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外傳 第九回 第三章 若醉若醒
    旭日東升,一夜又過去了。

    時近正午,醉臥於曠野上的一憂子才被熾熱的驕陽弄醒。

    他醒來之後,只覺頭痛若裂,連忙盤座運功,驅除體內的酒氣和遏止頭痛。

    剛運功完畢,便見遠處正有一人步至。

    來者乃是姬昌。

    姬昌走近一憂子身旁,恭敬地道:

    “師兄,今天已是十五之期,那廝必定如言前來挑戰,師兄想必已有拒敵之策,還請明示。”

    一憂子默想了片刻,一臉漠然地道:

    “我……已有打算,你按著我的意思,如此……如此……地辦吧!”

    姬昌聽罷,面露遲疑之色,問道:

    “就……這樣嗎?”

    一憂子再道:

    “我自有打算,你只要照我的意思辦便行了。”

    姬昌雖不大認同一憂子的做法,但亦尊重他的意思,於是又再恭敬地道:

    “那我這就去打點一切吧!”

    一憂子微微點頭,姬昌於是轉身朝原路返回廣成觀,而一憂子卻仍留在空地上,並無離去的打算。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這,已是十五之期最後一個時辰亥時,但卻仍未見程仇蹤影。

    他等了十六年,也只為等今天,何況他既說會今天來,他,便一定會來。

    但,為何他遲遲未出現?

    就在剛踏入亥時那一刻,千重梯前出現了一條孤獨的魁梧黑影。

    他邁開沉重而堅定的步伐,沿著千重梯拾級而上。

    他的動作絕不急促,但,不知怎地,不消半刻便已登上千重梯的盡頭。

    來者便是

    程仇!

    廣成仙派的牌匾下,早有一人在伺候。

    是姬昌。

    姬昌一臉英武,正氣凜然地矗立於廣成仙派大門前,活像是天兵神將在捍衛這武林正道第一大派的百年基業。

    程仇,姬昌相視一顧,姬昌倏地發現程仇眼神中閃爍出的光芒與及身上散發出的魔氣和殺氣,俱此十多日前凌厲數倍,而且還隱隱然透出一份怨戾之氣。

    姬昌雖已見識過程仇武功可怕之處,但仍了無懼意,凜然地迫視著他。

    程仇見前來迎敵的並非天玄子或一憂子,不禁大惑奇怪,道:

    “嘿!天玄子與卓無憂怕死不敢出來迎戰,卻派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子來送死嗎?”

    雖然程仇言詞間甚為無禮,但姬昌乃皇族之後,自小飽受禮教,不欲跟他作口舌之爭,且深明先禮後兵之道,於是先抱拳溫然道:

    “大師兄已在別處等候,請跟在下來吧!”

    說罷向後倒退,雙手未動,背後卻散發出雄厚氣勁,迫得大門徐徐自動打開,徑運起輕功朝內堂疾奔而去。

    程仇低沉地說了一句:

    “哼!故弄玄虛!”

    程仇雙腳一點,如一枝黑箭般向前射去。

    姬昌的輕功本已甚高,但程仇後發先至,轉眼間已追上姬昌,姬昌也不禁暗暗驚歎其輕功之高。

    程仇自小在廣成仙派長大,對廣成觀內的地形早已了如指掌,反而領前帶路,姬昌追得有點兒吃力。

    二人追逐之間,已穿過偌大的廣成觀,從後門直往後山進發。

    廣成觀內一片寂靜,顯見觀內眾人已被安排往別處暫避。

    後山曠野之上,一憂子仍在等。

    無言地等。

    他並沒有任何急躁,因為他知道程仇一定會來。

    眼見前方塵頭大作,他知道,程仇終於來了。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程仇和姬昌來到,他早已吩咐姬昌,這一戰,他要獨戰程仇,於是姬昌到達這裡之後,即閃身讓過一旁。

    程仇看見一憂子守在通往對崖的鐵索前,心知一憂子要阻其找天玄子,但仍對他說:

    “我今天要殺的,只有天玄子一人,若你現在讓開,我,可以放過廣成仙派的其他人。”

    甚……麼?以程仇冷血嗜殺的性格,竟會主動放過其它人?

    一憂子雖然不知程仇何故有此舉動,但要他放他去殺天玄子,他萬難辦到。

    一憂子並沒有回答,鐵一般的腳步已代他回復了程仇。

    程仇心知要殺天玄子,就必須先除去一憂子這重障礙,他自詡已絕情絕義,世上並沒有他不會殺的人,他驀地殺意急升,“六絕魔經”內力一提一聚間,四周忽地卷起凜冽陰風。

    姬昌冷眼看著二人劍拔弩張,但一憂子卻未有提聚半點內力,眉宇間卻透發一份濃得化不開的哀愁,不知他心中在想些甚麼。

    一憂子緩緩拿起地上的酒埕,那是他昨夜喝剩的半埕酒。

    他舉埕喝了數口,烈酒流得滿身皆是,然後竟把酒埕-向程仇。

    他的用意明顯不過,只是想在決戰前與程仇對飲罷了!

    但,程仇並沒有接過酒埕。

    “-!”

    酒埕猛被程仇隔空轟碎,碎片灑遍一地。

    一憂子的心也隨著粉碎!

    他萬料不到程仇果真絕情如斯,一陣黯然神傷,不由得低歎了一聲,閉目垂首。

    悲哀的氣氛,散怖曠野之上。

    站在遠處的姬昌,也深切感受到一憂子的悲哀。

    只有程仇,仍是冷漠如昔,毫不動容。

    瞿地,一憂子虎目環睜,猛然抬首,眼中戰意大盛,內力在閃電間急速凝聚,雙腳使勁一蹬,如一道匹練直射向程仇。

    姬昌、程仇也估不到一憂子竟會率先搶攻,而且一出手已便上了九成功力。

    程仇驚疑間,向橫一閃,僅避過了一憂子的攻勢。

    一憂子雙掌轟在地上,地面猛地爆出了一個大洞,碎石四飛,可見一憂子這招之強。

    一憂子不回氣,不喘息,又接連向程仇狂攻,程仇心神未定,只得連番閃避。

    一憂攻勢越來越急,且越攻越瘋狂,絕不似他一貫的打法。

    程仇一下子被攻得手足無措,心中有氣,邊避邊運起“六絕魔經”內力。

    一憂子攻得急,所露的破綻亦多,程仇窺准空隙,一掌轟中一憂子腰脅之間。

    程仇這掌雖儲勁未足,未能重創一憂子,但也令他痛徹心肺。然而一憂子卻像視痛楚如無物,竟第一時間還以一掌,印在程仇胸膛上,雙方倏然分開。

    一憂子一掌勁道十足,竟無半分留手,程仇中掌處頓感奇痛徹骨,體內血氣也被轟得翻湧。

    程仇武功理應比一憂子高,何以中他一掌會受創至此?

    原來數天前與程絕一戰,程仇雖勝,但本身受創亦極大。雖經多日調息,但功力只回復七成,而一憂子又狂攻猛打,所以一時間被他壓著來攻。

    如今得機喘息回氣,程仇狂谷“六絕魔經”,魔氣大盛,氣動如狂湧出,扯得天上烏雲急聚,狂風怒號,大有風雲變色之勢。

    “六絕魔經”威力驚天,在旁觀戰的姬昌也暗暗為一憂子擔心。

    然而,一憂子卻不為眼前懾人景象動容,只是不斷提升功力。

    “先天乾坤功”至陽至剛的玄門真氣在一憂子體內不住運轉,所散發出來的罡氣把陰風迫離五尺以外。

    一憂子怒吼一聲,又再主動進攻。

    只見他仿如猛虎出柙,勢如破竹,大有無堅不摧之勢。

    一憂子雙掌金光乍現,竟使上了絕學

    “乾坤金剛身”!

    啊!只剛交手便使上了最強絕招,一憂子心裡到底在打甚麼算盤?

    一憂子雙掌一堆,一團八卦氣功猛然轟出,凜然正氣把陰風和魔氣迫得四散。

    這一招,竟是“乾坤七絕”中最為剛猛霸道的一式

    “雷動九天”!

    “雷動九天”和“乾坤金剛身”同是剛猛霸道的招式,配合使用,威力更是加倍凌厲,掌未到,掌勁已迫得地上小草連根拔起。

    程仇眼見一憂子來勢洶洶,硬拼於己無益,疾使“魔影迷離”步法先避其鋒。

    掌勁無堅不摧,地面又被轟出一個破洞。

    程仇身法飄忽,一憂子連番追擊,都只能轟中其虛影。

    一憂子連攻多招,動作開始遲緩起來,程仇看准時機,腳下加速,竟同時出現十多個程仇,從不同方位同時疾攻一憂子。

    這一招,正是“六絕魔經”中另一殺招

    “魔影重重”!

    這招雖不及“六絕無情”厲害,但“六絕魔經”乃不世奇功,普通招式亦足以獨步武林,非一般尋常武功招式可比。

    十多個程仇,或拳或掌或指或爪,齊攻向核心的一憂子,每一招都帶起凜冽罡風,令一憂子無法辨出程仇真身所在。且其退路盡被封煞,把心一橫,一憂子猛地暴吼如雷,身上遽地爆發出一團雄渾的八卦氣動,卻是“乾坤七絕”第二絕

    “震驚百裡”!

    氣動浩瀚如汪洋大海,滔滔不絕,綿綿無盡,頓把程仇攻勢一一震潰。

    就在一憂子以為瓦解了“魔影重重”之際,一股尖銳罡氣從後襲至。這正是程仇真身所在,亦是此招攻擊力最強之處。

    程仇左、右手食指和無名指合成劍指聚焦出擊,勁道更為集中,強大八卦罡氣被震得碎散,一憂子背門猛被刺個正著,哇然吐血。

    一憂子勇悍無匹,強忍傷痛,立時還以一招,反掌又中程仇胸膛,可惜他中招在先,勁道已弱,重創不了程仇。

    二人又再分開,各自療傷鎮痛。

    程仇魔功再起,雄源內力源源不絕灌注掌刀之上,立時凝聚起兩道鋒銳刀氣。

    他虛劈兩刀,地面頓被劃出兩條清晰的刀痕,可見刀勁之利,足可分金斷石。

    反觀一憂子,卻是一臉堅定,目露強悍戰意,大有“只許勝,不許敗”的決心。

    到底是甚麼迫發他有如此驚人的戰意?

    一憂子狂催真氣,功力一點一滴提升,掌上金光逐漸向上移,移至肩膊之處,使雙臂全變成金黃之色。

    原來一憂子的“乾坤金剛身”已突破了“金剛掌”,練至“金剛臂”的境界。

    “乾坤金剛身”乃“先天乾坤功”中一項極強絕學,無論攻擊力、殺傷力和抵抗力都極驚人,但卻極難修練。

    一憂子憑借過人天賦,苦修十年而練至“金剛臂”的境界,已是十分難得。

    程仇入門雖比一憂子早,但卻從未修練“乾坤金剛身”,故只聞其名,而未見識過其真正威力。

    如今眼見一憂子如此氣勢,也不敢大意,虛空劈出一團黑色刀勁,直取一憂子,以探其虛實。

    刀勁只灌有程仇五成功力,但威力也不可小覷。刀風撲面,一憂子陡地雙臂交擊,迸發出一團耀目豪光,黑色刀勁頓被震散。

    程仇趁一憂子震開刀勁的同時,身形一動,決要搶回一次先機。

    一憂子剛震散刀勁,卻見無數掌刀向他迎頭劈下。

    如鷹銳利的雙眼,盯准每一刀的來勢,掄掌一一截下。

    掌、刀每一下相碰,都爆出刺耳的鏗鏘之聲。

    程仇見正面攻不破一憂子的防守,腳步急轉,無聲無息地繞到一憂子身後,掌刀運起八成功力全力劈下。

    一憂子反應亦不慢,驚覺腦後傳來輕微寒意,即全力轉身,橋手剛好擋下程仇一劈。

    兩股驚世內力相撞,爆出一聲巨響。二人各自震退數步。

    程仇掌刀雖比寶刀利刃更鋒利,但一憂子有“金剛臂”護身,掌刀也砍不進他肌膚。

    程仇道:

    “好家伙,護身罡氣倒了得,我偏不信砍不開你。”

    說罷又舞動掌刀沖殺而上。

    掌刀快如電、勁如雷,狂砍猛劈,但一憂子卻以橋手一一格開。

    一憂子雖有“金剛臂”,魔刀不能把他劈傷。但連擋十多刀,一憂子也感奇痛徹骨。

    程仇也不好過,雙掌被“金剛臂”強大的反震力震得有點兒麻痺。

    程仇心想即使再劈上百刀,也未必能劈破“金剛臂”的護身罡氣,立時轉換策略,假意被一憂子震得身形歪失,引他攻來。

    果然如程仇所料,一憂子見程仇身形不穩,雙掌急推,欲取得一招半式的優勢。可是程仇早有准備,斜身僅堪避過一憂子雙掌,掌刀順勢鏟出,插中一憂子脅下之位。

    中招處傳來撕心劇痛,一憂子本應立即後退以卸去程仇掌勁,但他偏沉勁於下盤,勉力穩住身形,揮掌力拍程仇肩膊。

    程仇不虞一憂子竟強悍加斯,急後退以免再中招。

    激戰至今,程仇雖仍占不到半點便宜,且處處受制於一憂子下,但剛才一招他已看出一憂子的弱點,暗想:”“金剛勁”只能護他雙臂,相比之下,其它部位的抵抗力便較弱,只要避重就輕,集中攻擊“金剛勁”保護不到的部位,不難破他的護身罡氣。”

    程仇正在思量間,一憂子又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沖到,仿如全不用歇息回氣。

    “金剛臂”連環轟下,程仇左閃右避,盡卸來招。

    一憂子招式大開大合,只攻不守,破綻自然亦多,程仇看准空隙,每一招皆轟在一憂子頭上或身上,望能重創一憂子。

    但一憂子竟毫不理會身上傷痛,每每在中招後立刻還以一招。

    久而久之,二人漸漸演變成搏招,每出一招,皆轟在對方身上,只看誰先捱不住倒下。但即使是險勝的一方,所受的傷相信也輕不到那裡。

    姬昌雖閱戰無數,但幾曾見過如此慘烈的拼搏?眉頭不由得緊皺,心忖:

    “大師兄明知對方功力比他高,理應采用避重就輕,攻敵之弱點的戰略,何以竟跟對方互相搏招?而且這並不似他一貫的打法,到底他想怎樣?”

    “啊!莫非他想……”

    一個恐怖的念頭湧進姬昌腦海,他本想上前阻止,無奈二人激斗所發出的氣勁,強如十級風暴,令他難以走近十丈范圍以內。

    一憂子雖瘋狂轟擊程仇,但每中一招,他的心窩便如遭雷轟般絞痛不已。這,也是他能無視傷痛的原因:心頭的痛,已遠遠超越他肉體上的痛楚。

    若夢的離別,已叫他痛不欲生;而他又明白憑他目前的功力,是無法阻止程仇找天玄子復仇的,因此他便打算犧牲自己的生命,拼盡一戰,望能盡量消耗程仇的功力,那他使無法傷害到天玄子,而天玄子更不會傷害他。

    只要程仇傷害不到天玄子,天玄子總有辦法化解他心中的仇恨的。

    而他目前可以做到的,就只有這些了。

    他的苦心,程仇又可會知道?

    雖然不知程仇有否感受到一憂子的用意,但他實在很討厭一憂子這種亡命式的打法。

    他,怒了。

    他也不知何以會動怒,卻只知熊熊怒火已焚遍全身,心中滿不是味兒。

    他忿然把功力推至九成,如雷一拳狂轟在一憂子肚腹之處。

    一憂子身中多招,所受的傷已非輕,再中這雷霆一拳,吐血中跌飛五、六丈外。

    一憂子的武功本比程仇低一籌,只仗著一股狂勁才能拉成均勢。如今看他身上傷痕累累,刀痕滿布,內、外傷都到了極嚴重的地步,若非有頑強的斗志支撐著,早已倒下了。

    程仇也不好過,雖然他所受的傷不及一憂子重,但迭遭重擊,牽動了體內舊患,胸口隱隱作痛,血氣不暢。

    不怕死的敵人,往往是最難應付的敵人。

    程仇也不是笨人,一憂子的用意,他已猜知一二。但絕情絕義的他,又豈會為了一憂子的性命,而放棄報他殺母深仇?

    即使敗了一憂子,還有個武功不凡的姬昌,而天玄子的武功更臻至化境,以他現下傷疲之軀,可有能力敗他殺他?

    因此當前急務,便是盡快以重招除去一憂子這最大障礙,以免虛耗更多功力及加重內傷。

    一憂子傷勢之重,站也幾乎站不穩,像隨時也會倒下,姬昌見此情景,忙趨前道:

    “師兄,不若你先自調息料理一下傷勢,讓我來對付他吧!”

    一憂子輕抹咀邊血污,舉掌道:

    “不……用!我……還可以再戰……”

    姬昌熟知一憂子脾性,也不敢拂逆他的意思,只得無奈退開,但擔憂之情卻是越益加重。

    戰幔再起,程仇不再留手,把“六絕魔經”的功力催至頂峰,陰風刮得更狂更烈。

    相反,一憂子因傷影響功力,雙臂的金光已褪色不少,而所散發的罡氣也僅能把陰風迫開兩尺。

    一憂子一咬牙,狂勁暴發,猛把陰風再迫開多一尺,鼓勇再攻。

    但尚未沖近,程仇已使出詭異身法竄開。

    程仇遽地腳下加快,圍著一憂子疾轉。

    程仇輕功快如閃電,一憂子無法看出其真身,只得嚴陣以待。

    遠觀的姬昌,只覺程仇疾轉中漸形成一道巨大的龍卷風,把一憂子吞沒其中。

    一憂子處於風眼之中,只感四周的空氣漸漸被抽離於旋風之外,呼吸也越來越困難,且風眼與外界完全隔絕,居然變得死寂一片。

    啊!這……莫不是“六絕無情”第一式“天愁地慘、鬼哭神號”的前奏?

    程仇竟用上“六絕無情”來對付一憂子,他,真的要取其性命?

    真的絕情至此?

    一憂子還未知道此招之險惡,正在盤算如何可沖出旋風的包圍之際,驀地,旋風中響起了一連串淒厲的鬼哭之聲。

    鬼哭聲在旋風中來回激蕩,虛無飄忽,淒怨得像在哭訴上天何以如此絕情,竟迫使這兩個情同手足的兄弟走上生死相搏之路。

    “鬼哭魔音”雖無殺傷力,卻能亂人心神,奪人心魄。

    一憂子不知就裡,卻奇怪為何感覺不到半點殺氣,卻-漫著一片哀愁淒愴。

    一憂子自從老父去世,他被逐出家門,若夢無故失蹤後,多年來一直活在憂傷痛苦之中。

    如今雖重見若夢,卻是永遠與地分離之時;重見失去聯絡多年的程仇,卻又迫於與他忘情一戰。心念及此,不由得悲從中來,黯然神傷。

    一時之間,一憂子竟渾忘自己仍身陷惡招之中,戰意不知不覺地下降,防范頓失……

    這,正是“神號殺音”出擊的最佳時機。

    瞿地,“鬼哭魔音”倏地轉化成“神號殺音”,聲如雷鳴虎吼,勁道澎湃,震人心弦。

    一憂子沉迷於迷惘哀傷之中,猛被“神號殺音”震進體內,三魂七魄如欲離體,血脈狂跳,內息翻湧,五髒六腑仿如爆炸。

    “神號殺音”連綿不絕震入一憂子體內,不一會他已七孔溢血,在地上痛苦地不住打滾。

    相信再過一刻,他必被“神號殺音”震斃。

    旋風外的姬昌雖看不到旋風內的慘烈情景,但聽到一憂子在痛苦慘叫,已知情況不妙。

    他,要出手了!

    他深知程仇武功極之可怕,因此一出手便使上全力。

    內力一起,雙掌淨現兩輪八卦氣勁,疾沖上半空。

    姬昌居高臨下,猛地使出“乾坤七絕”中的一式

    “天火燎原”!

    火勁挾著千度高熱,浩瀚無邊,把龍卷風包圍,地上的小草也著火焚燒。

    姬昌此舉雖可能傷及旋風內的一憂子,但一憂子命在旦夕,他唯有兵行險著,希望能破開旋風救人。

    程仇被火勁包圍,只感熾熱難當,喉干舌燥,“神號殺音”威力頓時減弱。

    姬昌見“天火燎原”火勁未能轟破旋風,在半空急變招,雙掌連舞,無數八卦氣勁疾轉送出,漸漸形成一個反旋渦。

    這一招,正是“乾坤七絕”第六絕

    “天道循環”!

    “天道循環”卷起“天火燎原”的熾熱火勁,頓成一個火旋風,與程仇的龍卷風抗衡。

    旋風內的一憂子壓力暫解,連忙收攝心神,把剩余內力一點一滴凝聚。

    儲足功力,遽地暴吼一聲,無儔氣勁向四方八面激射,正是一招

    “震驚百裡”!

    “天火燎原”、“天道循環”、“震驚百裡”三招,合姬昌和一憂子二人之力,內外夾擊,程仇的龍旋風終於抵受不住,被震得四散。

    猛招被破,程仇急退出廿丈外,免受二人夾擊。

    一憂子傷勢已是極重,勉強使出一招“震驚百裡”,便再也支持不住,頹然僕倒。

    姬昌眼明手快,沖前扶著一憂子,坐在地上,雙掌抵著他背門,貫進內力,助他平伏紊亂的血氣,以減輕其傷勢。

    姬昌和一憂子師承一脈,同是修煉“先天乾坤功”,故姬昌以其內力為一憂子療傷,功效事半功倍,一憂子暫無性命之危。

    一憂子早置生死於度外,精神稍振,竟又欲上前再戰。

    無奈他的傷勢委實太重,亂動之下,一口鮮血又哇然吐出,功力凝聚不到一成。

    姬昌見狀,忙道:

    “師兄,你傷勢不輕,還是先調息一會,暫時由我來應戰吧!”

    一憂子也明白勉強不來,於是立即盤膝運功,望能盡快恢復功力。

    程仇心裡明白,雖然一憂子暫時失去戰斗力,但姬昌的武功也不容小覷,剛才使用一招“六絕無情”已甚耗真元,當下收斂心神,准備再戰。

    程仇心知本身有傷在身,不宜久戰,若給一憂子回復戰斗力,必又有一番纏斗,何況還有個更厲害的天玄子在後,因此要速戰速決,盡快解決姬昌。

    程仇當下化掌為爪,千指箕張,直撲向姬昌。

    姬昌並不跟程仇正面硬碰,腳步交錯,游走閃避。

    姬昌心知本身功力不及程仇,於是便采取游斗之策,盡量拖延時間,好等一憂子療傷完畢,上來聯手以二敵一,方有勝望。

    程仇那會不知姬昌心意,當下亦加快腳步,魔爪閃電追擊。

    但姬昌全神貫注,留心著程仇每一個動作,魔爪連連落空。

    程仇心想這樣追逐下去也不是辦法,心念一動,腳步疾轉,魔爪竟轉移目標,攻向一憂子。

    一憂子正全神運功,靈台歸下,渾不知程仇魔爪已攻至面前。

    一憂子情勢危急,姬昌大驚之下谷盡全力,身化一道白練,挺掌直轟向程仇。

    姬昌此舉正合程仇心意。

    程仇眼尾瞥見姬昌攻來,咀角泛起邪笑,化爪為掌,轉身與姬昌硬拼一招。

    姬昌內力不及程仇,被震得倒退,程仇雙腳一起,乘勝追擊,使出一招

    “閻王摧命!”

    掌風撲面生痛,姬昌心知此招不簡單,奈何身形盡失,欲避無從,迫於出掌硬拼。

    “先天乾坤功”內力急提,猛地使出“乾坤七絕”第一絕

    “乾坤無量”!

    一團巨大八卦氣勁迎上程仇魔掌,竟被震散,優劣之勢立見。

    四掌相接,姬昌只覺程仇掌勁強如旱天狂雷,浩瀚如汪洋大海,胸口一陣翳悶,再次被震飛。

    “閻王催命”的特點在於一擊接著一擊,姬昌驚魂未定,程仇已殺至眼前……他心知來不及出招迎擋,真氣在體內急速運轉,運起了“先天乾坤功”另一絕學

    “乾坤綿身”!

    “乾坤綿身”屬陰柔一路,攻擊力和殺傷力雖不及“乾坤金剛身”,但卻較為易練。

    姬昌修習數年,已有小成。

    程仇雙掌如中綿絮,掌勁被卸去大半,但余下小半掌勁卻足以把姬昌震得微受內傷。

    程仇得勢不饒人,立即連環搶攻,姬昌倉徨間雙掌連擺,柔若無骨,更仿如風中楊柳,輕柔飄逸,正是“乾坤綿身”中的

    “乾坤綿掌”!

    “乾坤綿掌”精妙無窮,把程仇雄渾掌勁盡卸於無形,姬昌暫得喘息。

    二人陷入纏斗,但程仇內力浩瀚無邊,姬昌已擋得有點吃力。

    姬昌身中多招,幸得“乾坤綿身”護身,才不至受重傷。

    程仇心知“乾坤綿身”奧妙,要重創姬昌唯有用其它方法。

    他瞿地加強功力,雙手疾卷,扯起一股柔韌氣勁,緊纏著姬昌。

    姬昌欲運勁震開那氣勁,可惜卻是震不開。程仇雙手收勁,姬昌整個人被硬生生扯向程仇那裡。

    與此同時,程仇猛然挺掌轟向姬昌,姬昌反應也不慢,揮掌相拼。

    二人再度硬拚,但這次卻沒有爆出驚天巨響,而是四掌膠在一起。

    啊!二人這一拼竟演變成最凶險的

    比拼內力的局面!

    程仇內力之強,確是姬昌平生罕遇的對手,他谷盡全力,也只能勉強支撐著。

    程仇不斷提升“六絕魔經”功力,姬昌所受的壓力越來越大,額角汗如雨下,招架得十分吃力。

    時間一久,姬昌已開始支持不住,“六絕魔經”的魔勁逐步逐步自其雙掌侵入其體內。

    再過一刻,姬昌已渾身變黑,顯然魔氣已充斥全身,相信不消片刻,姬昌的最後防線必然崩潰,到時大有可能被雄渾魔勁迫得爆體而亡。

    這時一憂子已調息完畢,並能運聚起六成功力。

    他眼見姬昌快要被魔勁迫爆身體,於是不暇思索,沖前猛貫內力進其體內。

    一憂子內力一到,姬昌頓時精神大振。兩股內力合一,猛把程仇震開。

    姬昌從鬼門關前走回,想起剛才凶險之處,不禁暗暗抹一把汗。

    姬昌雖逃離程仇魔掌,但“六絕魔經”的魔勁已侵進他的五髒六腑及奇經八脈之中,若不立刻將之迫出,則會後患無窮。

    姬昌當下不再多想,立即坐下運功。

    想不到一憂子剛調息完畢,這次又輪到姬昌,兩師兄弟被程仇弄得狼狽不堪。

    程仇與一憂子、姬昌纏斗了幾近兩個時辰,始終無法解決二人,找天玄子報仇。如今見一憂子回復戰斗力,不由得怒火狂升。

    赤紅的雙目也像會噴出怒火。

    他,決定不再留手。

    必殺的一招,要把一憂子這障礙徹底地除去。“六絕魔經”雄渾的內力,源源不絕灌進雙掌,迫得骨節勒勒作響。

    一憂子也感到程仇的殺氣暴升,心知他這招必要奪其性命。但,他早已有犧牲的准備,只要尚余一口氣,他也絕不退縮。

    瞿地,程仇出招了!

    這一招,正好道出了他與一憂子這段無奈的兄弟情的最後結局。

    “六絕無情”的第二式

    “絕情絕義,一刀兩斷”!

    絕情絕義絕天滅地的無儔刀勁破空劈出,以開天辟地之勢狂劈向一憂子。

    一憂子早見識過此招的厲害,把全身功力盡注於“金剛掌”之上,猛地與刀勁硬拼。

    甫一接觸,一憂子完全無法抵擋這道無匹刀勁,身不由己地向後飛退,也不知飛退了幾十丈?

    當他去勢漸減,欲踏地之際,他驀然驚覺……

    腳下竟虛空一片。

    他往前一看,原來已飛離懸崖五丈外。

    他身形懸空,無法發力,身體不由自主地朝崖底急墮。

    千丈懸崖,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姬昌雖目睹一憂子被震飛崖外,但他正運功逼出體內魔勁至重要關頭,動彈不得。

    而且以他的輕功,即使用盡全力也救不到一憂子。

    場中能救一憂子的,就只有程仇。

    但,他已絕情絕義,又怎會出手相救?

    更何況是他親手把一憂子轟出崖外的,又那有理由去救他?

    難道一憂子就這樣跌個粉身碎骨?

    就此死在他向來視作親兄長的手上?

    而他最愛的若夢,又是否已命喪程仇手下?

    不知在黃泉路上,這對苦命的情侶,又有否機會……

    再續前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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