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玉京其實是不該跟去看的!
有些事情,他即使知道了又如何?
可能只會令他更為難受……
鳳玉京與那個神秘人做夢也沒想到、鳳舞在這個應該無限失落的時刻,居然會乘夜回去……
風!家!莊!
啊……?鳳舞不是因為小五而脫離風家的?她還回去風家莊幹啥?
鳳玉京心頭不禁一陣忐忑,而就在同一時間,他和那個神秘人但見鳳舞居然以其快如無影的身法,閃進了鳳家的……
廚房!
在暗角窺伺的鳳玉京與那神秘人互望一眼,盡皆眉頭一皺,只因二人俱不明白,鳳舞伺以會偷進鳳家之廚,難道……現下她實在太窮了,窮得她不得回來偷吃鳳家的冷飯菜餚?
當然不是!否則鳳舞這個倔強的女兒就太令鳳玉京失望了!
鳳玉京二人只見廚內正有一名鳳家侍婢在準備早飯,方才醒覺,這夜他他們為回跟蹤鳳舞和小五:居然已跟了整整一夜,如今,已經快將破曉了。
而鳳舞,正是為著這個破曉時分而來的……
只見鳳舞一個鬼魁似的閃身,便已無聲無息落在那個忙於準備早餐的侍婢身後,風玉京清楚認得,那個侍婢是專為他準備早飯的小翠!
而鳳舞,就乘小翠忙不得不可開交之際,在其身後飛快將手送前,閃電便將飯盤上其中一個茶壺一抓在手,接著……
啊……?她竟將自己預先帶來的數片茶葉,下在那壺已泡妥的茶裡,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將那壺茶放回原位!
連串動作一氣呵成,那個小翠猶漠然不知,可見鳳舞手法之純熟,她,已不是第一次幹這件事!
「天……年……樹……葉?」
暗角之中,鳳玉京已自己親生女兒所幹的一切看在眼裡,他當下已明白,鳳舞在幹些什麼。
縱然他這個嚴父曾如何苛她詩她,更將其逐出家門,她,卻始終不忘盡身為女兒的一點孝心!
即使在這段日子,她已為賺錢醫治不而疲於奔命,她的人也為逼人的生計而潦倒不堪,但,在無暇顧及自己能否吃得溫飽之時。她居然仍不忘每早為老父準備那些暗暗下了天年樹葉的茶水,只希望老們在喝過之後,真的能健健康康,壽享天年……
鳳玉京暗暗看著秘書一直假意苛待的女兒,看著她那支因生活逼人而省吃儉用、餓得已有點桔槁乾瘦的小手,看著她那不足為外人道的孝心,他的一顆心,竟沒來由地一下一下抽痛起來,痛得他的一張老臉竟有點兒扭曲,他驀然無限沉痛地低聲歎道:
「是……我……不好……」
「舞……兒,一切……都是……為父……不好!」
「若……不是……為父……沒用,便不會弄至……當年你還未……出世,我們……已在你身上……盤算著……那個計劃,更不用……導致……你和你娘……從此……永隔!」
僕……麼?原來鳳舞當年出生之時,她的娘與其永隔,竟亦與鳳玉京有關?
就在鳳玉京無限痛心、懊悔之間,一支手驀然一搭他的肩膊,這支手,正是那個神秘人的手!
但聽那神秘人深深歎道:
「既然……你如此為自己女兒痛心,就更不應令她感到失望!」
「你也應該猜到,在自己女兒心中,此刻最想看見的是什麼吧?」
乍聞此語,鳳玉京當場一怔,但似亦即時明白那神秘人中所指,他隨即頷首道:
我,明白!
哦?到底鳳王京明白什麼?
鳳舞如今最想看見的又是什麼?
一盞茶後。
鳳玉京不知為何,竟已回到自己的寢室內,並且安祥的躺在床上。
當侍婢小翠將早飯,與及鳳舞暗暗下了天年樹葉的那壺熱茶送來給他時,他方才佯裝從熟睡中起來,更每一時間先喝暗暗混雜其乖女兒鳳舞心意的那壺茶。
其實,混雜了天年樹葉的茶味,確然並不好喝,然而,鳳玉京卻喝得津津有味,並且甜在心頭,活像世上沒有任何一種茶,可比他正在喝著的茶更香,更美味……
只因為,那是他一生唯一一個寶貝女兒為他下了無窮孝心的茶!
即使茶味如何難以入喉,他還是會整壺喝下去的!
是的!這就是那個神秘人所說的,鳳舞最想看見的事情了。
蓋因鳳舞既然不辭萬苦,上山之巔採得天年樹葉,更不惜於每日天破曉之時來偷放入茶內,希望其父能將茶悉數幹盡、涓滴不留以確保他能長命百歲……
因此,鳳玉京才會趕回自己寢室佯裝熟睡,再在起來後喝那壺茶。
而他更深信,其女鳳舞一定會在附近窺看他把那壺茶統統幹盡,方才安心。
所以,他是故意——喝給她看!
果然!鳳舞原來真的就藏央在窗外不遠的一棵樹下,幽幽看著鳳玉京喝那壺茶,直至他將整壺茶幹得涓滴不留,鳳舞臉上,方地露出一絲異常安心的微笑……
而鳳玉京在幹盡那壺茶後,功力不淺的他,一時間竟然無法控制自己,一雙老目隱然泛起一片淚光。
那是喜悅的淚光!可惜鳳舞藏身之位,始終與他相距太遠,井未有瞧出盈在老父眼內的感動淚光,反而半早飯送來,卻未有即時退出寢居外的小翠,此刻支將鳳王京將淌未淌的淚光看在眼裡,她不禁無比訝的問:
「老……爺,你……為何喝罷……小翠所弄的茶後,眼內……會……有……?是否……因為小翠所泡的這壺茶很……難喝?」
鳳玉就苦澀一笑道
「不……!這壺茶,一點……也不難喝,相反,我從來……也未喝過如此好的茶,正是因為這壺茶實太好喝,我……適才……才會那樣!」
鳳玉京說到這裡,一直盈在眼眶的老淚,終於再也無法可以制住,淌了下來,更狠狠在其老臉之上劃下兩道淚痕!
可惜,他此刻已背窗外的鳳舞,故鳳舞始終未有看見老們臉上的兩道淚痕,更不有看見鳳玉京那顆極疼極產她、卻又不得不在她身上盤算計劃的……
慈父之心……
其實,在小五趕走鳳舞之後,不單鳳舞令鳳玉京二人感到意外,還有一個人,亦令甜如毒藥的紫心,同樣感到意外!
這個人正是一一
小五!
紫心滿以為在小五親自趕走鳳舞之後,她亦小五從此便可單獨相人,定必有不少機會可以旋展渾身解數,向小五大獻慇勤,以求攫取他的心。
再者,她這可以假借為小五清除穹天之血為名。每日在在他的藥裡下她的毒,直至將他毒死,她要煉毒皇之皇的瘋狂夢想便可在功告成:
可是,紫心的如意算盤未免太響了!
就在小五留在她那座巨宅的第二日清晨……
紫心很早便起來煎她自以為蓋世的毒藥,而她所煎的毒藥,即使未必能夠「蓋世」,恐怕亦勢必可以「驚世」!
因為當在廚內煎藥的時候,那陣裊裊藥香,赫然將一個誤踏進廚房方圓十丈之內的侍婢,毒至渾身毛孔狂噴紫血,慘死當場!
好恐怖的毒中奇毒!好恐怖的一顆毒女之心!紫心在煎藥時自己能夠不死,當然是緣於她早已服下解藥!但,她卻未有為好個慘死的侍婢流露半分惋惜!
只因全府上下,早已知道小姐在廚內煎藥之時,絕對生人勿近!否則後果自負!
更何況,喜歡用毒的人,大都喜歡冷眼旁觀人們毒發至死的痛苦慘狀!
對於紫心來主,死了一個侍婢,只是如同死了一頭度毒的母狗而已。
在她美麗而驕傲的眼中,所有人都是——死不足惜!
然而,正當紫心親自端著這碗劇毒無比的毒藥,推門踏進小五的寢室內時,她赫然發現,小五所睡的那間寢室之內,竟然發生了……
一個變化!
一個出乎她意料的驚人變化!
正因這個變化,即使向來事事成竹在胸的紫心,亦陡地一面鐵青,連手中的毒藥也「乒崩」一聲跌到地上!
而她妖嬈美麗的雙目.更隨即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眼神,但聽她愣愣的道:
「不……可……能!不……可……能……」
「這……怎麼……可能……會……發……生?」
「啊……」
到底,寢室內的小五發生了什麼驚人變化?!
居然會令氣定神閒的紫心,亦要如斯心焦如焚?
可惜,無論小五發生了什麼驚人變化,他最想念的鳳舞,已經離開了他……
已經無法知道!
十多日後。
平靜的「田心村」,還是如往常一樣平靜。
不過在平靜之中,卻暗透著絲絲喜悅。
卻原來一年將逝,新的一年雙快來臨,在此歲暮年始交接之間,恩心村的村民已在忙於計劃好好度歲,迎接新的一年。
畢竟,無論過去一年如何艱苦,只要能安然度過今年,便是新的一年,便又是一個新的希望。
可是,在這個所有村民盡喜氣洋洋的時刻,有一個人,卻完全沒有村民們所擁有的喜悅,這個人正是——
鳳。
舞。
鳳舞當然無法感受其他村民的喜悅,只因為,即使小五已經離她而改投紫心,她是未有改變自己的生涯。
她每日仍然到田心村的市集,跪下當她的——「抹鞋小工」!
啊……?小五既然已誓言不用她再籌錢醫他,鳳舞為何仍要前往市集,當人不想她再干的的抹鞋小工?她為何仍要如此自甘下賤!
不知道!只知道自從小五將鳳舞趕出此紫心的巨宅後,鳳舞除了每早偷回風家莊為老父泡那壺天年茶外,她始終未有意正式回歸鳳家莊。
不但如此,即使龍袖與其日漸稔熟之後,多番勸她不要再當那些抹鞋小工,她亦屢不聽,每日仍是如常一樣到市為人抹鞋過活,風雨不改!
這下子,可令向來興具洞察力的龍袖,亦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實在不明白,何以鳳舞堅持要這樣做?
直至有一天,鳳舞堅持要當抹鞋小工的原因,終於也有人知道了!
而知道這個原因的人是……
那一天,是鳳舞與小五分離後的第十八天。
那天,鳳舞仍然如往常一樣,到市集當她的抹鞋小工,誰知那天不知怎的,生意是少得可以,她呆了一個上午,仍沒有人願意雇她抹鞋。
可是,鳳舞卻並未感到百無聊籟,她微微垂下頭;似在想著一些事情,不知是不是在想著,若那個紫心最終不能為小五解去穹天之血的毒,她又如何為小五消解?
這樣想著想著,鳳舞一直想得相當入神,渾然不覺在她思忖之間,有一個人已步至她的跟前!那人還對她道:
「我要——抹鞋。」
本來是是異常簡單的一句話,但聽在鳳舞耳內,她的反應卻殊不簡單!
她的面色陡地變得無比蒼白,更無限震驚抬首瞪著那人,訥訥低呼道:
「是……你?竟……然……是……你?」
「小……」
「五?」
啊……?來的人竟然是……小五!
他為何會突然在市集出現?而且從外表看來,他與鳳舞分離之時並無多大不同!那他到底在紫心宅內發了什麼驚人變化?
鳳舞勢難料到,小五竟然會在市集出現,而且,她還給他看見她跪地等待為人抹鞋的醜態,一時之間,她雖然並感到自己幹錯什麼,仍不由有點無地自容。
小五卻冷冷的盯著她,道:
「我真是造夢也沒想到,這段日子甚少出外的我,甫出外便發現你居然仍在這裡,自甘再幹些下賤粗活!」
鳳舞儘管無限震驚,乍聞小五此語,卻正色道:
「小……五,我……並不認為,為人抹鞋是下賤粗活,至少,它比打家劫舍為佳!」
小五冷嘲道:
「是嗎?那你何以仍要為人抹鞋?我如今已有紫心姑娘為我療毒,根本再用不著你這樣籌錢為我買藥!」
鳳舞訥訥的道:
「是……的!你已有紫心姑娘照顧,但……穹天之血……真的很難消解,我恐怕紫心姑娘即使盡力,亦未必可以為你徹底解毒,所以……」
「為防紫心姑娘真的解不了毒,我必須早作準備,竭盡一切可行的方法,籌得足夠的銀兩,以待你真的有朝回來讓我為你療毒之時使用。」
啊……?原來,鳳舞仍然前來市集當抹鞋小工,只因為這個原因?她的原因依然是小五?
鳳舞一面說著,一面以無限誠懇的眼神看著小五,但小五卻依然像上次那樣,一反過往對她的熱誠,無比冷酷的道:
「嘿!那我這是詛咒我的毒無法被紫心姑娘消解了?」
「小……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曾應承你,無論如何困難艱苦,我亦會竭盡自己可行的任何方法為你解毒!所以即使你如何不想我幫你,我仍然會在你身後默默等你回來,為你療毒……」
小五道:
「好!我差點忘了你是個極度守信的人!我只是有點好奇,你聲聲說要賺得足夠的銀兩作為我療毒之用,才會逼於無奈每日來市集當這種下賤的抹鞋小工,那未我問你,你認為需要賺多少銀兩才算足夠?」
鳳舞不明白何以小五突然相問,她愣愣的答:
「我……想,若一日我能賺得一兩銀,便已相當足夠……」
小五驀然饒有深意的答:
「那,若有人願意一給你一兩銀,叫你不用再當此抹鞋賤役,更想你幫他辦一件事,你又如何?」
鳳舞愈聽愈不明白小五到底想說些什麼,她答:
「若真有人這樣,而他想我為其辦的並非什麼為非作歹的事的話,我當然接受。」
小五又道:
「若這個人是我呢?」
終於說到正題上來了!鳳舞一呆,想了一想,答:
「我也一樣!」
「好……!」小五聞言,卻時從懷裡取出兩件物事,續道:
「那我如今就給你一兩銀子,你今日立即給我停止在此當抹鞋小工,並且替我保管這顆東西!」
什……麼?小五與鳳舞分開時身無長物,如今何以會有一兩銀?但就在鳳舞詫異間,小五已將他入懷內取出的兩件物事交到鳳舞手上,鳳舞不期然定睛一看,只其其中一件東西,竟真的是一錠銀子!而另一件物事,卻是一顆……
淡紅晶石!
形如一滴……
情人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