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涼風輕送。
皓月就如一輪明鏡,發放出柔和的光芒,灑遍大地每一角。
無垠穹蒼之上,繁星點點,星羅棋布,也在爭研競麗,閃爍不停。
輕柔的涼風,靜靜地吹拂,使河面呈現一渦渦的漣漪,如美人粉靨上的梨渦,美得叫人心醉。
河邊的楊柳,也不甘示弱,在擺個不停。
若說河面的漣漪是美人臉上的梨渦,那麼岸上的楊柳必定是美人的纖腰,每一下擺動,都是那麼柔軟而有節奏。
擁有如此優美景色的地方,原來是程府半里外的一條小河。
程府位處一塊平原之上,擁有之地達方圓五里之廣,而這條小河附近一帶,也是屬於程府的範圍。由於外人不能進來,故此這裡的環境仍能保持天然的優美,如仙境般不沾半點塵俗之氣。
雖然這裡的景色已是極美,但如今卻給比了下去。
皎潔的皓月,閃爍的繁星,清澈的河水,還有隨風搖曳的楊柳,都不及「她」美。
「她」,是誰?
「她」,原來是正在河中沐浴的女子。
但見這女子有著一縷柔長的秀髮,散落在她白璧無瑕的背上。
她的肌膚,白得如天上的飄雪,又如凝脂般柔軟光滑。
完美的胴體,那玲瓏浮凸的曲線,就似是經過細意-琢般毫無瑕。
水珠從她的肩上緩緩滑下,落到背上,再去到腰枝,就似在細味著她的胴體。
溫柔的小手,每一下動作,都是那麼優美動人。
她緩緩別過臉來。
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如彎月般的蛾眉,高挺纖巧的鼻子,還有如櫻桃般鮮紅欲滴的雙唇,襯在略帶憂鬱的臉龐上,別有一份楚楚可憐之美。
啊!她的樣貌,與一個人很相像。
一個沒有姓的人。
不!何止相像,她根本就是她。
是
若夢!
原來若夢脫去那些破爛舊衣,洗掉身上臉上那些污泥,整理凌亂的秀髮後,竟是美得如天仙一般,與平日的她判若兩人。
其實,她平日亦只是故意把自已裝扮得污穢醜陋,免得招人妒忌,加添自已的煩惱。
身為下人,外表太過出眾也是一種負累。
現在已是子時,程家的人已悉數就寢。若夢剛完成她最後一份工作清理府內的糞便後,便獨自來到這河清潔一番。
她每個月總有一兩天會到這河沐浴,來洗清身上的污垢,與及心中的鬱悶。
只有在這一刻,若夢方感覺到有著屬於自已的天與地,屬於自已的生命。
可惜,上天似乎刻意去破壞這時刻。
在擺個不停的楊柳樹後,隱約有條人影在偷窺。
這條人影,赫然是程府的貴賓,傲劍山莊的傲飛雲。
其實傲飛雲亦不是故意偷窺,只是在陌生地方睡不慣,起來四處走走,無意中來到這條河邊,看到這一幕情景而已。
傲飛雲出身名門,自小受著禮教,也知如此偷看女兒家出浴是極不禮貌的行為。
但若夢實在太美了,他就似著了魔一般,甚麼禮義廉恥,也都-諸腦後。
本來就算傲發雲無意中偷看到若夢出浴的情景,也不至於破壞這美麗的一刻。
真正破壞這一刻的人,現在正一步一步走近這裡。
離河邊於五、六丈的地方,又有兩人向著河邊走過來。
這兩人都是二十來歲的青年,衣著華麗,卻原來是程大寶和程小寶。
想不到程大寶與程小寶也是無法入睡,無意中來到這河邊。
二人從遠處看見有人在河中沐浴,竟不動聲色地慢慢走近。
二人看見若夢的絕世美貌,不禁都看得呆了,小寶輕聲地問道:
「大哥,我們府中何時來了這美女?」
大寶答道:
「不知道,可能是附近的村女偷偷地跑來吧!」
小寶隨即說道:
「既然不是我家中人,不若……」
二人對換了一個眼色,神色猥狽,然後一齊跑到河邊,大聲喝道:
「大膽,竟敢偷進來我程家的地方,信不信我抓你去見官?」
若夢一見二人突然出現,登時嚇得花容失色,急用手擋著身體,鑽進水中躲避。
平日若夢只會留在後園馬槽等地,二人已很少見到她,甚至連她的樣貌也不會記得,何況如今的若夢又怎能與平日的若夢相比?他們竟真的認不出眼前這位如仙女下凡的少女,便是他們家中最下賤的僕人。
大寶臉露淫笑,意態張狂地說:
「不想我們抓你見官也可以,只要你上岸來向我們求情,我們或許會放你走。」
上岸?若夢現在身無寸縷,怎能上岸,她只急得差點要哭出來。
二人見若夢沒有答話,小寶又道:
「哼!叫你上來卻不上來,那我只好親自來抓你了。」
說罷轉身欲進河中。
若夢大驚,卻又無路可逃。
但,場中還有第四個人。
他是傲飛雲。
傲飛雲看見一切,本亦不想現身,但看到小寶欲動手,情急之下只好迫不得已出來阻止。
他一縱身,閃電般攔在小寶身前,道:
「程兄,看來這位姑娘也是無意來到這裡的,請別為難他吧!」
二人見傲飛雲飛然出現,都同時愕然。但定下神來,大寶即道:
「我道是誰敢阻我兩兄弟的好事,原來竟是傲飛雲師兄。想不到傲兄相貌堂堂,原來也是好色之徒。那我們就一起抓這美人上來,共同欣賞也好啊!哈哈!」
給大寶這麼一說,傲飛雲登時面紅耳赤,慌忙解釋道:
「兩位程兄請勿誤會,在下只是睡不著到處走走,剛巧經過這裡而已,並不是有心看這姑娘……」
小寶有點不耐煩地道:
「我才不管你有心或是無意,總之你別再阻著我幹好事。」
說罷又再動身欲上前。
傲飛雲急舉掌擋著,說道:
「程兄身為武林名家子弟,如此欺負一個弱質女流,未免有點過份,還是放過她吧!」
傲飛雲硬是阻著,小寶氣上心頭,忿然道:
「哼!我早已瞧你這傢伙不順眼,就看你傲劍山莊的武功和我程象的武功誰個了得?」
傲飛雲急道:
「程兄……」
話未出口,程小寶已舉掌攻到。
傲飛雲反應極快,腳步一轉,從容避過來招。
大寶眼見小寶出手,竟也立即上前夾攻,欲以眾凌寡,好不知羞恥。
二人合力連攻多招,但傲飛雲身法靈巧,或避或擋盡拆來招,明顯武功比二人高出很多。
若夢見三人在糾纏,偷偷地取回衣服穿上,並一聲不響地在旁觀看著。
二人已攻了五、六十招,都給傲飛雲一一接下。但傲飛雲以一敵二,又只守不攻,開始接得有點吃力了。
傲飛雲邊擋邊說道:
「兩位程兄,我已處處忍讓,若再不停手,我便不再客氣了。」
大寶道:
「哼!誰要你讓?你這是瞧不起我倆嗎?」
攻勢卻是更急。
二人如此橫蠻無理,傲飛雲也不再退讓,一個卸身,避過二人掌招,沉腰進馬,雙掌分別擊中兩人胸膛,把二人打得倒在地上。
傲飛雲-無意傷及二人,故只用上兩成功力,二人只痛不傷。
二人心知並非傲飛雲敵手,即起身便走。邊走還邊叫嚷:
「姓傲的,今日的事你好好記著,我們一定會找你算賬的。」
傲飛雲也不理會二人,收招挺立,盡顯高手風範。
若夢見二人遠去,方才鬆了一口氣。
傲飛雲一轉身,卻不知若夢何時站到他身後,二人近在咫尺,四目相交,傲飛雲被若夢的絕世美貌所吸引,一股女兒幽香撲進鼻中,不禁有點心蕩神馳。
若夢從未試過跟異性如此親近,雙頰一紅,急提步便走。
若夢已去,但傲飛雲仍是著了魔般呆站著,也不知要站到何時……
傲飛雲在程府逗留了十天。
在這十天裡,傲飛雲走遍了程府每一角,而且每一晚都到這河邊等候,可惜卻是芳蹤杳然。
那夜所發生的事,沒有人再提起過。
若夢迴復了她航髒的模樣,除了倒糞便及打水外,沒有踏出馬槽一步。
傲飛雲當然找不到她。
十天之後,程絕、傲飛雲和傲劍三雄一同去了傲劍山莊。
事情就這麼結束?
當然不是。
就在他們走後第三晚……
這一夜的程家,特別寧靜。
這時已是亥時,若夢完成了所有工作後,便返回馬槽休息。
程府上下的人都應已休息。
除了兩個人。
兩個鬼鬼祟祟來到馬槽的人。
這兩人,竟是程大寶和程小寶。
莫非他們已發現了當晚的人是若夢?
馬槽內的若夢,還不知危機已迫近眼前。
二人悄悄地進入馬槽,無聲無息地已步至若夢身邊……
若夢開著雙目,似已進入了夢鄉。
二人換了個眼色,正準備動手……
瞿地,他們身後的一匹馬突然大聲嘶叫起來。
是因為它知道若夢身處險境,而在通知她?
連馬兒也如此有靈性?
若夢給這突如其來的嘶叫弄醒,雙目一睜,卻看見程大寶和程小寶兩個淫賊的狼相,不由失聲尖叫……
大寶反應快,一手按著若夢的口;小寶則捉著她的手,免她掙扎逃掉。
大寶淫笑著道:
「想不到你這娃兒平時毫不起眼,滿身污垢,卻原來內裡是這麼美的。」
小寶也和應著道:
「對啊!若我們早知你這麼美,便叫爹爹讓我要了你為妻,你便不用受這許多苦了。」
二人的說話,若夢一句也沒聽進耳裡,只管拚命的掙扎著。
但以她一個弱質女子,如何及這兩個年青力壯的小伙子氣力大?她被按得動彈不得。
這時其它馬兒也醒過,像知道若夢有危險般,齊聲嘶鳴。
但,除了嘶鳴,它們卻幫不上半點忙。
大寶恐嚇著道:
「你識趣的就用亂動亂叫,否則你以後休想在程家有好日子過。」
小寶附和著道:
「對啊!假如你服侍得我們舒舒服服的話,說不定我們其中一個會娶你做小老婆,你從此便不用當下人,更衣食無憂了。」
若夢又豈是會為豐厚的衣食而出賣自已肉體的人?無論大寶和小寶怎麼說,她仍在拚命的掙扎。
但她怎樣也掙不開緊按著她的魔爪,而且那雙魔爪更開始在她身上撫摸……
前所未有的羞恥感湧向腦中,若夢急驚得淚下如雨……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碰」的巨響,像是破門之聲。
兄弟二人同時住手,疑惑地互望了一眼。
但小寶隨即又道:
「唏!少管閒事,還是幹我們的「正經事」要緊。」
大寶咀角邪笑,和應著道:
「對!」
二人又繼續上下其手,而且更開始動手脫去若夢的衣服……
眼看若夢快將被這兩個淫魔蹂躪之際,馬槽外突然傳來一把聲音。
「你們在幹甚麼?」
說話的人原來是王媽。
王媽的房間很接近馬槽,剛才聽到馬兒在不停嘶叫,於是便過來看看,卻看見這幕情景。
王媽看見馬槽內的一切,已知發生甚麼事。她看見若夢危在旦危,不要命般衝上前欲救若夢。
大寶見好事被撞破,大怒之下鬆開抓著若夢的手,向迎面衝過來的王媽一腳踢去。
大寶畢竟習武多年,而且這腳又是盛怒而發,力道非同小可,王媽登時給踢得撞向木欄。
只見王媽撞欄之後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後腦鮮血淋漓,準是撞穿了後腦。
若夢見狀,狂力一發,竟掙脫小寶的掣肘,瘋了般衝向王媽。
「王媽……」
此刻的若夢,心中只記掛著王媽的安危,連自已仍未逃出險境也渾忘了。
「嘿嘿!叫甚麼?現在再沒有人阻著我們,不是更好嗎?」
二人正想再度下手之際,倏地聽到了大廳傳來一些打鬥聲,然後又有幾聲慘叫。
莫非與剛才的破門聲有關?
二人心想可能有事發生,小寶更道:
「大哥,不若先去看看發生何事吧!」
大寶想了一會,道:
「也好,反正這娃兒也跑不到那裡,待會兒才好好整治她。」
說罷一同往大廳去了。
若夢的危機暫解,但王媽後腦的鮮血仍泊泊而下,只急得若夢淚流披面。
程大寶與程小寶撇下王媽與若夢,信手在內堂取了兵器,便趕往大廳看個究竟。
此時府中除了若夢、王媽和他二人外,所有弟子及下人都已去了大廳。
他們趕到時,只見程府三十多名弟子手持兵刃,包圍著大廳中央的人,婢僕們則怕得瑟縮一旁,地上躺著五、六名弟子,也不知是死是活。
大廳中央被包圍著的,是一個滿臉鬍子,身材健碩魁梧,雙目赤紅的男子。
那男子一聲不響,卻散發出凜烈的殺氣,像是恨透了世上每一個人,要把一切生命扼殺。
這時眾弟子中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排眾而出,他正是程絕的大弟子,若夢父母的師兄程星。
程星心知來者不善,仗劍問道:
「閣下深夜強闖敝府,更出手傷人,到底想怎樣?」
那男子雙拳緊握,面目冷冰,一字一字地道:
「我此來,只是要取一件東西……」
「我不想殺人,你們最好給我遠遠的滾,否則我一出手,便要……」
「殺盡這裡每一個人!」
男子此言一出,眾皆驚愕,握著兵器的手不由收得更緊。
程星面色一沉,道:
「哼!你道南楚程家是甚麼地方,豈容你在此撒野?我從不殺無名之輩,快留下姓名來。」
男子咀角微掀,看來他已準備大開殺戒,並再說著道:
「好!你們就好好記著我的名字,到地獄去告訴閻羅王,今天滅絕程家的人是我。」
「我姓」
「程!」
「名」
「仇!」
程仇?原來他竟是程仇!
當日程仇喪母,悲痛欲絕,更步入魔道,性情大變。如今來到程家,莫非是要取他娘親所說的絕世武功秘籍?
程星心知多說無用,一聲令下:「上!」
三十多名手持兵刃,武功高強的弟子,同時圍攻而上。
程星更是第一個衝近程仇。
程星跟隨程絕已廿多年,武功更已勝過不少一流好手,自信加上眾弟子之力,就算程仇再厲害也不怕。
可惜他錯了,程仇的武功,絕非他想像得到。
這一錯,甚至要他賠上最寶貴的
性命!
程仇陰邪地道:
「你,將會死得很慘、很慘。」
程仇的說話剛傳進程星耳中,一股澎湃無儔的罡氣已如巨般狂轟而至。
程星還未意會到是其麼一回事,雙掌已碰上那股罡氣,接著眼前一黑……
接著的情景,只有其它人才能看到,因為他已經被轟得
支離破碎!
程星的血和肉打在眾弟子身上,打得他們戰意全消。但他們還來不及有逃走的反應,已被一一宰殺。
程大寶與程小寶本想上前助戰,但還未看清楚,已見眾弟子盡皆慘死在程仇掌下,甚至在旁的婢僕,也來不及逃命,被肆意屠殺,鮮血濺得滿堂皆是。
他們腦海閃出一個念頭:再不走,下一個倒下的便是他們。
但,程仇曾聲言要殺盡程家每一個人,他們能逃得掉嗎?
二人甫一轉身,第一步還未踏出,便已感到背門傳來一陣熾熱火燙,然後身不由己向著大廳盡頭一堵刻上一個蒼勁沉雄的「程」字牆壁撞去。
衝力奇大,整幅牆被撞得塌下。
牆上的「程」字,本是程家第一代家主在建造程府時親手刻上去的,意謂程家能永遠像這堵牆般,屹立不倒。想不到在一夜之間,程家上下被屠殺殆盡,甚至連這堵已樹立百年的巨牆也不能倖免。
摧毀程家的,竟是程家的子孫。
以程大寶及程小寶的功力,怎承受得起程仇的一擊,內臟全被轟碎,未倒地便已氣絕身亡。
不一刻,大廳中的五十多人已被殺盡,牆上、柱上、天花沾滿鮮血和皮肉。
五十多具殘缺不全的屍骸遍佈地上。
原本輝煌瑰麗的程府大廳,不消一刻已變得比地獄更恐怖。
好可怕的功力!
好瘋狂的殺性!
他,如今已不再是從前那個程悔,而是一個滅絕人性的惡魔程仇!
殺盡所有人,程仇竟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他……實在太可怕了。
驀地,程仇眼前一亮,臉上的笑容更盛。
他默默朝牆壁的碎片步去,並從當中抬起一些東西。
那是一部經書。
經書上寫著四個字
「六絕魔經!」
百多年前,武林中出現了一個不世奇材。
他憑著驚人的天賦,創出了一套無敵的武功。與他交手的人,無一能活命。
他未嘗一敗,在六十歲時,更一手建立了一個門派。
那個人,姓程。
他,便是程家第一代家主。
他當年所創的武功,便是紀錄在「六絕魔經」之內。
他四十歲時已無人敢挑戰他。隨著年月的增長,他的武功已臻化境,方能克制心中的殺性。
當時他心感「六絕魔經」的武功太過歹毒,不想後人修練,於是便把魔經藏於壁中。
故此程家的後代只知先祖曾有一套無敵的武功,卻從沒有人習得。
想不到百年之後,「六絕魔經」始終落回程家子孫手中。
馬槽之內,若夢已替王媽包紮好傷口,而王媽的神智也已恢復過來。
由於若夢剛才心懸念著王媽的安危,又顧著替王媽包紮,竟沒留意到大廳中的鉅變。
正當她欲扶王媽回房休息之際,馬槽之外不知何時竟來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
程仇!
程仇取得「六絕魔經」之後,竟還意猶未盡,要殺盡程家所有人方肯罷休,終於給他在馬槽中找到若夢和王媽。
若夢、王媽見程仇滿身鮮血,殺氣沖天不由嚇得退到一角。
程仇道:
「原來還有兩個躲在這裡,我說過要殺盡所有姓程的,要言出必行啊!」
說罷即衝前向若夢一掌劈去……
掌未劈至,掌風已令若夢及王媽呼吸困難。假如這掌劈在不諳武功的若夢身上……
王媽人急智生,突然道:
「慢著,她不是姓程的。」
程仇的掌在若夢面前三寸戛地停下。
程仇好奇地問:
「啊?她不是姓程的,那姓甚麼?」
「我……沒有姓。」
程仇好奇地問道:
「世上怎會有人沒有姓?你別想騙我。」
若夢今天所受的羞辱已夠多了,眼看也沒有活命的機會,於是聲色俱厲地道:
「我為甚麼要騙你,你要殺便殺吧!」
程仇被若夢呼喝,竟出奇地沒有忿怒,沉思了一會,道:
「好!我今天心情很好,既然你不是姓程的,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接著指著王媽說:
「但你卻一定要死。」
說罷又揮掌劈向王媽。
程仇放過若夢,卻又非殺王媽不可,行徑之古怪,像是有點瘋癲。
王媽命在頃刻,若夢情急之下,閃身擋在王媽身前。
程仇的掌又再停下。
他道:
「我雖說放過你,但你若阻我殺她,我也不會放過你,而且更會令你死得很慘,你,快給我」
「滾!」
面對著如魔鬼一般的程仇,若夢竟沒半分懼意,勇敢地道:
「不!你要殺,便……殺我吧!」
程仇問:
「她是你的娘親?」
若夢一陣感觸,淒然下淚,道:
「不……是!我……沒有娘親,也沒有爹。但,她卻比我娘親對我更好。所以,只要我有一口氣在,也不容許別人傷害她,你要殺便殺我吧!」
王媽聽到若夢之言,也感動得老淚縱橫。
程仇在他娘親死的一刻開始,已不再相信世上還有半點情與義。但如今若夢所表現出的,是寧死也要保護親人的高尚情操。
不!世上根本不會有人能為情而放棄一切。但,既然若夢連死也不怕,還有甚麼可怕?
還有甚麼此生命更珍貴?
程仇沉思了一會,咀角泛起邪笑。他,要摧毀世上的一切情與義,他要證明世上是不會有情和義的。
他明白世上有些人是不怕死的,但有些東西卻此生命更可貴。
那就是
自由和自尊!
他說道:
「好!我可以放過她,但你要用你的性命來交換。即是由今天開始,你的姓命便屬於我,要遵從我的一切說話,怎樣?」
程仇這樣做,無疑是要若夢-棄自由和自尊。
若夢心想若她不答應,王媽勢難逃出魔掌,為了王媽,她會連僅餘的自尊也放棄嗎?
她……會!
「好!我答應你!」
若夢的答案,令程仇和王媽同時一愕。
程仇本想令若夢露出自私的本性,誰知她為救王媽,竟真的肯犧牲自已一生。
程仇又道:
「我要告訴你,我是比地獄的魔鬼更可怕的,而且你也別想逃走,無論你倆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的。」
若夢道:
「只要能救到王媽,我……不會反悔!」
程仇道:
「好!這便跟我走吧!我會帶你去比地獄更可怕的地方。」
臨別依依,若夢強忍著淚,對王媽道:
「王媽,我……要走了,你以後……可要小心保重身體……」
王媽亦知她們並沒有別的選擇,若非如此,她們必會命喪程仇手上。
但她心想其實若夢在程家所受的苦也夠多了,如今離開這裡,或許會找到另一種較好的生活吧!
王媽一直也當若夢如親生女兒般看待,如今分別在即,也不禁老淚縱橫,黯然道:
「若夢……王媽……以後也不能照顧你,你要……照顧自已……」
若夢一步步地離開馬槽,身後仍傳來王媽慈祥的聲音在道:
「若夢……我的好孩子……」
若夢再也忍不住了,淚水瘋狂的滾下。
無情的程仇,對這一切竟視若無睹。他,可真是再沒有半點情義殘留心中?
還是,在他的心內,還有一點點地方,連他也察看不到。
若夢就這樣跟著程仇,離開了程家,開始她另一段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