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事情其實是發生在鳳舞十歲之年……
那年,鳳箭莊一名家丁偷了莊內不少銀兩,卻嫁禍給其中一名年歲幼小的小婢巧兒。
那名小婢巧兒實在可憐得很,不但家裡一貧如洗,更要充當賤僕給人勞役,以養活一家六口。
誰料禍不單行,還要被那卑鄙家丁栽贓嫁禍,若然被送官究辦,屆時一家六口勢必陷於絕境!
幸而,那數名家丁偷取銀兩一事,卻被鳳舞無意中窺見了!
縱使人情冷暖,縱使沒人願助孤立無援的巧兒一把,當時年僅十歲的小鳳舞,竟然義不容辭,一口應承為巧兒向其父鳳玉京求個清白,決定對她施予援手!
可惜,鳳舞在鳳箭莊的地位向來低微,在其父鳳玉京的眼中,她甚至賤如一頭小貓小狗!
他,當然不會信一頭貓狗所說的話!
斯時的他,只冷冷對鳳舞吐出一句話:
“貓狗之言豈能足信”若要我信你的說話,……”
“你能在鳳箭莊外站上三日三夜!”
天!這根本絕不可能!
蓋因當時正值冬殘暮雪,莊外積雪如山,莫說一個十歲女孩,即使是健如蠻牛的大漢,亦難在莊外站上一日一夜!
斯時在鳳玉京身畔的婢僕聞言,盡皆然變色,大家的心裡在想,莊主此舉無非是刁難自己的親生女兒。
好一個小鳳舞!縱然年紀小小,卻在眾人變色之余,她依舊毫不動容,更沒再張口回答鳳玉京!她只是一言不發地步出鳳箭莊外的冰天雪地!
她,要以行動回答!
眾人勢難料到,僅為堅守自己心中認為“正確”的事,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女孩竟會如斯勇敢!
可惜,她畢竟只是個小女孩,憑其強得精鍘的意志,縱能熬上兩日兩夜,卻未必表示她真的能熬上三日三夜。
就在第三日的黃昏,鳳舞的雙唇已冷得發紫,她的生命已被天威折磨得幾近氣若游絲。
就連那個小婢看見她這個樣子,亦覺於心不忍,哭著臉哀求鳳舞別再為她強撐下去。
可是,倔強的鳳舞仍是不發一言,挺立如故!
而鳳玉京,卻始終冷眼也沒看自己快將凍死的女兒一眼,仿佛對鳳舞的生死漠然如一個陌路人!
仿佛?
然而,他一雙冷眼雖然仿佛沒看,他的心呢?
在風上京一顆鐵鑄的嚴父之心背後,又會否暗暗慶幸自己今生今世,能有一個這樣勇敢的女兒?
此事的最後結果,倒是令人有點意外
因為,鳳舞真的熬過了第三夜!
但亦可以說,她並未能熬地第三夜!
怎麼說呢?應該說,鳳舞在第三夜雖仍在筆直挺立,但當婢僕上前告訴她蛙限已到的財候,方才發覺,她原來已全身已僵硬,失去知覺!
任當年的她如何倔強堅強:也畢竟只是個血肉之軀的小女兒家,在饑寒交煎之下,她未有倒下已是相當難得……
可惜的是、即使鳳舞到終仍能傲立,但因為她失去知覺,始終被鳳玉京評定為——輸!
而那個巧兒,最終亦被送官究辦。
不過被送官之前,當巧兒與鳳舞擦身而過時,竟突然雙膝一跪,重重向鳳舞叩了一個響頭!
是的!縱然鳳舞最後都無法救她,但鳳舞那種捨已為她的精神,不但心領神會,更不知該如何感激!
盡管當時的鳳舞已經不醒人事,根本不知道巧兒曾那樣子,但巧兒還是跪了。
然而,據鳳箭莊附近的村民說,好個巧兒被送官後,赫然就在當晚已被人救走了,更從此下落不明,想必世上另一角落重過新生。
而那數名對她栽贓嫁禍的家丁,亦在同一夜被人——斬殺!
到底是誰救巧兒?又是誰私自將那數個惡貫滿盈的家丁正法?沒有人知道!
或話,只有一個人知道……
就是鳳舞!
緣於就在巧兒被救的那一夜,鳳舞亦早已被其父鳳玉京,丟回她那個如狗窩小屋這內,任由已昏迷不醒的她自生自滅。
然而,所有婢僕都以為小鳳舞會一命嗚呼之時,翌日,鳳舞竟奇跡地醒過來!
為何如此?
只有鳳舞一個心中自知,原來,就在她昏迷的一整夜,她仍能於昏昏沉沉之間,感到一雙異常溫柔的手,以熱中為她敷臉取暖……
那雙手更以一股令人感到無比舒服受用的功力,為鳳舞調怎續命。
當時的鳳舞已可即時肯定。那以後一定不是他父親鳳玉京的手,更不會是她那個永遠蒙面的師父的手!
可惜,斯時的她雖很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在救她,卻實在衰弱得連張開限度的氣力也沒有……
直至天將破曉,那人才終於離開!而鳳舞始終都不知道救自己的是誰。
只知道,救她的人,一定亦是將巧兒救出官府的人,更可能是宰殺那數名家丁的人……
但,那人到底是誰呢?又為何會幫鳳舞?
這個如謎如霧的人,從此便成為鳳舞心中的一個小小秘密,她甚至沒將這個秘密告訴她的師父!
她更深信,總有一日,那人一定會再出現。
只因那人既然不惜虛耗自己功力救她,便必定是一個極關心她的人……
而今日,果然不出鳳舞所料,她,真的有機會再遇——“這個人”!
為找出天一神氣救小五,鳳舞今日已來至樂山一帶,更在一個死谷之內,被快意老祖之女“紫心”率領逾百門眾圍困!
其實今次樂山之行,鳳舞早預計會有滿途險阻,紫心率眾出現,她一點也沒感到震驚奇怪!
反而最令鳳舞震驚的,全因為當她轉身欲看那個神秘人是誰之時,那神秘人已第一時間執著她的右手,示意她立即跟他們一起離開!
然而僅此一執,鳳舞已即時感到此人的手……
是一支她似曾相識的手!
她即使未及看清此人的真正面目,亦立即知道這神秘人是誰了!
只因此人的手柔若無骨,暖如春風,是一支異常溫柔、異常溫暖的手!
很少人會忘記這樣獨特的手!
這支手觸手的感覺,赫然和當年救鳳舞的那支手一模一樣!
眼前這個神秘人,難道正是當年那個惜虛耗功力救鳳舞的人?
“是……你?”鳳舞心頭不由怦然一動,她隨即回頭。
但不看猶可,一看之下,鳳舞的臉色簡直如遭雷擊!
緣於這神秘人的真正面目,也是一張鳳舞似曾相識的臉!
似曾柑識,全因為這神秘人的容貌,竟然和鳳舞有……
七分相似!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神秘人,鳳舞全身血液像要即時凝結!
眼前這個神秘人不但與她有七分相似,且還是一個年約四十歲的女子!鳳舞腦海不由飛快閃過一個她自己也難以置信的念頭:
兩個人若長得相像,大都有一些微妙關連……
“還在小時候,照顧我的‘和媽’,曾說,我長得與我逝世的娘親極為相似,如今看眼前人的長相年紀,難道……”
就在鳳舞思潮起伏的一剎那,那個神秘女子卻驀地綻放一絲饒有深意的微笑,道:
“鳳舞,我知你如今正在想什麼,可惜,現上並非我們向你解釋一切的時候!”
我們還是快走吧!
是的!他們已經無暇再說下去了因為就在這神秘女子語聲方歇同時,本已被逼退的紫心,與及那百名快意門眾復再持刃撲上!紫心還一面撲關一面高呼道:
“鳳舞你這賤種!即使有人前來助你又如何!”
“你們今日全都無法逃出本小姐的掌心……”
紫心話未說完,鳳舞那個蒙面的師父卻猝地冷冷一笑,道:
“快意老祖之女!你在我眼中不但無比丑陋,武功更是一無是處!”
“就憑你與這百名門眾,就想阻我們離開?”
“可——以——嗎?”
“可以嗎,三字一出,鳳舞之師遽地右掌一揚,“唆”一聲!一根十寸長的短箭已從其手底急劃而出,直向紫心及那逾百快意門眾射去!
然而,單以他一箭之力,真的便可阻眼前逾百之眾?
答案很快就知道了!只見短箭射至紫心等人半丈之前,嘎地“噗”的一聲!竟爆為一團藍色粉未,粉未更即時擴散,化為濃厚藍霧,一時間伸手不見五指!
而在藍霧冉冉散去之後,鳳舞等人已全部消失無蹤!
“媽的!差點便可將鳳舞那賤丫頭手到拿來!他們到底將她救往哪兒?”
紫心話剛說完,忽聞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道:
“毋庸著急!我已知道他們會去哪兒!”
甫聞這個聲音,紫心連忙回頭一望,登時喜形於色!
緣於在她身後說話的人,赫然是……
她的爹!
快,意,老,祖!
天!只見快意老祖終於率領逾千門眾趕至,霎時漫山遍野滿布黑壓壓的人,氣勢懾人!
而在逾千門眾當中,更站著快意老祖此可制鳳舞的最大本錢——
龍袖!
與小五!
鳳舞之師與那神秘女子,到底要將鳳舞帶往哪兒呢?不但紫心很想知道,就產此刻的鳳舞亦想知道!鳳舞一直隨著其師及那神秘女子向前飛馳,也不知要去何處何方,她終於忍不住問道:
“師父……,我們如今要往哪兒?”
鳳舞之師矩有深意一笑,道:
“看!”
說著朝前方一指,鳳舞隨即順著其所指之處眺去。
只見不遠之處的一個灘頭,竟有一座峭壁屹立,峭壁之上,更且一尊高逾數十丈的彌勒佛像依山鑿成!
佛像背山面江,仿佛在看著江水滔滔,又仿佛在靜看著紅塵俗世種種恩怨愛恨、明爭暗斗,隨著滔滔江水,化作令人歎息的歷史泥塵……
“樂……山……大……佛……”鳳舞一雙美麗的鳳目睜得老大,脫口低呼:
“原來……師父是要帶我前往……”
“凌雲窟?”
那個神秘女子此時也苦笑插嘴道:
“不錯!鳳舞,你不是要到凌雲窟尋找大梵天的遺骸,再取回天一神氣救小五的?
如今我們就與你一起——”
“深入凌雲窟!”
凌雲窟,位於樂山大佛膝上,深不見底,而且岔道特多,據聞,凌雲窟內的岔道,竟有數千之多!
而關於凌雲窟,更一直有這們一句流傳:
“水淹大佛膝,火燒凌雲窟!”
鳳舞早已在未來樂山之前,從其師口中得知,這句流傳是出自五百年前無敵的大梵天口中。
大梵天這女中豪傑,不但將火麒麟的瑞獸元氣,令它在凌雲窟某個深淵內昏睡不起。
除非有一天,江水會高至大佛膝而沒進凌雲窟內,將深淵中的火麒麟喚醒,否則,火麒麟將永難重見天日,迫害人間!
而此刻,鳳舞終於與她的師父,及那個神秘女子,持著火把,進入這個她聞名已久的凌雲窟!
進入凌雲窟後,鳳舞方發覺這個地方果然名不虛傳!
凌雲窟內真的有無數幽暗岔道,盡綿深不見底,正如他們目下踏進的其中一條,竟似遙遙沒有盡頭。
而鳳舞之師每進數步,亦在洞壁刻下上些奇怪記號,看來是要記下口頭之路,否則即使可在窟內找著大梵天的遺骸,亦無法可再走出凌雲窟!
饒是如此,鳳舞愈是深入,一顆心便愈是疑惑,她終於張口問她的師父道。
“師父……想不到凌雲窟內真的有數不清的岔路,但我們這樣向內深入並非良策,恐怕未必可以找著大梵天的遺骸……”
鳳舞的憂慮亦不無道理,只因眼前路中有路,岔路之多,恐怕窮一生也未必可全部走完!但鳳舞之師卻似是胸有成竹,沉沉一笑道:
“舞兒,毋庸操心!記否為師傳你的‘九天梵箭’!”
“九天梵箭與大梵天體內的天一神氣本同出一脈,因此只要由婦體練九天梵箭,便能與深藏在凌雲窟內的天一神氣互相呼應,要找出大梵天遺體所在並不太難。”
鳳舞聞言,目光中的疑惑之色更深,道:
“師父……請恕……舞兒宣言,舞兒總是有一種……奇怪感覺。便是你傳我九天梵筋,好像只為等待今天我進入凌雲窟為你……找出天一神氣……”
“舞兒……好像只是你一個……部署了……多年的……計劃!”
鳳舞終於坦白道出她的疑慮,鳳舞之師及那個神秘女了聞言,當場一怔!過了半晌,鳳舞之師方才長長歎道:
“好……!舞兒,你的疑慮絕對可以理解,為師如今亦可告訴你……”
“不錯!你的猜想絕對正確!”
“你,確是為師一個部署了多年的計劃!”
“而我,其實亦不應是你師父,而是你的……”
“父!”
“親!”
什……麼?
鳳舞聞言,全身血液當場似要凝結,一顆心更直向下沉!
只因她的師父不但說出這番令她震驚莫名的話,同一時間,他更將自己蒙臉的頭巾使勁一扯!
只見在頭巾之下的他,真面目竟然是……
竟然真的是鳳舞那個無比威嚴親生父親——
鳳!玉!京!
天啊!鳳舞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很快連自己的雙亦無法再信。
因為就在鳳玉京向她露出真面目的同時,那個一直沉默的神秘女子,此時亦驀的黯然一笑,道:
“鳳舞,很震驚,是不是?”
“可惜我還有一個更震驚的真相要告訴你,這個真相便是——”
“不單你師父是你的親生父親,而我,亦是你的——”
“親——生——母——親!”
隆!——恍如聽見一聲晴天霹靂,鳳舞當場如遭雷擊,呆立不動!
天……!真的嗎?真的嗎?
她的師父真的是她的親生父親!
那神秘女子真的是她的親生母親?
難怪她的師父過往在蒙面之際,還刻意以功力壓低聲音,以求秒讓鳳舞發覺!
更難怪那神秘女子的容貌與鳳舞如此相像!
只因“他”和“她”,根本便是鳳舞的——雙親……
而就在鳳舞驚呆之間,一件她無法想象的事亦陡地發生了!
那個神秘女子的一張臉,突然在此瞬間變得無比蒼白,接著“嘩啦”一聲……
她,竟吐出大蓬慘綠色的鮮血!
變生肘腋,那個神秘女子在狂吐綠血同時,人亦隨即癱軟倒下!
鳳舞見著,一股血深於水的感覺即時驅策著她,令她情不自噤地脫聲高呼:
“娘……”
更已縱身上前將那神秘婦女一接,免她墮到地上受傷。
被鳳舞緊緊接在懷裡,那神秘婦女的嘴角雖然仍源源淌著綠血,臉上卻盡力綻放一無比滿足微笑,但見兩眼泛淚光,輕輕撫著鳳舞的臉道:
“真……好……”
“舞……兒,我等……你……喚我……這聲……‘娘’,已經……苦苦……等了……十六……個頭,今日終……能夠聽見你,這樣……喚我……老天爺……總算……對我……不薄……了……”
鳳舞呆呆看著這神秘女子,本已異常迷茫的眼睛滿是迷茫,她惘然地問:
“你……真的……是我的……娘親!”那為何……爹說在我出世這時,便已……亡故?”
“而……且,你……如今又……為何會突然……口吐綠血?氣息愈來……愈弱?”
鳳舞一連串的問題,那個神秘女子猶未及回應,一旁的鳳玉京已驀然插嘴道:
“舞兒,這些年來你母女不能相識,與及你娘如今落得這個慘淡下場,一切一切全都因為你娘原是——”
“大梵天的唯一後人!”
實在難以置信!鳳舞的娘親竟是女中豪傑大梵天的後人?那豈非是說,鳳舞體內亦流著大梵天的血?
她,亦同樣是大梵天的後人?
鳳舞忽然感到,她不但背負著父母多年來的一個計劃,她的背後,更隱藏看一段匪夷所思的身世……
而此刻的鳳玉京,已看著長大成人的鳳舞,將所有前塵始未,一一道來……
那是一段極為哀傷的前塵……
自盤古開天辟地,半混飩世間分為上“天”下“地”後,從此在天地之間,便開始有著“光明黑暗”、“陰陽乾坤”!
而這世間自有“人”以來,亦開始出現所謂“正”!
“邪!”
其實,天地本無正邪,正邪只是由人的“心”自己介定!
正因“正邪”只由人心介定,故介定“正邪”的人若是存心偏私,或是心不正,帶來的惡果,恐怕比邪魔外道更可怕萬倍!
正如五百多年前的大梵天,縱然武功蓋世,縱然曾助十大門派將火麒麟收伏於凌雲窟,可惜卻因為她身為女子,竟擁有比十大門派更利害的武藝,終於招致十大男掌門的妒忌!
他們不但毒她殺她!將她逼死於凌雲窟內!甚至更絕不放過她的後人!
他們以十大派在江湖的信譽地位,訛稱所有大梵天的後人,體內都流著一股魔血。只要這股魔血發作,大梵天的後人使會遺禍人間!
江湖永遠盲目,沒有任何江湖人會不信十大門派的話!十大門派既說大梵天的後人懷有魔血,那他們便生生世世,被打入萬劫不復的——魔道!
瘋狂的殺戮隨即展齊!當年不單大梵天的在後人被追殺,甚至她所有的僕人、她僕人的親屬,亦被認定為魔,統統劫數難逃!
一直的殺殺殺!據說當年因為要滅絕所有與大梵天有丁點關連的人,十大門派便殺一切都是所謂“正義”惹的禍!
然而,十大門派雖想將大梵天的後人斬草除根,杜絕後患,可惜百密仍有一疏……
他們,還是給大梵天其中一個後人逃脫!
一個習武資質極為平庸的後人!
其實真是十分諷刺!因為大梵天不少資質上佳的後人,都因與十大派頑抗而戰死,反而這個資質平庸的後人在眾人保護之下。卻僥幸逃脫。
而這個大梵天的後人,當時亦很明白十大門派的勢力已在江湖根深蒂固,恐怕以自己那不堪的武學資質,在有生之年亦無法能一報在仇!
所以他選擇——
等。
在江湖已遺忘了的角落中等。
等等等等等等等!
一直在等呀等,等待自己的女兒出世,希望兒女們能有比其更好的習武資質可以習練其先祖大梵天那本“九天梵箭”的箭譜,再往凌雲窟找天一神氣!
即使自己兒女亦沒有這份習武資質,就等待他的孫兒出世……
可惜,這名大梵天的後人,終於在自己有生之年,仍等不著一個合適的傳人,可以習練“九天梵箭”。
不但他,還有他的子女、孫兒,統統等上自己一生,亦等不著適合的傳人。
如是這樣,大梵天這族後人,便一直薪火相傳,將這個等待復仇的使命世代相傳下去,這樣一等,竟等了五百年!
五百年的期待,五百年的孤寂,五百年的落寞,五百年的積怨,還有——
五百年的逼害!
在這五百多年的歲月中,十大派及他們的傳人始終未有將大梵天這族後人忘記,還是不斷想將他們挖出斬草除根,還是不斷對他們加以逼迫!
有好幾次,大梵天這族後人便險些給其滅族!
幸而皇天有眼,每次總在危急關頭,給他們逃過大難!
更幸而蒼天不負有心人,大梵天的後人世世代代苦等了五百年,終於在距今十數年前,等著最適合習練九天梵箭的後人誕生。
鳳舞!
其實在鳳舞還未誕生之前,鳳舞之父“鳳玉京”,與及鳳舞的娘親“玉聆”,早已有種微妙的預感。
他倆感到自己將要出生的孩子必定是個女的,而且,還極可能具備習練“九天梵箭”的上佳資質。
其實,鳳玉京原是當年大梵天僕人之後,世世代代忠心保護大梵天的傳人,而鳳舞的娘親“玉聆”則是大梵天的後人。
由於鳳王京守護“玉聆”,二人日夕相對,情愫漸生,最後終共皆連理。
其時的鳳玉京,更已在江湖成功隱藏的自己的身份,並將九天梵箭部分精髓演變而為“鳳家九箭”,以圖掩人耳目。
而鳳家莊亦由那時開始,在武林中打響名堂!
二人生下兩上兒子之後,在一直都在相安無事,直至“玉聆”懷下了第三胎……
無風無浪的生活終於掀起了驚濤。
緣於鳳舞的娘親“玉聆”,雖非習練九天梵箭的上佳材料,但箭藝亦閒。
就在她懷著鳳舞期間,每次提箭之時,腹中胎兒總是在興奮躍動,她因而深信,自己將要出生的孩子一定具備習練九天梵箭的資質!
一定是——為“箭”而生!
她先祖大梵天的血仇,終於有望昭雪!
鳳舞的許對鳳玉京及玉聆來說,本來是一個天大的喜訊,可惜就在此時,一個人卻突然在他倆的生命中出現,破壞了二人的喜悅。
當時的快意門已在江湖有一定名望,且更位列十大門派。
而其時的快意老祖已有染指武林盟主之心,不斷招兵買馬,拉攏了不少門派與其結盟。勢力日益壯大。
本來,鳳玉京的鳳家莊,向來與快意門河水不犯井水,亦無意與快意老祖結盟合作,但。
鳳王京沒有意思合作,卻並不表示,快意老祖不想結盟。
不知如何,快意老祖在機緣巧合之下,竟查悉鳳玉京是大梵天僕人之後,而其妻“玉聆”,更是大梵天的後人!
對鳳玉京來說,秘密身分被快意老祖識破。固然無比震驚,但更令他震驚的,是當快意老祖以此威協他與其結盟,快意老祖的所謂“正道”嘴臉,簡直丑惡得令人瞠目結舌!
再者,快意老祖不但威協鳳玉京成為其盟友,更要干掉其妻“玉聆”,以示他與其合作的誠意!
在快意老祖咄咄相逼之下,鳳玉京兩夫婦當年所面對的困境可想而知,然而,最後亦給二人想出解決之法!
其時的鳳舞已快將出世,“玉聆”決定在產一孩子之後,服下一種喚作“斷命”的祖傳奇毒。
顧名思義,這種“斷命”奇毒能令人暫停心脈,假死斷命,直至一個月後方才蘇醒過來。
王聆借難產假死這一著果然瞞過了快意老祖!
可惜毒始終仍是毒!
玉聆最後雖能借死遁世,但“斷命”卻已殃及她五髒六腑,她即使能保殘命,功力亦已損耗過半。
而且每隔若干時日,“斷命”都會在其體內復發,令她嘴咯綠血,苦不堪言。
至於初出世的鳳舞,由於是鳳玉京與她的唯珠希望,夫婦倆更是不容有失,絕不能讓快意老家對鳳舞心生忌憚。
故此,就在鳳舞出世之後,鳳玉京一直都在所有家丁婢僕,所有江湖朋輩面前,佯裝因喪妻之痛,而痛恨自己的親生女兒!
當然,更不會傳鳳舞“鳳家九箭”!
然而,實情呢?
實情卻是……
“實情卻是,你爹……對你……雖然口冷……面冷,但……暗地裡……”
“他……還是……極希望……自己的女兒……成材,每夜披著……夜行黑衣,蒙著面目……充當你的師父,將他從‘九天梵箭’箭譜……悟得的精髓……傳……給……你……”
不堪提的前塵說至這裡,不知何故,本來一直對鳳舞訴說著往事的鳳玉京,早已默然無語。
反而氣息漸弱的“玉聆”,卻仍以自己的虛弱聲音,抗拒說著其夫的百般苦衷,謁是唯恐鳳舞真的誤會鳳玉京似的。
但,會嗎?
鳳舞當然不會!聽罷一切之的,她已徹底明白過來了!
她已完全明白,她那個無比威嚴的老父,在冷面背後的一顆望女成材的慈父苦心!
只見鳳舞怔怔看著默然無語的鳳玉京,心中恍似有無限感激,但千言萬語,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爹……”
還是鳳王京瞧見她這個樣子,先打斷了她要說的話:
“舞兒,毋庸多說!有些說話,還是別要將它說出的好,你想說的話,爹己十分明白。”
“而且,爹雖然一直都對你疾言厲色,但你對我的孝心,爹其實是明白的……”
“你知否爹每晚在喝你不辭勞苦找來的‘天年樹葉’之時,多麼為自己能有一個這樣懂事的女兒而驕傲,可惜卻因為種種原因,逼得佯裝你所干的一切不聞不問……”
鳳玉京說到這裡,一張如同鐵鑄的冷臉,竟驟現一絲無奈之色,一支雙老目亦罕見地隱泛淚光……
那片淚光,是一滴凝聚了十六年、本該早已淌下、卻始終未有機會淌下的老淚!
看著自己老父的淚光,鳳舞不禁為之一愕!
她造夢也沒想過,原來她的老父早已知道自己每晚所喝的茶。是自己女兒以天年樹葉煎成!
他一直不動聲色,只將女兒的濃情孝意銘記於心,全因為要忍辱負重!
他所干的一切,他所忍受的一切痛苦,全都只為希望女兒成材!
但原來希望鳳舞成材的,並不單鳳玉京與玉聆!但聽鳳玉京復再續下去:
“舞兒,其實,你兩個兄長亦早悉其中一切,他倆平素對你不瞅不睬,亦只是為父要他們假裝而成。”
“實則,星兒與霸占兒早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無論如何苦練,亦沒有習練九天梵箭的天賦,因此亦早已認命,將所有希望放在你身上!”
“他倆兄弟,其實,亦對你這個好妹子異常疼惜,每次對你的冷言冷語,只為激勵你的奮斗這心,事後……”
“他們總會回到自己寢室痛哭流淚,怪責自己窩囊,沒有資質練九天梵箭,才會將所有希望及重擔加諸在自己妹子身上……”
勢難料到,鳳舞的兩個兄長“鳳星”、“鳳越”,亦是和鳳玉京及王聆一樣有苦自知!鳳舞愈聽下去,一張臉愈是偶然:
“原來……大……哥,和二哥……亦是……各有苦衷?”“那……真是……太難為他們了……”
是的!偌大的鳳箭莊盡管氣派堂煌,活在內裡的人卻全都是不快樂的!
可是,肩負所有人期望的鳳舞,亦被壓個透不過氣,自己又何快樂?
到頭來方才發覺,令他們一家活在無邊憂患當中的罪魁禍首,還是那些盲目追求所謂正義的十大門派!還有那個霸道專橫的“快意老祖”!
一想起快意老祖,鳳舞隨即記起他和其女紫心,都在覬覦大梵天的“天一神氣”,因此眼前的當務之急,還是必須先在凌雲窟內找出大梵天的遺體再說!
知女莫若父母,鳳玉京及玉聆似乎已明白鳳舞如今所思,玉聆隨即又虛弱的問;
“舞……兒,你如今……是否在想,該如何……才可盡快……找出大梵天”?
“嗯。”鳳舞徐徐點頭。
“一旁的鳳玉京突然插嘴道:
“但……舞兒,既然你現下已得悉我們……大梵天一族的苦衷,為父真的……很想問你一句——”
“若真的找得天一神氣之後,你,將會將之如何運用?”
說話同時,風王京雙亦一直凝視鳳舞,仿佛想看進她的心裡一樣!鳳舞此行來尋大梵大的天一神氣,本為解小五體內的“穹天之血”,好讓他能重獲新生。
然而,此刻她既已明白,天一神氣對他們大梵天一族的翻身是何等重要,她又會否改變初衷,犧牲小五?
就在此刻,鳳舞竟被鳳玉京問得一時語塞,無辭以對:
最後,還是鳳玉京自己先長歎了一聲。道:
“唉……”
“舞兒,為父……知道要你……如此抉擇,實在……難為了你,不過,為父如此相問,只是希望你能明白,無論你找出天一神氣後將它如何運用,為父亦同樣尊重你的決定!”
“因為,無論你以天一神氣救‘小五’還是救‘族’,都同樣是——”
“義不容辭的事!”
玉聆也道。
“不……錯!舞兒……無論如何,你,始終是……我和玉京……引以為榮的……女兒!”
“我們……並不想……令你為難,只是想……你和你的兄長們……能在江湖翻身,活得……光明磊落,不用再被……江湖人認為是……魔道之後!”
天下父母,誰不望子女能在人前吐氣揚眉,抬起頭來做人?
對於父母的體諒與關心,鳳舞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她只是無言感激,垂首默然。
誰知不垂猶可,一垂之下,鳳舞赫然發現一件奇事!
她的右掌……
竟在隱隱放光!
啊……?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奇變驟生!鳳舞當場一呆!而一旁的鳳玉京與玉聆亦瞥見鳳舞右掌這道奇光,可是,二人卻並沒有流露震驚之色,相反更似是喜出望外,玉聆更隨即道:
“掌……放……奇光?”
“舞兒……這正是……你體內九天梵箭……的功力,與大梵天的……天一神氣……互相呼應之像!”
“看來……真是……合該有事!凌雲窟內……千回萬轉,給我們……在誤打誤撞下,如此快……便可接近……大梵天……藏屍之地!”
鳳玉京亦眉頭一皺,若仍所思的對鳳舞道:
“晤。而且看你掌中奇光游走不定,所指方向,似是指向……”
“我的身後!”
此言一出,鳳玉京霍的回身,一掌轟在自己身後的洞壁上!
“轟隆”一聲巨響,那堵洞壁當場被他轟個四分五裂,可見鳳玉京不但箭藝非凡,內家功夫亦相當了得!
而就在洞壁被轟塌的一剎那間,鳳舞、玉聆及鳳玉京的臉上,都同時嶄露驚喜之色!
只因為正如鳳玉京所料,奇光所指的洞壁之後,真的盤坐著一條人影!不問而知,必足大梵天的遺骸無疑!
“真的是……大梵天?”鳳舞不由脫聲低呼,同時扶著其母玉聆,與鳳玉京一起朝洞壁之後步去。
然而,就在他們步近細看大梵天的遺骸之際,他們臉上那絲喜出望外之色,卻驀地轉為無限震驚!
“這……就是……大梵天?”
鳳玉京與玉聆簡直無法置信信眼前所見,而鳳舞亦是目定口呆,半響方才說得出話:
“天……!”
“大……梵天……原來是……”
“這樣的?”
究竟他們看見什麼,竟會如此震驚?!
眼前的大梵天,到底是怎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