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際嗔責道:“冰穴陰寒之氣過盛,你倆何必冒這麼大的險?”他暗運詳細罡之氣,輸入小師弟奇經八脈。
促使公孫隱體內真氣,遲速的運轉三十六玄關,十二重樓,剎那間就正反各運行了一個周天,立使他氣血通暢。
公孫隱呵呵口氣,道:“好厲害,快把我凍僵了!”
雪貞嬌笑說:“沒出息,我怎麼就能忍住呢?”
公孫隱扮個鬼臉,道:“你別吹大話,你把毒龍珠給我,看你冷也不冷?”
荀際忙說:“探掘劍訣要緊,不要斗口,來吧!”
遂指著冰穴中央地面,道:“大家一齊用力,向下挖掘吧!”
雪貞皺皺眉說:“怎麼還要挖掘?這不已是冰層底部了?”
公孫隱周身氣血暢通之後,又挨換辟寒靈犀,立覺四肢和暖,非常舒適,公孫隱隨身攜有一只短劍,他搶先向冰地插了進去,催促道:“貞姐姐,你犯什麼疑,聽荀師哥的話,保你沒錯兒。”
於是三人奮力挖鑿,咕咚一聲,掀起了一塊巨大玄冰。
下面卻依然是堅硬而且光滑的玄冰,他們一連挖掘了一丈多深,方始犀角龍角碰上衛巖底的花崗巖石地面。
三人挖開的像一面尺就直徑的冰井。
荀際首先跳落冰井,俯身看時,不由驚喜叫道:“不錯,就是這裡!快下來一齊動手!”
公孫隱和雲貞,忙應聲跳了下去。
他們腳著青巖,觸手東面也是整的石壁,而石壁上卻出現了個高約五尺的石板門,寬達四尺幾寸。
但冰井地面非常狹窄,他三人擠在一堆兒,荀際雙手用力推撼,石門立時搖晃起來,徐徐向裡滑入,一陣隆隆巨響。
石門款款而啟,裡面卻同一道清徹的寒光,照得地上出現了三人的影子。石門內卻一條深窈莫測的巖洞。
荀際等魚貫縱入洞內。
卻聽見冰井上面石穴中,已有蒼勁聲口,在大聲喝叱,隱約聽出是瞿曇長老的腔口嚷道:“酸儒,那小子已竟得手了!一不作,二不休,把他挖開的這個冰洞填蓋住,讓他永世不見天日,埋骨巖底吧!”
夏侯恕的聲音,厲聲喝道:“瞿曇老兄,你顧不成你四聖身分?落進下石,這算什麼行逕?正大光明等荀小俠上來,憑本領搶奪天遁劍訣,也還不失為武林邪派人的本色!難道玄門至寶,你絲毫無動於中麼?”
瞿曇長老怪聲狂笑道:“老衲早知你的鬼心思,你成心袒護著那小子,不過是想欺騙他,想從他手中分享劍訣的秘密!哼,老衲不能上你的當!”
接著,一陣冰塊崩騰滾的巨響,咕隆咚連響不絕。
瞿曇長老又仰天狂笑說:“老衲從不劫奪別人已獲的寶物,那小子已煉成青罡玄功,若再研通天遁劍決,從此天下還有他的敵手麼?”
瞿曇長老顯然是一腔忌嫉的怒火,想把荀際致之死地,使廣成玄門永絕後裔,索性連天遁劍訣也寧使永埋巖底了。
當然他還想另待時機,再來挖取劍訣。
瞿曇長老連連發掌劈落他三人挖開的冰塊。但儒聖卻悲天憫人,也以儒門浩氣神功,發掌攔阻。所以冰塊被他倆巨大無倫的掌力,推來撞去,撞成粉碎,無數冰屑冰塊紛紛墜落如雨。
荀際等三人已進入巖洞,自然不會受傷了。
公孫隱嚷道:“師哥,你聽那老禿頭和東岳儒聖也下來了,不如把石洞門堵住,免得又和他們廝拼!”
他們進入巖洞之後,方始發現洞頂每職責數丈石縫中就嵌著一顆龍眼大小的照夜明珠,光線頗為清澈。
而且進入巖洞之後,酷寒之氣立減。身體上立即減去了一層壓力,並且由冰穴進入較暖的所在,格外覺得溫暖。
雲貞也說:“別讓他們跟進來,討厭極了!”
荀際轉回身來,把石洞門推得合攏,一見不遠處亂堆著許多數百斤重的長方形石條,信手拖過去幾根石條,把石門從裡頂住。然後率領雲貞公孫隱,向洞中走去。起初這一段十來丈是平坦地面,再往裡卻逐步上升。
轉彎不多,和從冰穴滑下的坡度相仿,不過石洞又較為寬大些,巖石光平如砥,壁間也露出刀斧鑿削的痕跡。
公孫隱心思玲瓏,他大聲嚷道:“怎麼又是原來的方向,折回去了?”
石洞傳音甚遠,而且嗡嗡震起一疊回音。
但荀際耳力超人,已隱隱聽見遠處傳來一聲蒼老低沉的長歎!那人丹田內力之強,竟類似傳音入密的功人。
遠遠說道:“道友如約前來,令老朽非常興奮!不枉在此枯候三年了!”卻又似懷疑的腔口,喃喃說道:“奇怪!怎麼是小孩聲口?而且來者不止一人?”
他們又升上去四十余丈,面前又是一重虛掩的石門。
門內蒼老聲口大叱道:“來人快快報上姓名來歷,先與我止步,不許擅入!”
此人叱喝聲,雖然隔著一重石門,卻仍如同巨雷轟耳.震得石洞內嗡嗡回音不絕,顯然功力高不可測。
荀際忙喝令他倆停步,以謙和的口氣,向門內說道:“在下荀際,廣成玄門長孫隱者之徒,偕同兩位同門來此,敬請前輩示知尊號稱呼,可容在下晉謁麼?”
門內又是一聲低沉歎息,喃喃道:“長孫渺,道友你怎麼爽約不來,卻打發個後生小子一此滋擾?”倏又厲聲叱遭:“姓荀的孩子,你不必晉謁老朽了!這事非你所能勝任,快些回去吧!順便代老朽致候令師長孫隱者,你只說老朽盧龍老人,令師自然明白的。”
荀際怔了一怔,雲貞卻一撇小嘴道:“好大的臭架子,沖進去就是了,理他做什麼?”
荀際慌忙拉拉她的手腕說:“不要鬧,我自有道理!”
荀際又朗聲道:“盧龍前輩,先師已於本年正月中旬,逝世王屋首丘巖中,在下跋山涉水來此,只想查明劍訣下落!”
門內的蒼老聲音,突然顯出十分淒愴悲痛意味,又慨然長歎一聲道:“完了,完了!長孫渺一旦撒手先我而逝,老朽一切希望都完了!”他突又以極嚴厲的聲口喝問:“剛才那個信口雌黃的小丫頭是什麼人?”
雲貞卻挺身嬌叱道:“你配問我是什麼人?告訴你,我叫歐陽雲貞,綽號是玲瓏仙子,陰山枯寂老公公的徒弟!”
門內蒼老聲音突然一變,改口道:“什麼枯寂老人的門徒?姓荀的小子!那你們幾個少年來很不平凡呢!破例允許你們進來談談,但是不許提及天遁劍訣的事,就連老朽潛心研究了三年,也無法悟解劍訣的秘奪,你們幾個孩子,何必存些妄想!”
雲貞和公孫隱早已不耐煩了,聞言立即雙雙呼隆推開了石門,眼前豁然開朗,現出一座一丈多高極為寬闊的石室。
石室頂上,挖開了五個梅花形的天窗,微見星斗閃爍,石窗如同天然的井穴,直徑約達四尺,形狀極不規則。
石室四壁都有圓形琉璃角燈,燈裡卻都是嵌著一顆徑寸明珠,珠光交射之下,室內光線清徹似水,照得須眉畢現。
只見靠著後面石壁,一張就天然巖石雕成的石床上面,衣飾古樸,寬衣博帶,盤膝坐著一位須眉皓白的老叟。
老叟目光灼灼,如同兩道電炬,投射在他們身上,神情極為驚詫。壁角地上,略有些丹鼎藥灶之類。
另外一面石壁上,卻一排兒倒臥著三個奇形異服的老人,看去身體挺直僵硬,似已死去多時,衣冠卻仍完好無損。
石床上坐著的老叟,自然就是盧龍老人!但那對面石壁下的三個死屍,卻不測是何等人物,何故陳屍此室?
老人身旁平放著一柄石制的寶劍,顏色黯綠,形制甚古。老人打量了三位少年一陣,解顏一笑,語氣略為溫和了些,道:“那位是長孫道友的高足?”
荀際很謙恭的雙手一拱,說:“就是在下,荀際!”
雲貞卻怒目叱道:“老頭兒,你就是盧龍老人吧!你神氣什麼,還拒絕我們進來,快說天遁劍訣在那裡,把它交出來兩罷甘休——”
荀際忙橫身而前,嗔責道:“雲妹妹怎可對盧龍前輩,如此放肆!”
石床上的盧龍老人,顏色微微一變,厲聲道:“這小丫頭就是枯寂老人所收的徒弟麼?看在枯寂道友份上,饒恕她無知輕狂之罪!不錯,劍訣就在老朽身旁,四聖之首的長孫渺,也在老朽手下,討不了半點好去,才定下三年後重新較量之約,爾等豈非不知天高地厚!”
荀際因老人的話,辱及師傅,不由挺身朗聲道:“盧龍前輩請勿譏評先師,在下願代先師長孫隱者踐履三年之約!廣成本門劍訣,也決心收回,以保本門絕學的統緒!”
盧龍老人神態又赫然一變,一豎大拇指道:“小子,你志氣凌雲,頗堪嘉許!不過老朽先問你可曉得三年前你師傅所約的是什麼?”
荀際惶惑地暗忖:“難道師傅隱者,會答應他什麼不公平的條件?”
荀際遂抗聲侃侃而言說:“盧龍前輩,在下願聞其詳,請把先師約定的一齊算在我頭上吧!”
公孫隱忙附耳說:“師哥,千萬要回劍訣,仔細這家伙老奸巨滑,不要上了他的當!”
荀際也低聲應道:“師弟無須多疑,盧龍前輩豈會失信於我們後輩!”
盧龍老人一指對面石壁上的三具屍體,歎口氣道:“小子,你可知那三位是何等人物?南海二煞,功力怪異無比,還有那位陰山傀壘丈人,更是邪門功力空前獨步!”
荀際出道以來,只聽說四聖三奇,武林六絕十二魔,對於南海二煞,傀壘丈人,五六十年前已成名的老魔頭,卻做夢也沒聽說過。所以老人說出口來,荀際只感到一陣茫然,沒有震驚的表示。
盧龍老人又點點頭說:“小子,你出世太晚,當然不會知道這三個六十年前武林中人人聞風喪膽的巨魔!南海二煞已被老朽以正法眼藏神功,震碎心脈死去,那個傀壘丈人,卻還留有一口氣在,不過制住了他的奇經八脈,即以其人所煉的九幽寒蟬功,還制其人之身,全身血液凍凝,就像動物冬蟄一般!”
“三年前令師探得這座石室所在,就在此室得了劍訣!”
盧龍老人一指身旁的石劍,道:“劍訣就鐫刻在這柄石劍上面,當時三魔也適逢其會,都在場聯手圍攻令師,隱者以一敵三,仍能應付裕如,但想脫身退出冰穴,卻也非易事。老朽與陰山枯寂道友,同出一源,都是受學五天竺釋迦嫡傳門下。”
“枯寂道友所習涅磐妙心,與老朽所學正法眼藏,殊途同歸,同為釋迦惟一心傳,不過老朽行輩較晚,自印度歸來以後,枯寂先生也已歸隱不出了,老朽本我佛清淨慈悲之旨,向無在武林爭勝稱尊之心!”
“這次偶然動了好奇之念,深入冰穴,遂暗中幫助令師,把南海二煞運神功震斃,傀壘丈人也由老朽與令師合力制伏!”
荀際聽來有些刺耳,這位盧龍老人無異處處表示他自己功力高出四聖,心中大不為然,心說:“我是當時又不在場,怎知不是你自己編造的一篇大話?”
盧龍老人,仍然一本正經的講了下去:“當時老朽本想把傀壘丈人處死,但令師卻力辯傀壘丈人平素尚無惡跡,應與人為善,本佛門慈悲之旨指點迷津。”
他歎口氣又說:“其實老朽也何嘗願意大開殺戒?所以特別謹慎,用回穴法,使他本身九幽寒蟬功寒之氣,回聚髒腑,暫時僵蟄在那裡。也許是老朽一時失言,惹得令師動了肝火,纏著和老朽較量,比較一下玄門佛門功夫誰高誰下!並且就以劍決和傀壘丈人,作為賭注!”
荀際更加懷疑,想來師傅絕不會無故和他動手較量,很可能是他乘混亂中搶去了劍訣,因而發生沖突。
荀際不願表示他猜想的情形,仍靜聽盧龍老人敘述下去:“交手之下,令師的一柄上清絕景名劍,和老朽的心愛之寶——七寶妙樹,雙雙一同毀去!於是才定下三年之約!”
公孫隱已忍不住,怒叱道:“簡直是胡說,一定是你搶去劍訣,堵塞了石洞,使長孫師伯無法收回劍訣,長孫師伯的本領,武林蓋世無敵,豈會敗在你手裡?”
盧龍老人微哂道:“又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只有姓荀的小子,你還溫和知理!”
他又呵呵大笑,道:“那次約定的辦法,就是劍訣借老朽閱覓三年,到期再重新較量,以定劍訣誰屬。即不幸令師落敗,劍訣仍然交還給他,不過令師須找到璇璣玉圖作為交換的條件!傀壘丈人,也同時解救過來,放他下山!”
盧龍老人,隱隱表示出來他無所謂的態度,宛有大雅君子容人之量,無形中把他自己捧上天去!
雲貞怒叱道:“豈有此理!不過是你想勒索璇璣玉圖罷了!荀哥哥,決不能輕易答應他,讓他乖乖交出劍訣了事!”
荀際也不明其中真相,不過他相信決不會敗在盧龍老人手下,枯寂老人神妙無方的涅磐定力,終還是被他贏了彩頭。
當然,盧龍老人的話,其中也有許多不實不盡之處。
荀際已聽出許多破綻。他立以堅定的腔口道:“很好,先師生平未完的遺志,在下應該一一付他完成!盧龍前輩之約,在下願如約奉陪,領教一下佛門絕學!”
盧龍老人頷首說:“小子你志氣軒昂,不愧為玄門傳人!老朽不妨告訴你,較量不過是個多余的舉動,你絕對沒有取用勝的可能!不如趁早去找找璇璣玉圖,老朽決不食言,只要有了玉圖,立即交還你天遁劍訣!”
荀際表面上絲毫不露聲色,抗聲道:“但不知盧龍前輩,要璇璣玉圖又有何用?”
盧龍老人莞爾一笑道:“天遁劍訣,含義晦澀,必須參考上面的一種善機神功,方能按式演練,劍訣文字寥寥,老朽早已熟誦在心了!”
荀際卻又冷笑道:“假如不幸,前輩吃了敗仗,在下反而僥幸獲勝,那麼條件又該如何說法?”
盧龍老人搖搖頭說:“絕無此理!”
荀際冷笑喝道:“那就請你劃出道兒來,在下一概接著!”
盧龍老人那裡會看得起荀際二十左右的孩子,遂慨然道:“老朽與世無爭,與物無懺,更不能傷及小子你這個後輩,那就實接老朽三招大須彌彈指神通,以定勝負!你如接得下來,不受絲毫傷損,震退在五步之內,也算你勝,任何條件,隨你討價!”他說話口氣,確實充滿自信。
荀際道:“在下別無要求,就是那件刻有劍訣的石劍,收回為本門鎮山之寶就夠了。”
公孫隱人極精靈,忙說:“師哥,先要弄清劍訣是否在劍上,不要被他蒙混過去!”
盧龍老人啷啷長嘯,怒叱道:“這孩子未免刁鑽過甚,以老朽虛度一百三十六歲的人了,還能欺騙爾等黃口孺子!不信先拿過去看上一遍!”
雲貞乘機縱步過去,一伸手說:“拿來,先讓我看看,不要空口說白話!”
盧龍老人微哂道:“小妮子不信你就拿去看,橫豎有你師傅枯寂老人承擔著,不怕你這丫頭撒賴!”實則他把那這三個少年放在心上。
他以為只不過一舉手之勞,雲貞等是手到擒來的。
雲貞欣然把石劍雙手接過,只那柄石劍,劍鋒寬可三寸,厚僅五分,果然上面刻著一行行奇怪的篆文。
雲貞當然不懂這種古文篆籀,遂遞給荀際說:“上面都是些符咒,我一點也不懂!”
荀際學富五車,略一辨認,已看出上面果然是極為艱深的妙理,字跡小如蠅頭,正面分為天遁八式、八段。
反面是一大段指示劍氣合一的妙理,配合著八個劍式,語語玄妙,一時竟也難以完全理解,但確系劍訣無疑了。.荀際夙慧超人,反覆研讀了三遍,早已一字不遺牢牢記在心裡,故意把石劍雙手捧著交還老人,道:“前輩你受愚了,這並不是真的玄門劍訣!”
盧龍老人雙眼一翻,怔了一怔,道:“什麼?假的!小子你何所據而斷定?”
荀際生平從示說誑,頗覺有些難於出口,但他已玩出劍訣行動之妙,有些與善機玄功相近,互相為用之處,惟恐玄門至寶被盧龍人鑽研出來它的妙用,而這位老人的心述善惡,無法立刻測摸得透,但言談之間,已顯得城府很深,萬一由他流傳武林,妄傳非人,後患不堪設想!遂吃吃頓頓的說:“先師曾有遺言,劍訣刻在陰陽雙符上面,所以命在下務必重行探鑿玄冰,再求真跡,不可受愚於人!”
盧龍老人,見他說得一本正經,不由雙目頻轉,弄得疑信參半,但是盧龍老人悟性絕高,而且生性陰沉多詐,陰笑呵呵道:“小子,不要在我面前搗鬼!待你把陰陽雙符尋來,老朽方信得過你,空口無憑,老朽絕不能輕易把石劍送給你呢!”
公孫隱也相信師哥的話,冷冷說:“師哥,那何必再跟他廝纏,快些找找陰陽雙符,更無須和他較量了!”
盧龍老人白眉上豎,厲吼一聲道:“小子們乖乖給我留下來,無論劍訣真假,老朽不能讓你等隨便走走!”
雲貞嬌叱道:“老頭兒,你未免蠻不講理!難道你老不識羞,一定要逼著荀哥哥和你交手麼?”
盧龍老人陰笑不絕,叱道:“小子!老朽已有耳聞,璇璣玉圖重現中原,已被你搶到手中,今天乖乖交出玉圖便罷,否則,你三個孩子休想活命!”
老人目射凶光,周身骨節暴響格格,顯已運起正法眼藏佛門至上功力,目注著荀際等來時那條石洞!
他似恐荀際等從原路逃走,荀際含笑一指石室的屋頂五個石井形天窗,道:“盧龍前輩,這五個天窗,諒就是你出入的孔道,在下若要逃走,你又豈能攔阻得住?陰陽雙符尚未尋獲,在下志願未酬,還捨不得走呢?”
雲貞低聲問道:“荀哥哥,你相信陰陽雙符就藏在這裡?”
荀際朗聲答道:“不錯,好歹我們要搜上一搜!”
正說時,突然來路洞口高大的紅影一閃,瞿曇長老已湧入室中,魔聖怪笑如雷,目光卻緊緊盯著老人身旁的石劍。
他微微合十道:“盧龍先生,久違了!蔥嶺一別卅多年,老衲終生不忘你閣下的一掌之賜!不想竟會在此地狹路相逢!”
盧龍老人神色一變,厲聲叱道:“瘋和尚,你待怎樣?”
瞿曇長老怒吼道:“何必明知故問,今天就此連劍訣的事一並了斷,閣下如將你手中石劍慨然相贈,老衲不為已甚……”
盧龍老人大聲叱道:“瘋和尚,快與我住口!手下敗將,還狂妄個什麼勁兒?不知死活的孽障,你這是自己找死!”
魔聖突然雙目一闔,周身微微顫動。
盧龍老人呵呵大笑說:“你是要和老朽見個真章血拼一場了!很好,老朽倒要看看你因陀羅邪功,究竟煉成什麼名堂!”
老人話音未落,一道黃影又電射而入。
來人正是東岳儒聖夏侯恕。夏侯老人笑說:“荀小俠,劍訣就在這位盧龍老人手中,還不下去把玄門至寶奪回,更待何時!老夫願意助你一臂之力,不能畏縮!”
荀際心想:“你儒聖說得冠冕堂皇,只怕也垂涎劍訣,居心叵測!眼前立即有一場惡斗,只怕誤傷了雲妹和隱師弟!”
他忙說:“盧龍前輩和先師三年前曾有約定,較量功力,以決定劍訣誰屬.在下已應允履行先師的成約!不煩夏侯前輩出手相幫,這事由我一人和他周旋,請您在旁作個公證,以免事後雙方翻悔!但是她倆功力尚淺,石室地面不大,難免波及,待我先把她們送出石室以外,如何?”
他又向盧龍老人,拱了拱手,以示徵求老人的意見。
盧龍老人面色十分凝重,東西二聖,功力絕高,再加上長孫隱者的高足荀際,功力至少也差不到哪裡去!情知不能善了,他心想:劍訣文字,均已熟記胸中,倘若萬不得已,只有把石劍毀去,以絕後患!
遂呵呵尖笑說:“那兩個孩子,留此無益有害,讓他們走吧!不過小子你可別想乘機溜走!”
荀際昂然而言道:“在下有話在先,決心奉陪你盧龍前輩,了卻先師昔年之約,豈能無聲無息的悄悄溜,前輩未免多疑了!”
瞿曇長老卻冷哼了一聲,喝道:“姓荀的小子,你暫緩一步,待老衲先和他了清舊賬!”
儒聖的居心,也略有些從中坐享漁人之利的念頭,只礙著荀際這位少年在側,很想把荀際也打發開,卻未便出口。
而荀際又堅持守約不去,於是他笑說:“那荀小俠先送他們出去吧!”
公孫隱和雲貞,都想留下來看看這一場龍爭虎斗,但荀際卻連聲催促,二小都撅起了嘴,不肯舉步。
荀際急急說:“你倆留下於我無益,反增許多拖累,待我送你倆自天窗上面離開石室吧!”遂挽住了雲貞的手。
雲貞嗔道:“不要你來幫我,必要時我會縱出去的!”
公孫隱卻素來敬重這位師哥心想何不飛出室外,仍可爬在天窗口,窺看下面的情形,遂向荀際說道:“師哥,那我們就在外面等候著,你不說還要找找陰陽雙符麼?我們就更不應該遠離了!”
荀際只求他倆聽話離開,遂點頭說:“當然不可遠去!不過室內戰況,無論如何激烈,你倆萬勿存心下來助我,我自有對付他們的辦法!”
公孫隱小身子一式潛龍升天,嗖的自天窗沖飛而出,雲貞極不樂意的也勉強隨著縱上了天窗,二小手攀巖石,飛出天窗之外,不料竟是察玲瑪峰削壁中腰,冰雪如銀,幾乎無法立足。
他倆半爬半坐,探頭天窗口,向室中窺視。
寒夜蕭蕭,罡風拂拂,天上星辰,閃著微光,雲貞身懷毒龍珠,尚可支持寒氣,公孫隱可就凍得有些縮手縮足。
她倆探頭向下面望去,地上冰丘起伏,似乎恰好就懸身在他們進入冰穴的那座冰谷石洞的上面,高約二十余丈。
隱約看見下面冰谷中,五條人影晃動!
這時,室中瞿曇長老奇功運起,身形咕碌碌旋轉起來,旋成一大團紅影,激起了一蓬強烈無比的狂飆。
盧龍老人也不敢怠慢,倏地長身而起,目光灼灼,立掌待發,那柄石劍,很謹慎的插在背上,怒視著三位強敵。
夏侯恕即縱至石床對面壁下,扶起一位頭戴帕頭的白須老人,慨然長歎一聲說:“原來是陰山傀壘丈人!”
原來他和魔聖在冰穴中爭執了一陣,瞿曇長老生性多疑卻怕劍訣被荀際得去,倘若另有出路,豈不是坐失良機?
於是他又跳下去,找見石洞門,劈開石門,緊緊追來,儒聖恐荀際實力不敵,受魔聖之害,遂也緊緊隨著來此。
儒聖和傀壘丈人,尚有數面之雅,而且深知傀壘丈人,素日行逕不惡,與他師弟空亡叟一師同門,卻良莠告別。
他心說,何如把傀壘丈人救活,藉他之力,勸戒空亡叟回心向善,彼此武林就可平安無事,消弭了無邊浩劫!
他試出盧龍老人所用乃回穴鎮脈手法,儒聖也見多識廣,遂試以本身浩氣神功,猛撞傀壘丈人“命門”、“氣海”前後十八大穴。
但是他仍免不了關心那口石劍——玄門天遁劍訣!
荀際凝立一旁,身倚石壁,默然看著盧龍老人和魔聖惡斗。
他所關心的,就是劍訣不能落入魔聖手中!
魔聖身挾狂飆,猛然大喝一聲:“盧龍老兒接招!”
一幢紅影,橫沖直撞,卷了過去。
盧龍老人豈肯示弱,竟不閃不避,硬以雙掌推出真力迎阻。他所推出的大須彌神力,也如幢山岳空隆迎了上去。
室中山崩地塌般一聲爆震!
二小在上面,也感到察玲瑪峰咀,竟晃悠悠搖晃了一下。
公孫隱不由伸了伸舌頭,道:“這瘋和尚邪門功夫,果然厲害!”
雲貞卻撇撇嘴說:“任是他邪功厲害,也抵不住荀哥哥的青罡神功。”
但見室內石屑紛飛,狂風向四外沖撞旋激,嘯響不絕。
盧龍老人只微微震退一步,依然兀立如山。瞿曇長老滾卷之勢,略為受阻,只向側面多偏數尺。
盧龍老人已大為震驚,心說:瘋和尚三十多年不見,因陀羅奇功,竟然大非昔比,練得較之當年高出一倍有奇,顯然勢均力敵,不可小視了!老人根根白發上豎,腳下微微下陷,若不是巖石地面,必已陷下半尺多深了。
盧龍老人運足正法眼藏佛門禪功,又以大須彌掌,雙掌猛劈上去,魔聖旋轉之勢,仍未稍衰,呼隆隆紅影閃動著。
兩人又惡狠狠猛撞在一起!
爆震之下,雙方平分秋色,各不相上。
傀壘丈人卻已周身血脈活動,緩緩蘇醒,睜開了神色疲憊的雙眸,望了儒聖一眼,滿眼充滿感激之意。
只是氣血凝閉了三年之久,元氣虛虧過甚,無力說出半句話來。旋又緩緩昏睡過去。夏侯老人又撬開牙關,為他送下三粒藥丸,益氣調元,助他早點恢復功力。他暗想:兩虎相斗,必然兩敗俱傷,顯然有機可乘!
只暗暗盤算如何對付荀際!又想掩護傀壘丈人,不使受傷,遂站在傀壘丈人身前,雙掌微推真力,擋住兩人巨力撞激過來的余波。
瞿曇長老,這種奇功卷滾不停,更用不著什麼深奧的招式,宛如一幢山岳,又呼呼滾卷猛沖上去。
盧龍老人正法眼藏神功,竟十分深厚精湛,一連硬接了十余招,仍然內力源源而出,毫無衰竭之象。
反而瞿曇長老,攻勢變得緩弱下來。
盧龍老人猛提丹田真氣,長嘯入雲,叱道:“瘋和尚,老朽可曉得你這種因陀羅邪功的門道,只能維持一刻之久,一刻過後,周身功力渙散,那時!哼!”
魔聖氣得雙目暴睜,面上青筋突起,連連怒吼道:“盧龍老鬼,老衲不信你還能支持多久,只怕你我之間,未必是我先栽下去!你准備著把你一副老骨頭拆散了吧!”
但魔聖也暗暗心驚,如果一刻時光之內,不能擊敗對方,那就後果不堪設想!於是他拼了八十年修為之力,逼使全部真氣進震湧注周身,決心以死相拼。盧龍老人歎口氣,知道這瘋和尚倔強到底,無法善了!
雙方在很短的幾分時光內,又連連急撲猛撞了十余次。
盧龍老人功力再深,也累得口中微微喘吁。
而魔聖旋轉之勢,也漸漸緩慢下來,顯然內力已衰了兩三成。儒聖目注老人背上石劍,凝眸不瞬。
魔聖猛然醒悟,他緩緩在一邊調神攝氣,卻向夏侯怒喝道:“酸儒,揭開天窗說亮話,可不許你趁火打劫!”
夏侯老人呵呵弄須大笑道:“瘋和尚,老夫公正無私,從不做負人虧心的事!老瞿,你放心干吧!”魔聖卻又怒目橫向荀際,他也知道荀際是個可怕的勁敵,倘若和盧龍老人拼了個兩敗俱傷,不測這少年是否乘機下手?
但盧龍老人卻怒氣沖天,厲聲叱道:“酸秀才,我看你們還是一齊上吧!別讓瘋和尚多心!”
荀際朗聲長嘯,聲震天地,若裂金石,道:“假如在下想要那柄石劍,剛才到了我手,還會交還給你,奉勸盧龍前輩,少使挑撥離間之計吧!”
夏侯老人對於荀際光明磊落的言談舉動,大為敬服。
盧龍老人突然雙手取下石劍,向夏侯老人招招手說:“過來,老朽相信你,暫時把劍訣交你拿著,做個公證!現有四人為此各存野心,老朽恕只和瘋和尚拼這一場!勝了此劍仍歸老夫保有,不許任何人再有異議!”他這篇話,當然是不願於力敵魔聖之後,再和儒聖,荀際交手。
夏侯恕欣然縱過去,准備先把劍接過手裡再作計較。
瞿曇長老見有機可乘,也如一股龍卷風般撲向盧龍老人,出掌如風,猛向石劍攫去。夏候老人的手也同時伸至。
瞿曇長老貪心大熾,所以暫時收起因陀羅神功,身形停止了旋轉之勢,兩人同時各抓住了石劍的劍鋒。
盧龍老人卻早施展了手腳,以武林中極為陰毒的傳力粉物奇功,力透石劍全身,夏侯老人手指一粘石劍,就知道了上了大當,石劍應手而碎,立即分為三段,握在手中的一段石劍,也倏然化為粉末,卻有一股奇熱如焚的奇怪力道,透指而入,夏侯老人急運內力遏阻,又急急運指點封手腕穴道。
再一看,一只右手手掌五指已全部變成了烏黑色!
原來盧龍老人,煉成一種奇毒的陰沉龍掌,他把陰沉毒龍掌的毒性,全部傳入石劍之中,因此儒聖不免上當。
瞿縣長老當然也不能例外,兩截石劍已化為粉末,四散飛揚,魔聖也很快發覺中毒,忙自點脈穴,阻住毒性發展上侵。
他怒吼一聲,又旋成一團紅影,向老人猛撲過去。
盧龍老人早有准備,隨手一揮,石劍把手的一截,也隨風四散,他立即雙掌齊推,以全力迎住魔聖廝拼。
魔聖怒叱道:“老鬼,居心如此陰險,卑鄙無恥已極!”
儒聖也怒沖沖,功運左臂,浩氣神功,化為一股巨大無倫的狂飆激流,一掌震空劈了上去,立時呼隆隆響起數聲爆震!
盧龍老人以雙掌分敵東西二聖,居然只被卷退數步,仍然不露敗象。當然二聖中毒之後,功力也略為減色。
盧龍老人獰笑,喝道:“酸秀才、瘋和尚,劍訣老朽早已研究過了,現在石劍已毀,你兩個老不死的家伙,還苦苦糾纏些什麼?”
魔聖怒吼道:“老魔,今夜不把你這敗類宰了,豈能洩老衲心頭之恨!諒你再有鬼計也使不上了!”
荀際卻依壁而立,始終不曾移動過一步。
他心裡暗說:“盧龍老人未免過於陰毒,但不知他手上藉物傳出的毒性,能否傷及東西二聖?”他又想石劍毀去,卻省了許多麻煩!正邪各方高手,雲集昆侖冰巖,又豈知玄門至寶,竟落了這樣一個收場!
魔儒二聖,又雙雙以全力猛撲,聲勢之盛,威力之大,真是武林罕見的一場惡戰,二小在上面看得驚心動魄,咋舌不已。
室中旋流激蕩,爆響不絕,荀際的衣角也獵獵搖擺。
三個人都像瘋狂了的野獸,六目盡赤,展開一場生死火並!當然盧龍老人,憑真實功力,是難以敵稟二聖的合攻的。
他被震卷得身形搖擺,腳步踉蹌,口中連連喘氣。
而三人腳步所過巖石、地面上,竟現出許多縱橫交錯的腳印。
儒聖浩氣神功,發揮到了極處,威力也不亞於因陀羅奇功,而且雖是一只左手,發出招式卻神奇變幻,莫測虛實。
盧龍老人瞥了荀際一眼,他佩服荀際的恢弘大度,沒有聯手進攻,否則他就更加難以支持下去了。
他心想:劍訣真假難斷,只有將來再逼荀際,說出內中的秘密,光棍不吃眼前虧,何苦死拼下去,不如見機逃走為上了!
盧龍老人心念一動,猛地長身而起,以極快的身法,躍穿天窗而上,但儒魔二聖吃了暗虧,氣忿難洩,忙一同緊緊尾隨著縱了上去。荀際恐二小吃虧,忙也急急向上縱去,飄然躍上峰頂。
只見遠遠三道身影,如流星趕月一般,閃閃而下。
原來察玲瑪峰,竟另有一條捷徑,可通山下,無須經過冰川天險,這是盧龍老人住在冰巖上面,查勘出來的一條路。
當然察玲瑪峰,高出雲表,這條山後險徑,也非常人所能攀登上下的。荀際再看二小,卻已沿冰壁滑下去七八丈外。
雲貞利用手中的毒龍角,很輕巧的在冰壁上面,鑿了許多坎凹,可以落腳而下,她們是躲避盧龍老人等沖上來之勢,只聽得峰咀下面,巨石滾落之聲隆隆不絕。荀際輕功已臻凌空步虛階段,兩個縱落,已至二小身旁。
雲貞一指下面冰谷雪地上五條人影,道:“苟哥哥!他們壞透了!他們劈下無數石塊填封了那座石洞!”
荀際目力超人,二三十丈距離,由於雪光反映,已看出下面坐的是天目一奇,婆娑老人,但另外兩個番僧,一個紅衣奇丑老婦,卻不認得。荀際遂用辟寒犀,揮掘巖壁,手掌揚處,巖石也紛紛滾落下去。
比及他三人飄落冰上,天目一奇等已縱出很遠。
卻聽得原來巖洞的方位,發出數聲爆響,冰塊向外呼呼飄飛,已現出個三尺直徑的冰洞,嗖的自內竄出三條人影。
正是凌姥姥和小涵冷萼二女。
眾人相見之下,凌姥姥等不禁錯愕了半晌。
她們被雙丑等震塌冰壁,又推落無數巖石,填塞洞口,仗著兩只毒龍角,無堅不摧,從裡向外掘出一條路來。
荀際略加說明進入冰穴的經過。
凌姥姥歎息道:“玄門至寶竟爾毀去,殊為可惜!只不知石劍上面所刻的劍訣,是真是假?”荀際含糊應著。
依小涵雲貞,要追過去懲戒雙丑和番僧大蘭多等,凌姥姥笑說:“冤家宜解不宜結,讓他們逃生去吧!”
合眾人之力,又把原先的冰洞挖得可容人出入了,三女方始簇擁著荀際走回洞內,荀際卻默然盤膝端坐,闔目凝神。
三女以為他過度疲乏需要靜養,大家也都卷意襲來,遂各各倚壁假寐,只公孫隱還伏身洞口,以防那五個邪道人物偷襲。
荀際卻是仔細回憶石劍上面的文字,和八個奇妙劍式,潛心研究,幸喜均尚牢記胸中遂與璇璣玉圖中善機玄功,合並參修,方悟天遁劍訣行動之妙,竟是一種精妙無比的法門,劍氣合一,排空馭氣,堪與大浩然神功相比。
荀際只缺一口好劍,尚難以空手試演。
公孫隱凍得連連呵氣暖手,他跳進來推推雲貞說:“貞姐姐,你倒睡得很香,該你出去站班守衛了!”
雲貞睡眼惺忪,嗔道:“三更半夜,還有什麼妖魔敢出來現魂!別吵鬧別人的睡眠咧!”
小涵卻睜眼欠伸而起說:“待我出去了望了望。”
她探頭洞外,不由吃了一驚!
只見紅衣雙丑和番僧等,又躡手躡腳走下冰丘,他們正在嘰嘰喳喳,不知商議什麼?小涵忙撮唇清嘯,提醒眾人。
凌姥姥冷萼,立即霍然驚醒,雙雙縱了出去。
荀際卻正在潛心研究天遁劍訣攝氣行動的妙用,他輕輕揮動玄元玉柱和辟寒靈犀,試演劍訣的妙用,並未起身。
公孫隱也著實累了,竟自倚壁呼呼入睡。
雲貞揉揉眼睛,詫問:“荀哥哥,你原來沒有睡,你在做什麼?”
荀際研通了劍訣一半妙用,欣然張目微笑道:“我正在研究劍訣,雲妹還不出去協助凌姥姥抵稟群魔?”
雲貞方才提了毒龍角,懶洋洋的向洞口走去。
只聽凌姥姥厲聲叱道:“何物妖僧,竟敢暗器傷人!”
接著呼隆隆響起一片掌聲。
雲貞鑽出洞口。只見小涵已倒在一旁,顫聲呻吟不止。凌姥姥和冷萼已和兩個番僧交上了手。
凌姥姥雄渾無比的摩訶薩神功,掌風所過,宛如驚濤駭浪,石破天驚,但大蘭多、喀爾喀功力也非同等閒。
紅衣雙丑和拙叟,卻獰笑站在一旁,尚未出手。
剛才大蘭多等,掩近洞口,驟然打出一蓬喂毒的奪魂飛芒,凌姥姥等猝不及防,幾乎受了大害,幸而姥姥反腕震出一蓬真力,漫天飛芒被卷得向側面飄落,不幸小涵提著龍角縱身而出,迎個正著,無從閃避,她雖舞起龍角護身,仍然肩頭著了幾絲飛芒。
奪魂飛芒,乃以印度五種毒蛇毒涎制成,細如牛毛,只要劃破皮膚,立即劇毒浸入肌髓,不出一天一夜必死無救。
小涵雖覺肩頭一麻,立即猛點肩頭穴道,仍然毒發倒地。
凌姥姥不及營救,她先向二番僧猛攻上去,冷萼也揮動毒龍角從旁夾攻,雲貞跳出來,嚇了一跳。忙把小涵攙扶起來,只見她雙目微闔,臉色如土,渾身顫動不已,她急急把小涵抱入洞中,大聲嚷道:“荀哥哥,你快些宰那些番仔,替涵姐姐報仇!涵姐姐已經中毒受傷了!”
荀際吃了一驚,忙取出僅余的少許茯苓乳犬,遞與雲貞說:“快給她服下去,待我去收這幾個惡煞!”
荀際和公孫隱雙雙縱出洞外。
只見凌姥姥和二番僧惡斗方酣。公孫隱一揮手中寒光颯颯的寶劍,跳過去幫著冷萼,雙戰喀爾喀喇嘛。
天目拙叟和雙丑見荀際現身來至當場,他們也飄然躍來.婆娑老人傷勢已略為減輕,拙叟朗聲喝道:“雙方且請停手!姓荀的小子,請問劍訣是否已落你手!”
荀際冷冷叱道:“劍訣之事,你不配問我!剛才爾等喪心病狂,封塞石洞,現又暗器傷人,罪不容誅,首丘巖中辱及先師法體,還沒有治你應得之罪呢!”
天目一奇冷笑喝道:“小子,休得猖狂,我再問你,酸丁和瘋和尚現在何處?”
荀際又冷聲叱道:“這你更管不著!”
荀際一指二番僧叱問道:“快說,這兩個番仔是什麼東西!”
莎羅夫人呦了一聲道:“小子,你倒蠻橫得很!這是西藏紅教大藏法王喀爾巴圖兩位同門師弟,喀爾喀和大蘭多大喇嘛,瘋和尚和酸儒如果已喪命冰穴,那小子你們這一干乳臭孩子,今夜就難免喪身冰巖了,看還有什麼人來援救你們!”
雙丑等卻怕魔儒二聖出來幫助荀際等人,魔聖的因陀羅奇功,先後擊敗拙叟婆娑老人,所以剛才他們商議了一陣。
大蘭多卻主張采取偷襲手段,闖進洞去,用獨門奪魂飛芒,殺他們個措手不及。雙丑卻見荀際出現,想從荀際手中奪來毒龍珠藏珍圖群寒犀三件寶物,以便探尋劍訣,慫恿番僧等又來掩洞口。
大蘭多喇嘛,硬接了凌姥姥兩掌,被震卷得連連倒退,胸前逆血上湧.猛見荀際站在一旁,他認出荀際手中的辟寒靈犀乃是一件寶物,恰巧凌姥姥又一掌呼隆震空劈至,他不敢再接,乘機向側面飛縱。
大蘭多喇嘛,看不出荀際身懷絕技,以為十幾歲的年輕人,能有多大來頭,遂雙掌齊出,猛向荀際手腕抓來。
他大喝一聲:“小子,還不把辟寒犀乖乖獻上!”
荀際痛恨兩個喇嘛,暗器傷了小涵,見他飛撲過來,立即閃身微讓,雙掌分揉,青罡玄功,轟隆劈了個正著!
大蘭多過於輕敵,欺身逼近了荀際,這一掌如何躲避得開,山崩地裂一聲爆震過處,大蘭多一條巨大身影,已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一直拋出四五丈遠,慘叫一聲,七竅溢血,髒腑崩裂倒地而死!
喀爾喀喇嘛嚇得魂飛魄散,忙掉頭飛縱,抱起大蘭多的屍體,熱淚直流,沒命的狂奔而逃,躍過兩重冰丘晃眼不見。
拙叟也哧得心驚肉顫,暗說:這小子青罡玄功,威力竟不亞於瞿縣長老的奇功,加上凌姥姥和這一干女孩子。個個功力超群,頗難討得便宜。於是他招呼二丑,三人紛紛逃竄,狼奔豕突,飛縱而去。
凌姥姥頓足歎道:“可惜沒有擒獲那個番仔,他身上必有解藥,天目一奇利令智昏,竟和雙丑狼狽為奸,殊為可恨!”
荀際攔住冷萼公孫隱,說:“不必追趕他們,且看看涵姑娘的傷勢!”過一場惡斗,殘夜已盡,東方微現曙光。
他們走回洞中,小涵傷勢已略為好轉。
雲貞以掌心太乙三元功勁,吸出她肩上所中奪魂飛芒,傷口只三粒芝麻大的黑點,向外滲出絲絲濃臭的腥液。
凌姥姥用手掌抵住小涵命門穴,以本身功力,助她逼出體內余毒,看來已無大礙,不過小涵精力尚一時無法復原。
逍遙游子悠悠醒來,荀際忙近前問候。
逍遙游子長歎一聲道:“賢侄,老夫命雖然保住,但內髒受傷過重,而且心髒裂而復,今後功力已難望復原了!公孫隱這孩子,功行尚未大成,只有賴賢侄替我指教他再求上進了。”
荀際失聲落淚,安慰道:“師叔多多保重,諒來還可復元!”
荀際又問起璇璣玉圖,逍遙游子微笑說:“玉圖深奧難測,老夫為了探尋劍訣,未及細研!那圖就在老夫身上。賢侄如研悟其中奧妙,亦盼不吝指教你隱師弟吧!”
荀際忙躬身應是公孫隱脫去逍遙客的長袍,那張玉圖,卻以針線密密縫在逍遙游子內衣背面,遂細心拆了下來。
荀際收起玉圖,紅日已湧升三丈,他為幫助師叔恢復功力,遂決定護送逍遙游子,同往河州衛家中,以便照料。
三女自不待說,都要跟著他去河州衛,凌姥姥也願意和荀際一家人相見,為冷萼小涵主持婚事。
於是荀際背著師叔,凌姥姥抱著小涵,一同飛下冰巖,順著冰川急流之勢,翩翩縱回玄陰崖頂。
他們看了一下原來少林武當,四真四德和群魔血斗的戰場上,所有豐林藏草,都葉落枝摧,地上血跡斑斑。
但卻沒有遺留下一具死屍。
荀際心幸沒有釀成浩劫,豈知正邪兩方死傷累累,不過早被同伴擇地掩埋了,玄陰崖頂,山風料峭,卻恢復了原有的寂靜山谷。他們仍循原先東面崖下那條捷徑出山。取了馬匹,分別乘坐,騰出一匹馬來,由公孫隱扶著他師傅乘馬緩緩而行。凌姥姥抱著小涵,小涵毒傷也尚須幾日調食。
所以他們放轡徐行,繞星宿海而東。
沿黃河下游東下,干余裡草原,夜間仍支張帳篷而宿。
幸喜一路再未遇見邪派人物,數日後來至西寧衛。
時已初秋,在西寧城中客店休歇一天,逍遙游子傷後余生,又年事過高,功力只能恢復原先的五六成。
他自知已成一半殘廢,不能再和強敵拼斗,遂把廣成八品玄經心法,傾囊傳授愛徒公孫隱,荀際也從旁指點。
次日,尚未登程之際,倏自外湧進兩個人來,一位是亂發披肩,手提青竹杖的老叫化——滿天星黃驥。
另一位卻是個像貌古極的綠袍老人,背上插著一柄奇形兵刃——綠玉菡萏,小涵一看是他父親碧菡丈人周兩峰,欣喜得跑過去,撲入老叟懷中,叫了一聲:“爹爹!你怎麼遠來西寧衛?”
荀際也認得碧菡丈人,慌忙上前迎接見禮。
周兩峰笑著拍拍女兒的肩膀道:“還不是為了孩子你!”
他又恭恭敬敬向凌姥姥施禮問好。
小涵說:“我跟著師傅她老人家,還會出了什麼差錯?”
碧菡丈人笑說:“丐幫黃幫主特地返回江南時,路過渭陽,通知我一聲,昆侖山大冰巖爭奪劍,我雖然沒有野心去參與,但卻惦記著你呀1”他又向荀際拱手稱賀,說:“恭喜老弟一定劍訣到手!”
滿天星也老弟叫個不停,說:“正邪兩方,謠傳紛壇,甚至有人說四聖三奇,已全部蒙難,而且說得煞有是事,所以周莊主也沉不住氣了!”
大家相讓著入室坐定,小涵忙招呼夥計送上菜來。
荀際歎息著,把爭取劍訣經過略述一遍,道:“天遁劍訣,末了還是被盧龍老人毀去,一場龍爭虎斗,誰也沒有這種福緣,東海雙丑也重現武林,從此多事了。”
碧菡丈人歎息道:“邪門左道盛傳四聖均已受害,所以他們更加氣焰囂張,明目張膽的結合成了一個陰毒組織。准備迫使八大正派臣服他產旗號之下,同時也干涉丐幫的本門家事,聲言使丐幫隸屬他們的門下,黃幫主下在為此事十分焦灼!”
滿天星也恨恨道:“老弟現下身分已與三星齊名並列,你可不能不援救盧幫的厄運!北支這一干無賴,欺師滅祖。均已投入這一派門下,狗仗人勢,只得重九前來河州衛奪取金龍信符。他們有了有力的靠山,更加猖狂起來,只待小俠你們羅難的消息證實之後,就肆無忌憚了。”
荀際搖搖頭說:“崆峒山下,當場約定,不是不許丐幫以外的人插手麼?”
滿天星氣呼呼說:“這個新與起來的邪派,儼然領袖武林,根本就不承認上次的約定,到時難免他們要橫加欺凌呢!”
荀際又問這一派組織的內幕詳情,滿天星道:“首領當然就是空亡老魔,邛崍一派和武林十二魔,做了這一派的骨干,據說還有許多久已歸隱的厲害魔煞,也挺身露面,興風作浪!小俠到了那時,必須多邀幾位幫手,以免寡不敵眾!”
雲貞插口道:“怕什麼,他們若蠻不講理,看我這一只毒龍角,不一個一個把他們全都拾掇下來!”
公孫隱也跳起來嚷道:“很好,讓這些魔崽子們出來受死吧!我們人手也不算少了。”
逍遙游子卻搖頭歎道:“公孫隱孩子,你未免太輕視那些人了!你也不想想一個喀爾巴圖喇嘛,已拼得為師終身殘廢,應該讓你荀際師哥多加考慮才是!”
凌姥姥屈指算算道:“不錯,紅教還有喀爾喀那個孽障,加上東海雙丑,實力也未可忽視!”
她又慘然一笑說:“還有盧龍老人,功力可敵東西二聖。設若也被他們連成一氣,那就更大費周折了!”周兩峰已聽滿天星說及,知道愛女心儀這位少年,而且荀際親承隱者統緒,功力已躋四聖之列,心裡更格外欽重荀際。
再看荀際龍章風姿,神俊不凡,越發心時歡喜得莫可言狀,但荀際身邊還有雲貞、冷萼兩個女孩子也都鍾情於他。
碧菡丈人老年人膝下惟此一女,更是惟恐女兒錯過了良姻,所以對於小涵的行動,任她去善自為謀。
荀際又問及紅葉莊主葉天賜的行蹤,滿天星搖搖頭說:“本幫弟兄和長老,都沒聽江湖上人言及他!但紅葉山莊,一般人都知道是被梅花派挑了,只化身佛改頭換面,偷偷隱藏在莊中照料,武當七真又去斗過一次,沒有結果。”
荀際又囑托丐幫,設法查明葉天賜的下落,以便為隱者雪仇,並說明准備在明春隱者忌日,王屋山正式以祭先師。
碧菡丈人欣然道:“老夫久仰北聖威名,屆時一定去為小俠招待各方江湖同道,不過事前也應散發武林帖,通知八大正派一下!”
逍遙游子老淚縱橫,歎息道:“荀賢侄這種作法,乃武林前所未有的盛事,但卻恐激怒了長孫師兄生前的仇家,反而又是一場兵戎相見的波瀾了!”
荀際正色道:“弟子決心召集江湖各方人士,就在會中把先師生前恩怨,作一徹底了斷,師叔您勿須顧慮!”
凌姥姥也一力贊成此舉。
她又和碧菡丈人,避開人密談了一陣,談的正是小涵終身大事。
雲貞笑著走來,向小涵道:“你爹爹和你師傅,悄悄背開人談論的,你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小涵當著慈父,舉止更加端莊嫻靜,笑說:“壞透了的小丫頭,你偷聽別人說話做什麼?莫非也牽扯上你?”
雲貞已略為懂事些,竟不覺滿紅遍耳根,氣惱地說:“好意告訴你,還不是你的事,與我又有什麼相干!”
小涵心以玲瓏,想著也回味過來,態度更加尷尬。
滿天星卻和荀際,又密談了一陣關於丐幫金龍符的事。
荀際只愁滿天星和南支諸長老,憑真實本領勝不了北友的人,遂細問滿天星氣功門路,黃驥皺皺眉說:“窮哥哥這一點五行氣功造就,真是有限得很,本幫一向就是循著五行元功路子去煉,但可惜五行功殘缺不全!”
他很鄭重的自身上取出一卷黃綾寫成的手冊,遞與荀際過目,原書共為六段,指示著真氣回轉運行的法式。
但每段似都殘缺不完,文字突然中斷,前後也有許多不大連貫之處。荀際任是天賦絕高,也無法懸揣那已散失掉的原文了。但是各家氣功,總有許多相近的地方,荀際替滿天星校正了許多訣竅,讓他迅速改正過來。
荀際掏出那枚金龍信符,只見正面刻著一盤金龍,刻的栩栩如生,定是出於名匠之手,背面因年代已久色澤十分黯淡。本身乃是極粗的竹片,以故不免有些文絡線條。
荀際把玩了一陣,卻竟發現了一件蹊蹺。
他且不說破,先暗自收起,細心加以研究。
大家歡聚一日,第二天清早,一同揚鞭東行。
不一日,來至河州衛,這兒也是個漢藏回族五方雜處的地方。明末戍守邊疆的兵卒,很少更調,所以軍容異常衰老。
凌姥姥周兩峰滿天星等,先找一家泰盛客店歇腳。
雲貞卻纏著荀際,要立即跟他去荀際家中,拜見荀侍郎老夫婦,荀際是縉紳人家子弟,恐父親見怪,怎麼便帶來個小姑娘,遂婉言勸她暫留客店,待稟明母親杜夫人.立即差人來迎接她們。
雲貞雙目盈盈,注視著她的荀哥哥說:“我真擔心,你母親會不喜歡我,我野慣了不像個——”
小函打趣道:“雲妹妹,你是說不像個什麼?打扮起來,保險像個花不楞登的小媳婦呢!”
雲貞氣得一陣廝鬧說:“簡直胡說!涵姐姐嘴忒凶了,我說我不像個大家閨秀!”
冷萼從旁,冷冷哼了一聲。
荀際把三女安頓好,忽匆匆問明荀千戶住所,跑回家去。荀際的父親荀維明荀爽,宦囊不豐,兩袖清風。
但地面官府卻不敢怠慢,供給他一座很寬闊華麗的第宅,世僕升官、進祿,等也都帶著家小,隨主人戍邊。
杜夫人年未五十,荀侍郎卻已快花甲的人了。
荀際拜謁雙親,闔家欣喜自不待說。
荀際向父親稟明也師長孫老人,乃一蓋世隱俠,已逝世王屋山首丘石巖,並乘機稟明師叔逍遙游子也來至河州。
又偷偷向母親稟明與雲貞、冷萼、小涵三女相識的經過。杜夫人笑說:“小際,不要發愁,待我把他們接來家中,讓你爹親自相看一下,只要孩子你中意,我和你爹,還有什麼話說!不過——”
荀際吞吞吐吐的說:“娘,她們都對我很好,只是歐陽姑娘和我最熟慣些,而且——”
杜夫人笑道:“而且什麼,你答應過她嗎?她父親歐陽忍,性情固執,像咱們的官宦人家,豈能強娶別人的女兒!”
荀際急得說:“娘,你不能這樣說,雲妹妹……”
杜夫人笑說:“孩子不要發急,有娘替你做主,只要我看了歡喜,就是兩個三個,一齊替你娶過來,當然你不能負了她們女孩子的情意!”杜夫人支開荀際,把三女的身世一切,向荀侍郎略加說明。
荀侍郎年近花甲厭倦宦海浮沉,人到老年,都望子成名,望孫心切,但這位老人卻顧慮的是女方的家世門戶。
杜夫人立時派遣陛官夫婦,套車去泰盛客店,迎接凌姥姥師徒,歐陽姑娘,以有碧菡丈人父女。
不大工夫,三女已隨著凌姥姥逍遙游子等花搖柳拂一般走進客堂,杜夫人看得呆了,他只覺宛如三朵鮮花,三顆仙露明珠,同時湧現眼前,三個女孩子各有她的風韻儀態,美妙無倫,個個都是傾城傾國的絕色。
只小涵衣裙楚楚,宛然大家閨秀。
冷萼和雲貞,還是那一身風塵衣飾,全身勁裝,不脫江湖兒女氣息,這一點是首先使荀侍郎略為不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