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雷劍龍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引火自焚為救郎
    吳蕭昆見王強突然逃走,不知何故,忙向左右望去,見路上靜悄悄的並無一人,急轉身向後望去,不知何時,身後站著一個劍眉朗目,英氣颯颯的少年,正是那孫蘭亭。

    他尚不知林中那個王二瘤子就是孫蘭亭,忙轉身笑道:「我道何人輕功如此超絕,原來是孫兄,天色已黑,何不同至城中客棧淡談。」

    孫蘭亭聞言一怔,忙用手向額上一摸,肉瘤已經不見,原來他在林中,聽得小頭鬼壬強說話,想躍出將他一併誘進林中,因為「氣功幻形」大法昨夜才行練就,尚不能持久運用,如今提氣躍出,頭上真氣一洩,竟恢復了本來面目。只得笑道:「吳兄獨站林前,不卸等候何人?」

    這時吳蕭昆看清孫蘭亭的服裝與那王二瘤子是一般無二,驚得向後躍出兩步,訥訥說道:「原來你就是……」

    話未講完,轉身就想逃走。

    孫蘭亭口中應了聲:「不錯!」身形疾起如同蒼鷹搏兔,向他當頭罩下,吳蕭昆想招架,眼前一黑,立被點了死穴,迷迷糊糊的只聽到孫蘭亭喝了聲:「欺師滅祖之徒,休想活命!」

    孫蘭亭將他點斃後,正想拽入林中掩埋,忽見七八條人影由正北方飛馳而來,他因曾服「蜴寶」,目力奇佳,早已看清來者何人,忙在吳蕭昆身上扯下一幅衣襟,匆匆地將屍體吊在路邊樹上,身形一閃,隱入林內。

    少時,那簇人影疾馳而到,正是洛陽分壇中的群魔,他們一眼看到這具屍體,霍的停住,人妖趙秀男由人群中躍出,驚道:「咦!這不是吳蕭昆嗎?怎會被人吊死在這裡!難道那打前站的王強都未曾發現?」

    黃衫客夏飛在人群中冷冷說道:「這小子早就該死,咱們走,別管他!」

    一行人又繼續向南疾馳而去。

    他們走後,孫蘭亭由林中閃出,向吳蕭昆的屍體投入了歉然的一瞥,不及將他掩埋,立將身法展開,遙遙的尾隨著那群黑衣教徒而去。

    第二天下午,那群黑衣教徒的高手,行抵南陽府,直向城中走進,進城不久,身後就被一個額頭生肉瘤,細眉細眼的少年跟定,他們並未發覺,尋到了王強留有記號的那座客寓住定,這座客寓就是南陽城中最著名的「鴻寶客棧」。

    那個額頭生肉的少年見他們進入了客店,走至無人處,真氣—洩,又恢復了本來面目,只見他低頭沉思良久,頭一抬,最後作了決定。

    他翻身又向街頭走去,看見路旁正坐著一個精神奕奕的中年乞丐,行至近前,輕聲說道:「我要尋你們當地長老,可否勞神帶路?」

    那乞丐—臉怒容,雙目一翻,並未理他,仍繼續捉他的虱子。

    少年見狀,由懷中摸出—塊深紫物品,見左右無人,忙將物口托在掌上,向他說道:「可識此物!」

    那中年乞丐見這少年掌上托著的竟是丐幫三寶之一的「紫竹虱」,猛然站起,躬身笑道:「請借十步講話。」

    立時將少年領進一條無人巷內,馬上就要跪下行丐幫參見長輩的大禮。

    少年忙將他攔住,說道:「請免行貴幫大禮,在下孫蘭亭,想尋貴處的長老一談。」

    這中年乞丐未再跪拜,躬射說道:「小丐飛腿李人和,正是南陽府領班,因本幫幫主現在城北飛雲山莊中,恐有差遣,不敢遠離,小丐現正欲尋找少俠,此倒可免跑一趟飛雲山莊了。」

    孫蘭亭驚問道:「你尋我何事?」

    李人和答道:「剛才敝幫紫荊關領班派人送來—封信,正想派人選至飛雲山莊請敝幫主轉交少俠……」

    說至此處,由一卷麻衣袋中摸出一張字柬,雙手遞過,繼續說道:「少俠請查看。」

    孫蘭亭將字柬接過,見折封甚嚴,知是醜妞李美托丐幫轉來,當是不及拆閱,順手放入懷中,李人和在旁又道:「少俠尋找小丐,不知有何差遣?」

    孫蘭亭說道:「那鴻寶客棧中住了不少黑衣教中高手,在下因另有要事。不能跟蹤,現請貴長老不分晝夜,在飛雲山莊至那客棧途中多設眼線,暗中監視?三天後酉戌之交,我們再在此地相會。」

    他略一沉吟,又說道:「這一群人武功奇高,絕非你們所能敵,如明著跟蹤,必被他們發現,你們只在沿途設下暗樁,注意他們的來往豐向即可,不得攔截或追蹤,這事至關緊要,務請秘密辦到。」

    李人和躬身應道:「少俠請放心,一定可以辦到。」

    二人別後。孫蘭亭立刻出城向伏牛山奔去,可是並未回到飛雲山莊,僅想在三天以內遍踏伏牛山,看看山中是否尚有其他秘密。

    入山後,將丑妞李美托丐幫轉來的字柬取出,拆開一看,上面寥寥的寫道:「最近此處教主派人積極佈置,似有做為根據地模樣。」

    看後,將字柬納入懷中,想道:紫荊關附近那些山洞中,機關重重,乃最好的根據地,一旦黑衣教盤據洞中,確是難以攻破,如飛雲山莊之戰無結果時,何不前往一探。

    三天內,南陽附近的山中被他踏遍了,然而並無任何發現,不禁興致蕩然。

    第三天酉末又趕回南陽城中與當地丐幫長老李人和相會,進入巷中,李人和早就在那裡等候,一見孫蘭亭走久,忙迎上前來,說道:「啟稟少俠,那鴻寶客棧中的黑衣教高手三天之中並無一人外出,僅昨晚四更時由伏牛山方向來了一位黑衣蒙面人,躍進那客棧中約半個更次,方始離去。」

    孫蘭亭忙問道:「來人可是個蒙面人?」

    李人和心有餘悸的又說道:「昨夜是我親自伏在那家客棧旁的一間屋頂上,只覺眼前一閃,這人已躍進客棧內,後來他出來時,經過我伏身處,突然將身停住,將冷電似的眼神向我注定,又嘿嘿冷笑兩聲,忽覺眼前一花,已不知去向。」

    孫蘭亭問道:「身法既如此神速,你怎知他是由伏牛山方向而來?」

    李人和道:「出北門後,他竟將我們一個小要飯的挾走,直到山前一個入山處,始將他放下,那小要飯的親眼看見他向山中奔去,奇的是他對那小要飯的並未傷害,不知是何用意。」

    孫蘭亭忙問道:「那入山處距離飛雲山莊遠近?」

    李人和笑道:「飛雲山莊是在官道以西山中,那入山處是在官道以東,兩處相距甚遠。」

    孫蘭亭問清楚方向位置,立向那入山處奔去,搜尋大半夜,仍是一無所獲。

    四更已近曙色慾起,連日奔波,甚是疲勞,尋了一塊平坦大石,盤膝而坐,閉目調息,漸入空靈之境。約半個時辰,覺得全身舒泰,疲勞盡失,緩緩睜開雙目,正欲立起,驀的似有所覺,忙又閉上雙目,側耳靜聽。

    果然遠處有人輕聲說道:「教主對我們倒很器重,偏叫我們這次跟那幾個鐵衛行到一處,真是受盡了氣。」

    又有一人說道:「那僧道二人尚易應付,就是黃衫客飛那小子難侍候。」

    又有一人粗聲說道:「你們倆別說話,如將敵人驚動,咱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語畢,立時靜悄,再未聽到人語聲。

    孫蘭亭張開雙目,仍坐原地未動,凝目向那說話方向望去,片刻,就見三條人影由遠漸近,行走甚慢,那人影越來越明顯,竟是那人妖趙秀男,小頭鬼王強及毒樵夫王吞虎三人。

    三人正行走間,突然停住,人妖趙秀男一聲尖嘯,如一縷銅絲拋入空中,深夜荒山,傳出甚遠。信號傳出之後又接著道:「教主真是神機妙算,這次撒網捕魚,果然就有人入網!」

    毒樵夫王吞虎大指向孫蘭亭喝聲道:「小子,你是何人?還不下來就縛,難道要太爺動手不成!」

    孫蘭亭聽一驚,心知趙秀男那聲長嘯,必有後援趕到。暗中想道:原來昨夜那蒙面人將那小乞丐挾至入山處是故意設餌,想把我們誘至此處,個個擊破!

    正欲起身,驀聞左右風聲颯颯,似有二人由身旁疾躍而過,這兩人本想向前躍去,發現孫蘭亭坐在石上,雙雙轉身,霍地停住。

    孫蘭亭抬頭一看,頭皮一陣發麻.來人竟是兩個殭屍。

    一個是面色慘白如紙,一個是臉上焦黃如蠟,俱是黃須黃發,看不出他們有多大的年紀。

    二人站在孫蘭亭左右,兩雙死魚似的眼睛向他注視不瞬,不言不動,毫無表情。

    這時,又見前面人影激閃,人妖身前多了三個了,正是那三大鐵衛天南劍客趙狂風,枯竹禪師智能及黃衫客夏飛。

    孫蘭亭眼見強敵當前,心知今夜不妙,雖有三清一氣神功護身,眾寡懸殊豈是對手。

    他並未起立,暗將真力凝聚雙掌,一聲大喝,雙掌分向左右兩個殭屍身上砸去。

    那兩個殭屍竟是不拒不閃,渾如不見,仍是雙目注定著他,不言不動。

    「砰」「砰」兩聲,擊個正著。

    孫蘭亭是何等功力,就是兩個鐵人也要被他砸扁,擊在對方身上,如同擊在兩塊冰上,其寒透骨,其滑如油,兩掌一滑而過,絲毫不起作用。

    心知又遇強敵,忙將三清一氣神功施出護體,因不知這兩個殭屍的來路,不敢妄用。

    剛才兩掌似已將遠處三大鐵衛等驚動,他們一齊轉頭向這邊看來,聽黃衫客夏飛嘿嘿冷笑兩聲,說道:「原來那邊還躲著三個!」

    孫蘭亭—聽,原來他們是先前並未發現自己,這左右兩個殭屍似的人物也不是他們一夥,那麼,那邊石上坐著的又是何人?

    忙抬頭向那邊望去,見那邊一塊高石,並未發現有人,想那人定是坐在高石前面,所以無法看到。

    正想向身旁二人致歉,這兩人似也明瞭孫蘭亭並非敵人,身形齊轉,又向前躍去。身法甚是特別,全是全身僵直,雙手緊貼腿部。一蹦一跳,又是不言不動。

    就在這時,孫蘭亭聽耳邊有人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說道:「年輕人不得妄動。」

    其聲如蚊,入耳十分清晰,一聽就知此人功力奇高,似與癡情居士不相上下。

    孫蘭亭尚未答言,天南劍客趙狂風連聲向石前那人問道:「你是何人?速把面紗取下,休得自誤!」

    石前那人並未答言,孫蘭亭忙用傳音入密答道:「晚輩孫蘭亭,不知前輩何人,可否將尊號見告?」

    耳邊又響起那人聲音;說道:「原來你是最近江湖上傳言的孫伯陽之子孫蘭亭,功力果然不錯,先坐在那裡別動,等一會,我尚有話問你。」

    天南劍客趙狂風見石上之人,連問不答,心頭大怒,喝道:「你如再不答言,休說我們不分敵我,要得罪朋友了。」

    石前坐的那人,仍未答言,卻是一陣冷笑,其聲如冰,每笑一聲,趙狂風等均覺直透心底,從身上泛出—陣寒意。

    這人笑罷,右手緩緩抬起,慢慢將面紗取下。

    面目現出,趙狂風等如見鬼魅,嚇得亡魂喪膽,轉身就想逃走。

    人妖趙秀男等三人不識此人,見三大鐵衛如此驚懼,心知不好,也就跟著轉身欲逃。

    那石前人冷冷的一聲輕叱:「給老夫回來回來!」

    這聲輕叱含有無限威力,趙狂風等人竟不敢不聽,便停身止步,轉身走回。

    趙狂風、夏飛、枯竹禪師三人面無人色,全身發抖,俯首不敢仰視。

    人妖趙秀男偷眼望去,見這人面色青白,五官甚是儒雅,五縷銀鬚,配上一身文士打扮,頗有超然出塵之概。

    只是面寒如冰,眼神冷,說話冷,笑聲冷……似乎無處不冷,令人不寒而慄。

    這人又將冷電似的眼光向趙狂風等三人身上掃視一遍,冷冷說道:「好大膽的奴才,老夫被司馬子音廢去武功後,你們不知隨侍左右,竟敢受那叛徒蠱惑,助紂為虐,嘿嘿嘿……你們想不到老夫的武功會能恢復吧!」

    趙狂風等三人冷汗直流,俯首無言。

    人妖聞言大驚,心想既是被老神仙司馬子音廢去武功,那他是當年行宮主人冷面秀士歐陽獨了。

    不由又偷眼向他望去,恰與他冰冷的眼神相觸,心中陡然一顫,忙把眼光收回,不敢再行偷視。

    冷面秀士歐陽獨又是嘿嘿一陣冷笑,用手向左右兩個殭屍似的人—指,說道:「幸虧這蠻荒雙屍,忠心耿耿,始終未離,老夫得有今日,他二人功勞不小,但老夫當年功力雖未恢復,卻助他二人將本門最難練的『冷冰功』練成,憑他二人就可以將你們擒回宮去。」

    人妖曾聽其師祖陰陽叟說過,蠻荒雙屍當年在行宮中武功尚不及四大鐵衛入而今他倆竟將武林傳說已久的,「冷冰功」練成,不由又偷眼向二屍望去,見二屍被他主人可獎,並無嬌矜之色,仍是面無表情,不言不動。

    冷面秀士歐陽獨又繼續說道:「若不是那個叛徒,老夫怎會欠下一個天大的人情債,又怎會幾那人發誓恢復功力後永不為惡。你們發現了,不但不將他擒回宮中,反隨著他掀波作流浪,確是罪不可恕!」

    說至此處,突然問道:「為何不見慧因老尼?」

    天南劍客趙狂風俯首顫聲答道:「虎面神尼慧因喪身在那孫蘭亭的三清一氣神之下,這兇徒現正坐在那邊石上。」

    冷面秀士歐陽獨雙目神光一閃,說道:「啊!司馬子音的三清一氣神功又再出世!如此說來,懲那叛徒無需老夫親自動手了。」

    他轉頭向左右雙屍說道:「你二人行將他們六個人押解回宮,待我回宮後親自發落。」

    蠻荒雙屍立時雙雙一蹦,到了六個了身前,未見二人張口,就聽有人說道:「這可怨不得我們乖乖地跟著我們走,別叫我倆費事。」

    語音低沉,似由地下傳出,人妖仔細一聽,原來發自那個面如白紙的殭屍口中。

    三大鐵衛不敢違抗,各向冷面秀士躬身一禮,轉身就向出山方向大踏步走去。

    趙秀男、王強、王吞虎三人心中不服,他們暗想:我們不是你的屑下,又沒有冒犯你,為何將我也押走?

    冷面秀士歐陽獨是何等人物,早將他們憤慨之狀看出,冷冷幾他們說道:「你們本人休要不服,到行宮後絕不為難你們,對你們有益無損。」

    三人瞥見那三大鐵衛尚不敢反抗,知道不去也是不行,只得咬緊牙關,隨著三大鐵衛身後向山外隱去。

    雙屍等人走後,歐陽獨緩緩由石上走下,向孫蘭亭招手說道:「年輕人,你過來,老夫有話問你。」

    剛才的一席話,孫蘭亭全部聽在耳內,已知這人就是作十年前在武林中,除老神仙司馬子音外,被人稱為武林第二人的冷面秀士,聞言忙由石上躍起,在這種高人面前不敢賣弄輕功,慢慢地肅容走至冷面秀士身前,躬身抱拳說道:「參見歐陽老前輩。」

    語畢,抬頭向歐陽獨望去,見他面目儒雅,飄然出塵,那裡像個當年以狠毒險辣著稱的老魔頭。

    歐陽獨見孫蘭亭神光內蘊,英氣勃勃,並無絲毫懼意,心中讚道:司馬子音的傳人果然非凡!

    他被人稱做冷面秀士,就是因為終身從未笑過,這時面上雖冷,態度尚稱不上惡,嘿嘿兩聲冷笑,冷冷問道:「老夫座前鐵衛虎面神尼慧因,可是被你擊斃?」

    孫蘭亭答劍眉微揚,昂然答道:「正是。」

    歐陽獨雙目冷光如電,冷冷問道:「妄傷老夫屬下,你可知罪?」

    孫蘭亭俊日含威,朗聲答道:「為武林除害,何罪之有!」

    歐陽獨眼中冷光暴射,氣勢懾人,冷冷說道:「你休倚仗那司馬子音傳授你的三清一氣神功,就敢違抗老夫,憑你目前的火候,即使施出那種神功,也不是老夫對手,若非看在孫伯陽的面上,今夜就叫你給我那個膽大妄為的屬下抵命。」

    孫蘭亭聽他提到老父,忙躬身說道:「晚輩豈敢違抗老前輩!晚輩的三清一氣神功並非老神仙司馬子音所授……」

    歐陽獨聞言一怔,將他話語截斷,冷冷問道:「那你這神功是何人所授?」

    孫蘭亭答道:「是一個老人,他的名號未得他同意前恕難奉告。」

    歐陽獨面色更冷,問道:「這老人的妻子可是一個美婦人?她身邊是否藏有一支能避百毒的碧色鳳簪?」

    孫蘭亭聞言,心知他說的美婦人必是癡情居士的妻子無疑,但口中仍答道:「這個……也難奉告。」

    歐陽獨冷笑一聲說道:「不是就『不是』含含糊糊,那你就是司馬子音的傳人了。如不看在你父面上,我與那老兒的多年積恨,必當發洩在人身上。」

    孫蘭亭始知疾情居士就是老神仙司馬子音,心中大喜;當時未加否認,僅躬身問道:「老前輩如何識得家父?」

    歐陽獨緩緩的由懷中取出一物,在黑夜中,瑩光一閃,問道:「你還記得五百年以前武林中有個雪山派?」

    孫蘭亭答道:「晚輩曾聽師父谷桑田說過,雪山派原是名門正派,後因門下不肖,到處為惡,在百年以前,被武林聯手痛剿,從此冰消瓦解。」

    歐陽獨聽他提到谷桑田,始知其必是他的啟蒙師父,並未詢問,問道:「你曾祖與雪山派最後一代掌門人淵源甚深,應知雪山派一件秘密,而這件秘密當今只有你父親—人知曉,因而引來一場幾乎殺身的大禍。」

    歐陽獨將手持之物一揚,說道:「那秘密就是這塊寒玉製成的『無字神碑』。這塊寒玉原產於大雪山頂冰湖寒泉眼上,被雪山派第一代開山祖師發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將它取出,而這塊寒冰,本性奇寒,如將它製成裝藥器物,能使藥品永不失效,又因寒冰極為堅硬,再度費了許多氣力,始適就這塊寒玉的形狀,勉強琢成一塊碑形藥盒,定名為『無字神碑』。藥盒容量極小,僅能放入一粒藥丸,臨終量,將他一生僅煉成一粒的『返魂丹』放入寒玉碑中,藏入冰湖之底,—歷代掌門人知曉,當今也只有你父親二人知道。」

    孫蘭亭聞言,憤然問道:「難道老前輩功力恢復就是有賴於這粒靈藥?家父當年定是被老前輩所劫了?」

    歐陽獨冷傲似的眼神向他面上一掃,冷冷說道:「你稍安勿燥聽老夫說下去,當年老夫功力盡失,痛不欲生,當時決心覓一衣缽傳人,將老夫全部武功傳授與他,同時自己遍搜本門秘笈,想用本門武功恢復功力,怎知本門武功雖能恢復功力,卻非百年不可,一個人的壽命有限,焉能再活百年,當時別無良策,明知不能成功,也只有耐心苦練,希翼發生奇跡,那知叛徒竟心起不良,乘我功力尚未恢復之際,暗下毒手,使我功力再度散盡,並劫走全部秘笈,從此隱埋名性,不知去向。」

    說至此處,全身微顫,心中十分憤慨,孫蘭亭忙問道:「不知令徒姓名為何?」

    歐陽獨咬牙切齒的說道:「他就是當今黑衣教主刁萬里。」

    孫蘭亭乍聽之下甚是生疏,在江湖中從未聽人提及過。

    歐陽獨又繼續冷冷說道:「叛徒逃走之後,我恢復功力的希望,只有仰賴雪山派那粒靈藥了,當時只知有那粒靈藥,卻不知藏於何處,直到一年以前才探出你父知道那藏藥之處,始才派出蠻荒二屍暗入江湖探聽你父下落,怎知這消息竟被我那叛徒探悉,他怕我恢復功力,竟先行下手,欲將你父母除去,蠻荒二屍到你家時,恰遇那叛徒正將你父母擊成重傷,他們就在叛徒手中將你父母救走,如不是二屍練成冷冰功,當時也難逃出那叛徒的毒手。」

    孫蘭亭得知父母並未死亡,心中大喜,忙問道:「家父母在何處?」

    歐陽獨答道:「他們俱都健在,目前均為行宮中之上賓,我後來對你父母發誓永不做惡,他們才將那藏藥之處說出,費時一年,終於如願,因此,我也欠下你父親這筆天大的人情債。在我功力未恢復之前,派出的那四大鐵衛到江湖中去探訪叛徒的消息,怎知他們也是一去不返,竟做了叛徒的幫手。喏,這玉碑我要它無用,送你做個紀念好了。」

    孫蘭亭將碑接過,碑長約四寸,寬約兩寸,碑上並未刻字,入手奇寒,確是一件珍品,將碑啟開,裡面僅有一個小洞,琢磨甚:是精細,想當年雪山派開山祖師琢這小洞時,定是不易。

    瀏覽之後將玉碑放冬懷中,躬身向道:「老前輩行宮現設何處?」

    歐陽獨冷冷答道:「我那行宮地點,不願向外人洩露,你父母也曾向我發誓,替我終身保守秘密。半個月後,我們仍在此地相會,我必派人將你父母平安送到,我那叛徒,老夫目前倒不便將他擒拿,正好讓他和你這個司馬子音的傳人見一高下,一旦相遇,手下不得絲毫留情,萬一你不是他的對手,到那時,老夫再親自出面處理。」

    這時天已大亮,歐陽獨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天已不早,年輕人,咱們後會有期。」

    「有期」兩字才出口,孫蘭亭就覺眼前人影—閃,立時不見歐陽獨蹤影。

    孫蘭亭獨自在當場怔了一刻,暗中想道:「黑衣教主既是另有其人,難道我以前的判斷錯了不成?」

    他緩緩向出山處踱去,走過官道,又入群山,約一個時辰,到達飛雲山莊門外,今天就是與黑衣教約定相會的日期,此時莊門大開,甚是熱鬧。

    孫蘭亭走到門口,莊丁迎上來說道:「孫少俠你回來了,莊中現正發生亂子呢!」

    孫蘭亭未加細問,忙向莊中走進,走至莊內議事廳前,見廳內廳外站著不少三山五嶽的英雄,至少有一兩百人,認識的有瘦師爺、法無、七絕、雙凶、少林寺方丈覺明大師、武當派代掌門人金笛書生呂不朽、五大門派亡門人等,其餘皆是不識,全是面色凝重,議論紛紛。

    走至近前,大吃一驚,見地上臥著一個女人,正是那縹緲仙姑胡秀珠。

    夏候雲見孫蘭亭回來,忙迎上前來說道:「賢侄回來的正好,我們正談論你呢!」

    孫蘭亭用手向胡秀珠一指,問道:「前輩,這是怎麼回事?」

    夏侯雲答道:「她想暗算本莊,被老夫發覺,一掌擊斃。」

    正當這時,忽見胡秀珠在地上全身微顫,一陣嬌哼,斷斷續續的說道:「小兄弟……過來……」

    每當一個人在尚未完全死去時,若見到他最親近或最掛念的人時,仍能受到感應,孫蘭亭驟然出現,竟又將胡秀珠在垂死中驚醒。

    夏侯雲見她仍能言語,忙道:「別叫她活受罪了,使她死個痛快吧!」

    說著右手掌一揚,即待下擊。

    孫蘭亭左臂一伸,將他攔住說道:「前輩且慢,待晚輩聽她說些什麼。」

    神龍尊者谷桑田及金髮蠻婆也,上前說道:「夏侯兄請少待,聽聽好說些什麼也好。」

    夏侯雲無奈,只得收回掌勢,笑道:「我是一番好意,與其活受罪,不如早死。」

    孫蘭亭走至胡秀珠身前,俯身問道:「仙姑如有何言?快說吧!」

    胡秀珠有氣無力地說道:「過來……我看看你。」

    她雙目微睜,一雙失神秀目在孫蘭亭臉上凝注片刻,全身一陣急顫,少停,斷續說道:「教主……已將廳中遍埋……炸藥,我……尋你不見,只有……把引火索潑濕……」

    話未說完,秀目上翻,一陣劇喘過後,又聲細如蚊斷續說道:「看到你……我也就死得……瞑……目……」

    最後一個字尚未出口,只見她嘴唇開合語不出聲,突然雙腿一登,再也不言不動。

    孫蘭亭一聲長歎,將身直起,夏侯雲在旁歎道:「這事從何說起,竟把她的好意當做惡意了!」

    又聽他向身旁幾個莊丁說道:「你們先將她的屍體抬至後堂,馬上到城中定制一付上好的棺木,咱們給她厚葬。」

    孫蘭亭轉身向人群中一看,不見王梅霜,忙向孟玉珍問道:「怎的不見霜妹?」

    孟玉珍冷冷答道:「她由少林寺回來,並未停留,對我說準備從此削髮為尼,永不見你,經我百般勸解也是無用,只好由她去了。」

    孫蘭亭聽後,心中大急,忙道:「她真的要削髮出家,那怎生是好,此間事了後走遍天涯海角,也要設法尋到她。」

    孟玉珍冷哼一聲,未再答言。

    夏侯雲待莊丁將胡秀珠屍身抬走,向眾人說:「各位請進廳中,我們繼續共商今晚對敵之策。」

    眾人正欲返身入廳,卻聽孫蘭亭一聲大喝:「各位且慢!」

    眾人聞聲一怔,齊停身止步,向孫蘭亭望去。孫蘭亭朗聲向眾人說道:「廳下炸藥索雖被潑濕,難保敵人另行設法引爆,晚輩看來,還是以易地為佳。」

    夏侯雲哈哈笑道:「賢侄確是機智超人,這個我倒還沒有想到,各位請隨我來。」

    他將眾人領到花園中,莊丁們—陣忙碌,將廳中板凳搬出,在花園權威蔭下擺好,眾人入座後,夏侯雲起身說道:「敝莊今晚亥時與黑衣教約定在莊中相會,敵人實力甚強,有關禦敵之策,不知各位有何高見?」

    孫蘭亭心想議事廳中既遍埋炸藥。加上幾天來搜得的資料,全般情形已是一目瞭然,最後暗中決定,聞言立即起身道:「晚輩現有數事不明,擬向前輩請教,如有冒犯之處,尚請前輩原諒。」

    夏侯雲笑道:「願聞其詳,不必客氣。」

    孫蘭亭朗聲問道:「前輩久住伏牛山中,附近一切定是瞭如指掌了,紫荊關附近山洞,早被黑衣教佔領,前輩何以不聞不問,竟容他們在洞中囚人及傷人?」

    夏侯雲笑笑答道:「確是老夫疏忽,伏牛山方圓千餘里,甚難全部監視,自聽到山洞中囚人的傳說後,曾數次派人採探,均未將山洞尋出,既然矮姥姥住在洞中,今晚之約了斷後,我將親自前往與矮姥姥一會。」

    孫蘭亭又朗聲問道:「據晚輩所知,那黑衣教中高手經常在南陽附近出沒,前輩何以容忍不問?」

    夏侯雲答道:「老夫雖是老朽夫能,但在南陽附近,尚無人敢張狂作惡,這個可能是傳聞失實。」

    孫蘭亭雙眉微剔,俊目神光閃閃,問道:「據已死的胡秀珠說,那次支援崆峒派時前輩並未前往,不知何故?」

    夏侯雲笑容一斂,沉聲說道:「休聽贓婦胡言亂語,那次老夫中了崆峒派的暗算,擊傷頭部,難道是假的不成?」

    孫蘭亭接口問道:「胡秀珠已被前輩擊斃,死無對證,姑且不言,晚輩曾連遇三個蒙面人,有的自稱是教主,有的是教主替身,他們的身材均與前輩相似,又是何故?」

    夏侯雲仰面一陣狂笑,笑罷,面色一沉,說道:「如此說來,你是在懷疑老夫私通黑衣教了!」

    未容孫蘭亭答言,轉頭向眾人說道:「凡事自有公論,我是今晚約鬥黑衣教的正主,如說老夫私通黑衣教,各位是否相信?」

    語畢座位中有人喊道:「夏侯莊主是當今的仁義俠王,又是今晚的主人,怎能私通敵人,你小子瘋了!」

    又有人喝聲喊道:「這小子大概是私通黑衣教,所以特地趕來胡言亂語!」

    瘦師爺公孫仇霍的立起,手指著孫蘭亭,喝道:「你小子說話要有分寸,否則咱先把你劈了!」

    夏侯雲雙手連擺,笑道:「各位,稍安勿燥,孫賢侄年輕多疑,各位請勿介意。」

    孫蘭亭見群情憤慨,輿論如此,一時頗為尷尬,正在有口難言之際,忽聽園外有人哈哈笑道:「為了什麼大事爭得如此面紅耳赤!」

    眾人一齊循聲望去,卻見由園門外走進兩人,前面走的是個滿面紅光的,驃悍幽默的老人,後面是一個鶉衣百結,十分骯髒的老丐,正是那千幻神偷謝伯桃及窮神瘋丐吳乙。

    夏侯雲忙躬身笑道:「兩位前輩大駕,未曾遠迎,務乞恕罪,晚輩們在議論今晚禦敵之策,兩位請入座。」

    二人座下後,一眼看見孫蘭亭癡立當場,吳乙問道:「小子,你一個人站在這裡幹什麼?」

    孫蘭亭躬身答道:「晚輩有事欲向夏侯前輩相詢。」

    謝伯桃把眼一瞪,說道:「有話你儘管說,誰要敢干涉你,俺老偷就先和他見個高下。」

    公孫仇在旁一聲冷哼,並未說話。

    孫蘭亭無法再言,見謝伯桃如此說法,隨又繼續說道:「那次白衣教約鬥黑衣教時,黑衣教洛陽分壇放出的信鴿是向正南飛去,據胡秀珠說,她在紫荊關附近所接到的教主傳諭,那些信鴿均自東方飛來,由這兩點推測,黑衣教主必在南陽附近,甚至就在飛雲山莊之中。」

    夏侯雲聞言,心頭暴怒,雙目凶光隱現,大聲喝道:「住口!無知小輩,依據捕風捉影之詞,竟敢栽誣尊長,老夫前蒙武林抬愛,公贈『仁義俠王』之尊號,每日謹言慎行,惟恐有負眾望,你說,老夫私通黑衣教,對我有何好處?如不說個明白,休說……我要請你師父教訓你了。」

    語罷,轉頭向神龍尊者谷桑田望去,谷桑田早知其弟子的進行計劃,忙側身與孟玉珍說話,故作不見。

    這時,孫蘭亭在旁朗聲答道:「前輩既有尊號,似應滿足,但那僅是一個虛名,尚不能統治全部武林,黑衣教席捲武林後,武林人物均是前輩屬下,到那時才真正做到順我者生,逆我者死的武林之王,尤其是更可依仗武林的實力,抗拒那最近恢復功力的冷面秀士。」

    夏侯雲面色凝重,強作笑容說道:「賢侄這話,老夫倒越聽越糊塗了,難道你懷疑老夫就是黑衣教主不成!如老夫果是黑衣教主,老夫為何又廣邀群雄,與黑衣教約定今晚會戰?……」

    說至此處,一陣哈哈大笑,笑罷,繼續說道:「老夫原以為黑衣教主就是冷面秀士歐陽獨,賢侄既知黑衣教主另有其人,足見賢侄與黑衣教的關係定是十分密切了。」

    孫蘭亭接口斬釘截鐵似的說道:「不錯晚輩與黑衣教主關係至為密切,而且黑衣教主乃是武林七絕之首的『仁義俠王』夏侯雲,也就是冷面秀士的叛徒刁萬里。」

    昨夜冷面秀士歐陽獨驟然出現及三大鐵衛等被押之事,連夏侯雲、谷桑田在內,在場諸人,均不知悉,孫蘭亭話一出口,全是一怔,孫蘭亭又朗聲繼續說道:「前輩邀柬群雄,為的就是在議事廳中遍埋炸藥,想將反對黑衣教的武林人物一阿打盡。」

    夏侯雲突然面色大變,雙目凶光畢露,與平時那種和藹可親的態度相比,直似判若兩人,他一聲大喝:「小輩,休要血口噴人,老夫有僭了!」

    右手一抬,手白如雪,向孫蘭亭臨空按去,緊接著五指連彈,五縷銳風緊隨著掌力之後,向前射出。

    這股掌力雖是無聲無息,卻是奇重如山,其寒如冰。

    掌力甫出,千幻神偷謝伯桃在旁驚呼道:「啊!冷面秀士的絕技,陰冰掌和玄天指!」

    谷桑田看到他手掌的顏色,也驚呼道:「在武當派出現在的蒙面人是你!」

    孫蘭亭為了防備夏侯雲突擊,說話時已將三清一氣神功暗中運出護體,夏侯雲掌風擊出,急忙雙掌一翻,提足了十成功力向前迎去,雙方掌力一接,一聲輕微爆響,立被震得向後蹌踉而退,就聽「喀擦噗咚」連響,身後坐的數人,被撞得凳翻人倒,一片混亂。

    尚未站穩,就覺身前氣牆猛震,那五縷其細如發的「玄天指」力,竟疾鑽而入。

    夏侯雲的玄天指力,比起在少林寺前被擊斃的人屠子李豺,高出甚多,不但不要預先蓄力作勢,並能十指連彈,確是防不勝防。非同小可。

    孫蘭亭的三清一氣神功,自從在少林寺,被癡情居士親自指點後,也有長足的進步,已經到了能發能收,運用自如的地步。

    玄天指力鑽入他護體神功氣牆之內,心頭猛的一震,忙仰天首吸入一口清氣,一聲大喝,將全身功力,運積身前,以意役氣,那層被鑽入的氣牆,向左移去,「嗤嗤」向聲,身旁連聲怪叫,有五個被邀來的武林高手,竟被鑽透氣牆的指力射中,當場死於非命。

    二人動手之間,全場諸人紛紛起立讓避,將場中騰出五丈見方的一塊空地,瘦師爺公孫仇及神陀法元雙雙躍至夏侯雲左右,將他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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