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著他在那裡一個將被命運陷阱吞沒的人,一個孤獨的人,他兒子的輝煌將使他黯然失色。但人們仍然要問:如果兒子不是父親的延續,那又是什麼呢?
摘自伊麗蘭公主的《摩亞邊家事記評》
保羅看著父親走進訓練室,衛兵們各就各位,其中一人關上門。跟平時一樣,保羅有一種被接見的感覺,有人駕臨此地。
公爵身材高大,皮膚呈橄欖色,瘦削的臉上輪廓分明,顯得嚴厲,一雙深灰色的眼睛使他顯得溫和一些。公爵穿著黑色的工作服,胸前掛著紅色鷹飾;腰上繫著銀色屏蔽帶,由於時間長久,屏蔽帶閃閃發光。
公爵說:正在加緊訓練嗎,兒子?
他走到長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掃視一遍屋子,又回到保羅身上。他感到疲倦,又因不能露出倦容而格外勞累,心想:在去阿拉吉斯旅途上,我必須抓緊一切機會休息,到了那兒就沒時間休息了。
不算太緊張,保羅說,一切都還他聳聳肩。
好吧,我們明天出發,能在我們的新家安定下來,那很不錯,把煩惱拋在腦後。
保羅點點頭,突然想起聖母的話,心裡一陣不安:至於你父親,已無可挽回。
爸,保羅說,阿拉吉斯會像大家說的那麼危險嗎?
公爵勉強做出無所謂的樣子,微笑著在桌邊坐下,腦子裡有了談話的模式那種在戰前消除緊張的方式。但他還沒開口,那方式就受到了挑戰:這可是我的兒子。
那是很危險。他承認。
哈瓦特告訴我一個爭取弗雷曼人的計劃。保羅說。他暗暗自問:為什麼不告訴他那老太婆說的話?她是怎麼封住了我的嘴?
公爵注意到兒子的不安,說:跟平常一樣,總是哈瓦特先看到主要機會,但僅此而已。我注意到了喬姆公司,皇上給我阿拉吉斯,他就不得不讓我獲得喬姆公司的董事會權力一個微妙的勝利。
喬姆公司控制著衰微香料。保羅說。
阿拉吉斯儲有大量衰微香料,是我們進人喬姆公司的通行證,公爵說,進人喬姆公司不僅僅是要跟它融為一體。
聖母警告過你嗎?保羅茫然地問。他握緊拳頭,感到掌心由於沁出了汗而變得滑膩。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問出這個問題。
哈瓦特告訴我,她對阿拉吉斯那可怕的警告嚇壞了你,公爵說,別讓一個女人的害怕蒙蔽了心智。沒有一個女人想看著心愛的人去遭遇危險。這些警告的背後實際上是你母親的擔憂,把這看做是她向我們表達的愛。
她知道弗雷曼人的事嗎?
知道,而且不少。
什麼?
而公爵卻在想:事實可能比他想像的還要糟,但如果你受到訓練,去應付危險,危險的現實也會很有價值。有一個地方的任何東西都不會放過我兒子,那就是應付危險處境。必須把這減少到最小程度,因為他還年輕。
沒什麼產品能逃過喬姆公司的控制;公爵說,木材,驢,馬,奶牛,圓木,鯊魚,鯨皮從最普通到最不可思議的東西甚至包括我們卡拉丹可憐的大米。同樣,吉爾德人什麼都運,從埃卡斯的藝術品到雷切斯和伊克斯的機械設備,但這一切相對於進入喬姆公司都微不足道。一捧衰微香料就可以買到杜普裡特避難星球上的一席之地。這種香料不能製造加工,必須從阿拉吉斯開採。
它是獨一無二的,確實具有抗衰老功能。
我們現在控制了它?
在某種程度上是。但重要的是要考慮依賴喬姆利潤的各大家族,考慮到這龐大利潤的來源都依賴於一種產品衰微香料。想想,要是什麼原因減少了衰微香料的產量,那將會出現什麼後果!
誰囤積了香料合成產品誰就有生殺大權,保羅說,其他人將不得不挨餓受凍。
公爵滿意地笑了,看著兒子想:訓練頗有成效,他有敏銳的預見力和深刻的洞察力。公爵點點頭:哈可寧人已囤積了二十多年。
他們想要香料生產中斷,將責任歸咎於您。
他們想讓阿特雷茲家族蒙受恥辱,公爵說,看看蘭茲拉德大家族聯合會,他們希望我有一些領導權成為他們非官方的發言人。想一想,要是他們的收人有所減少,而我應對此負責,他們將做出什麼樣的反應。無論怎樣,自身利益總是高於一切。去他媽的大聯合委員會!你不能讓別人使你變窮!公爵的臉上露出一絲凶狠的笑,不管他們怎麼對我,他們都得換個方式看世界。
甚至我們受到核攻擊也在所不惜?
沒那麼嚴重,大聯合委員會不會公開採取敵對行為,但可能採取其他卑鄙動作也許暗箭傷人、放毒什麼的。
那麼,我們為什麼還要陷進去呢?
保羅!公爵嚴厲地看著兒子,知道陷阱在什麼地方這是避開它的第一步。這就是徒手格鬥,兒子,只有在更大規模上,格擋中的格擋帶著格擋沒有窮盡。關鍵任務是要澄清它。知道哈可寧人囤積了合成香料,我們便要問另一個問題:誰還在囤積?
這些人就是我們的敵人。
誰?
有幾個家族我們知道不友好,另外一些我們認為還不錯。現在,我們還不需要注意它們,因為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標:我們敬愛的帕迪沙國王。
保羅感到嗓子發乾,他乾嚥了一下,說:你不能照會蘭茲拉德,揭露
讓對手知道我們已清楚他那隻手舉著刀嗎?哦,保羅我現在已看見了刀,誰知道接下來它會移到哪兒去?如果我們通知蘭茲拉德,只會造成巨大的混亂。國王會否定,誰能跟他爭辯?我們所能得到的只是一點時間,卻要冒造成混亂局面的風險。下一次襲擊又會來自何方?
也許所有的家族都會開始囤積香料。
我們的敵人有一個目標,它已經開始撲過來很難轉向了。
皇上,保羅說,就意味著薩多卡軍團。
裝扮成哈可寧人,肯定如此,公爵說,可士兵畢竟是狂熱盲目之徒。
弗雷曼人怎麼幫助我們對付薩多卡?
哈瓦特給你講付薩魯斯。塞康達斯嗎?
是國王的監獄星球嗎?沒有。
那不僅僅是座監獄呢!保羅,有一個關於皇家薩多卡軍團的問題你從沒問過,他們從什麼地方來的?
來自監獄星球?
他們一定來自什麼地方。
但資助費用是由國王從
就是這使我們認為:國王是用徵收的費用訓練出這批年輕超能的軍人。你偶爾聽到過國王的培訓幹部,但我們文明的平衡並未改變:一邊是蘭茲拉德大聯合委員會的軍隊,另一方是薩多卡軍團及其外援兵。薩多卡仍然是薩多卡,保羅。
但所有的報告都說薩魯斯塞康達斯是個地獄。
那是毫無疑問的。但如果你要造就強壯、凶狠而堅忍不拔的士兵,你會為他們選擇一個什麼環境呢?
你怎麼去贏得這些人的忠誠?
已經有了不少有效的方法:讓他們享有一定程度的優越感;
擔負秘密使命的神秘性;同舟共濟的集體精神。這可以做到,在各個地方,許多時刻都得到了實現。
保羅點點頭,將注意力集中到父親臉上,感到馬上就要涉及重大問題。
看看阿拉吉斯,公爵說,當你走出城鎮和要塞,其環境的惡劣程度與薩魯斯。塞康達斯決不相上下。
保羅的眼睛睜大了:弗雷曼人!
我們在那兒有著潛在的兵團,與薩多卡軍團一樣勇猛,不可戰勝。這需要耐心,秘密地探索和聚集,用財富在適當的時候把他們裝備起來。那兒有弗雷曼人也有衰微香料,巨大的財富。現在你清楚我們為什麼要去阿拉吉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難道哈可寧人不瞭解弗雷曼人嗎?
哈可寧人鄙視弗雷曼人,把他們當做獵物追殺取樂,從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我們清楚哈可寧人對待異星人的政策盡量縮減開支,讓他們還有氣就行。
你明白了嗎?公爵胸前鷹徽上的金屬飾物隨著他身體的移動閃閃發光。
我們此時正在同弗雷曼人談判。保羅說。
我派遣了一個使團,鄧肯伊達荷領隊。公爵說,鄧肯是個驕傲、殘酷的人,但崇尚真理。我想弗雷曼人會尊敬他。如果運氣好,他們將通過鄧肯瞭解我們,鄧肯是我們的化身。
鄧肯,道德的化身,保羅說,哥尼,勇敢的化身。
說得不錯。公爵答道。
保羅想:哥尼是屬於聖母說的那種人,世界的頂樑柱
勇敢者中的精華。
哥尼告訴我你今天使用武器表現不錯。公爵說。
他可不是跟我這麼說的。
公爵大笑起來:我想哥尼是吝嗇他的表揚。他說你感覺敏銳,懂得刀尖與刀刃的差別。
哥尼說用刀尖殺人缺乏藝術性,應該用刀刃來做。
哥尼很浪漫,公爵嘟噥地說。跟自己的兒子討論殺人,突然令他頗覺不安。我倒寧願你永遠不要殺人但如果有必要,刀尖或刀刃都無所謂。他抬頭望望天空,雨下得更大了。
保羅注意到父親的眼光,想到外邊正是雨水滿天,到了阿拉吉斯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這種景象,由此想到遙遠的太空。吉爾德人的宇宙飛船確實很大嗎?保羅問。
公爵看著他。這將是你的第一次星際旅行,他說,是的,很大。我們將乘大型H級宇航船,因為這次航程很久。H級宇航船非常大,它的一個角落就可以容納我們所有的護航艦和運輸船
我們在宇航船上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我們將不能扔下我們的護衛飛船嗎?
這是為得到吉爾德的安全保障而付出的代價的一部分。可能還有哈可寧人的飛船跟我們一起航行,但我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哈可寧人很清楚不能危及他們的宇航優先權。
我要去搜索一下屏幕顯示器,爭取見到一個吉爾德人。
別這麼做。吉爾德人的僱員也見不到他們。吉爾德人對自己的隱私就像對他們的壟斷權一樣特別看重。千萬別做會影響我們宇航優先權的事,保羅。
你覺得他們躲起來是因為變異而長得不像人類嗎?
誰知道?公爵聳聳肩,這秘密我們解釋不了。我們有更急迫的問題在他們中間你。
我?
你母親希望由我來告訴你,兒子。你瞧,你可能具有門泰特的天賦。
保羅瞪著父親,一時說不出話來。一個門泰特?我?可我
哈瓦特也同意。兒子,這是真的。
可我想門泰特的訓練得從嬰兒開始,而題目又不能說出來,因為這會影響早期他打住了,所有過去的場景都集中到一起。我明白了。他說。
有一天,公爵說,一個潛在的門泰特必須瞭解正在做的事,也許這些事不再與他相關。一個門泰特必須能夠分享這樣一個選擇:是繼續還是放棄訓練。有的可以繼續,有的不能,只有潛在的門泰特才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保羅摸著下頜,腦海裡閃過哈瓦特和母親給予他的特別訓練:記憶術,意識力集中法,控制肌肉,增強感覺靈敏度,語言學習,聲音細微差別的區分。所有這些使他有了全新的理解和認識。
兒子,有一天你會成為公爵,他父親說,一個門泰特公爵將是難以想像、令人生畏的。你現在能決定嗎?還是需要多一些時間?
保羅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我將繼續訓練。
確實不同尋常。公爵輕聲說。保羅看到父親臉上露出了驕傲的微笑,這笑使保羅感到吃驚:公爵狹窄的臉龐像骷髏。保羅閉上眼睛,感到內心那可怕的目的又在復活。他想:也許做一個門泰特就是一個可怕的目的。
但即便他把注意力集中於心,他新產生的意識卻在否定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