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是一個夢,這便是一個非常荒誕不經的夢。
可惜這並非一個夢,而是無雙夫人在千多年前早已安排的虛空幻境。
一個可令人知道真相的幻境。
進入第二團光之後,聶風驟覺前方一片豁然開朗,隨後,他便瞧見一個綠草如茵的草原,風光如畫,嚴如世外桃源一般。
「好美麗!這就是三國時代的神州?」聶風只感到神朗氣清,心神煥發。
「是的。」無雙夫人的聲音復再響起:
「我們已進入了三國時代的重演幻境,這裡確是美麗得很,可惜無論多麼美麗的地方,只要有人這種物體存在,便不會再美麗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這裡終也逃不過被摧殘的命運……」
無雙夫人話未說畢,四周霍地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號角聲,狠狠劃破這個世外桃源的寧靜,號角聲此起彼落,在響撤長空的號角聲中,兩支強大軍隊倏地衝上平原,不由分說——
殺!
殺殺殺!頃刻之間,整個平原充滿了人們的喊殺聲,和垂死者被人千刀萬斬的分屍聲,被斬下的頭盧、手腳漫天飛舞;血更如迷霧般沖天激射;不消一柱香的時間,兩隊人馬已互相殺個片甲不留,屍骸枕藉,根本便分不出誰勝誰負,也許已兩敗俱亡!
沒料到這裡在一住香前猶是風光和畫,一住香後卻已化為人間地獄!
聶風把這一切看在眼內,一顆心更是寒上加寒,不忍卒睹,無雙夫人的聲音卻已在道:
「很可怕,是不是?戰爭就有這點可怕,兩支軍隊都很有勇氣。同時亦十分愚蠢;他們打生打死,都不知是為了什麼;若把這些勇氣和心力用於建設方面,相信草根的平民更會感激他們,可憐他們所做錯的,他們都不曉得……」
無雙夫人說至這裡,聲音漸呈沙啞、黯然;許多時候,一個聰明人總比庸碌眾生更難快樂,因為他們總比尋常人更早看透事情的惡果,可惜偏偏又時常無法勸止……
黯然半刻,無雙夫人又道:
「在這個戰爭處處的年代,這些受人號令的軍馬固然十分可憐,可是,還有一個人比他們更可憐,他所幹的一切錯事,他都曉得……」
「誰?」
「就是……『他』!」
「他」字剛竭,聶風驟覺週遭的景物飛快改變,他忽然已處於一間樸實的小屋之內;一個身材相當魁梧的男人正背向著他,盤膝坐在地上,身上還不斷冒出裊裊紅霞。
「他是誰?」
無雙夫人答:
「你何不親自看看他是誰,放心!如今在這幻境內的,只是你的『心』,井非你的身,他不會看見你的。」
聶風遂依言掠至那名漢子跟前,詎料一看之下……
是他!聶風沒料到自己競有緣能看見「他」的真面目;他,正是世人千秋萬載都甘願跪拜的一代英雄——
關羽!
武聖關公!
細看之下,聶風只覺眼前漢子的一張臉容,居然與無雙城關聖廟內的關聖神像無異依然是一臉方正,一臉威武;惟一的不同是,眼前的關羽竟是臉白如玉,根本並非擁有一張火赤紅臉。
再者,從他身上散發著的紅霞看來,他似乎在練功,他練的究竟是什麼功夫?
「他……就是你的丈夫——『武聖關公』?」聶風有點不可置信的問。
「唔。」
「但,民間盛傳,武聖關公一張臉赤紅如火,他,何以臉白如玉?」
「因為還未到適當的時候。」
「適當時候?」
「是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他成為紅面『武聖』之前,所付出的苦練又有誰知?」
無雙夫人正說話間,關羽身上摹起異變,只見他渾身猝地散一道奪目紅光,把整問屋也映照得紅如血河火海;紅光暴綻良久良久,方才逐漸黯淡下來,終於紅光消褪,下的僅有滿室靜寂。
聶風信眼朝關羽臉容一望,不禁一怔;因為關羽的臉,赤然已變為——
紅色!
無雙夫人道:
「他的『傾城之戀』,終於神功大成了。」
聶風為之一站:
「傾城之戀,原來他適才在修習什麼傾城之戀?他的臉為何會斗然轉紅?」
「只因為,傾城之戀本來便是一式至剛至陽的無敵奇招,一式不應是人練的奇招;故此即使剛陽如他,要背負傾城之戀這一式的剛陽真氣亦非常吃力;他的臉暮然轉紅,也是因此招的真氣過分催谷體內機能所致。」
聶風道:
「既然它是一式不應是人練的奇招,他也練得如斯辛苦,為何仍要堅持下去?」
無雙夫人道:
「因為他心中有一個信念,一個堅定不移的信念——」
「他希望人間蒼生,能夠活在太平盛世之中。」
聶風惑然:
「既希望人間能有太平盛世,他為何仍要練傾城之戀?須知道許多時候,紛爭都是因大家想分出武功高下,與及誰是霸者,高手或皇者而起……」
無雙夫人歎道:
「可是你別要忘了,三國時代,是一個追求暴力、戰爭與及權勢的大時代;所謂『成者為後敗者為寇』,若沒有真正實力,根本便沒資格要求有一個太平盛世,甚至連自己也保護不了,更逞論可救萬民於水火……」
這一點,聶風倒是明白的;其實追求權勢和實力,又豈是三國時代獨有?他所活在的江湖,又何嘗不是三國時代的縮影?
「所以到了最後最後,他還是決定成為天下第一,成為最有實力帶來太平盛世上的英雄?」
無雙夫人「嗯」的應了一聲,答:
「關郎自小極愛習武,九歲之年已放棄所有師父,自行修習;十五歲時更達至絕世高手的境界;十八歲後,他便開始自行創招;他的目的,是想創出一式千秋萬世皆會永遠無敵的絕世奇招;可惜,絕世奇招的誕生總需要無數機緣巧合方成就;他這一想,竟想了一段冗長年月;當大多數能征慣戰的男兒早已赴沙場上殺得日月
無光之際,他仍在不斷的想……」
「可是,依我們適才可見,他畢竟已習成傾城之戀,這,是否已是他參與戰爭的時候?」
「正是!也是他將會遇上劉備、張飛,與他倆桃園結義的時候;結義以後,他的一生,便再也擺脫不了連場血戰;他當初參與這些戰爭:只想以他的實力來早日壓抑戰禍,希望世人能得到太平盛世;豈料神州局勢愈戰愈亂,天下三分,民生更苦;然而他們這些在戰場上的英雄,又哪裡有餘暇去視察民生疾苦,只是有一次,他終於發現自己做錯了,徹底的錯了……」
「哦?是那一次?」聶風道。
無雙夫人這次卻是沉默許久,方才續說下去:
「就是那一次……」
「哦?是那一次?」聶風道。
無雙夫人這次卻是沉默許久,方才續說下去:
「就是那一次……」
沉吟之間,聶風週遭的環境又遽起奇變,他發覺自己斗地在一道城門之前,而在他眼前的,卻站著赤面的關羽,神風凜凜,與及他旗下的數千雄師。
「他們在幹什麼?」聶風瞄著他眼前的關羽問。
「攻城。」無雙夫人答。
「這是一個劉備久攻不下的城,他遂遺派關朗親自出征;可是,縱使關朗親自前來,還是無法攻進這個城內,故在束手無策之下,他已決定命名出他練成的天下第一奇招『傾城之戀』,以求破城!」破城,聶風陡地精神一振,凝目瞪著關羽手中的看龍偃月刀。
無雙夫人道:
「這是他一生中首次使用『傾城之戀』,亦是最後一次,也是歷史上的惟——次;這次之後,傾城之戀便只成為武林中的巔峰夢想,再也沒有出現;因此,這亦是你一睹傾城之戀驚人威力的——惟一機會!」
「你要好好看清楚了!」
無雙夫人這「了」字甫出,聶風突見眼前紅光暴綻,瞧真一點,關羽渾身己在時出熊熊烈焰,他看來將要使出傾城之戀了……
聶風霍地記起姥姥在使出「情傾七世」時也是全身冒火,難怪說:「『情傾七世』原衍生自『傾城之戀』;二者的起手式看來相若,惟一差別,只是情傾七世僅得傾城之戀威力的百分之一。」
但,真的有這樣可怕的奇招嗎,情傾七世僅使了一成功力,威力已使聶風相當咋舌;比情傾七世十成功力強出一百倍的「傾城之戀」,到底又會至何等懾人境界?
聶風終於不用再孤疑、猜想,因為,全身燒得火紅的關羽,已舉起了他那柄氣勢無兩的「青龍偃月刀」;哦?原來傾城之戀,便是以青龍偃月刀使出?
不!並沒有這樣簡單!正在屏息靜氣、凝神以待一看這式驚天奇招的聶風,根本便看不見有半絲刀光,也看不見關羽舉刀的雙手有絲毫異動!
他惟一看見的,只是關羽深如萬丈淵獲的雙目中,所流露的
招意!
永生永世無敵的招意!
但,氣勢沉如淵獲的關羽——仍未出刀!
他究竟想於什麼?
聶風正暗自納罕,翟地,他聽見後方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隆」然巨響,嚴如山崩地裂;這是他有生以來所聽見的——最響亮、最震人心弦、最可怕的響聲!
彷彿,天也將要塌下來了!地也將要往上升了!大地乾坤,正因此招而易位!
到底是什麼事物能夠發出這樣可怕而巨大的響聲?聶風不期然緩緩回望,他,終於看見一幕他將要畢生難忘的情景!
那是……
天啊!那有可能嗎?那真的有可能嗎?
這就是所謂……傾城之戀?
聶風赫見在後的那個大城,竟然發出一道萬丈強光,接著,整個城就在關羽跟前——
撤底消失!
變羊肘腑,關羽背後的大群精英,驚見主帥的武功高至如斯出神入化的可怕境界,當場群起哄動,議論紛紛。
聶風也是看得呆了,他本預期傾城之戀縱是何等蓋世無敵,關羽也頂多是以一刀,例把這個大城劈碎,這已是人的極限……
不不不!這根本例不可能是人的極限!人的力量縱使催至極限,又怎能以一刀把整個大城粉碎?而且,井沒有人看見關羽出刀!這個大城更沒被一刀粉碎,它根本已整個消失!
未出刀已把整個大城弄至消失,這……是人該有的力量嗎?抑或這根本例是神通?妖法?
直至此刻,聶風方才恍然大悟,何以傾城之戀會是干秋萬世無敵的絕招,他更明白,關羽因何會被人尊為「武聖」了。
他所擁有的曠世力量,縱然是那個長生不死的「神」亦望塵莫及;假若關羽也能像「神」一樣長生不死的話,他便會是神州永遠的強者,永永遠遠的——
天下第一!
「武聖」這個稱號,對他來說,根本便蜚尊稱,簡直是貶稱!
惟,聶風仍要問無雙夫人:
「傾城之戀的威力……我總算見識過了,只是,他根本便沒有出刀!這一招,究竟如何施展而出?」
無雙夫人答:
「能夠給你輕易看見此招如何命名出,那這一招例不配稱為無敵奇招;事實上,場中所有人等雖盡屬精英,亦沒有一個能瞧出關郎如何施展傾城之戀。」
「傾城之戀既然如此無敵,他為何不再使用?他為何要讓傾城之戀在歷史上曇花一現?」
無雙夫人太息:
「關郎他……有他的苦哀,你繼續看卞去,便自然會明白的……」
看下去?聶風並不反對。坦白說,在這個早已安排的幻境中,他惟一可干的,也僅是繼續看下去。
使罷傾城之戀的關羽,似乎並不如他旗下的精英般高興;正當一眾精英在歡呼要之際,正當週遭充他無數讚美與奉承之際,關羽,卻猝然徐徐的步近那個被他撤底消滅了的城,看著那被奇跡地夷平的平地,他並沒有絲毫笑容。
遽地,他頹然跪倒地上,只是以手中的青龍愜月刀支撐著身子,兩行熱淚,已自他的雙目中源源流出……
場中一干人等眼見主帥流淚,霎時不敢造聲,噗若寒蟬,四周頓呈一片肅殺。
聶風亦為之一怔,他萬料不到,這個看來雄赳赳、氣字軒昂的蓋世英雄好漢,居然會在戰場上淌……
千古江湖,並不是一個給人落淚的地方;戰場,更不是一個適合落淚的之地。
戰場,只宜見血,不宜見淚。淚,僅會留給犧牲了的烈士家眷,就讓那群侍在閂中的婦孺去——
灑!
他為何會流淚?
聶風朝關羽所跪的地方瞥去,赫見在那片被夷平的地面上,居然還殘留著半邊嬰兒的屍體,是左半邊;而在嬰兒屍體之畔,還有半截女人的屍體,也是左半邊;顯而易,這女人是嬰兒的娘親。
母子倆已血肉模糊,不過在那女人僅餘的半邊臉容上,仍殘留一絲異常關疏的表情;她在瀕死之時,想必仍在竭力保護自己的嬰孩;可惜,母愛的力量,始終還是不敵傾世之戀的無敵力量,她與她的骨肉,最終齊被分屍,腸穿肚爛,死不瞑目!
場中除了這雙母子的屍體,例無別的屍體;可以推想,在傾城之戀之下,這女子與嬰兒,只是極為意外地能倖存半截屍體;城中其餘人等的遺骸,早已與這個城一起消失,灰飛煙滅……
聶風看罷這幕令人觸目驚心的慘劇,他似乎逐漸了在羽的心情了,道:
「所以,為了這個緣故,他便永不再用傾城之戀?」
「是的。」無雙夫人黯然回應:
「關郎當初苦思苦練傾城之戀,本為平息戰亂,讓神州人民得到太平;惟是,他雖然知道自己所悟的傾城之戀會蓋世無敵,卻始終未知它會如何無故;蓋因這招的威力已凌駕於他所知的範疇內;如今,他第一次使出傾城之戀,方知道此招的可怕;他想不到,本來以平息戰禍的絕世奇招,會帶來如此多無辜者的死亡;所以他發誓,若不能想出如何把傾城之戀用於正途上,縱命名他被重重包圍,縱使他身陷險境,他也絕對不會再用。」
聽至這裡,聶風方才明白何以在歷史中,關羽曾不幸給孫權與呂蒙的毒計所擒,而仍不使用傾城之戀來脫險了,原來只因為一個誓言……
聶風道:
「傾城之戀既是創自關羽、他為何卻不知它的真正威力?」
無雙夫人解釋:
「世上一眾色世奇招,除了須經者使出,許多時候,都是借助大自然的奧妙力量而成;而大自然的力量,卻往往超越了人所能預知的範疇;儘管是悟得奇招的人,有時候也無縱知道自己所悟的奇招,威力的頂峰會達至什麼境界……」
「關郎自悟得傾城之戀以後,也僅知那是一式將會萬世無敵的絕招;所以適才他舉刀,也只是預期這一招大抵會把那個城綿十數里的城牆一下子轟碎,這已是在他知識範圍之內,所能預知的無敵極限。他卻萬料炒到,傾城之戀一經使出,竟然把整個大城撤底消失……」
「他所預期的只是以招破城,再行攻入,卻並不是要把此城整個毀城……」
世上居然有這樣的一招,威力竟爾超越了悟招者的知識以外!或許,適才所見的一幕,也僅是傾城之戀的部分威力,它的真正威力,尚未至極限……
可惜的是,這一招,已沒有機會再在歷史上出現,也役有機會發揮它猶未發揮的巔峰威力……
一念至此,聶風只感到不寒而慄:
「既然他在悟招時也未知此招將會擁有的威力,何以又把此招取名為『傾城之戀』?傾城之戀四字,聽來相當溫柔,欠缺霸氣與殺傷力,根本便無法與此招空前強大的力量相配!」
「其實——」無雙夫人答:
「關郎在悟得此招之後,一直也未為此招命名;不過自他第一次使出這一招後,他才把這招名為『傾城之戀』;『傾城』的意思十分易於理解,相信適才你已看清楚它把整個城傾覆的威力了……」
「但,戀呢?那個『戀』字,又是什麼意思?」
「戀?」無雙夫人暖暖一笑:
「那個戀字,並不是指一段戀情,而是關郎為了紀念一個人。」
「什麼人?」
「一個喚作『戀兒』的女人。」
「戀兒是誰?」
無雙夫人答:
「戀兒便是我,我雖被世人稱為『無雙夫人』,但我真正的名字,喚作——」
「獨孤戀兒!」
語聲方歇,圍繞聶風的景物又再驟變;這一次,他竟然在一個相當雄偉的大城內,城門上還刻著三個大字——
獨!孤!城!
「獨孤……城?這裡是……」
無雙夫人道:
「這裡本來便是我出生的地方,亦是我與關郎結髮之地……」
「我的父親,也就是此城的——城主!」
原來無夫人的父親是這個獨孤城的城主!聶風陡地記起,夢曾說無雙夫人本來便是無雙城的始祖,無怪乎無雙城現今的城主也是複姓「獨孤」無雙城的無雙二字,大抵亦是從無雙夫人的名字得來;然而無雙夫人這個無雙尊號;又是從何而得?
就在聶風思忖之間,那些獨孤城的景物,亦開始不斷的飛逝,過去,他終於瞥見一男一女正在向一個貌甚慈祥的男人跪拜;這一男一女似在成婚,男的一望便知,是關羽、那女的,正是更為年輕的無雙夫人!
聶風又聽見週遭無數城民對無雙夫人的讚美聲,從這些讚美聲中,他逐漸明瞭何以她會被喚作無雙夫人了……
無雙夫人自小已慧質天生,聰明得很,據說還是整個獨孤城內最聰明的,她博覽群書,最精於五行術數,擅觀天象變化;而且不獨聰明,習武天賦亦極佳,獨孤城的租傳武學早已給她學全;故在其十九之年,已自易經中悟出凌厲無匹的「降龍神腿」,還自創兩大絕學「無雙神指」與「無雙劍法」,風頭一時無兩。這樣一個文武兼具的絕色美女,試間世間,還有那個男人有資格與其匹配?
有!這個男人,是一個男人中的男人,正是「忠義智仁勇」俱全的——
武聖關公——「關羽!」
二人自結為夫婦後,無雙夫人更成為所有城民艷羨的對象;她美麗、溫柔、聰明、待人和藹可親,兼且武藝非凡,如今還得到此佳婿,她,簡直已是一個舉世無雙的人,故此所有城民後來亦給她冠上一個稱號——「無雙夫人。」
可惜……
英雄佳人總遭天妒,如斯美滿的一雙壁人又怎會永遠廝守一起?
斯時奸雄曹操當道,關羽既練成約世神功,練成天下無敵的傾城之戀,又豈會坐視不理?
到了最後最後,他還是去了;這一去,不獨與劉備、張飛桃園結義;戰爭,亦開始無時無刻纏在他的身邊,至死不休!
他終生都在——戰!
即使,到了他使出傾城之戀之後,到了他明白戰爭的可怕之後,到了他明白戰爭井未能以暴易暴,為草民帶來太平之後,還是不得不戰下去!
只因為,此時的他,已不能不顧劉備、張飛,他還要存義,還要
義薄雲天!
再者,他也不能就這樣讓曹操輕易取得天下,或許他本來的宿命,便是要助劉備,阻撓曹操獨得天下,漁肉蒼生,把人間所受的劫數滅至最少……
看罷無雙夫人與關羽一幕幕的前塵,聶風亦不免私下慼然,此時無雙夫人的聲音復在他四周迷離地迴盪:
「在明白戰爭的殘酷後,關郎本不欲再涉戰事,惟最後還是為存與劉備結拜之義而赴沙場:身為他的女人,眼見了英雄重義,我根本沒有理由阻止,也不想阻止,只是,後來有些變化,卻是連我也始料不及……」
「連你也始料不及?那又是什麼變化?」
無雙夫人苦澀的道:
「那是一個女人最害怕遇上的變化……」
說話之間,聶風四周的景物再次急劇轉變,這一回,他居然在一個滿是藥瓶的藥廬之內,廬內還有一群官兵打扮的漢子,他們都在圍著兩個人——一個紅面的男人與一個年逾六十的長者。
那名紅面男人,一看便知,正是關羽;而那個長者卻是滿臉樣和,氣派雍容,雖作布衣裝扮,惟仍掩不住眉目間那股挺拔之氣;這個長者,看來亦絕非泛泛之輩。
在二人身畔圍觀的那群武官應是關羽屬下,且有一個正與關羽對奕:關羽似乎在沉思自己的下一著棋子,神態從容而鎮定,但聶風已瞥見,原來那名長者已把關羽的皮肉割開,皮肉之下的骨頭卻已發黑,那名長者遂以小刀把關羽骨頭上的黑色骨質慢慢刮去,那種骨頭給小刀刮動的「咯吱咯吱」響聲,聽得在場所有男子漢無不心寒!
這幕情景多麼似曾相識,聶風見之已不由忘形呼道:
「是……刮骨療毒?」
無雙夫人道:
「一點不錯!正是歷史上著名的刮骨療毒!那一年,關郎身陷敵陣五百箭手之中,慘中毒箭,遂邀名醫為他療傷……」
「那——」聶風更為震憾:
「現下替關羽刮骨的長者,豈不正是一代神醫——」
「華佗?」
「正是。」無雙夫人並沒否認。
聶風暗暗咋舌,沒料到在這個虛空幻境內,他不僅看清楚歷史英雄關羽的真面目,還看見一代神醫華忙的真面目;而這華倫,亦沒命名聶風失望;中國千古以來的一代神醫,舉手投足問的氣度固是不同凡響,惟華佗眉目問所流露的慈和,反而是聶風最欣賞的:這位中國著名的華大夫,憑其眼神看來,定有一顆俠骨醫心。
聶風道:
「夫人,你要聶風看這幕刮骨療毒,難道……你最害怕遇上的變化就在其中?」
「猜對了。」無雙夫人輕讚:
「你可看見人群中有一雙眼睛?」
一雙眼睛?
聶風心想,這裡有一大群人,怎會僅得一雙眼睛?無雙夫人怎麼每次說話時,總是那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聰明的男女每在說話時,總愛故作高深?
不過他很快便知道自己的想法錯了;當他凝神朝圍觀關羽的群眾一望,他遽地發現了一雙眼睛,一雙十分出眾的眼睛!
這雙眼睛異常美麗,簡直可與無雙夫人的眼睛媲美;聶風早例應該發現這雙眼睛,他沒看見這雙眼睛,或許因這雙眼睛在人群之後……
人群最後!
這雙眼睛的主人,是一個美貌與無雙夫人不相伯仲的——她。
她一直站在一眾武官之後,一雙美麗的眼睛斜斜的、默默的瞄著正被刮骨療毒的關羽,與及他那一臉的氣定神閒;她的眼睛彷彿在流露著一股欣賞之色,一種……
情意。
面對如斯劇痛仍能鎮定如常,滴汗不淌,眉頭不皺,如此鐵掙錚、頂天立地的硬漢子,試問又有那個女兒家不對他另眼相看?芳心暗許?
聶風愈看愈覺不對勁,問:
「這女子看來僅是二十上下年紀,她是誰?」
無雙夫人無奈答道:
「她是華倫獨女——」
「華恩。」
「也是我一生中惟一的一個情敵!」
「情敵?那即是說,關羽也對她有意?」聶風頗感意外。
所謂情敵,當然便是自己的情人心中另一個人;倘若神女有心,襄王無夢,那這個人根本例不算是情敵。
雖然是男女私事,惟無雙夫人亦不避諱,直言:
「關郎……他……不得不對她好。」
「何以他不得不對她好?他早已有你,分明是有婦之夫……」聶風繼續追問下去。
「他不得不對她好,只因為她對他實在太好,你可知道,關郎所中的箭,淬了什麼奇毒?」
對於無雙夫人淬地岔汗話題,聶風並不以為意,他隨即問:
「他中了什麼毒?」
「三日勾魂!」無雙夫人答:
「這種奇毒可在三日內取人性命。」
聶風道:「他既然己得華佗刮骨療毒,似乎不用擔心。」
「不!情況還是令人憂慮的;華倫這次為他療毒,僅能止毒於一時,仍未能把毒根除,只是把關郎的性命延長兩天而已;而關郎縱使神功蓋世,在刮骨療毒後亦陷於昏迷……」
「但,難道除了等死之外,便無其他辦法」
「辦法還是有的!據說要治『三日勾魂』,須以處子之身解之……」
江湖人永恆都是這樣有趣;不同門派的用毒高手,所用的毒各有解毒方法;有些僅以解藥便能解救,有些則須一些奇怪的方法來把毒驅除;以處子之身解毒己是屢見不鮮,還有以處男之身解毒的,只不知若中毒者又是男子的話,那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聶風沉吟:
「處子……之身?啊,我明白了……」
不愧是神風腿聶風,一想便給他想明白了,他對無雙夫人道:
「這位華恩姑娘既對關羽有心,又見他身陷死亡邊緣,當然不會見死不救,所以,她一定會在他昏迷時……」
他沒有再說下去,惟無雙夫人己心領神會:
「你猜對了。這亦正是關郎在甦醒後,不能不對她好的原因。」
「所以自此以後,你便是多了一個情敵?」
「當初我確是因此事而煩惱了一段日子,後來總算想通了。畢竟,若關郎真的毒發而死,我便會撤底的失去他;而他最後給華姑娘所救,我雖然會失去半個他,也總較失去整個他為佳……」
說著說著,無雙夫人的聲音更是沙啞低沉;其實一個女人,妥從容自若地把自己心愛的男人,讓出一半給另一個女人真是談何容易,而這個男人糾纏於兩個女人之間,一個為情,一個為恩,更是惆悵,若不堪言……
聶風道:
「於是,你們便一直保持著這段三角關係?」
無雙夫人溫然的答:
「我別無選擇!若關郎真的為了我而不顧華恩姑娘,我更難以心安;幸而華姑娘仍居於華佗大夫居所,我和她才可盡量避免見面,免生尷尬;可惜,儘管是這段尷尬的日子,也沒維持多久,便要結束了……」
「難道華恩終於離開了關羽?」
「不!華姑娘對關郎一往情深,又怎會離開他?只是,關郎他……他終於也要離開我們了……」
一語至此,無雙夫人的聲音聽來竟漸哽咽。
聶風暗付,既然好不容易才能令一男二女和諧相處,到頭來何解他還要離開她們?固中可雖有隱情?
正當聶風思索之際,週遭遽地急旋起來,一幕幕的前事,又如煙雲般洶理同……
卻原來,無雙夫人對於愛郎為情為義,連番出戰,本是從呼奈何;然而有一次……
有一次,她夜觀星象,但見天上極北之位的一顆紅星逐漸黯淡下來;自古以來,無論上至九五之尊,下至民間百姓,盡皆篤信墾象;他們甚至認為星的誕生與殞落,正是代表著歷史偉人的生死。
無雙夫人向來精於五行術數,擅觀天象,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因為那顆紅星喚作「武星」,她曾仔細推算,這顆星所代表的人物,正是她的丈夫——關羽!
其時劉備等眾又再與吳國孫權的屬下陷於苦戰,劉備力邀關羽出征;義兄有請,關羽固然義不容辭,可是,向來從不阻止他的無雙夫人,這次也不得不出言阻止。
詎料關羽去意甚堅,無雙夫人拿他沒法,惟有不惜硬著頭皮往求華恩,希望她能與自己一起勸服丈夫,殊不知華恩劈頭第一句例對她冷潮熱諷:
「無雙夫人,你是獨孤城內最有智慧的人,何以今日卻如此纖尊降貴,卑躬屈膝,向我這個大夫的女兒委婉哀求?你究竟知羞不知羞呀?」
所謂「情敵見面,份外眼紅」,無雙夫人雖念在華恩對關羽有救命之恩,而不計較這第三者的存在;但並不代表華思不計較!
華恩畢竟年紀較輕,而且女人面對這些感問題往往都是如此,總有翻江倒海醋意;華恩對無雙夫人多番奚落後,終於還是嚴詞拒絕了她,理由是——
她不信!
無雙夫人只感到百般無奈,其實在這件事上,她已盡心盡力,難道……真的天意難違?要死的始終也會……?
關羽臨別之日,不知因何緣故,他似乎也暗自有些忐忑,故把傾城之戀這一招的秘復留給無雙夫人,並道:
「娘子,傾城之戀是一式無敵奇招,它的無敵能達至何種境界,對我這個創招者來說,依然是一個謎!在未能想出如何把這式奇招用於正途之前,我已發誓再不使用此招;然而此去……此去我不知何故有一股不祥預兆;娘子,如今我便把傾城之戀的秘籍留給你,你是獨孤城內最有智慧的人,也是劉備大哥口中,可與孔明兄一比的「女諸葛」,只要假以時日,你一定能想出如何把傾城之戀善用。」
這番臨別之言真是不好兆頭,簡直就像遺言,無雙夫人當下淚下如雨,啜位:
「關郎,既然你……自己……也……有……不祥……之感,何苦……還要……送死?關郎,請你……依我……一次,留下來……與我……一起參……詳……傾城……之……戀……」
面對如花美眷的妻子在如泣如訴,尋常漢子或許早已心軟,惟關羽仍舊堅持,正色道:
「娘子,大丈夫生於世,有所為有所不為;劉備大哥對我情深義重,若我此番不去,他的大軍若因此而失勢,我關羽更難心安;難道真的要我做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坐擁妻兒,安享天年?」
「縱使要死,我亦要——」
「戰死!」
一代武聖,這番說話真是大義凜然,無雙夫人當下亦知多勸無效,惟有含淚送別,只是關羽最後還有一聲叮嚀:
「娘子,我知道華姑娘曾對你諸般留難,但她畢竟年紀尚輕,且對我有救命之恩,希望你能念在我倆夫婦恩情,不記前嫌;若仍可能的話,請你代為照顧她,因為,她已……懷了我的骨肉……」
真是晴天霹靂!無雙夫人即時站住了。她與關羽婚後多年,早已育有一子,現已長為少年;卻萬料不到華恩亦已身懷丈夫骨肉;可是看著眼前丈夫的一臉死氣,她知道,他此去一定會成為一個死人,她怎忍心拂逆其意?她當下想也不想,便斬釘截鐵地應承:
「關郎放心!只要有我無雙夫人一日,華姑娘例色對不會有事!若她真的有什麼不測,我即命名傾盡獨孤城所有人力物力,亦絕對會——」
「保住她!」
「保住她」三字,儼如聲聲雷鳴送出;關羽固然大義凜然,無雙夫人又何嘗不是?想不到本應哀怨纏綿的夫妻送別,會發展為如斯局面!
不過最後最後,關羽還是去了,而且是真的去了,因為不出一個月,果然!無雙夫人已接到關羽的死訊,他是被孫權與呂蒙設計生擒,再推出斬首而死。
這一次,無雙夫人並沒有再次流淚,也許只因淚己流乾;萬世武聖,留給他女人的,也只得兩句囑咐:
「發揚傾城之戀!」
「看顧華姑娘!」
其時無雙夫人之父亦死,本來克紹箕裘,城主之位應由其父晚年所出的獨子,也即是無雙夫人的二弟接任,可惜二弟年僅十歲。實在過於年幼,無雙夫人惟有暫時充當城主一職。
後來,她與關羽所出的兒子也上戰場去了;大部分的中國男兒硬是喜歡這樣,好像不上戰場便沒有男兒氣概似的,無雙夫人當然阻止不了,於是偌大的獨狐城,便僅餘下她一個女人在支撐大局。
如果一切可以無風無浪,或許她亦可安享天年吧?可惜……
一日,已經腹大便便的華恩突然登門,卻並非「造訪」,而是劈頭第一句又再破口大罵無雙夫人:
「賤婦!你好狠心!你為何明知他會死,也真的讓他出戰?你一定沒安好心!你定是害怕他總有一日會完全屬於我,才寧願讓他送死,你寧願大家都得不到他?是不是?是不是?」
真是橫蠻無理,冥頑不靈!這個華恩不但聲淚俱下,且每一個字均是狠狠從緊咬的牙縫中吐出,可見對無雙夫人妒恨災害深,分明是把喪愛之痛遷怒於無雙夫人身上。
無雙夫人已貴為一城之主,本應不容她在潑婦罵街,然而,看著華恩腹大便便,無雙夫人反而異常平靜、異常憐借的道:
「華姑娘,你說夠了沒有?」
華恩反唇相稽:
「嘿!說夠了又如何?」
無雙夫人道:
「死者已矣,我們再傷痛也於事無補;你已腹大例便,何不留下來讓我照顧你,我們獨孤城內人強馬壯,至少可以保護你……」
居然還說要照顧,保護她,真是難得!可是華恩卻不領情:
「「呸!你怎會這樣好心?我怎知道你是否想弄掉我腹中胎兒?哼!廢話!」
最後,華恩在一番吵鬧之後,終於宣洩心中妒恨,與盡而去,只餘下臉滿目落寞的無雙夫人……
情理而言,她與華恩之間的糾葛應該就此完結,但可哀的命運,卻並沒讓這兩個女人從此了斷……
正當華恩歸家途中,翟地遇上大批高手將她擄走;原來自從關羽死後,劉備為報義弟之仇,當然不會就此罷休,處處針對吳國孫權;孫權為了制時劉備,於是又想出另一條毒計!
劉備與關羽情同手足,關羽既為劉備而戰死沙場,劉備斷不會不顧其弟的後人吧?
故而,孫權僱用大批一流殺手,將懷有關羽骨肉的華恩擄走,企圖以之威協劉備。
可是孫權千算萬算,卻算漏了一個一無雙夫人!
就在那批一流殺手,挾著華恩折返孫權的根據地之際,無雙夫人已老早接到獨孤城的探子回報華恩被擄的消息,她非常震驚,更即時率領一群獨孤城的精英往救華恩!
只因為,她既然答應了關羽要看顧華恩,她便要絕對辦到!
這是——義!
幸而,那批殺手終被無雙夫人等人在途中截獲,雙方立時展開一場盤腸血戰!
一流殺手不愧是一流殺手,武功當然極高;而無雙夫人率領的那群精英,武藝儘管不弱,始終難敵那群殺手,最後,所有精英都被殺,僅餘下一個無雙夫人在護著華恩!
直至此刻,華恩方知道自己一直都錯怪了無雙夫人,方知道自己的的心胸一直如斯狹窄,她慚愧得無以復加,不敢抬起頭來,只是啜泣著對無雙夫人道:
「夫人,若你此刻……抽身而退,還是可以走的,請你快些……走吧!你的大恩大德……華恩心中十分明白,但……我不想再連累你,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啊……」
「死?」
無雙夫人只是苦苦一笑,從滲著血絲的牙縫裡答:
「自從關郎死後,我早已不知生為何物,早應隨他而去,我仍然活至如今,只因他曾叮囑我要把傾城之戀發揚光大,更要我好好看顧你……」
她說著回望華恩,淒然道:
「我一直都為傾城之戀及你而生存下去,如今,你竟然叫我不顧你的死活——」
「叫我走?」
語聲未歇,那群殺手的殺著又至,無雙夫人從是女流之輩,亦不禁仰天暴吼:
「華姑娘!即命名拼盡我盡雙夫人最後一分力,今日亦誓要把你——」
「救出重圍!」
說罷,無雙夫人又全力投進廝殺之中!
她的武藝雖然不及關羽利害,惟習武天賦極高,此時獨力面對這批一流殺手,也不得不使出她自創的絕學——無雙劍法、降龍神腿與及無雙神指!
面對一群可怕的殺手,意外地,無以夫人的殺氣、戰意竟比他們更盛!她的三種絕學在此時此刻使來,竟較她平素的功力高出逾倍,究竟是為了什麼緣故?
也許全因為,她此戰已——不能不勝!
她絕不能敗!否則她便會撤底失信失義於她的丈夫——關羽!
挾著驚天動地的無窮戰意,與及堅強不息的求生之念,無雙夫人居然獨力與這大群殺手再擠咽一夜,殺!殺!殺!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最後,難以置信地,這群殺手赫然全軍覆沒,悉數被她殺個清光!
好慘烈的一戰!一個女流力敵大批一流殺手,雖然最後把他們統統殘滅,然而她的下場又將如何?
無雙夫人的下場,便是——死!
但見她身上滿佈傷痕,血如泉湧,而且還中了那群殺手無數古怪的奇門毒掌,早已奄奄一息……
華恩把她抱在懷中,哭成淚人;她實在十分後悔自己曾那樣對待無雙夫人,可是如今她快要死了,她還有何辦法救她,
不!是有辦法救她的!
別要忘了,華恩,是一代神醫華陀之後!
她,雖然不懂武藝,卻身負驚世醫術!
此時的華恩,當然不會讓無雙夫人如此輕易的死!
她一定要救活她。
只因她自己也給她救活!
往事如煙,聶風看罷無雙夫人一幕幕的前事,私下也不由泛起無限唏噓;誰會想到,本來是一男二女的尷尬關係,竟會發展而成兩個女人的惺惺相借,生死與共……
聶風不禁又問無雙夫人:
「夫人,那這一次,你……是否就此死了?」
無雙夫人答:
我並沒有死,相反竟然可活過來;華姑娘竭盡她畢生醫術修為,總算把我救離死亡邊緣……
聶風道:
「那豈非很好?你與華姑娘,總算可以成為一對好姊妹……」
「不!」無夫人道:
「事情並沒有這樣樂觀;我雖與華姑娘前嫌冰釋,且還再活過來,但那一戰,我實在受創太深,即使可以救活,壽元也僅餘下一年……」
「一年?聶風相當意外,似乎老天爺從來都沒有怎樣放過無雙夫人。
我知道此事之後並無太大反應,不過華姑娘卻比我更為擔心。她每日皆廢寢忘餐地苦思給我續命之法,想得一頭秀髮變為白髮,可是我始終還是無藥可救……」
聶風歎道:
「華姑娘想來也是一個性情中人,只可惜許多時候,都是天不從人願……」
無雙夫人道:
「所以後來為了其腹中胎兒,我索性求她別要再想下去了;而且在這一年之內,我還要辦一件比自己性命更為要緊的事。」
「哦?夫人,你還要辦什麼事?」
「就是關乎——」
「傾城之戀的事!」
無雙夫人看來終於踏人正題了,聶風陡地精神一振,問:
「夫人,但你其時僅餘一年壽命,你還可為傾城之戀於些什麼?」
無雙夫人道:
「我那時在想,既然自己將死,相信已沒有時間想出如何可把傾城之戀用於正途上了;但我想不出,未必表示其餘的人亦想不出。可是,無故奇招只配真正英雄,我不想這式絕招落在不配的人手上,這樣做只會糟踏了它;倘若我的後人不配,我亦不會留給他們……」
「於是,我便以自己餘下的生命不斷昔思,以求尋出解決之法。終於在某一夜,當我夜觀天象之時,給我發現了兩顆新星……」
「這兩顆星,明顯是當關郎的武墾殞落之後,才在天上出現;也即是說,這三顆星本來同出一轍,而這兩顆星所代表的人物,亦會與關郎的資留完全相同,他倆,或許才是惟一值得傾城之戀的人……」
「可惜我同時發覺,這兩顆星的人物並不會生於當世,反而會誕生在三國時代的千多年後,實在不得不嗟歎,三國時代的人竟沒有那樣的福氣,可以有緣一睹這兩個與關朗旗鼓相當的人物……」
聶風愈聽愈失笑,問:
「無雙夫人,你……真的如此篤信星象?」
無雙夫人毅然答道:
「據聞星像是女媧所創,以為世人對抗殘酷天命;我寧願深信星象,也總較深信那鐵案如山的殘酷天意為佳……」
對!天意何等殘酷,自負牢不可改;反而,墾卻是人世扭轉命運的光,即使星象不是真的,也曾給世人在苦難時盼望,也曾給世人絲絲希望的光……
倘若命運不好,沒有人甘願接受命運,故,寧信自己,信星……
也不信天信命!
元雙夫人歇了半響,復再續說下去:
「慨然依星象顯示,能夠與傾城之戀匹配的兩個人只會在千多年後出現,我更心如止水;反而餘下的問題,例是如何把傾城之戀好好保存,留給那兩個值的得的人,就讓這兩個人再自行細想,如何把這式奇招用於正途,發揚光大好了……」
聽至這裡,聶風終於恍然大悟:
「故此,你便利用自己僅餘的一年壽命,設計這個地下冰窖,以隱藏傾城之戀的秘密?」
「你猜得不錯!我把傾城之戀的秘密深藏在這個冰窖之下,且還設下一道非常精密巧妙的機關;若非是那兩個與關朗具備同樣天賦的人,便絕不得其門而入……」
聶風道:
可是,若然星象所顯示的一切原是假象,千多年後根本便沒有這兩個人,那未,傾城之戀豈非白等千年?」
無雙夫人無雙堅信的道:
「傾城之戀絕對不會白等的!我偏不信這世上會有牢不可改的無意!這個世上,一定會有兩個與關郎一樣重義重情的人出現,我甚至從星像當中,早已看出這兩個人降生世上的名字!」
聶風一怔:
「無雙夫人,你已預知這兩個人的名字?他們……是誰?」
無雙夫人道:
「年輕人,你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其中之一?好!就讓我告訴你……」
「他們……是……」
就在這緊張欲裂的一刻,無雙夫人在虛空中浮蕩的聲音忽爾變得微不可聞。
怎會這樣的?沒料到在如此關鍵性的時刻,她的聲音會逐漸虛弱,聶風不由環顧四周,高聲道:
「無雙夫人,你究竟在哪?」
「請你告訴我,那兩個人到底是誰?」
虛空之中復再傳來無雙夫人的聲音,似乎仍嘗試盡力告訴聶風,可惜她的聲音實在太輕了,儘管聶風拚命以「冰心訣」傾聽,還是僅能聽見這些聲音:
「他……們……是……」
無雙夫人還是無法續說下去,她的聲音終於撤底消失於虛空之中。
「無雙夫人!無雙夫人!無——雙——夫——人——」
聶風拚命在這片虛空中高叫,然而無雙夫人仍是渾無反應,而就在此時,他,驀覺天旋地轉。
整個飄渺的空間像在轉動,不斷轉動,令聶風感到頭暈目眩。
最後,在週遭不斷轉動之下,聶風只覺——
眼前一黑!
四周又投入一片無邊的黑暗中!
聶風眼前這一黑並沒多久,而在他眨眼之間,那片無的黑暗亦已閃電飛逝,他眼前的景物,驀地又回到冰窖之內。
夢還是站在他的身畔,幽幽的凝視著他;無雙夫人的逅體,仍是異常安詳的躺在水晶屏風之內,一點也沒有移動過的跡象;看來,適才聶風所見的,真的只是無雙夫人在千多年前所安排的幻境!
多麼匪夷所思的神移虛空!幻境內的無雙夫人,甚至是幻境內所見的一切歷史,盡皆非常真實,真是專人疑幻疑真;無雙夫人以幻境傳言,可比遺書內的千言萬語高明得多!
還是夢率先再次打開話匣子:
「聶大哥,神移虛空僅能維持一柱香的時間,如今時限已至,無雙夫人的幻影,是否已把一切告訴你?……」
哦?適才聶風看罷那樣多的舊事,也僅是耗用了一柱香的時間?
然而聶風目下所想的並非這些,他這然想起一個問題,一個在幻境之內,無雙夫人並未有提及的問題,他不在眉頭一皺,問正在把那卷遺書擲疊的夢:
「夢姑娘,經過了神移虛空,我大概已知道無雙夫人前事的來龍去脈,但,我有一個問題……」
夢悠然答:
「我們每代要守護無雙夫人這秘地的人,全都要攤開那卷遺書,經歷神移虛空的幻境,以求知道一切;故我對無雙夫人的事亦略知一二,聶大哥,你若還有什麼不明,不妨直說。」
聶風搖首:
「不,我這次並非問題乎無雙夫人的問題,我只想問……」
「你和姥姥到底是誰?」
是了!真是一語中的!夢曾說她與她的祖先世世代代都要背負守護這裡,及守護無雙城的使命;但在幻境中卻未被提及,她和姥姥到底是誰?
面對這個問題,夢先是一怔,繼而才點頭道:
「聶大哥,你這次真的問對了!不錯!神移虛空之內井沒有關於我們的事,因為無雙夫人安排的幻境,也僅是她生前的往事,卻沒有她死後的事……」
聶風奇道:
「人死如燈滅,無雙夫人向故後亦應一了百了,還有什麼事會發生?」
夢固然輕歎:
「無雙夫人雖已一了百了,卻有一個人仍未一了百了……」
聶風聽罷,暗暗回想適才在神移虛空中所見的種種景象,種種人物;他,霍地記起一個人,一個在幻境內仍未有下場的人,不由問:
「夢姑娘,你所指的人,可是——」
「華恩?」
夢只是笑,笑容中卻蘊含惆悵之色:
「不錯!我想說的正是華恩。」
「她,也是我和姥姥的祖先!」
聶風心頭一懍,異常吃驚問:
「夢姑娘,這樣……說,你們豈非也是關羽之後?你們豈非姓關?」
夢臉上的笑意更苦,答:
「我們確是武聖之後,可惜,我們根本並非姓關——」
「我們根本便沒有……姓!」
江湖險詐,隱姓埋名的人大有人在;然而何以夢和姥姥只有名字,卻沒有姓?聶風愈想愈感迷惘,幸而夢瞥見他臉上那絲疑惑之色,已先自為他把真相幽幽道來……
事情,原來是那樣的……
當年無雙夫人自知死期將至,她不但要布這冰窖下的機關,把傾城之戀的秘密收藏;再者,為了履行自己對關羽的承諾——照顧華恩,她不僅把自己平生所創的武學秘籍轉贈給她,希望她學得這些武藝,能夠自保;還以餘下的生命窮思昔研,終給其自傾城之戀的秘籍中衍生了一招「情傾七世」;這招「情傾七世」雖僅得傾城之戀百分之一的威力,卻已非常利害;只要華恩能夠習成:也是當世的絕頂高手,自保更是毫無困難了。
惟是:何以無雙夫人不直接給傾城之戀讓華恩習練?而偏要另外衍生一式威力次等的情傾七世?此其中又有另一番曲折!
傾城之戀原是一式至剛至陽的奇招,此招剛勁無匹的真氣,縱是關羽這百分百陽剛的男人亦甚感吃力,何況是一般漢子?更何況是女流之輩?
故此,無雙夫人惟有取一個折衷辦法,從傾城之戀中衍生了僅得百分之一的威力的情傾七世,希望對華恩無疑。
而且,她更以其超凡智慧,以一種堅硬無比、刀槍不入的奇特銀線,造了兩雙手套,名為「無敵霸手」!這兩雙手套有一種特殊的神效,能夠把用者的功力增強一倍;對於弱質織織的華恩來說,更是百利而無一害!
至此,無雙夫人總算能死得瞑目;只是她對華恩愈好,華恩的內咎便更深,深得她無法原諒自己。
就在無雙夫人魂斷之夜,天上正下著一場淒厲的雨,華恩再難忍受心中的悔意和激動,她瘋了一般,抱起自己出世僅數月的親兒衝出屋外,任憑暴雨在她母子倆的臉上身上,接著,華恩猶如一雙厲鬼般仰天狂嚎:
「無雙夫人!我華恩今生欠你的,我一定會好好償還!」
「今夜我就在此立一個重誓——」
「即使千秋過去,即使萬年過去,只要我華恩和我的後人仍然苟存,我們一定會默默守護獨孤城,甚至你後人千年萬年以後的城……」
「我們生生世世,也絕不會讓你後人的城,傾於別人手上,就讓此志此心——」
「天地共證!」
正因為這個誓言,華恩在無雙夫人亡故之後,不惜廢寢忘餐,朝夕苦練,希望能盡快習成無雙夫人留給她的絕世武學,還有那招「情傾七世!」
她這樣做,並非想以之自保,而是因為——
她一定要履行她的誓言!她要默默守護獨孤城,甚至無雙夫人後人的城!
再者,華恩只為自己與關羽所出的兒子取了一個名字,卻不容他有「姓」;她認為只有無雙夫人所出的兒子才配姓關,而她自己的兒子,以及後人都不配;她與她的後人,只配在無盡的歲月裡暗中護城。
只惜人算不如天算,斯時無雙夫人與關羽所出的兒子已然戰死沙場;況且於無雙夫人死後,其年僅十歲的二弟便被逼要登上城主之位,獨孤城便因在如此年幼的城主統治下,逐漸頹敗,到頭來還給別派佔領。
幸而華恩儘管神功未成,未能救城,卻還有能力把獨孤城這唯一的血脈救出;她把無雙夫人二弟寄養於民間一雙夫婦家中,而自己每晚皆著臉傳他獨孤城的三大絕學——雙劍法、降龍神腿及無雙神指。
華恩這樣做,只因為她已無顏面對與無雙夫人有血緣的人:只要她與她的後人,能世世代代以神秘人的身份守護他們,她已心滿意足!
她但願她自己為無雙夫人所幹的一切,但願此志此心……
能令無雙夫人在天之靈好好安息。
好好安息……
兩個絕色美女,本應是夙世情敵,到頭來竟成為一對至死不渝、惺惺相惜的知己朋友,人間世事的變化,許多時候,就是這樣令人感到驚歎。
正如聶風此刻的驚歎,他道:
「夢姑娘,正因華恩姑娘立了那個重誓,所以,縱使獨孤城亡了,最後還有無雙城乘勢重生?」
夢幽幽的點頭:
「在過去千年的歲月中,我們歷代先人為著無雙夫人的『義薄雲天』,始終秉承華恩先祖遺訓,一直暗中守護獨孤城的後人;直至百多年前,獨孤城後人的勢力逐漸茁壯,我們的先人便混進其門下,暗中協助獨孤城的後人收復獨孤城這片失地,在原地再行開宗立派;我們的先人更助獨孤城後人鑄造了一柄舉世無雙的神劍——無雙劍,作為鎮城之寶,而無雙城亦因無雙神劍而得名……」
哦?原來無雙城建派之地,正是千年之前獨孤城的原址?聶風聞言又問:
「既然你先祖華恩矢志協助獨孤城後人,卻為何僅傳他無雙神指、無雙劍法及降龍神腿?為何不把『情傾七世』也一傅給他?我也領教過情傾七世,雖雲它僅得傾城之戀百分之一的威力,但已足夠被稱為一式絕世奇招……」
夢定定的看著聶風,看著聶風那雙眼睛,似在讚歎他的心細如塵:
「華恩先祖不傳他情傾七世,只因為她在修練情傾七世之時,出現了一個亂子。」
聶風愕然:
「什麼亂子?」
夢斜眸一瞥無雙夫人的遺體,答:
「當年無雙夫人自傾城之戀中衍生情傾七世,只為滅弱傾城之戀的陽剛之力;若然僅得其威力的百分之一,無雙夫人滿以為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她還是算錯了……」
聶風道:
「她算錯了什麼?……」
「她算錯了,即使僅得傾城之戀百分之一威力的情傾七世,仍是至陽至剛。」
情傾七世……仍是至陽至剛?聶風連隨追問:
「那,習了情傾七世的華恩,她……」
夢惻然答:
「姥姥如今是什麼樣子,華恩當年便是變成那個樣子……」
天!聶風只感到心頭一驚,他無法想像,一個像華恩那樣的美女,變成像姥姥那樣枯槁的模樣後,心底將會如何難受……
「華恩先租在習練情傾七世之初,已感到此招的真氣偏向陽剛,但為了急於練成此招守護無雙夫人的獨孤城,她還是不顧一切印練下去;終於,情傾七世至陽至剛的真氣把她的一張臉變得形如骷髏,只有在使出此招之時,招中的陽剛真氣才會把她的臉回復人形;可是,再次回復人形的她已非一個美女,她的臉已因長久被那股至陽至剛的真氣熏化,而變為一張男人的臉,且還是紅色的,儼如關習當初在傾城之戀神功大成後所戀的紅臉……」
既然情傾七世的至陽至剛超出無雙夫人意料之外;它還有什麼其餘的惡果仍未可知,難怪華恩不敢把情傾七世傳給獨孤城的後人!
不過最出人意表的是,華恩終因傾城之戀而變為她最愛的男人「關羽」模樣;他的樣子,終於也伴她度過餘生,真是情的最大諷刺!
「那,姥姥既知此招會有這樣的惡果,她為何仍要習情傾七世?」
夢雙目霎時泛起一絲憐惜之色,似在憐借姥姥:
「姥姥她……不惜習情傾七世,只為她比我們歷代先人,更為無雙夫人的大義而感動,她寧願像我們的先袒華恩一樣,犧牲自己的臉,也要有足夠的實力守護無雙……」
想不到臉容鬼惡的姥姥,心胸竟也有這份熱腸;聶風忽然感到,姥姥其實並不如她外表般可怕;縱然她不擇手段要達到目的,她自身卻是異常可憐,也異常可敬……
他問:
「故此,橫豎她的一張臉已經毀了,為了更為鞏固無雙,她還想找出無雙夫人深藏在此冰窖下的傾城之戀?」
夢點了點頭答:
「當年無雙夫人不把傾城之戀給我先祖華恩,一來是怕她抵受不了傾城之戀至剛至陽的內力;二來,也因為她早從星象預知,惟有千多年後的兩個人才配傾城之戀,她寧願把它藏在這裡,讓這式無敵奇招靜靜的等那兩個匹配的人……」
聶風道:
「可惜星象,甚至女媧創星的傳說並不足信,傾城之戀未必便能夠等到這二人。」
夢道:
「但這已是唯一的希望了;我們中國人便是這樣,那管整個中國的命運如何悲哀依舊對前景充滿希望;儘管帶給他們希望的,只是飄渺的神話及傳說,他們也甘願相信,至少比沒有希望為佳……」
夢這一番話,雖是輕描淡寫道出,惟聶風聽罷,心頭卻深深一陣觸動……
是的!中國人真是非常悲哀總是脫不了故亂及被人看見、侵略的命運,但中國人同時又是生命力強、意志力強的民族,因為無論活在多麼惡劣不堪,甚至遭受外敵統治的環境下,中國人,仍是沒有忘記自己是中國人……
中國人,依然以身為中國人為榮,不向命運屈膝,不向多滅多難的國運屈膝!
以夢一個弱質,居然也能說出一番甚至連尋常男人也說不出的話,聶風對她的質賞之情更是油然而生,當然他並不會宣之於口,他反而改變話題:
「然則,夢姑娘,以你之見,你認為只有那兩個人才可得到傾城之戀的說法,是真是假?」
「我也很想知道。」夢答:
「據無雙夫人從星象的推算所得,這兩個人不但與關羽的資質相同,而且更會拯救當今之世一場大劫;其實,我也希望世上不會有這兩個人;若真的有這二人存在,便表示當世將有一場浩劫……」
說至這裡,夢不期然黯然低首,說下去:
「我寧願傾城之戀永遠無法重見天日,也總較世逢浩劫為佳……」
聶風聞言也是黯然,誰希望世上會有大劫?蒼生蒙難?
他道:
「可是……夢姑娘,何以姥姥會認為我或許會是傾城之戀所等的人之一?」
夢聽罷滿含深意的道:
「聶大哥,你既然想知道何解,我倆何不盡快到這冰窖之下,看個究竟?」
她說著朝冰窖其中一個昏黯角落一指,只見那裡有一個非常隱蔽的洞口,明顯是一條哺道人口!
甬道不僅昏黯,且一直向下延伸,聶風不虞這個深藏地下七十多丈的冰窖之下,還有這條雨道;這條雨道的盡頭,相信,便是傾城之戀所藏之處了……
而就在二人向下深人二十多丈之後,聶風終於瞥見前方有光,油燈的光!
不卑有光,在其眼前出現的,還有兩個異常矚目的大字——
風?
雲?
聶風非常咋舌!因為他同時發覺,這兩個大字原來刻在一道高逾五丈、闊逾三丈的巨大鐵門之上;那道鐵門,還刻有一個掌印
這……就是埋藏傾城之戀之處?
夢淡然答:
「正是!這道鐵門外觀不但巨大,而且據無雙夫人對我先祖華恩說,它還厚這兩丈,再者用以鑄造這道鐵門的,是一種極為堅硬的奇鐵,水火不侵;整道鐵門,更重逾數十萬斤……」
吁!數十萬斤?聶風心想,縱是絕頂高手,也絕不可能把此門轟開;若真的有人能把此門轟開,以這個人的功力,已是天下無敵,也不用再需要什麼傾城之戀了。
「好嚴密的防守!但……門上所刻著的『風雲』二字,又作何解?」
夢瞟著聶風,目光中所隱含的深意更深,一字一字的答:
「這兩個字……」
「正是傾城之戀所等的那兩個人……」
「他們的名字正是喚作——」
「風、雲!」
啊!聶風猛然記起,無雙夫人在幻境內最後想說的名字,便是風、雲?按此推想,其中的「風」字,指的可能便是聶風了?
「夢姑娘,世上喚作風、雲的人何止千萬?為何姥姥會認為其中一個是我?」
夢答:
「能夠匹配傾城之戀的人必是當世至桀,絕非庸碌眾生。試問當今武林,能令所有江湖中人矚目的後起之秀又有幾人?數來數去,也只有神風腿『聶風』,及不哭死神『步驚雲』而已……」
原來聶風冰冷無言的雲師兄,也極可能是二者其中之一?聶風聽繼續益覺心驚,他陡然感到,或許,千多年前無雙夫人所預見的,會是真的……
只是,他實在像夢一樣,不希望那是真的;因為只要有這二人存在,人間便一定會有大難,否則便白白浪費此二人降生世上……
然而無論如何,此刻能夠解開他心中疑團的辦法,還是立即試試自己到底是不是其中之一,他隨即問夢:
「夢姑娘,相信姥姥已經醒轉,我們的時間已無多,到底怎樣才可開啟這道門?」
對了!說來說去,最後還是要討論如何才可開啟這道重逾數十萬斤的鐵門?夢連忙解釋:
「這道鐵門實是經過無雙夫人的精心設計而成;聶大哥,你可聽過兵器與其主人心神合一的故事?」
聶風點頭:
「聽說當一個人的武功已臻至某種超凡境界,他們使的兵器亦會具備一種奇妙靈性與其主人的心意互通,故在行招之時更是得心應手,功力倍增;但,那又與這道鐵門有何關係?」
「不。」夢答:
「是有關係的!因為在這道鐵門之內,正藏著武聖關公當年所慣使的兵器——」
「青龍偃月刀!」
「青龍偃月刀?他的刀在這裡?」
「嗯。如今姥姥手上也有一柄青龍偃月刀,不過那只是當年我先祖華恩為紀念關羽而放造的刀,根本與真的青龍偃月刀無法比疑;聶大哥,你可瞧鳳這道鐵門上的掌印?那個掌印,正是開啟此門的關鍵所在。」
「哦?」
「這個掌印,正是青龍偃月刀在這道鐵門內所藏之位的記號;刀就藏在掌印之內一丈深的地方;若一個與關羽有同等資質的人把掌心印在掌印之位,再凝神吐勁於鐵門之上,他身上與關羽同等資質的氣例會把青龍偃月刀吸引;這時候,即使這道鐵門的金屬如何堅硬,如何水火不侵,亦難擋青龍偃月刀這柄絕世神兵;它會迅速破門而出;而只要青龍僵月刀一出,便會觸動門內的精密機關,這道鐵門亦會自動升起……」
無雙夫人的心思真是使人歎為觀止!相信以無雙夫人當年的智慧,也不比那個可以長生不死的神有絲毫遜色。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夢姑娘,我們如今便開始吧!」
對!事不宜遲!這何嘗不是此刻夢與聶風心中所想知道的東西?聶風說著已把手印在那個掌印之上,夢猶不忘叮囑:
「聶大哥,記著!凝神提氣,再以心會氣,心氣台一,以心引
「刀!」
聶風當下照做如夷,集中精神提氣,再把氣與心匯一而發;他與夢皆知道,這一掌實在非常重要!
聶風的心在想;雖然他還要面對姥姥的狙擊,惟他依然希望,這一掌並不能開啟此門,因為此門若開,便表示無雙夫人預言人間有難,都是真的……
而夢,向來淡然自若、溫婉姻靜的她此刻也不禁汗夾背,她看來比聶風更為緊張,不知她的心在想些什麼……
聶風就是這樣一直凝神吐氣,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這道鐵門卻仍舊毫無動靜,難道……?
他大惑不解:
「夢姑娘,難……那個無雙夫人的預言有誤?抑或,我……根本例不是那兩個人的其中之一?」
夢並沒有回答,她只是凝眸瞄著聶風,目光中隱露少許失望之色;她何以失望?
也許並非因她終看不見傾城之戀如何蓋世無敵,而是因為,她太看重聶風;以聶風的武功資質,及他的夾骨柔腸,在她不可告人的心底,已可稱為當世至傑;她失望,只因為聶風竟仍未足配當一個能救眾生於水火的英雄,她替他不忿……
惟是儘管她如何失望,聶風總算鬆了口氣,他已準備把手撤回……」
可是,就在他將要反民手撤回的剎那,他,陡地聽見一些聲音,一些像是割開金鐵的聲音……
「那……那是……」聶風的眼睛睜愈大,夢也察覺他的變化;就在此時,二人翟地聽見一聲「掙」的刺耳尖響,說時遲那時快,一條黑影赫然——
破門而出!
啊!是它!是它!是它!
聶風與夢全都看見了,破門而出的,是它——
青龍偃月刀終於被牽引而出,那即表示……
聶風,真的便是無雙夫人所預言的——其中一人?
夢本來已感失望,如今在失望中卻又驟生驚訝,故而更為驚訝,他瞪著聶風,如夢的眸內竟爾泛起一片淚光,沉吟道:
「聶……大哥,真想不到,真想不到……你便是傾城之戀等了千年的人……」
「你……果然是無雙夫人所預言的……天生的……風雲!」
聶風聞言一顆心更是下沉,他曾聽過這五個字;就在長生不死的神敗亡之時,也曾吃驚地狐疑,聶風與步驚雲是「天生的風雲」;以神這樣一個絕世智者,當然也能像無雙夫人那般可以看透星象;神所預言的,可能也正是無雙夫人所預見的,只是無雙夫人對自己所預見的深信不疑,神卻過於自負,他寧願信自己的實力……
既然如今聶風已能把門開啟,無雙夫人的預言似乎異常準確。聶風心頭更是紊亂,暗忖,她所說的另一個人,會否便是——雲師兄?他所說的那個將由二人化解的劫難,將會又是什麼劫難,他,和另一個他,又將如何逆轉天命?對抗牢不可改的人間命運?
那道鐵門的機關雖已啟動,卻由於鐵門確實大重,要完全向上敞開也絕非殺挪間的事……只見那道鐵門僅是逐寸逐寸向上提升,而就在聶風心神紊亂之間,更他萬分咋舌的事發生了!
他簡直無法形容自己的震驚,因為他腰際的大穴倏地被人以指一點,他當場動彈不得!
而對他穴道的人,赫然是——
夢!
「夢……姑娘,你……為何……」聶風怔怔的看著夢,過度的震驚,已令他說不出半句話;夢也瞥著他。目光中滿是歉疚之色,悵然的道:
「聶大哥,對……不起,我……這樣做實是……逼不得已!」
她為何會逼不得已?聶風愣愣問:
「你……這樣做,到底為了什麼?」
夢被聶風如此一問,更慚愧得無法抬頭;就在此時,一個冷靜的聲音嘎地在哺道之內響起:
「她這樣做,是為了——傾城之戀!」
聶風斜眼一瞥,只見雨道之內忽地多了三個人,而說這活的人,正是夢的二姊——
五夜!
其餘二人,卻是被五夜押著的——小南與小貓!
小南、小貓似乎早已被封穴道,此際乍見夢與聶風,不由齊齊叫道:
「姐姐!師父!快救我們啊!那個姥姥的樣子很恐怖啊,她差點把我們嚇昏了!」
是了!姥姥不是說,要和小南兄妹一同下來找聶風和夢,她為何仍未現身?四夜又在那裡?
五夜見兩個小孩叫個不停,柳眉一豎,隨即封了他倆啞穴,叫他倆動又不得,叫又不得,才意氣風發地對聶風笑道:
「聶風,你不知道這世上有美人計這回事麼?雖然我們的三妹臉有紅痕,但姥姥其實一早已瞧出你對夢那丫頭有意;所以才會叫她好好的利用你,而她真的忍心利用你,還安排了一場從姥姥手上救你的好戲,令你更信任她,她便可與你一起下來尋那傾城之戀。」
聶風聽罷五夜這番話,連隨向夢一瞄;但見夢的頭垂得更低,她既然役否認,便是默認,五夜所說的是真話。
「但,姥姥若要我替她開啟此門,只消合你四人之力便可把我擒下,為何要花那麼多的工夫,做這一場好戲?」
「哎呀!你是真不知還是裝作不知呀?」五夜嬌笑:
「你忘記了嗎?開啟此門必須凝神提氣,心氣合一;若然我們以武力逼你,你那裡會甘願心氣合一,既不甘心,便難以開啟這道門了;所以我們才會做這一場好戲……」
聶風雖被封穴道,惟仍處戀不驚,他冷靜的問:
「那未,如今姥姥與四夜又在哪?她們何以不來?」
五夜道:
「你有所不積壓了!姥姥適才本來也想一起下來的,但誰知無雙城三里外的診之上,忽地煙暴放,還砌成『攻城』兩個字;姥姥為防有人攻城,便立即與四夜大姊趕去哪兒,看看是否真的有人攻城;若是真的話,她便會先把那些攻城的人解決,再口來這裡看你
「看你的屍首!」
此語一出,一旁的夢臉色大戀,聶風反而沒有大大的驚訝,;也許他早已遍歷江湖,早已明白「飛鳥盡,良弓藏」這個永恆的江湖真理!
夢焦灼如焚的道:「二姊,怎會這樣的?姥姥還應承我,事成之後,絕不會難為……聶大哥……」
五夜睛光一閃,道:
「可是,姥姥已經改變主意;夢,你這個傻丫頭,聶風簡直已是我心中的如意郎君,二姊也不捨得他死的,只是……」
「傾城之戀已即將到手,我們將可憑藉它而永遠守護無雙,我們的秘密絕對不能讓外人洩漏,所以姥姥也這樣歎道:聶風這小子雖是一等一的好人,但,沒辦法了,就叫夢兒——」
「親自把他殺了吧!」
要她親自殺掉聶風?夢更是渾身一震,淚下如雨,她顫抖著道:
「不!怎……可以……這樣?我……怎能殺……聶大哥?」
五夜面色一沉:
「你捨不得?你竟敢違抗姥姥?你竟然忘記無雙夫人對我們先祖華恩的大義?」
乍聞無雙夫人這四個字,夢又是全身一震,是的!無雙夫人對她的先祖已情致已盡,她絕不應忘記!她不禁步近聶風,那雙穿著銀線手套的無敵霸手已高高舉起,她……真的要殺聶風?
但見她依舊舉棋不定,蒼的粉壓已滿是淚痕,聶風也默默的看著她,一憐惜與無奈,似也感受到她如今的抉擇何等辛苦……
良久良久,夢似乎已下了一個決定,但聽她幽幽的對聶風道。
「聶……大哥,一直……以來,夢……其實都在演戲,但,當中有一些……也是真的……」
真真假假,誰能分辨?只有她心底才真正知道,其實說了也是徒然……
「為了……保存傾城之戀這個秘密;更為報無雙夫人的……深恩,夢知道……姥姥一定不會……放過……你,但,若要我……親手殺你,根本……便無法下……手……」
「只是,我……也絕……不忍心……看你……死在姥姥……她們手上,聶大哥,你……教我……該怎麼辦?你教……我該怎麼辦?」
聶風無語,他也知道夢身在夾縫當中的為難,惟,他,亦愛莫能助……
然而,當他深深的看著夢的臉時,竟然發覺,夢的雙目赫際流露一股堅定之色,彷彿,她已下了一個決定……
是的!在她心中,她已下了一個決定!聶風暗暗吃驚,從夢那堅定的眼神看來,他彷彿已感到夢的決定是什麼了……
可是他猶來不及反應,陡然間,夢已像是鼓起無比勇氣的道:
「聶大哥,從……你第一次遇見我,第一次給我那錠銀子開始,我已……非常……敬重……你……」
啊!她到底想說什麼?聶風納罕,一旁兵著小南兄妹的五夜亦納罕。
正當他們納罕之際,毫無徽兆地,夢遽他說出一句更叫他倆駭然的話:
「聶大哥,其實……其實……我……一直都……很……」
「喜歡你!」
「喜歡你」三字一出,五夜臉色陡變,聶風的一張臉我是一片火紅,小南兄妹即使動叫不得,雙目也似在暗暗鼓掌!
但,是什麼原因叫一個本來羞澀的女孩,鼓起勇氣對心愛的男人說出這句話,除非,除非……
這個女孩已不想活了!
果然!夢繼續說出一句更聳人聽聞的話,她道:
「既然我……不忍心看著你死,那……我惟有……比你……」
「先死!聶大哥,永別了……」
此語甫出,夢的無敵霸手,己閃電向自己天靈砸去;她,真的要與聶風一起死!
變生肘腑,五夜和聶風陡地一驚;五夜雖然平素總和四夜一起,與夢疏離,但如今生死關頭,姊妹親情霍地如山洪瀉出,她驚叫。
「三妹別傻!萬事有商量啊……」
萬事有商量!這真是一句老掉牙的老話!親人離家出走,總是萬事有商量!可是如今還有什麼餘地結夢商量?
而五夜距夢實在大遠,根本例無法及時救她;聶風又穴道被封,更是欲救無從;難道……夢就此芳魂寸斷?
不!因為在這個洞內,目下還有一個相當聰明的人,還有一個比聲音還快的人,他,突然奇跡地出手!
只是「噗」的一聲!他的手已及時把夢的無敵霸手制住!但,這個出手救她的「他」,卻令夢與五夜極度震驚,極度震驚……
出手救夢的人,正是們絕對不相信仍能動手的——
聶風!
他不是早被夢封了穴道?全身動彈不得?他為何仍能出手?難道?難道……?
就在夢與五夜極度震驚的同一時間,那道厚重的鐵門嘎地發出「嗤」的一聲!聶風、夢、五夜三人連隨齊齊回頭一望,啊……
原來那道鐵門已上升五、六尺,門內驀有一道強光暴射而出,傾城之戀終於——
重見天日了!
好刺眼的豪光!好皆目的豪光!聶風三人猶未瞧清楚門後的傾城之戀到底如何,豪光之中,已有一股強烈感覺猛然向洞內所有人侵襲……
天!那是招意!萬世無敵的招意!
「隆隆隆」的三聲!聶風、夢、五夜競被這股萬世無敵的招意深深打進洞壁之內,三人齊吐鮮血;幸而小南兄妹在五夜之前,恰好以她為墊,反而未致受傷!
好無敵的招意!蓋世無敵的奇招未露,它足以毀滅世間的無敵招意,已把三大一流高手打進洞壁之內,這在歷史上最無敵的傾城之戀,究竟會是怎樣的?
強光冉褪,聶風三人終於可以看見門內的情景;詎料三人一看之下,當場目瞪口呆,汗滴如雨……
嘩!
正當聶風三人已發現傾城之戀秘密之際,姥姥與夢的大姊四夜,亦已閃電掠至無雙城外三里之地,地裡竟昌一個滿佈山丘的地方!
不出所料!姥姥二人但見正有兩幫人馬忙於廝殺,其中一方人數約為千餘,正是無雙城的侍衛;另一方人馬顯然比無雙城人馬更為鼎盛,漫山遍野,多不勝數;而且觀其裝束,正是天下會的門下!
「是天下會廣姥姥掠至其中一個山丘之上,四夜亦緊接掠,二人卻竟然沒有即時對無雙城眾加以援手,姥姥又道:
「想不到雄霸居然不理我以血凝字的警告,斗膽揮軍攻打無雙!」
四夜問:
「姥姥,對方人多勢眾,而且無雙城侍衛看來寡不敵眾,已在節節敗退,再這樣下去只會被他們攻陷無雙,我們如今應該怎辦?」
姥姥不語,就在此時,忽聽見正廝殺的天下會眾喝道:
「嘿!無雙城的無膽鼠輩,快給我們天下會速速歸降,否則我們的主帥步驚雲便再不會對你們手下留情,把你們殺個片甲不留!」
「步?驚?雲?」山丘上的姥姥緩緩吟這三個字,手中那柄並非真貨的青龍偃月刀也在發光,她陡地向山頭彼方其中一個天下會所札的營地一指,對四夜道:
「擒賊先擒工,我們就先擒下步驚雲,逼他們全軍撤退!」
「好!」
不消刻,姥姥與四夜已掠至軍營之上,營地內的天下會眾警覺性似乎相當高,迅即發現二人,暴叫:
「有敵人……」
但叫的人猶未叫畢,咽喉已被姥姥一刀斬斷,血灑長空,人頭落地;我而其他人已全部發現她倆行蹤,紛紛上前撲擊!
姥姥斜目一看四夜,囑咐:
「四夜,用你的困仙綱先纏住他們,讓我把步驚雲找出!」
「知道,姥姥!四夜當下領命,因仙綱閃電撒出,當場把撲上來的天下會眾綱個正著!
這些天下會眾,對於姥姥和四夜來說,並不足懼,反而營內有一個人,卻是一個非常難以對付的角色!
就在四夜把眾多天下會門下一綱成擒之際,其中一個軍營之內,赫然傳出一個非常冷酷的聲音,比姥姥更冷酷的聲音:
「誰要找我?」
語聲未歇,一條快絕的人影己然破營而出,閃電躍上五丈之高
他,身上的斗蓬隨鳳飄飛,他便背著天上那輪殘月,背著厚厚烏雲,已如一道紫電般向姥姥疾撲而下,氣勢無雨!
可是在下的姥姥猶氣定神閒,冷笑:
「你就是步驚雲?」
沒有回答!是否他認為,已沒必要因答一個死人?
對方不答,姥姥卻不怒反笑,眼中殺意大露:
「好!不愧是傳說中不喜言語的步驚雲,今日,就讓老妾來會一會你這個——」
「不哭死神!」
招隨聲起,姥姥正要挺刀而上,然而,就在「他」愈壓愈下的剎那,她翟地看見了「他」的真正面目……
怎會是……他?怎會是他?
這個正撲下來的他;竟然並不是步驚雲!
他,赫然是……
獨孤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