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雖然是芸芸武器當中一種武器,但——
卻是「最無情」的「殺人武器!」
蓋因一般武器如刀劍越,都必須在相當近的距離之內殺敵!
但——
卻可百步穿楊!甚至百「丈」穿「腸」!
故而,以「箭」殺人者,根本不用與被射殺的敵人太接近!
既然不近,就不易與被殺者發生感情,與及——留情!
所以,箭,也可以說是眾多武器之中,「最不留情」殺人武器!
然而,倘若最無情的箭,用在最有情的人手上又如何!
會否如常箭無虛發?
依舊能——一箭奪命?
「她」的手裡也有一根「箭」!
不過那卻不是一根殺人的箭!
而是一根救人的箭!
「她」適才正是以這根僅得八寸的短箭,為那斷為五截的可憐小孩駁骨續筋,救了那小孩一命!
想不到,小小年紀的「她」,也是一個用箭高手!
但更想不到的,是女孩經過一番飛掠,終在完全日落之前,回到該回到的地方!
一座極盡宏偉的巨宅!
鳳。
箭。
莊!
勢難料到,一個如此衣衫襤褸的污髒女孩,竟然居於一個出奇地美輪美央的豪門府邸!她根本就與這座鳳箭莊毫不相配!
但事實畢竟仍是事實,她真的居於這裡!但聽「嗖」的一聲!她已掠進鳳箭莊內,只是卻沒有直往廳堂,反而在莊內採了捷徑,直向莊後的荒地掠去!神情還看來相當趕急!像是已遲了辦一件重要的事似的!
莊後?她為何要住莊後!
只由於,那裡才是真正屬於她的地方!
她只配居於此莊之後!
但見鳳箭莊的前庭及廳堂儘管極盡華麗,但莊後卻是一片荒蕪的破爛土地,僅有一片異常細小的殘舊的石屋,「無依無靠」地孤立著。
這就是「她」的家!雖然美輪美奐的鳳箭莊也可以說是她的家!但她從來也「不敢奢望」屬於那裡,她只屬於這裡!
不!應該說,鳳箭莊只是她的爹「鳳玉京」的家!與及她兩位哥哥「鳳星」與「鳳越」的家!
而這片小而破舊的石屋,才是她從小至大的棲身之地!
即使她本來有一個原可住進鳳箭莊的姓氏!
她原姓「鳳」,名「舞」!
鳳舞!
十六歲的鳳舞終於回到她那片早該修茸的破舊小屋,可是甫推開門,便見屋內正有一個老婦在苦苦等候著,她微覺愕然,道:
「和……媽?你,來了」?
原來,這名老婦喚作「和媽」,在鳳舞剛出世的時候,她的娘已經死了,和媽本是鳳舞的之父「鳳玉京」的老傭人,前一直由她悉心照料小鳳舞。
因此,和媽可以說是看透了鳳舞這孩子從小到大的諸般辛酸。
有看她的老爺「鳳玉京」有了兩個兒子之後,還希望他妻子的第三胎也是一個男孩,好讓他「鳳箭往」能夠有一父三子,一門四傑!
可惜,鳳玉京的第三個孩子並不能如其所願,意料之外竟是個「女」的,更因為誕下這個女孩,奪去了他最心愛的妻子性命!
鳳玉京傷痛欲絕,不知該怨天,恨地?還是怨他初出世的女兒?
可是怨天無門.恨地無從,他最後唯有遷怒於奪去他妻性命的女兒!
這個他不想要的女兒當年沒有出世,也許他的愛妻就不用慘死……
如果……
正因這個「如果」,鳳玉京開始不再理會自己這個女兒,他不但沒傳他們鳳箭莊的拿手武藝給她,更不欲她住於是鳳家,只在莊後搭了一個片簡陋石屋給她。
可憐的小鳳舞,自她三、四歲開始懂事以來,她不但知道自己是沒有娘的孩子,也是個有爹沒爹的孩子……
甚至她那兩個比她年長一、兩歲的哥哥,亦對她不好。
從小到大,她就像一堆鳳家不要的「冷飯菜汁」,下賤地、如一頭小貓小狗般的苟活在莊後,沒有人理會的衣衫有多爛多破,也沒有人理會她的臉有多髒!
當然也沒有會理會當時只有數歲大的她,多麼的希望她的爹能夠和她說半句話……
可惜只是說半句話那未低微的希望,對她來說仍屬奢求,她的爹根本就不曾正面看過她一眼……
只有和媽,才一直無從間斷的關心她!
不過,雖然被破賤視如小貓小狗般活在華麗的鳳箭莊後,小鳳舞從小到大,都不曾哼一聲,埋怨半句,她雖然小,彷彿很明白其欠的喪妻之痛,只因為……
她也有那種失去娘的痛苦!
她太明白,她的爹失去愛妻,所潛藏的痛苦,可能比她沒有娘的痛苦更甚,更深……
如果對她不好,能夠令她的爹心內好過一點,她,願意默默承受……
只因為無論他如何苛待她,他,是在這浩瀚人間,獨一無二的爹!
她體內流著他賦予她的血:她的生命!沒有人可以取代他!
所以,縱然有多麼不如意的事,她從小到大,也不會讓她的爹看見她哀愁的臉,她總會躲在自己那片小屋外的破花棚下發呆。
那個破花棚雖破,卻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多少個晴的夜晚,她曾坐在哪裡看著星空,多秒個淒清孤冷的雨夜,她也曾坐在哪兒那纏綿不休得像個癡心情人的雨!
她多麼希望總有一日,會有一個真正的英雄能在淒迷的雨夜中出現,逼她離開這個並不歡迎她的家!有時候她心想,也許她早日離開這個家,他的爹會好過一點,笑容,也許會添一點!
然而有一點奇怪的是,既然她的爹鳳玉京並沒傳她半招鳳箭莊的武功絕藝,她在玄塘江畔,何以會有那驚人本事,避過快意老祖奪命一擊?
更有蓋世醫術為那孩子駁骨續筋?
和媽乍見鳳舞終於回來,不由鬆了口氣似的,喜形於色。
「啊……?舞,你回來就……好了!你可知道如今是什麼時候了!你今日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鳳舞並不想告訴和媽她今日救了一個小孩的事,她從來並非為想得到別人稱許而救人,而是干自己認為對的事,她只是道:
「和媽,這些年來你對我如親生女兒,你的……心鳳舞是知道的!但,若因我夜歸常令你擔心,在此苦候我回來,你教我如何心安?」
「其實,爹要我每日必須在天黑前回來,這個訓示,我一直沒有忘記!和媽,請你毋庸操心!我今是不是也剛好趕在太陽下山前回家嗎?」
和螞道:
「傻孩子,你誤會了!和媽怎會不知你做事極有分寸?我今次來,是你爹叫我來的!他想你到莊內堂見他!」
鳳舞一愣,像是聽見一陣十分稀奇的事似的,問:
「什……麼?爹要我到廳堂見……他,他不是向來都不喜歡見我的?」
和媽歎道:
「誰知道呢?聽說剛才莊內來了一個客人,老爺遂吩咐我前來找你了……」
客人?
鳳舞不禁愈想愈奇!究竟來的是什麼貴客?會令向來不喜見她的爹,她命她前往廳堂相見?
鳳箭莊不但雄奇宏偉,原來鳳箭莊三個字,在江湖中亦無人不識!
蓋因鳳箭莊自建莊以來,早已經歷了三代滄桑,卻依然能在武林屹立不倒!傳至今代的莊主「鳳玉京」,一手「鳳家箭」更是名動江湖,絕不讓其餘兵器高手專美!
據聞,鳳家的箭,是世上最狠、最辣、最勁亦最霸的箭!最重要的,是鳳家箭亦是一一最快的箭!無論箭多很多辣多勁多霸,若不夠快,總會被對手接著,再狠的箭也毋用!
只有最快的箭,才是最強的箭!
而此刻這個鳳箭莊主「鳳玉京」,支早已坐在莊內廳堂上莊主的大椅之上,坐抓著鳳箭莊二百多年來的風光,坐擁著鳳箭莊將來可能更力強大的雄圖霸業,更有數十門下侍候左右,氣派倒真不少!
而且,不知是因為猶未滿足於鳳箭莊今日的形勢,還是因為其他理由,鳳玉京從不笑!
不苟言笑的他,外表看來更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視!故當趕回來的鳳舞,正端著的緊張起來!
和媽不是說有位客人來了?怎麼如今只有她的爹、與及她兩個兄長坐於廳堂?
鳳舞並沒有想得太多,既然她的爹要見她,她只好恭敬的步前,將清茶奉上。
「爹,舞兒已經來了。」
「請用茶!」
這就是風家的規矩!任何女性往見莊主,都必須先奉茶為敬!只是,有時候過份刻意遵守的恭敬,過份的禮貌反令人與人之間變得猶如一一
咫尺大涯!
就像鳳舞與她的爹,此刻雖然極為接近,這兩父女的心卻是那麼遙遠,各在海角天涯!
鳳舞從來就不曾以心觸摸過其父的心,鳳玉京對她而言,永遠都如一個永不能解開的嚴肅的謎!
正如目下,鳳舞雖然已半清茶奉至鳳玉京的眼前,可是,他卻連眼角也沒瞄她一眼,他只是如一尊威嚴無比的神像般直視著前方,一字一字的徐徐道:
「你,怎會這樣遲?」
鳳舞雖然心中對其父異常尊敬,卻井沒像一般女孩怯懦低首,她若尤其事的道:
「女兒只是遲了少許。」
鳳玉京仍然沒看自己女兒一眼,彷彿根本沒有這個女兒存在,道:
你,不會是跑到外面生事了吧?」
鳳舞當然不會讓其父知道她今日跑往玄塘江等候無名出現,她道:
「爹,女兒怎敢在外生事?」站於鳳玉京身後的,正是鳳舞兩個大哥鳳星、鳳越,此時大哥鳳星冷笑著插口道:
「這個當然了!從來女子都比男子無材,更何況我們的三妹就比其餘女子更為無材!就連抹清自己臉上的風塵;對她也似是天大的難事!試問她又怎有本事出外生事啊?」
鳳擺的二哥「鳳越」也極端鄙夷的道:
「不錯!真不明白!一個女子的臉竟會污髒至此,你若在街上與我狹路相逢,千萬不要叫我二哥!以免有失我鳳家二少的身份!」
兄弟倆你一言我一語,句句也在對鳳舞千般侮辱,鳳玉京聽在耳內,竟沒有制止兩個兒子侮辱女兒,而鳳舞……
她的臉上也沒有半點難堪的神情,只是木然的在聽著,看似有點楚楚可憐,彷彿早已習慣了他兩上兄長的「尖酸刻薄」,又彷彿,她的臉經常這樣污髒、本來有一個……
鳳玉京驀然又道:「既然你沒有生事,那,今天你去了哪裡?」
鳳舞一呆,訥訥的答:「女兒……今天……到了玄塘江……畔……」
鳳玉京道:「晤,你,真的肯定自己並沒生事?」
鳳舞被逼說謊:「沒……有……」
鳳王京目光遽地一閃。道:「好!既然你今日沒有生事,總算像個登樣的孩子!為父,今日就為你介紹一個客人!」
鳳舞一愣,只因其父在這些年來,都從未把她介紹給任何親朋見面,今日何以破例?而就在此時,又聽鳳玉京饒有深意的對其身後的帷帳道:「你,還不從帳內出來?我的好客人……」
「快。」
「意。」
「老。」
「祖!」
什……麼?快……意老祖?鳳舞聞言當場面色煞白:勢難料到,快意老祖竟然與他的爹……是認識的?那……她的爹豈非已知悉今日她冒犯快意老祖的事?
而就在同一時間,一條她熟悉的人影正從帳後步出來,天……!
真的是他!真的是快意老祖!
鳳舞但見此刻的快意老詛,那襲被無名切割得「體無完膚」的衣衫,已換上了另一襲全新白袍!身旁也不見了他的快意六子,卻多了一個足有六尺高的十六、七歲少年!
瞧那少年,本是一臉的孤傲不群,惟咀角卻又流曳著一絲淡淡的暖意,故看來做而不冷,單論容貌,並不怎樣惹人討厭!
只是當他看見鳳舞的時候,卻不期然定的看著她,彷彿,他本來一直對鳳箭莊內一切空洞華麗的人和物,並不感到興趣,如今卻突然發現唯一令他感到興趣的東西……
一個可能與他「較為接近」、「甚至相同的人!
可是,縱然那少年如何注視自己,鳳舞此刻亦無暇看他一眼,她所有的注意力,此刻已全落在快意老祖的臉上身上,但聽她無比震驚的低呼道:
「是……你?真的是一一你?」
「你……怎知道我……在這裡?」
快意老祖的眼睛嶄露一絲老奸巨猾的精光,獰笑著道:
「嘿嘿,小娃娃!要加道你的所在,對老夫來說又有何難?你腰間那個小布袋,不是繡了「鳳舞」兩個字麼?老夫其實在離開玄塘江時已瞥見了!而且……」
「我與你爹向來有交情,很久以前早就從他口中知道他有個不消女兒鳳舞!所以與我瞥見你小布袋上那鳳舞兩個字後,早便知道你是玉京老弟的女兒了!嘿嘿……
鳳舞之父鳳玉京也道:
「不錯,快意老祖與我早已相識!只因我們鳳箭莊,其實也是——」
「大門派聯盟的——其中一派!」
什麼?鳳舞聞言,不由深深震驚!原來……
他們鳳箭莊,也是十大門派其中一派?豈非是說,鳳箭莊其實也受快意老祖這十派統領所控制?
鳳玉京從來沒有向鳳舞提及這個秘密!她父女倆實在說太少活了!
「那……快意老祖,你……想怎樣?」鳳舞開始知道目下的處境對她相當不妙!
鳳玉京道:
「不怎麼樣!幸而快意老祖大人有大量,你今日雖到玄塘江生事,更且冒犯了他,他亦看在為父臉上,既往不究,只是要你……」
「向他跪下叩頭,敬茶認錯!他便可當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跪下……叩頭?敬茶認錯?鳳舞聞言當場一怔,但隨即臉露一絲倔強之色,道:
「爹!女兒今日所幹的……根本全沒有錯!我……怎可能向這樣卑劣的人……叩頭認錯?我……」
「不跪!」
勢難料到,鳳舞竟性硬如斯,更直斥快意老祖卑劣!好不屈的一頭鳳!
快意老祖不虞鳳王京的女兒竟會性烈至此,不由臉色一沉!而一旁的鳳玉京見女兒違抗自己的話,亦當場鐵青著臉道:
「大膽!你適才騙為父未有生事,已是罪大至極!如今你橫豎既已奉茶上前,怎麼不向快意老祖兄好好認錯」為父命你,速向老祖叩頭敬茶!否則……」
縱然老父疾言厲色,鳳舞依舊倔強如故,除了因為她深信今日自己並沒做錯,錯的只是這個快意老祖之外,更因為她不能將她手中的茶敬給他!
這杯茶是她特地為孝順其父而奉的!
這杯茶本來藏著她一臉污髒的苦衷!快意老祖絕不配喝這杯茶!
眼見女兒冥頑不靈,鳳玉京臉上忽地蠻了四、五、六種顏色,他看來再也無法按捺,勃然大怒叱喝:
「畜一一生!」
叱喝中,鳳玉京更反手重重給了鳳舞一記耳光,當場將她拍得天旋地轉,整個人跌到地上!
崩的一聲!鳳舞堅持要敬給老父的茶,亦隨她一起墮到地上,當場迸為遍地驚心!
而鳳舞的心,亦隨著這杯茶一起粉碎!
只因為這杯茶真的是……
然而,即使人到茶傾,鳳舞美麗的眸子內卻仍舊未有半分悔意,她雖蹣跚的從地上站起來,卻依然並沒向快意老祖低頭,相反更倔強地抬首道:
「爹……女兒……還是那句說話,我……井沒做錯!錯的只是快意老祖這頑固老冰他其實要向無名及一個他殘害了的小孩……認錯!」
真想不到,一個女孩竟有如此果敢的性子!對錯分明,絕不含糊!更一一
絕不低頭!
即使是快意老祖,此刻亦不禁為鳳舞的倔強而震驚!那個一直站於其畔的傲氣少年,雙目亦暗暗閃過一絲讚歎的眼神!
但她一日沒有向快意老祖認錯……
事情,始終未能解決!
鳳玉京一張臉已愈來愈冷,愈業愈鐵青,他遽地冷酷的問鳳舞:
「你,真的不肯認錯?」
鳳舞堅定無比的答:
「爹,女兒,……並非不聽你的說話!只是,我——」
「根本無錯可認!」
鳳玉京冷笑:
「很好!既然你寧死不願跪下向老祖認錯,那,星兒!越兒……」
「你兩兄弟就給為父——打!」
「直至她跪下為止!」
打?鳳舞的兩個哥哥鳳星與鳳越乍聞老父下令重打鳳舞,當場眉飛色舞,笑道:
「好哇!爹!孩兒就給你好好的打醒這不消女兒!」
二人說著,已隨即撲到鳳舞眼前,彷彿與這個妹子「仇深似海」似的,竟然拳掌齊施,便向鳳舞臉上身上招呼!
霎時「彭彭」之聲不絕於耳!在二人毫不留情的虐打下,鳳舞瞬間便已被打至眼角迸血,遍體鱗傷!但……
她的雙膝,卻依然如鐵鑄一樣筆直!並未向炔意老祖屈膝!甚至鳳墾兩兄弟在迭連打她數十拳後,就連拳頭也打得腫了起來,鳳舞,卻仍舊一臉堅持!
堅持她心中認為對的事!絕不因她自己是女孩而有半分退縮!
只是,雙方若再這樣僵持下,只怕鳳舞未曾跪下,早便給活生生打死了!但鳳玉京竟惟有鐵石心腸,漠然如故,依然並未有叫鳳星兩兄弟停手,彷彿對女兒的生死毫不關心似的!
但鳳玉京三父子不關心,並不表示沒人關心!
就在鳳星兩兄弟已打得在心中暗暗叫痛的時候,倏地,一條快絕的身影遽地掠前,雙手一執,竟將風星兩兄弟打向鳳舞的拳頭緊緊制著,這條人影更同時冷笑一聲:
「鳳莊主!你若要表達你對我師父的歉意,亦已夠了!」
「再打下去,若真的打死了你女兒,恐怕反而令我師父倒過來向你道歉了!」
啊,在此時此刻敢阻止鳳玉京的,原來不是什麼天大高手,而是……
那個與快意老祖同來的少年!
變生肘腋!鳳玉京勢難料到,這個與快意老祖同來的十六歲少年,竟會突然反過來出手相助自己女兒!
但更令他意外的,是本來找鳳舞算帳的快意老祖,此刻居然亦認同那少年的說話,道:
「唔,玉京老弟,小徒『龍袖』所說的亦不無道理!萬一這樣打下去,真的弄出人命,我快意老祖對你亦於心難安,依我認為,今次的事就此算了吧!」
哦?原來那個敢出手相助鳳舞的十六歲少年喚作——龍袖?那他豈非是快意老祖那個資質上佳、甚至今快意老祖有點忌憚的第一首徒?
敢情是快意老祖離開玄塘江後,再在路上會合遲來的龍袖,兩師徒才再前來這裡!
但,這個喚作龍袖的少年,為何敢在自己師父面前出手相助鳳舞?
不知道!也許只有龍袖自己,才知道自己為何會幫這個第一次見面的鳳舞……
而快意老祖突然改變口風,不再追究,當然亦並非因他已饒過鳳舞,他,其實恨不得將這小賤人煎皮拆骨!只是,他亦十分明白,眼前的鳳舞出奇的倔強,故即使被活活打死,也不會向他下跪的了!萬一真的打死了她,他與風王京的心情弄僵了,反而會有礙他此來的一件大事……
他此行前來鳳箭莊,原為托鳳玉京為他辦一件極為重要的事。這件事對他來說,甚至比折辱鳳舞這娃兒更為重要。
既然連快意老祖亦表示不再追究,鳳玉京縱仍惱怒自己女兒有違父令,也是無話可說,他雙扳起臉孔的對鳳舞道:
「好!既然老祖兄與其高足為你求情,為父今日就暫且饒你一次,還不快給我滾回你的狗窩裡去?別再在此丟為父的臉!」
鳳舞聞言,卻始終未有半分示弱的表情!她只是斜瞄地上那杯早已瀉滿一地的茶,那杯蘊含她無限心意無數苦衷的茶,看著自己的一番心意今日竟落得如此慘淡下場……
她終於木然轉身離凡
那個龍袖乍見滿身傷痕的她離去,煞是可憐,不由問道:
「你,沒事吧?」
鳳舞卻竟然沒有回首答她,也未有正面回答的問題,她中是語氣平淡的道。
「你,其實不用幫我,但,無論如何——」
「謝謝。」
語氣雖然平淡,惟仍隱隱流露無比堅強!
縱然滿身令人劇痛難當的傷痕,她終究仍是將腰挺得筆直的前行,仍沒低頭!
龍袖看著她逐漸遠去的可憐背影,想著這個女孩身世如此複雜可憐,卻又不需人同情的倔強樣於,一時之間,他臉上竟泛起——
一絲微笑。
一絲彷彿找著同類的微笑……
夜,漸深。
深沉得就像一個永不見光的地獄!
而鳳舞,此刻亦如置身在地獄當中。
她心內的地獄!
已經整整三個時辰了!自從由廳堂回到自己那片破舊的小石屋後,她一直坐在床上發呆,由黃昏坐至如今夜深,她手中仍是拿著數塊葉子怔怔出神!
哦?那數塊葉子看似平平無奇,為何鳳舞會拿著他們如此出神?
只因為,那數塊葉子,其實正是那平素滿臉污髒的苦衷……
原來,因這帶附近的一個高山之巔,有一個天然的小泉喚作「孝心泉」,泉畔長著一種奇樹,喚作「天年樹」!
這帶的村民更一直有個流傳,說這種「天年樹」的樹葉若然連茶同服,每日數塊,日子有功,便能令卻病延年,壽享天年!
可惜,天年樹的樹葉並不能存放過久,摘下來後的五個時辰之內便要連茶服用,否則樹葉便會枯萎,藥用亦蕩然無存!
故而,這真是對天下孝子賢孫們的一大考驗!只因為天年樹葉必須新嫩方才有效,故每日要排除萬難千苦,攀上山頂的孝心泉,搞取最新嫩的天年樹葉,還要趕下山回家以葉弄茶,若非有足夠的孝心,誰願每日不辭艱難上山求葉去?
故此,縱然這個流傳已傳了許久,不是人來沒有任何村民可以證實!緣於……
從來也沒有人能有此不屈不撓的孝心,可以每日上山採葉!
但,鳳舞相信,這個流傳一定是真的!
而每日上孝心泉採葉弄茶敬給老父,也是她滿臉的污髒的苦衷與原因!
由八歲那年聽見這個美麗的流傳開始,當年的小鳳舞已決定每日上山採葉,並暗暗泡在她每晚敬給老父的茶中!只因她自出世已失去了娘親,她不想再失去父親……
即使那是一個視她有如陌路、有如仇人的父親,但,那亦是她今生唯一不能背棄、血深得與她切不開的唯一一個父親!
她不知道這些年來,父親已否知道她暗暗在茶中混雜了天年樹葉、蓋因天年樹葉與尋常的茶沒有兩樣,也沒有特殊的清香或異味,一顆深藏在心底的女兒孝心,僅希望老父能健康平安,安享天年。
可惜,鳳舞的一番孝心,今日竟落得人倒茶傾的下場!但她仍沒有埋怨老父!
可憐的鳳舞,唯有獨個兒在自己的陋室當中發呆,她並沒有哭,只因她從小已知道,哭並不能解決事情,更是弱者的表現!
她雖然主為女兒家,卻絕非一一弱者!
即使命運如何向她冷笑,即使如何瀕臨絕路,她亦絕不會示弱敗下陣來!
只因儘管他的爹對她這個糟透了的女兒,看來並沒什麼期望,她亦相信,當年十月懷胎生下自己、自己更從來未見過的娘,一定對她深有期望!
據當年鳳舞出世時也在場的和媽對她說,當年鳳舞的娘夫人在要生下鳳舞之時,已知自己會有難產之虞,為她接生的接生婆更問她究竟要自己活還是孩子活、她想也不想,便已一口要大夫——
保留她的女兒!
就讓她自己去一一死!
她寧願代女兒死!
多麼義無反顧的一顆慈親之心!可知她多麼疼她?對自己女兒有多大期望?
遺憾的是,鳳夫人雖然極疼自己女兒,甚至不惜為她自甘犧牲性命,可惜,其夫鳳王京卻並非如此的想……
往事如煙!鳳舞一直在呆呆看著手上那數塊天年樹葉,無數前塵、百般滋味亦不斷湧上心頭,也不知她這樣呆坐下去,會否真的呆至天亮……
但,看來她已不大可能再這樣呆坐想下去!因為就在此時,她忽地聽見一陣身形急速掠至的「颯颯」風聲,同一時間,又聽「霍霍霍」的三聲……
天!不知是誰所為,竟然然有三根精光暴射的利箭穿窗而入!
變生肘腋!鳳舞卻仍臨危不亂,縱然手中無「弓」,她以手代弓,就在三箭已射至她跟前數寸的一剎那間,她赫然以肉眼難以捕摸的出手,一手卷盡三箭,再行發箭……
啊?她……居然能徒手便將二根利箭的箭勢逆轉,借勢回射窗外?
不但如此,她的人更如同一根快箭一樣,已經身隨三箭掠出!
但聽「刷刷刷」的數聲!總算前來偷襲的人身手極快,那三根回射的箭終於落空,僅射中與那人身體較近一株枯樹之上!
只見這個來襲的人,一身夜行快衣,頭上與臉都團裹著面巾,令人瞧不清楚其真正面目,僅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顯然是超級高手!
而鳳舞乍見此人,卻竟然並沒追擊,只是低呼一聲,道:
「師……父?」
什麼?這個蒙面人竟是鳳舞師父?鳳舞竟然也有……師父!」
卻原來,鳳王京向來對自己女兒恨之入骨,一直沒將半點鳳家武學相,鳳舞本來應該完全不諳武藝!
然而,就在她七歲之年,那時候她還未第一次遇上無名,一夜。突然有個蒙面怪客半夜前來找她,問她到底想不想學武。
於是由那晚開始,鳳舞便開始了她的習武生涯!
這個神秘的蒙面人功力奇高,可以用內功壓制自己嗓門,令鳳舞聽不出他到底是何方神聖?他不但教她一套據說比其父的「鳳家箭」更有股傷力的「鳳舞箭」!更傳給風舞一套蓋世醫術……
故而,鳳舞能為那個被快意老祖斷手斷臂的孩子駁骨續筋,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那蒙面怪客傳給刀的醫術,所能醫的還不僅如此簡單!
而鳳舞這個一直不見面目的神秘師父,也不是每晚前來教她箭藝,故而他今夜突然出現,鳳舞也有點愕然!
「好險!」那個神秘人將自己的聲音抑壓為一個神秘如霧的聲音,由衷的讚歎道:
「鳳舞,每次見你,你的箭便又快了一分!短短九年,你己將我傳你的『鳳舞箭』練得比雷電還要快!恐怕再過一段時日,為師若再以箭試你,總有一次會……」
「死在你的箭下!」
鳳舞奇道:
「師父,你上次不是曾經提及,明晚才會前來見我的?那,為何你今夜又會前來?你找舞兒有事?」
那神秘人從蒙著的咀臉之中發出一聲另別且深意的笑聲,道:
「不錯!為師本應明晚才來見你,今夜突然前來,只因為想通知你一件事!」
「師父,到底是什麼事?」
「嘿!你不是曾經說過,很敬仰那個什麼武林神話無名的嗎?我就來告訴你,我聽聞一個消息,那個快意老衣在敗給無名之後,已不能將妒恨熬過今夜,他其實在決戰前早已暗暗召集了十大門派其中四派,在玄塘江一帶埋伏!」
「今日敗戰之後,他更即時前來找你爹,要你爹參與他們今夜丑時的行動,務求乘無名兩僕龍王鬼虎有事不在,乘無名自己一人之際,五派聯手,誓將那個無名——」
「一——舉——殲——滅!」
隆!晴天霹靂!這個消息對鳳舞來說,簡直如同晴天霹靂!
難怪今日黃昏之時,快意老祖會突然告訪她的爹!原來是與其父密謀這件可怕卻又卑鄙的一一滅神行動!
但,縱然鳳舞事先知道又可怎樣?
一個是她唯一的爹!一個是她一直仰慕已久的英雄!她到底應該幫惟?
她還可以怎樣?
箭,很快!快得就像一道雷電!
箭快,卻並非因為已射出!
而是因為箭原來背在一個人的背上,而這個人正以雷電一樣的速度向前飛掠!
是鳳舞!
無論她知否自己該如何辦,她最後還是帶著其師給她的「弓」。與及「箭囊」,飛快向今夜將可能爆發江湖最慘烈戰事的玄塘江飛快進發!
只因為她絕對不能不去!她不想她的爹被快意老祖利用,參與這次卑鄙的滅神行動!她更不想她仰慕的神話,最後會與其父——
勢不兩立!
當丑時的鑼聲剛剛響起,鳳舞終於以其箭一般的輕功,掠抵玄塘江畔!
只見無名所乘的那艘巨鯨幫的巨船,仍然泊在岸邊,安然無恙!
鳳舞不由一怔,心付:
「啊……?丑時已屆,五大派怎地還未有圍攻無名?四周渾沒半條人影?難道……!他雖已貴為無敵的武林神話,也應及早提防!
較令鳳舞意外的,是當她掠到巨鯨幫船上時,居然並沒多少個巨鯨幫眾生巡守!可能船上已經有一個鬼神莫敵、甚至人神萬物不敢接近的無敵神話,根本沒需要樣嚴密防守吧?
故而,以鳳舞那快以無聲的輕功,更是不費吹灰之力已潛進船上!而且不用多找,她甫上船,便已知道無名的所在了!
只因他那股神話氣息根本無法收藏!鳳舞很快便已感到,他,就在船未的艙房之內!
她不期然戰戰兢兢地,一步一步的向那船艙步去!還距船艙三丈、她便遠遠瞧見艙門並未閂上,一條身影正在背門盤坐,似在沉沉調息……
是……他?
是的!真的是她在這多年以來,每日都在不斷回想懷念的一一「他」!
她和他,終於第三次相逢了!
前兩次相逢、他始終未有望她一眼,在他的心中,根本未有她這個人存在!
但今夜,她將要與他面對著面,更會對他說了快意老祖在今夜的驚人陰謀……
鳳舞陡地感到一陣莫名緊張,然而,就在她一步一步向無名的船艙接近之際,霍地……
她身後冥地傳來一個沉沉的聲音。道:
「你,是誰?」
「為何前來一一找我?」
為何找……他?鳳舞聞言當場一驚?只因這個說話的聲音,她造夢也會記得……
隨即回首一望,更當場嚇得鳳眼圓睜!全身如墮冰窖!因為
突然在她身後出現的人,赫然正是她朝思夢想的一一無!名!
天!無……名?!無名不是正坐在船艙內的嗎?怎麼突然會在鳳舞身後出現,難道他身法之快,已經快絕衰?早已在鳳舞不覺間掠出船艙,更掠到鳳舞身後?
鳳舞不由自主又再回望船艙!她,雙赫然發現了一件更令她震驚的事……
她滿以為無名已掠出艙外,誰知眼前所見,艙內的無名竟仍在盤坐調息,未動半分!那……
她身後的無名到底又是什麼回事?
天啊……?為何在同一地點、同一時間,竟會有兩個無名出現?
有有兩個她想見的……無名?
命運,終於令鳳舞與神話「三」度遇上;然而這次相遇,不叵離奇地多了一個無名,更將會逆轉了鳳舞與無名的一生,令神話……
不再是神話!
她和他的故事,她和他之間那微妙的主僕之情,才終於正式開始……
五百年前,武林曾出現一個強得無法想像的超級強者。
傳聞,這個超級強者之強,史可與顯赫於當個武林的神話無名相比!
不幸地,這名超級強者卻相當濫殺,故無數江湖人都栽在其辣手之下,數不清的無辜鮮血通灑武林!
亦因此人殘酷無道,江湖各派遂不惜聯手攻之,希望能合眾人之力將其剷除!
可惜,這名魔頭實太利害,即命名合各門各派之力,還不能傷其分毫。
不過到了最後……
這凶殘的高手還是死在武林人的手上!
既然各門各派不惜同心協力,仍難傷他殺他,那,到底江湖人最後以何方法,才可將此魔頭消滅?
傳聞,當時有一個門派的掌門,於無意中得到一件很恐怖的武器,喚作「穹天之血」!他們正是用此武器幹掉這名無法幹掉的強者!
然而,能夠滅絕一個像無名那樣,足可力敵全部江湖人聯手的蓋世強者,這件喚作「穹天之血」的武器,到底有何可怕威力?
「穹天之血」,亦即天地穹蒼的血!那究竟是一件怎樣的……
恐怖武器?
那是一個鐵鑄的厘子。
匣長四尺,闊若尺一,厚逾半尺!
這個匣子,無論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鐵匣而已。
然而「龍袖」從未想過,一個如此尋常的鐵鑄匣子,居然……
會令他感到一種極度「恐怖」的壓逼力!
「龍袖」其實已是快意老祖本領最高的大弟子,但,他仍難以抵受這個匣子所散發的壓迫力!
那是一股很強橫的壓迫力,彷彿匣子內藏著一件很恐怖的物事:這件物事不但可以「殺神」、「殺佛」,更可今天窮地絕!
天地滴血!
這個鐵鑄匣子與龍袖如今所在之處,原來是一艘巨船。
這艘巨船更駐守於玄塘江畔一個隱蔽角落,正暗暗監視也同樣停泊於玄塘江釁的「巨鯨幫」巨船。
而這艘巨船之上,當然並非只有龍袖,還有他的師父快意老袒,與及龍袖的六名師弟,和數百「快意門」的部眾!
如此人多勢眾,所為固非閒事!只因今夜子時快意老祖將與其餘四派,聯手圖剿武林神話無名!
他們要一一
殺神!
至於其餘「四」大派,亦早已埋伏於玄塘江岸邊的各個角落,以待快意老祖一聲號令,他們便會自陸路水路與快意老祖配合,向處於核心的巨鯨幫船雙前後夾攻!
龍袖其實並不贊成其師快意老祖,今次聯同其餘四派圍攻那個無名的決定!一來是因為那個無名並非十惡不赦之徒;二來,以眾凌寡,縱然勝了亦勝之不武!
奈何師命難遷,龍袖最後還是遵從師命來了。
不過儘管龍袖來了。他亦在心中暗暗決定,絕不會出手助其師圍攻無名,除非其師身陷險境……
只是,龍袖實在不很明白,其師快意老祖既然已糾集這麼多人對付無名,何以還一直隨身帶著那個沉重大比的鐵匣?
彷彿,這個看來平凡的鐵匣,才是今次圍剿行動的主兒!
彷彿,單以這個鐵的力量已等如千軍萬馬!其餘四派的人力只是陪襯!
就在龍袖正想問其帥,為何要與此鐵匣寸步不離之際,猝地。一條快絕的人影「嗤」的」一聲落在船頭之上!
龍袖連隨定神一望,只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他頗欣賞的「鳳舞」之父一一
鳳玉京!
他終於也來會合快意老祖,聯手對付無名了!
快意老祖乍見鳳玉京,即時眉開眼笑、邪邪的道:
「很好!玉京老弟,你終於也來了,那實在不在老夫將那件恐怖武器帶來所費的一番工夫!它實在奇重無比,也只有你,才可以使動它啊!嘿嘿……」
快意老祖說話間,已將手中那個鐵匣遞給鳳玉京:鳳玉京微「嗯」一聲,卻是悠然接過,彷彿無論這個鐵匣如何沉重,還是難不倒他一樣。
不過龍袖見狀,卻不由心頭一愣!
他想不到,果如他先前所料,其師一直帶著的那個笨重鐵匣,內裡原來真的藏著一件武器!而且更是一件只有鳳玉京才能使動的「恐怖武器」!
但,龍袖始終不明白鐵匣內藏著的,到度是什麼驚世武器,能夠令其師快意老沮如此深具信心?可以……
殺?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