的路被推入岩石岩石在它後面又被關上。如此巧妙,以至於他看不見通道。
你們有許多這樣的隱藏地嗎?哥尼問。
我們有許許多多這樣的地方。保羅說。他看著契尼,去找柯巴,告訴他哥尼對我講,這些走私者中間有一些不能信任的人。
她又看了一眼哥尼,回頭望著保羅,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跳下岩石,就像一隻羚羊。
她是你的女人。哥尼說。
我第一個孩子的母親,保羅說,在阿特雷茲中又有一個雷多。
哥尼睜大雙眼,只得接受這個事實。
保羅用挑剔的眼光觀看著周圍的運動。此時,南方的天空一片咖喱色,方向不定的陣風鞭打著他們頭上的灰塵。
封閉好你的濾析服。保羅一邊說,一邊繫好自己的面罩和頭罩。
哥尼服從他的命令,並且感謝他給了他過濾器。
保羅說:你不信任你隊伍中的那些人,哥尼?他的聲音因隔著過濾器而含糊不清。
有一些新招募的人員,哥尼說,是從外星球招來的他猶豫了一會兒,突然對自己的話感到驚訝,外星球的,他輕易地就說出了這個詞。
是嗎?保羅說。
他們不像我們以前招募的一般的來尋找財富的傢伙,哥尼說,他們很粗野強悍。
哈可寧的間諜?保羅問。
我想,閣下,他們並不向哈可寧人報告。我懷疑他們是在為帝國服務,他們表露出來自薩魯斯塞康達斯的跡象。
保羅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薩多卡?
哥尼聳聳肩,回答道:可能是。但是他們偽裝得很好。
保羅點點頭,想:哥尼多麼容易就回復到阿特雷茲家臣的樣子但是稍微有點保留與原來不一樣,阿拉吉斯也改變了他。
兩個戴頭罩的弗雷曼人從他們下面的亂石中走了出來,開始往上爬。他們中的一個人,肩上扛著一個大的黑色包裹。
我手下的那些人現在在哪裡?哥尼問。
他們被關在下面的岩石裡,保羅說,我們在這裡有一個山洞鳥洞。暴風過後,我們將決定如何處置他們。
山脊上面有人喊他:摩亞迪!
保羅朝喊他的人轉過身去,看見一個弗雷曼衛兵在招呼他們,要他們進入下面的山洞裡去。保羅發出信號,表示他已聽見了。
哥尼用一種新的眼光打量著保羅。你是摩亞迪?他問,你是沙漠的意志?
那是我的弗雷曼名字。保羅說。
哥尼感到壓抑,有一種不祥的預兆,轉身走了開去。他的人一半躺在沙漠裡死了,其餘的人被俘。他並不關心那些新招募來的人,他們值得懷疑,但是其他的人中也有好人、朋友,他對他們負有責任。我們將在暴風後決定如何處置他們。那是保羅說的,摩亞迪說的。哥尼想起了有關摩亞迪,李桑阿蓋布的傳說:他如何剝下一位哈可寧軍官的皮做鼓面,他如何率領他的敢死隊那些敢死隊員唱著死亡的聖歌衝向戰場。
他!就是他!
兩個爬上巖頂的弗雷曼人輕快地躍到保羅面前的一個石架上,黑臉的那人說:所有的俘虜都關押好了,摩亞迪。我們最好到山洞裡去。
好!
哥尼聽出那人話中的語調一半命令,一半請求。這就是那個叫斯第爾格的人,弗雷曼軍團中的又一個人物。
保羅看著另一個人扛著的包裹,說:柯巴,包裹裡面是什麼東西?
斯第爾格回答說:這是在工廠母機上找到的東西,上面有這位朋友的名字的大寫字母。裡面是一把九絃琴,我多次聽你講過哥尼哈萊克彈琴的故事。
哥尼打量著說話的人,看見從濾析服面罩裡露出的黑色鬍鬚、鷹眼鉤鼻。
你有了一個可以看成你的同伴的人,哥尼說,斯第爾格,謝謝你。
斯第爾格示意他的同伴把包裹遞給哥尼,說:謝謝你的公爵閣下,他將讓你加人我們的隊伍。
哥尼接過包裹,對這種講話的語調迷惑不解,斯第爾格的話中明顯地帶有挑戰的口氣。哥尼想知道,那是否是弗雷曼人妒忌他。
哥尼哈萊克甚至在阿拉吉斯之前就認識保羅,並且與保羅有親密關係,這是斯第爾格永遠也比不上的。
你們兩人都是我的好朋友。保羅說。
斯第爾格是個有聲望的名字,哥尼說,任何一個殺哈可寧人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你願意和我們的朋友哥尼哈萊克認識嗎?保羅問。
斯第爾格慢慢地伸出手來,握住哥尼厚實、結滿老繭的使慣劍的手。任何瞭解周圍世界的人都知道哥尼哈萊克這個名字。他說。他放開哥尼的手,轉身對保羅說:暴風來勢異常兇猛。
馬上離開地面進入山洞。保羅說。
斯第爾格轉身走下巖頂,他們跟著他穿過岩石堆,通過一條曲折的小路走到一塊隱蔽的突巖下面,那裡有一個小小的矮洞口。他們走進山洞,後面的人急忙把洞口的密封門關上。球形燈照亮了一間寬大的圓形洞室。洞室的一邊有一塊突出的岩石,一條通道從那裡向裡洞延伸。
哥尼走在保羅右邊,保羅跳上突出的岩石,帶頭進入通道,其他人則向洞口對面的另一條通道走去。保羅領著哥尼經過一個前廳,進入內室。內室的牆上掛著紫葡萄色的壁毯。
我們可以在這裡躲避一下暴風,保羅說,其他的人會尊敬我的
外面警報聲迭起,緊接著傳來高聲喊叫和武器碰撞的聲音。保羅立即轉身向外面跑去,他穿過前廳,跑回到外面大廳上面的中庭門口。哥尼緊跟在後面,手裡拿著武器。
他們下面的洞底,一群人擠在一堆拚殺。保羅站著看了一會兒,把身穿弗雷曼長袍和斗篷的人與那些身著不同服裝的人分辨開。他母親曾訓練過他,因此他能從雜亂的搏鬥場面中發現出細微的線索那是弗雷曼人在與那些身著走私者服裝的人拚鬥。走私者三人一組縮在一起,呈三角形在苦苦支撐著。
一位敢死隊員看見摩亞迪,便提高聲音呼叫:摩亞迪!摩亞迪!聲音在洞內迴響著。
另一個人也看見了保羅。一把烏黑的刀飛向保羅,保羅一側身,啪的一聲,那刀砍在了他身後的岩石上。哥尼隨手拾起那把刀。
三角形隊形被擠壓得越來越小。
哥尼舉起刀,把它送到保羅眼前,指著頭髮絲一樣細的標誌皇族的黃色紋線,是金色獅子頭,刀頭上有多面的眼睛。
毫無疑問是薩多卡人。
保羅走到突巖邊上,看見洞室的地上躺著一些弗雷曼人和薩多卡人的血肉模糊的屍體。薩多卡人只剩下三個還活著。
等一等,保羅喊道,保羅1阿特雷茲公爵命令你們停止戰鬥!
格鬥的人猶豫不決。
你們薩多卡人!保羅朝剩下來的那幾個人大聲吼道,誰叫你們來威脅一位有統治權的公爵?他的人迅速從四周壓向那幾個薩多卡人。
我說,等一等!三角形隊伍中的一個高聲說道,誰說我們是薩多卡人?
保羅從哥尼手上拿過那把刀,舉過頭頂說:這把刀說你們是薩多卡人。
那麼,又是誰說你是一位有統治權的公爵?那人又問。
保羅向他周圍的敢死隊員一指,說:這些人說我是一位有統治權的公爵。你們的皇上把阿拉吉斯賜與阿特雷茲家族,我就是阿特雷茲家的長子。
薩多卡人默默地站著,躊躇不安。
保羅打量著那人高大的身材,平板似的臉上毫無表情,左邊臉頰上橫著一道蒼白的傷疤。此時,他露出一臉的憤怒和迷惑不解,但始終顯露出一股傲氣。沒有那股傲氣,他就是一個沒穿衣服的薩多卡人有了這股傲氣,即使赤身裸體,他也可能看起來像穿著衣服。
保羅瞟了一眼一位中尉敢死隊員,說:柯巴,他們如何弄到武器的?
他們把武器藏在他們濾析服的秘密口袋裡。中尉說。
保羅掃了一眼地上的死者和傷者,再次注視著那個中尉。中尉低著頭,保羅想:沒有必要責罵他。
保羅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契尼在哪裡?他屏住呼吸,等待著回答。
斯第爾格要她去了那邊,中尉朝另外一條通道望了望,看了一眼死者和傷者,我應該為這個過錯負責,摩亞迪。
這些薩多卡人有多少,哥尼?保羅問。
十個。
保羅敏捷地跳下突巖,大步走到那個薩多卡人附近,站在他容易發出攻擊的範圍內。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弗雷曼人不希望保羅冒險。
保羅頭也不回地問那個中尉:我們的傷亡情況怎樣?
四人受傷,兩人死亡,摩亞迪。
保羅看到了薩多卡人後面的動靜,斯第爾格和契尼站在那另外一條通道裡。他又注視著薩多卡人,盯著說話的那個人的眼睛,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僵直地站著,左顧右盼。
不要打什麼鬼主意,保羅說,我知道,你們受命來追殺摩亞迪。我敢打賭,你們並不是到這沙漠深處來尋找衰微香料的人。
他身後的哥尼歎息了一聲,這使保羅露出了一絲微笑。
血液湧上了薩多卡人的臉。
在你們面前,你們看到的不僅僅是摩亞迪,保羅說,你們死了七人,而我們只死了兩人,三比一。這與薩多卡人比較起來太好了,不是嗎?
那個薩多卡人站了起來,敢死隊員們馬上壓上前,他又立即蹲下去。
我在問你的名字,他命令說,聲音中含有一種威嚴,告訴我你的名字。
阿拉姆夏姆上尉,皇上的薩多卡。那個薩多卡人情不自禁地回答道。他喘著氣,頭耷拉著,迷惑地看著保羅。他那把這洞穴看做野蠻地方的態度不見了。
好!阿拉姆夏姆上尉,哈可寧人將付出沉重的代價才會瞭解到你現在所知道的事情。皇上不管他是否是背信棄義,在他瞭解到一個阿特雷茲人還活著時,會怎樣想呢?
上尉左右看了看留在他身邊的兩人,保羅差不多看得出那人在想什麼。薩多卡人不會投降,但皇上不會看不到這種威脅。
保羅仍然用同樣威嚴的聲音說:投降吧,上尉!
上尉左邊的那人突然向保羅撲來,可是,上尉一刀刺入他的胸膛,攻擊者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手裡仍然緊握著刀。
上尉面對著他那惟一剩下來的同伴說:我知道對皇上最好的服務是什麼,你明白嗎?
剩下的那一個薩多卡人雙肩鬆弛下來。
上尉轉身對保羅說:我已經為你殺了一個朋友,讓我們永遠記住它。
你是我的俘虜,你必須向我投降,你的生死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保羅示意衛兵把這兩個薩多卡人帶走,並發出信號讓那個中尉仔細搜查俘虜的身體。
衛兵把俘虜帶走。
保羅向那個中尉俯身過去。
我使你失望,摩亞迪。
這是我的過錯,柯巴,保羅說,我應該提醒你搜查什麼地方。以後在搜查薩多卡人身體時,要記住這一點:每一個薩多卡人都有一兩個假腳指甲,與他們身上隱藏的某個其他武器相連,可以進行有效地發射,致人死命。他們有不止一顆的假牙,他們的頭髮裡也可能暗藏著絞殺圈隱藏得十分巧妙,你幾乎不會發現它。
但是它卻有足夠的威力,可勒死一個人並把他的頭割下來。對付他們必須仔細,既要通過光的反射,也要使用硬光線剃掉他們身上的每一根毛,確信沒有什麼危險的東西留下來。
他抬頭看著哥尼。哥尼離他更近了,聽著他講話。
那樣說來,我們最好殺掉他們。中尉說。
保羅搖搖頭,仍然看著哥尼,說:不。我打算讓他們逃跑。
哥尼眼瞪得大大的,望著他。閣下他呼吸急促地說。
什麼?
中尉說得對,立即殺死這些俘虜,銷毀所有的證據。你已使帝國的薩多卡人受辱,皇上知道了會感到不安,直到在溫火上把你烤乾。
皇上不可能有那樣大的力量戰勝我。保羅說。他說得緩慢,語氣冷漠。在他面對薩多卡人時,他內心已發生了變化。在他的意識中已產生出一系列的決策。哥尼,拉賓周圍有許多吉爾德人嗎?
哥尼挺直身子,眼睛瞇成一條縫。你的問題並沒有
有沒有?保羅怒吼道。
阿爾吉斯到處都有吉爾德的代理人,他們購買衰微香料,好像它是宇宙中最珍貴的東西。你認為我們還有什麼理由要冒險深入到
衰微香料是宇宙中最珍貴的東西,保羅說,那僅是對他們而言。
他看見斯第爾格和契尼正向他走來。我們已經控制了它,哥尼。
哈可寧人控制著它。哥尼反駁說。
能摧毀某個東西的人,才真正控制了它。保羅說。他揮了揮手,不讓哥尼再說下去。他朝斯第爾格點點頭,讓斯第爾格在他身前停下,契尼站在他身旁。
保羅左手拿著薩多卡人的那把刀,然後把它交給斯第爾格。他說:你為部落的利益而活著,你能用這把刀把我生命的血液放掉嗎?
為了部落的利益!斯第爾格堅定地說。
那麼就用那把刀吧,保羅說,如果我向你挑戰,我將站在這裡,不帶任何武器,讓你將我殺死。
你在向我挑戰?斯第爾格倒吸了一口氣。
契尼說:友索。她看了哥尼一眼,然後看著保羅。
斯第爾格還在掂量著保羅的話,保羅繼續說:斯第爾格,你是一個鬥士。但是薩多卡人在這裡行兇時,你卻不在戰鬥的前面,你首先想到的是保護契尼。
她是我的侄女。如果我對你的敢死隊員對付這些豬玀的能力有懷疑的話
為什麼你首先想到的是契尼?保羅問。
不是!
啊?
我首先想到的是你。斯第爾格承認說。
你認為你能舉起手來與我決鬥?保羅問。斯第爾格開始發抖,他小聲說:這是慣例。
殺死在沙漠中發現的外來者,奪走他們來自夏修露德作為禮物的水,這才是慣例。可是在一天晚上你卻允許這樣的人活著,那就是我母親和我。
斯第爾格仍然沉默著,渾身顫抖,凝視著保羅。保羅接著說:慣例已被改變,斯第爾格,是你自己改變了它。
斯第爾格低著頭,看著他手裡拿著的刀和刀上發出黃色光芒的徽記。
我是阿拉凱恩的公爵,契尼和我在一起,難道你認為我還有時間去關心我對泰布營地的統治嗎?保羅問,難道你會關心每一個家庭的內部問題嗎?
斯第爾格繼續看著手裡的刀。
你認為我會砍掉我的右臂嗎?保羅問。
斯第爾格慢慢地抬起頭來,望著保羅。
你!你以為我願意使我或整個部落失去你的聰明才智和力量嗎?保羅繼續說。
斯第爾格低聲說:我部落中的那個年輕人,我熟知他的名字,在決鬥場上我能殺死這個年輕人,這是夏修露德的意願。李桑。
阿-蓋布,我卻不能傷害他。在你把刀交給我的時候,你就明白這一點。
我知道。保羅表示贊同。
斯第爾格攤開手,刀砰的一聲掉到石頭地上。慣例改變了。
他說。
契尼,保羅說,到我母親那裡去,叫她到這裡來,她的法律顧問可以在找到。
可是,你說過要去南方。她抗議說。
我錯了。哈可寧人不在那裡,戰爭也不在那裡。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受了這一命令,就像一個沙漠女人在有關生死的生活中接受所有的命令一樣。
你給我母親捎個口信,只讓她一人知道。告訴她斯第爾格已承認我是阿拉吉斯的公爵,但是必須找到一種能讓年輕人接受而又不會發生流血的辦法。
契尼看著斯第爾格。
照他說的去做,斯第爾格吼道,我們兩人都知道他可以戰勝我我不能與他決鬥為了部落的利益。
我將與你母親一道來這裡。
讓她一個人來,保羅說,斯第爾格的本質是好的,你安全,我就會更強大。你要留在營地。
她準備抗議,但把要說的話嚥了下去。
塞哈亞。保羅說,使用了對她極親密的稱呼。他向右轉身,碰到哥尼發光的眼睛。
保羅和那個年長的弗雷曼人的交易結束了。自保羅提到他母親以來,哥尼就好像一直處於雲霧之中。
你的母親。哥尼說。
在受到攻擊的那天晚上,伊達荷救了我們,保羅說。因與契尼告別,話被岔開了:現在我們
鄧肯。伊達荷怎麼樣了,閣下?哥尼問。
他死了,給我們贏得了逃跑的時間。
那個女巫還活著!哥尼想。那個我發誓要向她復仇的女巫!很明顯,保羅公爵還不知道生他的那個女人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她是把他父親出賣給哈可寧人的惡魔。
保羅從他面前擠過去,跳上突巖。他回頭看了看,那些傷者和死屍都被搬走了。他努力思索著:在保羅摩亞迪的傳說中,這裡發生的事又增添了新的一章。我甚至連刀都沒有拔過,但是人們會說,這一天我親手殺死了二十個薩多卡人。
哥尼跟在斯第爾格後面,走在使他沒有感覺的地上,球形燈的黃色燈光照著洞穴,這一切都因憤怒而被他忘卻。那個女巫還活著,而那些被她出賣的人卻成了孤寂墳墓中的白骨。我一定設法在殺死她之前讓保羅瞭解她的真實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