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正是立春後的雨季,黃歷上叫做「雨水」。
雨下著的時候,葉紅便有微愁。
每當天灰濛濛、下著雨的時候,他便開始了心裡的不安,負著手踱著方步。千百點雨散飛了開來,時常使他善感成千百種不安。
石暮題那兒捎來了消息。
「俗人」果然有「俗人」的辦法——而且俗人辦事實際,講求效率,不事空泛。
而且俗人多半都是很有「門路」。
石暮題便是替他找到了一條「門路」。
他客葉紅在趙肅我面前說話。趙肅我原是縣吏出身,跟石暮題一樣,一個任職觀察、一個原屬孔目;兩人唇齒相依,拘集檢案,合作無間,彼此都有欠情,也有交情。而今石暮題收了葉紅所贈鄔落石的「蘇子觀音像」,功架便做到十足,趙肅我自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我不是不替龔大俠開脫。我也一向都仰慕龔大俠的為人。只是,這是由刑部押下的海捕文書,先後有提刑陸屈武陸大官人、府尹於善余於大人、經略相公沈清濂簽發批下,我不敢不照著辦、嚴著看。」
於是石暮題受人厚禮、替人奔命,去拜晤了陸倔武。
陸倔武聽了只皺著眉、鐵著臉,反問:「是誰著你來的?」
能夠使動執吏石暮題,自然非同尋常,陸倔武一句活便問到了正題。
石暮題婉轉但照實的說了。
陸倔武知是葉紅,便一味歎氣,眉頭一直未展過。
「葉公子說:大人跟龔俠懷交情非淺,這件事,旁的人還真不敢驚動,只請大人主持公道。」
陸倔武的口答是:「這件事我自是曉得了。只是由來曲折,不宜貿然行事。你去轉告葉紅公子,稍安毋躁,靜候時機便是。」
石暮題念是有了陸倔武的活,便歡天喜地的離去,又去刑房叫趙肅我開發印信官文,准他探監。趙肅我據悉有陸倔武的語言,也不為難,立行文書只呈府尹簽批。不料,一向處事隨和的於善余卻把此案擱置,不肯簽發。
石暮題這倒不明白了,便欲求見於善余,但卻遭推搪,藉故不見。
石暮題只進行到這關節上,便卡住了,只好一五一十相告葉紅。
葉紅一面早已著人去打聽龔俠懷在牢中的狀況,一面花銀子在各管營、差撥、牌頭、牢頭、孔目、節級全打點好了。既聽石暮題說原由,暗自作出盤算,即著小廝備好雨具,親訪哈廣情。
他才叫了一聲「哈七哥」,哈廣情便知曉他的來意了。
「我就等你來。」他說,「這件事有了點眉目。」
葉紅很有些感動。至少,大家都當他是朋友、他著人去辦的事,他們都辦得落力,就當作自己的事一樣。
「龔俠懷的事我去打聽了:他的案子的確是沈清濂簽批公文。罪狀是『妖言惑眾,通敵賣國』,遞傳平江知尹於善余,由於善餘下令緝捕使臣墜廳押下文書,並著陸倔武疊成文案,派出談說說、何九烈、容敵親、易關西四名孔目捕役,杖限緝拿龔俠懷。」哈廣情的情面夠、消息廣,他打聽的事一向比別人快、比別人准、也比別人可信。」你可聽出了些什麼問題?」
葉紅即道:「三個。」
哈廣情道:「你問吧。我知道的,一定說;你不問,我反而不便說。」
葉紅說:「第一,要辦龔俠懷的理由是:『通敵賣國,妖言惑眾』,證據何在?」
哈廣情道:「聽說這是他們裡的人首告上去的。可是,他們著要整治一個人,自然會找到罪名、找到首告,你連不告都不可以。」
葉紅沉吟了半晌,又問:「沈清濂是經略相公兼任安撫使,刑獄緝捕之事,一向甚少過問,怎麼龔俠懷的案子的卷宗決斷,都由他來主理?」
哈廣情說:「准都知道沈清濂是當今宰相史彌遠的心腹,也是『三水一流』嫡系人馬的頭領。這件案子的罪名既是『通敵賣國,妖言惑眾』,那麼,少不免是開罪了史相爺或是朝裡得令的人,才會找這種『一擊致命、無人敢救、殺人不見血』的罪名來誣陷他。問題是:要這是八尺門裡子弟或江湖上的人為了爭權奪位而誣陷龔俠懷,那麼,上邊的爺們只是給觸怒了,受小人挑撥,要產辦他,這結猶未必不可解。要這本就是從上面交代下來,或志在必殺,要剪除龔俠懷這血烈漢子、心腹大患,那就可不易救了。這事是不是棘手,就得看是上而下還是從下而上這一關節上。」
時紅又沉思了一陣,才道:「要拿龔俠懷,怎麼會出動『談、何、容、易』這四個人?」
哈廣情道,「誰也知道這四人是史相爺派遣此地的節級,官位不高,面於可大。像龔大俠這種人物,別的公人可真不敢拿他、也拿不下手。談、何、容、易跟龔俠懷向來都有點交情,由他們來下手:龔俠懷比較不防著。」
葉紅冷笑道:「我聽說他們一拿著他,就下毒手。」
哈廣情稍微詫異,目光閃動,「你這事是聽誰說的?可有證據否?」
葉紅慎重地道:「只是聽說,尚無實證。」
「若真有憑據,證實是他們下的手,或可請准龔俠懷簽保就醫,倒好辦事。你不妨設法去查一查。」哈廣情沉重的說,「我倒聽說龔俠懷兩手一足俱廢,押在死囚牢子裡:要是談何容易一上來就下手,恐怕呈告上去是誣陷一事,跟他們不無關係。這幾人,說惹絕不好惹,價位不高不低,偏就是塞在這一線天的窄道中,誰也不易過得。」
葉紅動容地道,「你著人去看了龔俠懷?」
哈廣情點頭。
葉紅急問:「他怎麼了?」
哈廣情仍是不語。
葉紅反而冷了下來,「無論是什麼情形,都請哈公直言便可。不能說的我不勉強,不能救的我也認命。」
哈廣情道:「倒不勉強,也無不便,只是,我派了幾個得力的去探勘,回來言語都不一樣,我也分辨不出個誰真誰假。」
葉紅長吸一口氣,徐徐的道:「那就請七哥真假都說,」
哈廣情道:「有的人說,龔俠懷經不住嚴刑拷打,已死在牢中了。」
葉紅吃了一驚。
「也有人說,龔俠懷在天牢裡,給掠拷得不復人形,但他凜然不屈。」哈廣情道,「但也有人傳:龔俠懷一進了牢,就知道自己完了,他什麼都招了,該跪的跪,該叩的叩,甚至哭著求饒,另一說是他自殺三次,均求死不能。」
葉紅寒笑道:「這算什麼?抓了人還不夠,還要放出沉言去辱殺他嗎?」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人一落到那些宵小之徒手裡,就不拿作人辦。他們要你認什麼,你不認,只有受著非人能忍之苦,而且,還會牽累親友家人,總之,你最心疼什麼,他們便會讓你更心痛。就算你認,也還不行,你得要自我誣捏,自行創述出比他們所叫你認更多的罪孽,他們才會滿意。如果你犯的是通敵之罪,那麼,就連你在當小少爺的時候曾用手抹了奶嬤嬤胸口一把的事,也得記錄在案,變成德行不檢,罪加一等。你沒坐過牢,你下明白;「哈廣情笑得不像是在笑,而是在哭,「我進去過,這對腿子都沒了,我的經驗比你豐富。」
「是的,」葉紅肅然同時也忿然的道,「可是他們不能這樣折辱好漢」
「他們不辱殺好漢,還殺什麼?難道叫他們真個到沙場殺敵不成!好漢在戰陣上除敵平寇:出生入死,回到家邦來卻一個個在他們手裡被治個死去活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才叫『天下無敵!』哈哈!」哈廣情乾笑了兩聲,攤了攤手,道:「所以,我也不知道哪一項消息是真,哪一項消息是假。我只知道,我再探索下去,派出去的人就受到了警告:再要是不放手,我們就得付出代價。」
「我不放手!」葉葉紅堅決地道。
「可是我還想保有兩隻手,所以我要放手了。」哈廣情道:「不過,事情絕不能算大糟,所以,我還是去找了於善余。」
「於善余?他……」葉紅道,「他不是根少見訪客的嗎?哈七哥你真有辦法!」
「因為我不是客。當年……我還有一雙腿可以上天入地滿城蹓的時候,曾力薦過他,當過提轄。」哈廣情苦笑道:「今日我有事情他,他也不得不應一應景、答一答情。」
葉紅恍然道:「這就當然了。七哥是他恩公,別人請他,他可以不管:哈公有請,怎輪到他不理!」
「這就錯了」。哈廣情平靜地道:「你可別一聲七哥一聲哈公的了,賢弟,我長你幾歲,所以可裝腔作勢說幾句胡扯話。你欠別人恩情,不應不還;但別人欠你的恩義,你最好做了就忘,一筆勾銷,這年頭,這時勢,忘恩忘義的小人最易當權得勢,你若是有恃無恐、挾恩自重,很容易反招來了恩將仇報、反目成仇,不可不慎,萬勿輕忽。」
葉紅情知哈廣情語氣雖厲,但卻是出自肺腑的忠言,便斂容道:「是,我記住了。卻不知於大人對龔大俠的事怎麼個說法?」
哈廣情見他最關切的還是這件事,忍不住又問:「龔俠懷跟你是親?」
「非親。」
「有故?」
「非故。」
「你欠了他的情?」
「非也。我跟他只兩面之緣,還輸了他一刀。」
「你這人……」哈廣情忍不住道,「心腸太熱!」
「我這人就壞在這裡,只要不平不忿、就不得不理;」葉紅笑說。「哈七哥跟我真實也非深交,只一起作戰過,之後就沒有常聚了,但今天卻為了我相托的事,如此落力奔走,豈也不是一樣的心頭義烈、一身俠骨!」
「這倒不然,」哈廣情拈著幾絡黃須,狡詐地道,「你可知道我為何這樣不遺餘力的打探這件案子麼?」
「願聞其詳,」葉紅恭聲遭,「恭聆教益。」
「你這就是故意客我的氣了。我沒有什麼大道理,我只是私心盤算過:葉紅為了龔俠懷的事可以這樣鞠躬盡瘁,要是我交了他這個朋友,萬一有一天我這個哈老頭兒遇上什麼事……想必你也不會袖手旁觀、坐視不理吧。」哈廣情道:「這樣說來,讓你今日先欠我一個情,倒便宜了日後的我。」葉紅知道哈廣情說活,喜歡玩世不恭:屢作虐語,自嘲嘲人,但言談裡暗含機鋒、自有機杼,只陪笑道:「七哥的為人,我有不知曉的麼!你幫了人,還說這些損自己的話哪!」
哈廣情這才正色道:「其實;我跟你一樣,也是平生最恨人前哈哈哈、背後殺殺殺的人。年紀愈大,愈交不到真正的朋友,不是因為沒有真正的朋友可交,而是誰都知道真正的朋友難得一見,誰都不敢用心和真心去交友,人人防著,自然交不到好友。」
他正色的時候臉上反而出現了一種近乎滑稽的神情。葉紅想,會下會是當年他受刑太苦,致使他的臉部表情大都反常了起來呢?」
「我曾給人出賣,才在楊安兒一役裡遭擒,弄得個半殘不廢的,回到大宋的國土上,卻是給人當作狗,要不是一雙腿子已廢,刑獄之苦,在所難免。」哈廣情又回復他的無所謂、笑嘻嘻的態度,「所以對這件事,我特別關心。那天我勸你不要管,然而,我自己也管了。不過,果然不好管。我一插手,刑部的人已盯著我了。他們還著人來問我,你管這些幹什麼?!我給他們回答:上下,我求的也不過在死後多幾個人在我靈前誠心誠意的上香追悼而已!」
葉紅也笑了起來:「他們的臉色可難看著?」
哈廣情笑著:「他們這一類人臉色一向都不好看。特別對你好看的時候你才遭殃!」
兩人笑著感歎了一會,哈廣情才說:「我請於善余幫這個忙,他說,「其實你別急,已經有人在打點這件事了,只是現在還未定案,龔氏吉凶,尚未可卜而已!我就問他:究竟是哪一路人馬,如此義助龔俠懷?他說:哪一方面的人,我不便說,萬一事不成還牽累了人,自已更不願意;再說,再密的嘴也是有疏隙的。我當下也不多問,先把飲冰上人精心泡製的「梅棲」泡上兩盅,待他喝得高興時,就送上朱古泥用『縱刀橫斧』刻的棋盤。於善余就跟我下了五盤,自然是他勝了三盤,這一開懷之下,再加那麼一高興,就說了許多他剛才還不肯說的話……」
葉紅忍不住問:「飲冰上人怎捨得把他自己圖著自茗的『梅棲』茶葉送給知府呢?朱古泥怎會?……?」
「飲冰這老熱腸的聽說你要教龔俠懷,便自過來問我他能幫什麼,我就叫他把茶葉送我兩把就行了。」哈廣情撫捻著參差不齊的黃須,「至於『斬經堂』的總堂主朱古泥,聽薛慕橋說龔俠懷身陷險地,他正想攀這個交情,化解以前的恩怨,所以也獻出他的寶貝棋盤——或許,這是他向人表白:他並沒有加害龔俠懷;至少,他跟龔大俠雖有怨隙,但並無落井下石。」
葉紅忽然覺得:人生總是要在最後關頭、生死關頭,才知道誰是朋友、誰是敵人的。
他希望龔俠懷能夠早日出來,看到這一切、面對這一切:他是眾叛親離,但也相知天下。
「於善余怎麼說?」
「於善余說:現在謀救龔俠懷的,至少有三方面的人馬。」
「三路人馬?」
「對,其中一方面,就是你。」哈廣情說,「你全力謀救龔俠懷的事,上至名公巨卿,下至販大走卒,無有不知,有的為你翹拇指喝一聲彩,有的正為你捏一把汗。」
「另外兩批人馬是什麼來路?」
「都是官面上的人。」
「哦?」這訊息使葉紅錯愕不已。
「一路是以陸虛舟為首的人。」
「陸虛舟?!」
「對。這一類『叛國』的案子,通常都由陸倔武來辦。由陸虛舟來審,由任困之來決。他們三人一起定刑,號稱『三司會審』,對大案子有生死一言之魄力。」
「陸虛舟他怎麼會營救龔大俠呢?這獄不是在要辦龔俠懷之時已如同定刑罪了嗎?」
「大宋朝廷,官官相護,既要辦人,就決不會讓他開解罪名,否則威信何在?話雖如此,實情如此,但於府尹的確是跟我說,陸虛舟暗裡護著意維護龔俠懷,他也頗覺訝異。」
「還有一路人馬呢?」
「陸倔武。」
「他?」葉紅倒不覺奇,畢竟,自己已委託石暮題去限陸倔武說項,看來,陸倔武可真的買這個帳。
「據說是他最先為龔俠懷開脫,把招稿卷宗都改輕了,就是他的意思。」哈廣情說,「他比你老哥還先行一步呢,要不然,龔俠懷說不定已折在獄中了。」
葉紅大詫。
——也就是說,陸倔武在還沒見過石暮題之前,已著手周全龔俠懷了。可是陸倔武不就是簽限拘拿龔俠懷的人嗎?怎麼會是他?!而且還早就私裡照管龔俠懷,這倒是令人意外。
「所以現在有利的情勢是……」哈廣情道:「只要讓龔大俠早些臨判決審,三司中有兩位是會為他開脫的:只要不定死罪,就求個刺配押解,這就好辦了。龔大俠在江湖上有的是朋友,下會讓他在路上吃苦的;萬一逼急了,就憑他的武藝——就算他的武功內力都給廢了,還有武林同道在,哪有讓他忍欺受枷的!」
葉紅憬然道:「看來,我現在應該做的並不是要趁龔案未審定前設法保釋他出來,而是須使龔案早日昇廳決審定刑,以俾惡毒小人不能在牢中加害龔大俠。」
「便是。」
「謝謝指點。」
「指點談下上。你須知岳飛平生功績得以表揚:追封,也只能在秦檜死後。其實,迫害和冤屈一旦發生,並不是不可力挽的。假如,每個讀書、練武、有良知的人,都像你一樣,只要有肩膀,有膽識,有什麼頂不過去的、扛不下來的?!一個人頂不住、扛不起,就大家齊心的頂、一起的扛。可惜的是,一到關頭,多數人還是搖尾乞憐、賣友求榮、助紂為虐、為虎作悵去了。」哈廣情歎息如落葉,「一人受害,萬人同哀,千古同悲,這種事,已多不勝數,再多一個龔俠懷,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要是大家都下說話、不想說話、不敢說話,到時候,舉國上下、不是都成了啞巴,就是只剩下了指鹿為馬、顛倒是非的人在說話了。」
葉紅聽得一股豪氣上衝,好像患了一種淋不熄的病。
「另外,我要提醒你,這件案子,早些審決總比延審的好,」哈廣情滿腔隱憂,「因為……」
葉紅直問:「為什麼?」
哈廣情道:「因為嚴笑花。」
「春雨樓頭,」葉紅詫道:「——嚴笑花?她幹什麼?她幹了什麼?」
「他,跟陸倔武的好事近了。」
哈廣情捻著須肖瞇著眼道:「試想,如果你是陸倔武,你會在這時候把天大的一個情敵放出來嗎?」
「這婦人!」
葉紅忿忿地啐了一句。
所以,此事宜急不宜遲。他們既已揖捕跟拿下了龔俠懷,絕不會輕易就放虎歸山的。與其徒勞無功的營救龔大俠,不如在這有利情勢下讓他早日受審,把罪刑減到最輕,一旦押解,才設法開釋他。」哈廣情拍了拍葉紅的肩膊,語重心長的道:「老弟,我能盡之力,也僅此而已。」
「哈公,」葉紅誠摯地道:「葉某感同身受。」
「這件事睿或許會有些挫折,」哈廣情眼裡閃著洞透人情的光芒,但他的眼神卻像一隻憂鬱的狗。
「不過,龔大俠自己不是說過了嗎:『遇挫不折,遇悲不傷』——是以遇到挫折,也不要懷憂喪志。現在不管牢裡牢外的人,在這亂世裡,其實都只是相隔一線:豺狼滿街,小人遍地,咱們只有拿龔俠懷這八個字來共勉之;他得要自己在黑牢裡撐著,咱們則在牢外為他拼著。」
「其實,坐牢也沒什麼大不了。歲月悠悠,你只要放得開,暫且任自己毫無作為,自行修身養性,也就過去了……」哈廣情想到過去自己的遭遇,感慨地道:「怕只怕遭宵小之徒的凌辱,教你寧可痛快死去,也不忍屏求存,人活著比畜牲都不如恐怕就不如不活了……外邊又下雨了吧?」
「下雨了。」葉紅的回答,夾著一聲沒頭沒尾的浩歎,融入在這彌天漫地的雨絲裡,就像一支無頭無尾的譜。也許,牢外和窗外都是一樣的在下著雨吧?就算是寂寞和怨酸,都沒有再傾吐的必要了吧?在為愁雨裡,沒有了劇情,只有一大堆心情。
葉紅在雨歇之時,決定了一件事。
他要去找嚴笑花。
他覺得她太過分了。
——同時江湖淪落人,就算不能雪中送炭,也不該雪上加霜。
——曾是相儒以沫的江湖愛侶,縱不能患難時相愛,也不該在遇危時相害!
他決定要「會一會」嚴笑花。
他卻設想到這一「會」卻「會」出許多情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