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柔和的晨曦遍照大地。
每天這個時辰,龍、天兩兄弟都會背著一袋草鞋往村中販賣。但他們今天並沒打算開檔賣鞋,因為他兄弟倆已相議好,今天,他們要進行一項陰謀!
進行完畢之後,便要馬上趕回家。
臨行前,慈母如往常一樣,叮囑他們要路上小心。
而阿天則陰惻惻的笑說今天一定不會再晚返!
只不知道兩兄弟在弄甚麼玄虛!
甫進村,兄弟二人便徑往村中一所買衣物布料的店子。
原來,他們兩兄弟乎日靜靜地省下了一點錢,再加上娘親吩咐他們用來買肉的錢,便足夠買一件新的寒衣。
天氣已然開始轉涼,他們一心只想為娘親買一襲新衣來御寒,於是一早便撇下工作不顧,到來買新衣。
只見佻皮的阿天在店子裡左挑右選,忙得不可開交,而阿龍則靜靜的站在店子中看著阿天在忙。
在店子中弄了半天,阿天方才揀了一件合心意的。
那是一件紅色的棉衣。他們吩咐老闆小心的包好,阿天便興高采烈的抱著這件新衣準備回家。
「大哥,我們還剩下些小碎銀,不若買個饅頭回去給娘親吃吧!」
「嗯!」
「老闆,麻煩你給我一塊蔥花燒餅!」
阿天喜孜孜的接過燒餅,小心奕奕的放進懷中。
此時,賣燒餅的老闆像發現了一件奇事般,怔怔的瞪著龍、天二人。
阿天好奇的問:
「老闆,我們頭上長了角嗎?怎麼呆呆的看著我們?」
老闆給阿天一問,方纔如夢初醒:
「啊!沒……沒甚麼!只是……只是我以為自己眼花看錯。昨晚全村十至十四、五歲的小孩突然全部失蹤,我奇怪怎麼你兩兄……」
阿天的腦際忽然如遭重錘,連一向木無表情的阿龍亦面色一變!
「老闆,你說甚麼?」
「我……我說昨晚全村十來歲的小孩突然全部離奇失蹤……」
「失……失蹤?那小菁……」
阿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盡全身氣力朝小菁的家衝去,那正好是在他們平日擺賣草鞋的地方對面。而阿龍亦跟著跑去……
來到屋前,一陣婦人號哭之聲已從屋中傳出,阿天的心差點跳了出來,莫非小菁她……
門並沒關上,天、龍二人直衝進屋內。
雖然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一進屋內,便看見小菁娘親伏在桌上大哭,小菁的爹正在旁安慰,而小菁……卻好端端的侍立在旁!
看見小菁安然無恙,阿天頓鬆了口氣,連忙向小菁爹娘道歉,追問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小菁娘親嗚咽著說:「嗚……小男他……他昨晚忽然失蹤……還有……還有隔鄰三嬸的大牛……村口的小胖兒……總之全材的男孩忽然全數失蹤……嗚……」
全材的男孩全都在一夜之間全數失蹤?那會不會是昨晚三個怪人所幹的?那這些孩子現在豈非……凶多吉少?
「昨日黃昏我們聽完姜伯伯說故事,小男他不是跟小菁一同回家的嗎?」
「哥哥他確是和我一起回家,而且入睡之前我還見他在我旁邊呼呼大睡,但今早一覺醒來便發現不見了他,到附近找他時,方發現原來其它男孩都在昨晚離奇失蹤……」
「那會不會是他們偷偷去了玩耍……」
「嗚……不會的,小男他平時很乖,到那裡也會先告訴我,絕不會偷偷自己跑出去……
嗚……嗚……我看那多半是有妖怪出沒了,嗚……」
阿天向阿龍望了一眼,阿龍示意他先行離開。
「葉大嬸,我們……先回家了,你保重吧!」
葉大嬸仍在抽泣不停,阿天看了小菁一眼,使與阿龍步出屋外。
行了數步,忽然小菁追出門口對他們說:「天哥哥……龍哥哥,你們自己也要小心。若你見到哥哥,便叫他快點回來吧……」
「唔!」
阿天點了點頭,便繼續步離小屋。
村中向來都相安無事,這次突然發生了這件怪事,龍、天二人都同時感到事不尋常。
但二人僅是十三歲的小孩,又能幫得上甚麼?
想著想著,不自覺已來到他們每天回家必經的小樹林。
忽然,一陣驚叫聲打破了他倆的思緒。
他們對望了一眼,便急循叫聲傳來的方向奔去……
找了一會,終於給他們發現……
原來那是一個年青漢子不慎掉進林中的浮泥池,而浮泥強大的吸力迅速把他吸進泥中……
只見男子在拚命掙扎,但這只會加速下沉……
眼看他已沉至頸喉,再過一刻必然沒頂,阿天急忙拾起地下的籐蔓往泥中-去……
猶幸男子雙手仍在泥外,他伸手一抄,瞬即抓著籐蔓……
那男子體重已然不輕,再加上浮泥的吸力,試問以一個十三歲小孩之力又怎能把他拉上來?只能稍減下沉的速度。
但,別忘了在場還有另一個人阿龍!
阿龍本身已長得比一般同齡的小孩高大健碩,再加上阿天的力,終於逐寸逐寸的把那男子拉上來。
跟著二人都頹然坐倒,顯見剛才救人耗力甚鉅。
忽然,那男子一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配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劍法直剌向阿龍……
阿天登時駭得驚呼起來。
反觀阿龍,要閃避雖然已來不及,但他卻凜然無懼,瞪視著利劍刺來……
只見劍尖尚有半寸便刺進阿龍眉心,劍勢卻戛然而止,嚇得阿天捏了一把汗。
阿天立即跳到阿龍身前護著他,更忿然對男子說:
「哼!,我們救了你連多謝也沒一聲,更想用劍剌我們,你真是恩將仇報……」
那男子終於開口說話,只見他的聲音異常雄壯,且還帶有無上權威,說道:
「你,為何不避?」
那男子顯然在問阿天身後的阿龍。
「避不了!」
甚少說話的阿龍竟出奇地回答男子的問題,而且更是簡單、直截了當的一句。
「那,你為何不懼?」
「因為我問心無愧!」
「哈哈!好一句問心無愧!」
「小子,我開始欣賞你!但你知否很多時就算你沒得罪人,沒幹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人家也會要你的命,這就是江湖!」
「正如今次,你雖然救了我,但我必須殺你,因為我的行蹤絕不能讓人知道……」
阿天聞言不禁大吃一驚,對方顯然是個武林高手,而自己卻僅是兩個小孩,萬不是對方敵手,急忙道:
「且慢!我們根本不知你是甚麼人,頂多有人問起我便說沒見過你好了吧!」
男子一想也覺不無道理,何況對方只是兩個小孩……
「好!既然你們剛才救我一命,我從不喜歡欠人人情,那我今次就放過你們,算是互相抵銷了吧!」
說著便毅然收劍。
阿天噓了一口氣,這時方看清楚那男子原來年約二十三、四,濃眉鷹目,相貌不凡,且更散發出一份威嚴氣度。但見他身穿一身華麗服飾,所用配劍在劍柄上嵌了七顆鮮紅寶石,且還鍍了一層薄金,而劍脊之上列了個『德』字,看來他定出身於富戶之家了。
阿天從未見過如此華麗的衣飾,一時看得呆了,說:
「這些衣服美是美了,但卻沾滿污泥,又臭又髒……」
「呀!我家就在附近,不若你來洗乾淨這些污衣吧!不過先此聲明,洗乾淨之後不能殺我們的……」
男子這方發覺自己原來已十多天沒沐浴更衣了,加上滿身泥污,確是奇臭難當。
他見對方出於一片真誠,於是點頭示好。
嬴天有生之年甚少見陌生人踏足這一帶,不由得對這男子大感興趣,邊行邊喋喋不休的問:
「喂!大……塊頭,你到底叫甚麼名字?」
「我……叫佑德……」
「佑德?很古怪的名字!我叫嬴天,這是我大哥嬴龍,我們就是住在林外那小屋中,家中還有娘親,但她行動不便,所以便時常留在家中。喂!你是從那裡來的?為甚麼走到這裡來?這樹林有很多浮泥池的啊!一不小心……」
「……」
夕陽斜照,餘暉裊裊。
每天這個時候,嬴母都會守候在屋外的竹籬笆下,靜心等待兩個兒子歸來。
而今天,她更是比平日早了點便在這裡等,因為今天正是他們兄弟倆的十三歲生辰。
二人在出門的時候,更說會準時歸來,於是她便提早在此等門。
果然,只等了一會,三條被斜陽拉長了的影子正逐步行近。
「咦?怎麼今天多了一個回來?莫非阿天拉了小菁回來一起度祝生日?」嬴母心中暗想。
她趕緊回頭一看,只見來人並不是小菁……
更不是阿龍、阿天兩兄弟……
只見三個來人外形怪異,為首一人披著一件黑色長袍,面目陰沉可怖,似是三人中的老大;左邊一人提著一個大布袋,身形高大魁梧,一臉血紅鬍子,樣貌凶神惡煞;而最後一人則身材短小瘦削,且還禿了半邊頭。
一看便知,這三人絕非善類。
這三人莫不就是昨晚山崗上的三個怪人?他們曾揚言要殺絕全村小孩,那昨晚全村小孩同時失蹤的事,會否就是他們所幹?他們這次來到嬴家,會否對龍、天二人不利?
行行重行行,龍、天、佑德三人不一會已步出樹林。
「唏!本來跟娘親說好今天一定會早歸的,那知在小菁家擔擱了一段時間,為了救佑大哥,又阻延了不少,弄到現在才回來……」
「娘親一定等得很心急了!不過她一會見到這件新衣,一定很高興的,你說是嗎,大哥?……」
突然,龍、天二人心頭一陣劇跳,像是感應到一些不祥的預兆。
二人互望了一眼,心中同時在想;莫非娘親出了事?
他們不暇思索,即提步奔回家。
佑德雖不知他們發生甚麼事,但他卻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從不遠處傳來。他知道一定有事發生,於是隨著二人跑去。
龍、天二人跑至屋前,發現娘親並沒在屋前等他們回來,而大門卻打開著……
他們迅即便往屋內衝去,完全沒顧及自身安危……
甫進屋內,他們所見到的一幕情景,簡直叫他們心也跳了出來。
他們看見娘親竟軟癱倒在地上,滿身鮮血,地下還淌著一大灘血水……
二人急忙上前抱起娘親,而且急得淚水也不自禁的流了出來。
「娘親!娘親!發生甚麼事?你不要嚇我們……」
但見嬴母仍未氣絕,可是面色蒼白,奄奄一息,看來再支持不了多久……
「剛……剛才有……三個怪人來找你們,我說……你們不在……他們……他們便向我襲擊……」
「娘,不用怕,我們立即送你進村找大夫,你支持著!」
「不……不用了,娘……不行了……」
「娘,不要這樣說,你一定要支持著!你一定要支持著!」
這時二人已急得淚流披面,只望能立即飛到大夫面前。
但他們一抱動嬴母,牽動了傷勢,一大口鮮血即從嬴母口中湧出,而且雙眼也漸漸乏力合上……
「娘……」
一直站在門前的佑德見此情形,即衝來手按嬴母小腹,源源不絕的雄渾內力猛然送進嬴母體內。
嬴母只感一陣暖流從小腹傳遍全身,精神略為一震,但鮮血仍不住從口中溢出……
「龍兒……天兒……娘……真的……不行了……天兒,這……這是當日……家中發生變故前,你爹交給我……並說……要你長大了……才看,可惜……可惜娘已……等不到那天……」
說著已從懷中掏出一柄半-長的仿製古劍,那好像是一件裝飾品。
「這……這裡面……藏有關於嬴家的……秘密……記著……要等你……長大以後……方能看……」
「娘……嗚……嗚……」
「龍……龍兒……你也……別難過……娘知道你……你很乖……很孝順……你不要再自卑……要……要抬起頭……做人……不要……不要讓……讓人家……看不起……你……你永遠是……是娘的……好孩子……」
臨終仍不忘向兒子勉勵,可見她對他的期望是如何高……
「記著……你們……兩兄弟……長大後……一定要……好好……做人……要……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而且……更要……守望相助……因為……你們……永遠是……
一對……好兄弟……永遠是……嬴家的好……子……孫……是……是娘的……好孩子……」
「娘……娘……」
「娘……很冷……很冷……娘……要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娘……要……要去見……你們的爹……了……」
龍急忙取出他們買來預備送給娘親的新衣,為她披上,就像在無數個寒冷的晚上,娘親為他們披衣蓋被一樣……
「娘……這是我們……送給你的新衣……」
「是……是嗎……讓我瞧……真點……很……很美,娘……很喜歡……娘……感到……
很……暖……很……暖……」
終於合上眼了,而一直抓著龍、天二人的手更無力垂下,任有佑德再輸進多少內力,她也沒有反應……
她……
死了!
「娘」
一聲撕天狂嚎,直轟進每個人的心中,轟得心也痛了……酸了……
遍歷江湖腥風血雨的佑德,亦為眼前這幕傷感的場面而黯然……
任誰看見這種場面,也會感到悲傷惋惜,只有滅絕人性的畜生,才可笑得出。
而門外,已不知何時站了三隻畜生。
「哈哈!好一幕感人肺腑的死別啊!但不要緊,很快你們就可與娘親在黃泉路上相逢了!」
三股殺氣從門外湧至,佑德忙挺劍戒備,而龍、天二人亦立即循聲音往門外瞧去。
來者正是那三個滅絕人性的魔鬼!
「怎麼多了一個人?看來得費一番功夫了……」
「嗨……老大,我已等得不耐煩了……」
那紅須巨漢一說完已閃電撲上,佑德連忙衝前與他硬拚了一掌。
佑德這掌只為試探對方實力,故並未盡全力,身形晃了一晃,但那紅須巨漢卻連退六七步,明顯功力不及。
那黑袍老大這時才留意到佑德,只覺對方渾身散發出無匹霸氣,且還隱隱然透出一股皇者之氣,便知對方絕非等閒之輩……
剛才一招硬拚,那紅須巨漢手中布袋已然掉到地上,一個個球狀的物體從袋中滾將出來……
眼前情景,把眾人嚇了一跳……
那些滾出來的東西,赫然是……
一個個小孩的頭顱!
那……那不就是昨晚全數失蹤的村中小孩?原來他們已經全遭毒手!
一個個血肉模糊的人頭撤滿一地,直把眾人瞧得心膽俱裂。
那半禿漢子連聲道:
「我們是『修羅魔宮』的人,而我大哥便是魔宮十魔中的『月魔』。我們的目標只是這兩個小孩,與你無關,知機的便快滾。」
修羅魔宮?那他們曾提及的「主公」會否就是阿修羅?阿修羅竟然這麼快便再次出現?
佑德怔怔的看著遍地小孩的頭顱,與及躺在血泊之中的嬴母屍身,一陣熱血驟湧上心頭。
「哼!不管你魔宮還是狗宮,我偏不許你殺他們,有本事便放馬過來!」
立場明顯不過,只聽月魔一聲令下:
「老二、老三、上!」
紅須巨漢與矮小漢子鼓勁殺上,圍攻佑德。
小屋地方狹窄,佑德難以施展其劍招,腿一蹬,衝破屋頂而出,二人亦緊隨追出。
屋內只剩下月魔與龍、天二人。
「嘿嘿!看這兩個小子渾身充滿靈氣,雙目炯炯有神,而且精光內斂,其中一個必定就是帝釋天轉生!」
殺母仇人就在眼前,龍、天二人被怒火燃燒得雙目赤紅如血,直要把月魔撕成寸碎方才罷休。
阿天終於按捺不住,竟不顧強弱懸殊,揮拳衝上。
「碰!」的一聲,阿天被月魔蹴飛牆邊,而阿龍則只是怒握拳頭,瞪視著月魔。
「小子,很憤怒嗎?為甚麼不來打我?好,見你這樣乖,我就先送你去見娘親……」
說完便挺掌朝阿龍頭頂拍下。
阿龍竟然不閃不避。
就在掌勢落至頭頂數-,阿龍方在這千鈞一髮之間矮身一縮,而他手上更不知何時竟多了柄剪刀,直朝月魔小腹插去……
中!
但剪刀僅剌進半-,阿龍即被月魔反掌揮開,飛撞到阿天身旁。
月魔輕敵中招,雖然只受輕傷,但栽在一個不懂武功的小孩之下,大感面目無光。
「喂!小子,我要你死得好慘,好慘。」
「就要你嘗嘗我『月陰寒掌』的滋味!」
說著已勁貫雙掌,登時變成慘綠色。
「吒!」
月魔揮掌向二人殺上,要一舉擊斃他們!
眼看閃避己來不及,危急間阿龍一掌推開阿天,但背門已被「月陰寒掌」結結實實的打中,破牆飛出。
屋頂的佑德與二魔對戰,已稍佔上風,看見嬴龍破牆飛出,心神一分,膊頭登時被禿頭漢子抓了一記。
形勢危急,只見佑德清嘯一聲,直衝半空,看來要使出絕招了。
「皇者劍君臨天下風雲變!」
但見劍招一起,漫天劍芒鋪天蓋地般撒下,大有君臨天下,風雲變色的氣勢。
面對威猛無匹的劍招,二魔心知絕難攖其鋒,要逃出劍網範圍外又是不能,眼看便要斃在此招之下……
紅須漢子忽然心生一計,揮掌往矮小漢子背上一拍,並注入其內力,然後將其往劍招核心一堆……
「老二,你……」
「老三,對不起了!」
無數劍芒已往矮小漢子身上剌去,他實時氣絕。
而得此一阻,紅須漢子急鼓盡氣力躍出劍網之外。
劍勢雖然受阻,但招意仍未用盡,繼之而起的劍芒直把屋頂轟破而下……
屋內的月魔轟飛嬴龍,正準備再向嬴天下殺手,忽見無數劍芒射下,急回掌自保。
總算月魔魔功了得,竟能把劍芒悉數御開。
此時,佑德飄然而下,仿如天將下凡,威武中透發出一股懾人霸氣。而那矮小漢子的屍體這時方才跌下。
「呀!老三……」
「豈有此理!我就要你試試我『月陰邪訣』的厲害!」
月魔催起邪功,全身肌膚竟全變慘綠,詭異無比。
佑德心知月魔不易應付,忙對嬴天道:
「快帶你大哥走,這裡由我擋著!」
「但……」
「但甚麼?快走!」
佑德怒喝之下,更透發無上權威,嬴天不敢多說,轉身從破牆衝出……
「小子,休想走!」
月魔正欲追趕,佑德已仗劍相拒,劍網嚴密,月魔一時也未能攻破。
嬴天往扶起嬴龍,發覺他已昏死過去,且氣若游絲,傷得極是嚴重。
這時二人已從屋內鬥至屋外,月魔邪功強橫無比,佑德被迫得連連後退,只能勉強守住。
「小子,還不快走?」
嬴天聞言即背起阿龍逃進樹林之內。
「老二,快給我殺了那兩小子!」
月魔正與佑德殺得難分難解,分身不暇,急喚躲在一旁觀戰的紅須漢子追殺二人。
紅須漢子領命即往樹林追去,但進了樹林卻不見二人蹤影,心想:
「那小子背著他大哥,沒可能跑得如此快,必定躲在附近……」
「小子,我知你躲在附近,若再不出來,待我找到你便把你的肉逐片逐片撕下來,把你的骨頭逐寸逐寸捏碎……」
紅須漢子運勁叱喝,魔得樹葉紛紛嬴落,躲在附近草叢的嬴天也被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但,最不幸的是昏迷中的阿龍竟發出了一聲極輕微的呻吟……
「哈哈!終於給我發現了,小子,快給我出來」
「受!」
「死!」
說著已如風撲上,只把嬴天駭得面如紫金……
「噗!」
紅須漢子落下的位置,卻並非嬴天藏身之處,但也僅是數尺之差。
原來那僅是一隻野兔,只把紅須漢子氣得七竅生煙!
但,他的怒氣也僅是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無限驚慌,因為他的身體正冉冉下沉,原來他落下之處竟是一個浮泥池。
紅須漢子掙扎欲抽身躍出,可惜他已沉至腰際,要躍也躍不起,越掙扎只會沉得越快。
死亡的陰影迫近眼前,駭得他大聲呼救。一生殺人無數的他,終於也領略到面對死亡的可怕。
嬴天看見這情景,一陣惻隱之心頓起,竟欲跳出救他,但回心一想,對方乃殺母仇人,怎可以救他?
一陣陣淒厲的呼救聲不斷傳入他的小耳中,難受得叫他掩耳不聽。
但,掩得住耳,又怎掩得住心?
終於,他的良心戰勝了仇恨心,猛然跳出。
紅須漢子見嬴天突然現身,眼中閃出了一絲希望,連忙哀求道:
「小兄弟,求求你快救我,我答應不再傷害你,求你……」
看著紅須漢子苦苦哀求,嬴天更是於心不忍,拾起地上的籐蔓往前一-,而紅須漢子亦即接著。
「對了,快拉我上來吧!」
「嘿嘿!只要拉了我上來,到時還不任我處置?」紅須漢子心下暗自盤算。
看來紅須漢子開心得太早了。嬴天雖已用盡力拉,但憑他個人之力怎能拉得到他上來。
沒頂前的慘叫,令人不忍卒聽……
他,仍慢慢地沉下……沉下……直至整個人沒入泥中……
岸上的嬴天看著紅須漢子慢慢的沉下泥中,內心竟莫明奇妙的湧起了一份難過及內咎之感。
他不敢再看這個浮泥池,急背起嬴龍往村裡奔去。
跑呀跑,已不知跑了多久,跑到那裹,他只知全身的骨頭好像都已散了般。
的確,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已叫他身、心均遠遠透支,他已沒有力再跑,已沒有力再做任何事。
他只覺眼前一黑……
回看佑德及月魔的一戰。
只見二人越鬥越快,漫天金色劍芒及青色掌影交織,蔚為奇觀。
忽然間,林中傳來紅髮漢子的叱喝聲,接著又是一輪慘叫聲,只把月魔聽得急了。
他猛地發勁把佑德震開,然後祭起雙臂,裊裊綠色煙霧從雙掌源源滲出……
「小子,你今天有幸死在『陰魔噬月』之下,是你的光榮……」
佑德知道此招絕不簡單,連忙鼓勁橫劍於胸,嚴陣以待。
綠霧越來越濃,四周的視野也迷糊起來,甚至連天上的月光也被遮蔽;彷彿真的被魔鬼吞噬了。
而月魔也不知何時已在綠霧中消失……
佑德連忙揮劍欲驅散綠霧,但綠霧在他四周繚繞,驅之不盡。
就在此時,一股強猛無倫的勁風從頭上壓下……
勁風異常猛烈,被綠霧圍困的佑德連呼吸心也感到困難。
他自知已無法避過此勁招,把心一橫,陡然使出
「王者劍龍躍九天破凌霄!」
劍勢從下而上,仿如一條蛟龍破海而出,衝破凌霄,直上九天。
凜冽的劍氣把綠霧略為驅散,看到了月魔真身。
但,他的魔掌已劈至頭頂一尺……
危急問佑德把頭一側,避過了裂頭之危,但胸口已結結實實,的被擊中。
同時間,他的劍已猛地砍進月魔左臂,把他整條左臂齊肩劈下。
這一併,雙方同受重傷。月魔痛失一臂,按著傷口瘋狂向樹林奔去……
強悍的佑德本欲挺劍追趕,奈何傷勢委實太重,頹然仆倒。
為怕敵人折返,他連忙調息運氣,稍為恢復少許體力便即提劍離開,不敢久留。
也不知暈了多久,只知一醒來已是月色當空。
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嬴天遊目四顧,發現自己原來處身於一個斷崖之上,想必是他背著阿龍逃到這兒後不支暈倒。
那麼,阿龍呢?
只見阿龍伏在嬴天身旁不遠處,一動不動……
天!莫非阿龍已……
嬴天急忙扶起阿龍,一探他的鼻息……
還好,阿龍尚未死去。
但見他面如紫金,呼吸微弱,看來也挺不了多久……
娘親被害,世上唯一的兄長又瀕臨死亡邊緣,嬴天不禁悲慟得流下淚來。
一顆晶瑩的淚珠滴到阿龍面上,阿龍竟奇跡地悠然轉醒……
「哎……」
一聲極微弱的呻吟聲把嬴天從悲慟中喚回,他連忙摟著阿龍,連聲叫喚:
「大哥!大哥!你支持著!你支持著!我帶你找大夫……」
「有……有沒有……食物?」
食物?荒山野嶺何來食物?但,偏偏就給阿天找到食物!
阿天探手進懷中,取出了那塊燒餅。那原本是買來孝敬他們娘親的,可惜如今已人鬼殊途!
阿天連忙把燒餅撕成小塊餵進阿龍口中,讓他一口一口的嚥下,終於把整個燒餅吃完。
燒餅下肚,阿龍的呼吸略為轉好,生命力非常頑強。
「大哥!你休息一會,待會我便帶你找大夫治傷。」
「不用找了!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們!」
「唔!」
一陣陰沉的聲音傳來,把二人的心也轟散似的!
二人認得出這聲音。
他,就是他們的殺母仇人月魔!
月魔受創的傷口已然包紮好,雖少了一條臂膀,但要殺害眼前這兩個小孩仍是綽綽有餘!
「哼!我們與你無仇無怨,為甚麼一定要趕盡殺絕?」
「小子,那只怪你的命生得不好,誰叫你是帝釋天元神轉生!」
「我:我是帝釋天轉生?沒可能!沒可能!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不是甚麼帝釋天!你一定是弄錯了!」
「真也好,假也好,總之今天你們死期已屆!」
月魔邊說邊運勁於右掌,冒出陣陣綠氣。
「吼!」
一聲狂吼,魔掌已重重擊中嬴天胸前……
一大蓬鮮血奪腔而出,灑在半空之上,人也如斷線風箏般直飛斷崖。
眼看即使不被重掌擊斃,也要墮崖而亡!
就在此時,一直半昏迷狀態的阿龍像迴光反照般精神起來,看著正向崖邊飛墮的阿天,奮起最後的力量躍起,以身軀擋在阿天背後……
阿天的衝勢是阻擋了,但阿龍卻被撞得飛出斷崖……
阿天連忙轉身衝去崖邊欲抓著阿龍,可惜那一撞之力實在太重。
阿天衝到崖邊時已來不及抓著阿龍,眼看著阿龍從萬丈深谷中消失……
空谷中還隱隱然傳來阿龍的聲音:
「阿天,來世再做兄弟吧……」
「大哥」
阿天的傷勢其實極重,只見他匍伏地上,鮮血不斷從七竅中湧出,滴到地上,而眼中所流的,更似是
兩行血淚!
「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
問又有甚麼用?試問悠悠蒼天,何曾聽過世人的哭訴?
「小子,不用傷心了,讓我送你下去陪你大哥吧!」
貫滿勁力的掌已再次劈下……
「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
「吒」
猛然地,一般強猛絕倫的勁力自嬴天體內爆出,如怒海中的驚濤,洶湧澎游,連綿不絕,激射到的地方,草木全都頓成飛灰!
月魔造夢也想不到,這世上竟有如此強橫的力量,單是散發出來的氣勁已足以毀滅一切。莫非,這就是
神的力量?
而目睹這神一般的力量,代價就是
化成一堆飛灰!
足以毀滅一切的氣勁爆發過後,一切回復乎靜,仿似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嬴天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是死了?
抑或是不敢抬頭,面對已發生的一切?
面對他以後要走的路?
以後將要承受的更多更多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