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的原來是小謝。
你救我,還是因為那幅畫?歐陽覓劍道。小謝怔了怔,旋即笑了:那個當然啦。要是還沒問清楚怎麼回事你就死掉了,我這千裡追蹤豈不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歐陽覓劍哼了一聲:可惜,救了我,也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望了望周遭,原來天已經亮了,卻是清冷無比。待要坐起,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敲碎了一般,劇痛難忍:要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又怎會落到今天這個局面。
小謝低低歎了一口氣,轉身從凋零的枝頭找了一片殘存的葉子,卷成杯形,輕輕吹了一口氣,樹枝上的積水簌簌落了下來,如此反復,一會兒就裝了大半杯。歐陽覓劍接過這只黃綠色的杯子,冰涼的露水從舌根滑下,刺激著喉嚨,竟然有一種苦澀在唇舌間彌漫開,再也化不去。這一片樹葉,形似枇杷,厚而且韌。那樹雖經深秋凋敝,褪盡綠華,一枝枝兀立,卻依然可以認得出是木蘭。
是啊,小謝幽幽道,昨晚帶著你過來時,好像隱隱聽到有人說這個地方叫做木蘭谷歐陽覓劍,你願意聽一個故事嗎?
是你的故事吧?
是我的。但是自從在白帝城偶然看見你之後,我就有一種直覺這個故事,必然也和你休戚相關。歐陽覓劍的唇角牽了牽。
我是個棄兒,義父雖然疼我,卻從不向我隱瞞這一點。義父說十七年前他泛游閩中,某一日在冠豸山一間荒廢的土地廟裡歇腳,忽然聽見香案下隱隱似有貓叫,一看卻是個襁褓。我當時已經餓得奄奄一息。義父用米湯救活了我,然而找不到我的家人,於是抱了回洞庭湖。去年我從廬山訪友回來,幫義父收拾舊物,不意翻出了一只舊箱子。打開一看,原來是嬰孩的小衣衫、小被子。義父一生別無妻室子女。我便猜想這應是我當年的舊物,義父這些年還一直替我留著。奇怪的是,和這些東西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卷畫。我一看,並不是義父的手跡,亦不是我所識得的義父朋友的所為。
就是這幅畫?歐陽覓劍記得,小謝帶來的畫軸,還藏在他身上,於是展了開來,洞庭波冷曉侵雲,日日征帆送遠人。幾度木蘭舟上望,不知元是此花身錄的李義山的詩吧?歐陽覓劍輕聲道。小謝點點頭,又道:你明白我為什麼跟蹤你了吧?義父待我猶如己出。十六年來我與他相依為命,從未想過有一天要去尋找生身父母。可是自從見了這幅畫,我的心思開始飄搖起來。我忽然想知道我本來是誰。
你義父怎麼說?
我一直不好意思開口問義父,怕他誤會傷心。可是我的心思從來瞞不過義父。小謝道,那天他自己拿著畫來看我,說起這畫也是在冠豸山土地廟裡找到的。他以前從未跟我說起的是,當時和我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個人。從裝束上看,是一個僕婦,已經奄奄一息,義父便用家傳的靈藥救治,可是她傷得太重,唯一的效果就是讓她斷氣前說出了一個字。
那人是你母親?
不是。小謝沉思道,義父說我那時尚不滿月。而那女子身形相貌決不像是剛剛生產過的。他猜想那是我家帶養我的僕婦。雖是僕婦,那女子竟也身具上乘武功。義父看出來,她是跟人經過一番殊死搏斗之後,逃到了那裡的。而要了那僕婦性命的一劍,劈在背上,傷口十分奇特。明明不深,至深處尚不到半寸,可是皮肉下面的肋骨根根斷裂。斷骨戳傷了肺,令她呼吸不得。所以那僕婦見到我父親,卻難以說話,後來竟是活活憋死的。
這似乎似乎很像一種類似隔山打牛的閩南功夫,我姑夫林落就會。不過,這種功夫也未必只是林家的人會,現在下結論還早。你說那僕婦說出過一個字,是什麼?
小謝盯了歐陽覓劍一眼,緩緩道:那個字是唐。歐陽公子,你似乎很熟悉江湖上的典故,不妨說說看,這個唐字,又是什麼意思?歐陽覓劍苦笑道:熟悉?我初出茅廬,江湖上的事情哪裡懂得許多。所謂熟悉,不過是在天山上聽到師父和他的朋友們談論,暗記了一些規矩和傳聞,以備將來不時之需。誰想真正回到了江湖,還是一竅不通。
他低頭想了想,忽然道:很多年前有一個神話般的殺手組織,名叫優曇山莊。他們轉戰南北,殺人如麻,一度是江湖的噩夢。他們的首領姓唐,上溯其祖是蜀中唐門。盛極必辱,後來優曇山莊衰落了,漸漸在中原無法立足。於是他們退居閩西的冠豸山中,依舊以唐為姓,世代聚居。雖然看來是退居林下,可是優曇唐氏的狠辣作派似乎不曾失傳。
小謝聽著這些話,心裡七上八下。那僕婦寫在地上的唐字,如果真的是指優曇唐氏,那麼這個唐,是她們本來的家族,是指殺她的仇人,還是有什麼別的意思?難道她小謝,是那個魔鬼家族的後人?如果真是,她還會面對多少可怕的往事?
福建林家不過有一套冷泉刀法,有那麼大本事滅掉優曇唐家嗎?歐陽覓劍若有所思,而且,如果是唐家和林家爭斗,又與他什麼相干?他用手指點著圖畫之中、木蘭樹下的青袍客。
這畫中人究竟是誰?小謝道,而且,你怎麼這麼像他?歐陽覓劍仰起臉,望著山谷上面、蕭蕭木葉割裂的灰色天空:我不像他,又能像誰呢?他是我的父親。小謝微微點頭:是了,據說令尊封劍江湖也有八年。而我義父一向深居簡出、不問世事。難怪我義父也不認得畫中人是令尊。
即便家父不曾封劍,大約也不會與沈神醫結交。家父和沈神醫,根本就是兩樣的人。小謝皺了皺眉。
可是你的身世,和我父親有什麼關系?和木蘭花樹有什麼關系?
小謝望望眼前深峻的山谷,淡白色的霧氣繚繞著無盡的寒氣,清冷之中枝葉蕭疏。谷中的木蘭花樹,樹干挺拔俊秀,潔白溫潤的木蘭花,花瓣猶如天際的一抹輕雲。緩緩的一陣微風吹過,浮雲星散,片片飄零。
忽然,薄霧中淡淡出現了一個人影,翠綠衫子在晨風中舞得凌亂。銀鈴一樣的聲音,吐出迷亂不清的語句。歐陽覓劍跳了出去,一把抓住那人:柳兒,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啦!是江柳兒,她衣衫襤褸,血跡斑斑,披散的頭發下露出混濁驚訝的眼睛。一看見他,呀地捂住了臉,奪路而逃。小謝縱身上去,一把抱住了柳兒。
公子饒命,我不是有意闖進來的。這是本門的禁地
禁地?小謝驚訝地瞪著歐陽覓劍。歐陽覓劍這才想起,此時所處之地恐怕就是圓天閣禁地木蘭谷。小時聽爺爺命令過屬下,不許任何人活著從這裡出來。只是當時年紀小,圓天閣又很少有人敢提及木蘭谷,所以並沒有在意。
柳兒,柳兒倒是小謝有些著急,你是怎麼了?江柳兒嘴一咧,呵呵笑了起來。這是什麼表情!小謝一驚,這個女孩兒竟瘋了。
歐陽覓劍握住了柳兒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柳兒瞪著公子蒼白的面孔,眼淚湧了出來:公子,公子我不該來找你她的手漸漸變得冰涼。
小謝遞過一粒冰玉丹,這是君山的療傷聖藥。柳兒一把拍開她的手:不要!忽然她瞥見了小謝的黑衣,尖叫一聲:鬼呀沒有鬼。沒有鬼的,柳兒。歐陽覓劍柔聲安慰道,眼睛突然變得濕潤。有的,有的這山谷裡戾氣深重,全都是鬼,都是惡鬼江柳兒戰戰兢兢道,我叔叔說過,都是屈死的惡鬼
你說什麼!小謝激動地抓住柳兒的肩膀。啊柳兒大聲哭喊,你不要來抓我不是我殺了你,不是我殺了你呀那你快說,誰殺了我。小謝切切追問道。柳兒卻只是哭,再不肯講一句話。小謝心一軟,便不再問。
歐陽覓劍卻指著小謝,道:柳兒,這死鬼是誰,我怎麼不認識?柳兒一縮:公子,我怕。歐陽覓劍抱緊了她:別怕。有我在,什麼惡鬼也傷不了你。柳兒的眼淚再度湧出:可是他們已經傷了我了。歐陽覓劍和小謝聞言,心中一酸。
柳兒緩緩道:公子你要小心。他們都是很可怕、很可怕的人,死了,也變成很可怕、很可怕的鬼。這裡每一棵木蘭花樹下面,都有一個唐家的惡鬼。他們個個心狠手辣,寧死不屈唐家的?小謝心裡一驚。
爹爹說過,她臨死前立下毒誓,死後要變為厲鬼,永不放過歐陽家。公子,你要小心啊
你告訴我她是誰?她是誰啊小謝急急問。
柳兒緩緩閉上眼睛,再也不能開口了。歐陽覓劍的雙臂劇烈抖動著,抱著柳兒不放,臉上毫無表情。小謝待要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也只是長歎一聲。
忽然,山谷外面傳來陣陣吶喊聲。小謝飛身出去,迎頭一陣箭雨撲面而來。她一面用袖子拂開箭雨,一面順手夾過一支,只見箭鏃上刻著圓天閣的記號。小謝跳到一棵木蘭樹上觀望。只見不遠處黑壓壓的一片,是林落帶著圓天閣的家丁追過來了。
那邊林落揮著馬鞭,想指揮下屬沖進木蘭谷。可那些人卻不敢,紛紛說這是老閣主定下的規矩,誰也不許踏入這個鬼氣森森的禁地。林落罵道:胡說八道!這木蘭谷哪裡有鬼?給我沖!此言一出,有幾個膽大的便抽出劍來橫在胸前,就要進來。不好!小謝心下暗道。她把發辮甩開,長長的頭發遮住面孔,然後張開雙臂,撲稜從樹頂落下,向那群殺手飄去。
鬼呀圓天閣眾人轉身就跑。趁林落驚疑不定間,小謝一聲長嘯,尖銳刺耳。圓天閣的殺手們又是一陣驚呼,爭先恐後從山谷口撤了出去。小謝蹬了一下樹枝,向山谷深處飛回。
只見歐陽覓劍還抱著江柳兒的屍體發愣。小謝一把扯住他:快走!
走哪裡?如果山谷有出口,也勢必被圓天閣的人守住了。
先把她葬了,我們翻過這座山出去。
歐陽覓劍怔怔看了看江柳兒,終於放她下來。小謝趕快用劍在地上挖起坑來。不忙。歐陽覓劍道。他拉著小謝退開兩步,運了一口真氣,忽然雙掌劈下木蘭樹下竟被掌力生生震出一個土坑來。小謝睜大了眼睛,據她所知,當今世上有這等內功造詣的,不過三四人而已,她義父是一個,廬山的盧真人是一個,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
正想著,忽然看見遠遠的山谷口透出一陣陣黑煙。呀,他們燒山了。小謝叫道。歐陽覓劍置若罔聞,只是一把一把捧起濕潤的泥土,緩緩撒在柳兒的衣裙上。小謝待要催他,卻又不忍,便自己動手,幫他掩埋。住手!不要你來。歐陽覓劍忽地抬起頭,惡狠狠瞪著小謝。小謝一驚,卻發現是自己撒下的泥土埋住了柳兒的臉。
歐陽覓劍,不要這個樣子。小謝眼裡含著淚道,你一定要打敗外面那些人。將來你還要回來。那時你報了仇,再把柳兒找回來,好好跟她道別呀。歐陽覓劍一臉木然,揮掌推過大堆泥土,把柳兒的身體完全遮住,之後拔出佩劍,在木蘭樹上刻下一個深深的標記。
黑煙向木蘭谷深處卷過來。歐陽覓劍拉著小謝不停往山頂爬去,只是依然看不見出路在哪裡。山壁越來越陡峭,滿是籐葛枯木,根本沒有出路了。兩人正躑躅著,忽然看見不遠處的山腰上,閃出一株木蘭花樹。不約而同的,兩人同時向那邊爬去。
樹是斜生在一塊山石邊上的,歐陽覓劍不假思索地推開石頭,後面露出一個山洞。洞口寬約四尺,裡面深不足兩尺,剛剛可容兩人。歐陽覓劍和小謝都有些失望,盤膝坐下,看著下面的木蘭谷已經被濃煙吞沒了。
他們燒山,不怕把惡鬼燒出來報仇嗎?小謝幽幽道。報仇歐陽覓劍道,報什麼仇?
十七年前,優曇唐氏滅門,一直是江湖上的懸案。看來此事竟要著落在圓天閣了。
歐陽覓劍指著小謝道:唐家若真的滅門,你又是誰?難道,我當真是唐家的人?小謝猛然站起,卻不防洞太矮,後腦勺砰的一聲磕在石壁上,眼淚登時流了下來。怎麼這樣不小心?歐陽覓劍淡淡道。小謝不言,抹了把眼淚,慢慢轉過身,瞪著那面石壁細看。想狠狠還它一掌嗎?歐陽覓劍冷然道。
這聲音不對。石壁後面似有古怪,像是有個洞。歐陽覓劍,煩你用剛才挖坑的掌法打這石壁一下。
歐陽覓劍也不說話,一掌風雷震撼,石壁被擊開了,後面果然是空的。小謝探頭進去,一股潮濕陳腐的氣息撲面而來。過了一會兒,依稀看見裡面似是一條長長的通道。歐陽覓劍已經點起了一個火把:進去吧,說不定這是一條出路呢!
底下露出一條窄窄的石階,通向黑漆漆的地下深處。兩人相扶著走了下去。這條地道開鑿得十分簡陋,僅有一人高,黑暗無光。摸索著走過去,每一步都是在下台階,巖壁也越來越濕。又走了許久,似乎到了山谷底部,石階越來越窄,幾乎是在山石的狹縫中穿行。山道的出口卻一直沒有出現。忽然,山路一轉,前面堵住竟是到頭了。兩人均想走了這許久,料定這甬道必有古怪,卻不料是個死胡同。
小謝十分洩氣,一下子坐在地上:咱倆死定了。退也退不回去,後面木蘭谷全是追兵,這個破洞竟然又沒有出路,就算不被人殺,也要活活餓死在這裡。歐陽覓劍冷笑一聲:死了倒好,可以去問問父親,我的母親究竟是誰。小謝默然半晌,忽道:歐陽覓劍,你的母親很早就不在了是麼?
歐陽覓劍心中一凜。多少年來,心裡最是念念不忘的便是母親。那是血液之中一道幽暗的陰影,是暗傷,也是無法面對、無從猜解的秘密。他輕輕舒了一口氣:我沒有見過她,據說我生下來不久,她就死了。我父親和家裡的人所有人都諱莫如深。我是繼母帶大的。她出身大族,是個知書達理的聰明女子,不會武功,性情卻好。只不過連她也有些怕我,一定是我母親的緣故。小謝聽得出歐陽覓劍的寂寥,卻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仿佛忘了這個洞已經沒有出路,只是各自想著心事。過了一會兒,小謝忽然一凜,像是被什麼聲音驚醒。待她側耳傾聽,那聲音卻消失了。她屏氣再聽,就聞深山深處,似有地下落水在一滴一滴流。
有人在挖山!歐陽覓劍低聲道。果然,是斧鑿在一點點咬噬堅硬的花崗巖。是從那一頭過來的!歐陽覓劍道。
小謝慌忙點了火折子,往山洞的四壁細細看。這下看清楚了,他們前面的甬道裡是一堆巨石。看起來,原來這裡的路應該是暢通的,卻被人炸斷了,落下的碎石擋住了來路。甬道那一頭通向何處?又是什麼人在努力往這邊開鑿、想進到圓天閣的禁地木蘭谷來?
我們也挖!歐陽覓劍退後兩步,又是一掌劈下。山石震開了一小塊。小謝皺了皺眉頭,舉著火折子又照了照,看見地上有一件物事。撿起來一看,是一只羊皮囊,上面有朱砂染成的紅花圖案:你的?歐陽覓劍搖搖頭。羊皮囊看來有些年頭了,埋在灰塵裡,被歐陽覓劍的掌風震出來。
小謝解開皮囊上的結子,不由得又驚又喜:真真天助我也!皮囊裡面,竟然滿滿全是黑火藥。也不知有沒有受潮。小謝一邊說著,一邊把火藥盡數倒在石堆上。
我猜,可能正是當初炸斷這條甬道的人留下的遺物。歐陽覓劍捧起一把火藥,倒回了羊皮囊裡,還是少用一點兒吧,那邊還有人,未知是敵是友。兩人後退了數丈,貼著地面趴下。小謝用繡骨金針的暗器手法,把火折子擲向鋪滿火藥的山石上。只聽轟的一聲,振聾發聵。然後大大小小的碎石如山洪暴發一樣滾滾而下。小謝拽著歐陽覓劍,跳到轉角一個較高的位置上。
過了一會兒,震動平息了。隱隱的,那邊吹過來一點陰涼的風。歐陽覓劍用掌力推開堆積的碎石,於是豁然開朗。
山石阻隔的後面,是一間寬闊的石室。幽暗之中,隱然可見一個身形消瘦的白發老人,負手背立。小謝用火折子照了照,老人手裡拿著一把短刀,鋒刃殘缺,十個手指淌著淋漓鮮血。原來這人竟然只是用這樣簡單的工具在開鑿山道。
歐陽覓劍十分警惕,雙掌扣在胸前,暗含綿綿招式:閣下何人?那老人緩緩轉過身來。幽暗的光線下,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驚呆了。
雖然一別經年,風塵憔悴,雖然他一身縞素,衣衫襤褸,雖然他須發皆白,老得遠遠超過實際年紀,歐陽覓劍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正是自己的父親、傳聞中已故去的圓天閣主歐陽軒。而小謝卻在想,這還是畫中那個衣冠磊落的劍客嗎?
謝謝你,覓劍孩兒。歐陽軒淡然道,我正擔心就算挖到死,也不能走到那一邊去,沒想到竟是你幫助了我,這豈非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