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趙秀男在旁,也不上前助陣,尖笑一聲,一步一步的緩緩向王梅霜行近,一邊走一邊說道:“姑娘別怕,有本掌門人保護你。”
話才說完,屋頂上呼的一聲,一陣勁風向他身前湧到。
趙秀男見來勢勁猛無比,知道歷害,不敢硬接,順勢向右一躍,想將來勁卸去。他這辦法還真不錯,如他硬接,憑他功力,必被震斃,但他這一讓,雖免去一死,人卻如斷線風箏的飛出牆外。
事出突然,鳩杖婆已把這邊情形看到眼內,心中大驚,鳩頭杖向前猛掃,把對方幾人逼通步,躍出圈外,諸人也一齊停手,全轉頭向屋頂望去,屋頂上卻不見一個人影。
杖婆仰同屋頂喝道:“屋上何人?有膽的下來一拼生死!”
屋頂上仍不見人現身,僅聞屋脊後有人應道:“鳩杖婆,你果然投入了黑衣教,你和青城派及武林七絕的事,老夫一概不管,可是你們誰要想動那姑娘一根毫毛,我定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鳩杖婆聞言,驚得全身一顫,對方雖未現身她聞聲卻已知必然就是那不老神君劉靈虛。
那晚在排雲洞前,她和托缽仙翁卓不群等四人聯手尚不是劉靈虛的對手,今晚她人單勢孤怎不驚得心驚膽戰!
她心中想道:這姑娘是來支援青城派的,你幫助這姑娘還不就和支援青城派一樣,但自己又不是他的敵手,這卻怎生是好?想至此處,不覺立萌退意。
正當這時,那人妖趙秀男已由觀門一瘤一拐的走了進來。
原來他被那陣掌風擊跌牆外,身受重傷,無力躍牆而入,只得咬著牙繞牆由觀門進入。
鳩杖婆一眼看出他傷勢不輕,生恐劉靈虛再向他下手,急向屋頂說道:“今夜看你面上,這時的事老婆暫且讓過。人妖,咱們走!”
語罷,她蘭手的持杖,一手把人妖趙秀男扛在肩頭,向觀外疾躍而出,劉靈虛在屋脊後哼一聲,說道:“我也饒這小子一次好了。”
鳩杖婆未再發言,幾個起落,已遠出觀外。不久,到了山下白雲觀前,將人妖放在馬上,帶著兩個牽馬教徒,狼狽而去。
鳩杖婆陰三娘走後,一瓢子吳玄通向屋頂稽首道:“何方高人,解救本派這次大難,恭請移駕下屋,受本派眾人一拜。”
屋頂無人答話,也不見任何動靜,他和孟玉珍一齊躍登頂,掃目一看,也不見一個人影,想必已離去。
孟玉珍心中奇道:“這人聽聲音好熟,又想不起他是何人,竟有這等高的功力!”
原來劉靈虛自己於雲霧山中遇上孟玉珍師徒三人,一眼看出王梅霜,竟與他亡妻生得一般無二,一時引起他的往事情愁,當時為了探知他們住處,化名劉不神與她們周旋了陣,目的達後後即飄然而去。
後來,他由飛雲山莊返回雲霧山下那個旅店,卻比和他女兒約定的時間早了八天,走進店門,店老板告訴他劉幽香已率眾回山,並留言請他回山去找她,劉靈虛一聽,甚為高興,女兒回山,正好獨自辦事,當晚,他就尋到王梅霜的住處,由窗外向內窺視,這一窺視,對往事更加傷感,想起自己對亡妻的憾恨,再也不忍心對王梅霜有所不利舉動了。
他原想恃強將王梅霜掠走,以便朝夕相對,消釋愁懷的,現在他改變主意了,他只想能經常與她接近,多看她幾眼而已。
於是,他每夜均去窺視,直到孟玉珍師徒啟程離山,他仍是一路暗中追隨,因他功力極高,始終未被孟玉珍發現。
今晚,他隱身屋上,發現來人竟是鳩杖婆陰三娘,立即證實那晚在排雲洞前背走她們的人確是黑衣教徒,及至鳩杖婆逃走,心中一動,更又想起一事,身形疾閃,暗中跟蹤而去,鳩杖婆一行四人離開青城山才二十多裡,正行走間,驀聞身後有人喝道:“陰三娘慢行!”
她聞聲即知來者何人,心中一驚,雙手持杖轉身說道:“劉兄,莫非想趕盡殺絕不成!”
來人正是劉靈虛,他劍眉一揚,說道:“你莫誤會,老夫此來,僅是想問你幾句話。”
鳩杖婆答道:“有話請問,小妹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劉靈虛問道:“黑衣教主乃是何人?”
鳩杖婆道:“本教教主向不以真面目見人,即對教友,亦是如此小妹僅知他是個蒙面人。功力高的出奇!”
劉靈虛冷哼一聲:“那麼你是因為懾於他的功力,不敢不入教的了?”
鳩杖婆道:“我倒不是懾於他的功力,而是對他的武功心服口服,十分景仰。”
劉靈虛又問道:“就算你不知教主何人,黑衣教教壇設於何處,你總應該知道了吧?”
鳩杖婆答道:“教壇設於何處,亦是無人能知,平時有事差遣我們,都是派人通知。”
劉靈虛問道:“你於教中現任何職?住於何處?”
鳩杖婆用手向妖趙秀男一指,說道:“小妹於教中現在任護法之職,就住在他的莊中。”
劉靈虛道:“有關黑主教的事,你當真一點不知?”
鳩杖婆答道:“據我所知,由今夜起,本教將於各進正式設立分壇,其他就請恕小妹無所奉告了。”
劉靈虛問道:“那晚你們在雲洞前被人背走,背至何處?”
鳩杖婆道:“就是背至人妖趙秀男莊中,也是在那莊中見到本教教主的。”
劉靈虛問道:“你們教主是否就住在這人妖莊中?”
鳩杖婆道:“不是,我們到了他莊中,教主才隨後趕到,他將我們毒傷治好,露了幾手奇功就離開了。”
劉靈虛轉頭向人妖趙秀男問道:“你是否知道你們教主乃是何人?”
人妖趙秀男恐他要動手,急忙陪笑道:“小的和陰老前輩一樣,也是一無所知。”
劉靈虛冷笑道:“我就不相信你們真是一無所知。”
鳩杖婆道:“劉兄以後查出小妹等今晚有半字虛言,再責罰不遲。”
劉靈虛冷冷說道:“諒你們也不敢!”
鳩杖婆道:“我們教主對劉兄極為器重,曾向小妹透露過,隨時歡迎劉兄入教,並將予以總護法重職,如劉兄入教,正是小妹的頂頭上司。”
劉靈虛冷“哼”一聲,說道:“憑他也配,將來我倒要會會你們教主。”說罷將手一揮,說道,“你們走吧!”
鳩杖婆等不敢再留,急忙牽馬上路,才走沒有兩步,劉靈虛忽又在後喝道:“你們站住!”
鳩杖停身問道:“劉兄尚有何事?”
劉靈虛問道:“人妖家住何處?”
鳩杖婆答道:“湖北荊門縣城內”
劉靈虛轉對人妖說道:“你這小子以後如再對那姑娘亂打主意,老夫必將你立斃掌下。”
人妖趙秀男答道:“小子不敢。”
劉靈虛又向他們一揮手,未再發言,轉身向青城山方向電馳而去。
孟玉珍見青城派之事已了,立時告辭,帶著兩個徒兒下山,一路行來,她邊行邊想:王梅霜這孩子武功已經學成,再留在身邊已然無益,如也帶回山去,或許又要見神見鬼的看到什麼“一雙眼睛”倒不如讓她在外面散散心長點見識好些。
主意已定,正好行至一個三岔口路,停身向王梅霜說道:“霜兒,你武功已經學成,也該到外面去段練一番了,咱們從此分手,你每年除夕可回山去過年,到時為師一定在家中等你。”
說著由腰中取出一包銀子,又道:“這個你拿去做盤纏,江湖險惡,要多多小心才是。”
王梅霜前在山中,每日均想早入江湖,現在真的叫她去,她又捨不得師父。聞言眼眶一紅,撲向師父懷中,說道:“不,我要侍奉師父一輩子。”
孟玉珍心中也覺黯然,用手摸著她的秀發,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孩子別發傻了!”和將那包銀兩納入王梅霜懷中。
王梅霜知道已成定局,只得硬著心腸,就在路上身師父跪下拜了三拜,泣道:“師父請善加保重!”
孟玉表用手向大路一指說道:“你可順此路向東,出川後就是兩湖地,再往北行就到中原。那一帶豪傑輩出,頗多闖練之處。”
語罷,帶著桂風向著一條小路行去。桂兒小手連揮,叫道:“師姐,再見。”
王梅霜一陣心酸,語不成聲,說道:“師父……師妹……保重。”
她站在路邊,直到師父師妹身影由大變小,漸漸走出她的視界以外,這才輕歎—聲,緩緩沿大路向東踽踽而行。
行後不久,路旁石後,也是一聲輕歎,閃出一個人影,遙遙在身後尾隨而去。
在青城派發生變故的同一天,湖北武當山也上鬧翻了天。
但武當派發生事故的時間卻與青城振略有先後,在當天黃昏時就已被人闖到,而且來攪敵的人不是黑衣教徒,卻是另一批不知名的人物。
武當山,是內家祖師張先生結廬修真之地,山中名勝古跡甚多,山下有解劍巖,山上有祖師指書,祖師草廬等遺跡,武當派因系祖師嫡傳,在武林中,除少林寺外,可算是名望最大,門下弟子最多的一派。
他們在二月二日下午,已在山中遍植暗樁,一切准備妥當,就等著午夜黑衣教來人的光臨,那天黃昏,天尚未黑,解劍巖上坐著五個中年道士,他們已吃罷晚齋,正在那裡有一句、沒一句的談論著黑衣教的事。
這時,天上朵朵浮雲,由白變紅,由紅變紫,徐徐的在他們頭上飄過,西方天際,光萬道,絢爛美麗,四外照行非常寧靜。
驀地,山下一人飛奔而來,跑到解劍巖前,喊道:“名位師叔,黑衣教來了,已把山下幾處暗樁挑了。”
喊著,已順著巖旁一條山路越過解劍巖,直向山上跑去。
這五外道人聞言,個個面色微變,心情緊張,一個墨髯道人說道:“師弟們這就怪了,黑衣教約定午夜到達,怎會提早前來!”
話未說守,已見遠遠扔一簇人影順著山徑向山上走來,他們頓時更形緊張,全是雙目不瞬的向來人瞪著,這簇人漸漸走近,領先開路的是一個黑面大漢。
巖上眾人一見大漢,全被驚得心中一顫,但見這大漢年齡不過二十左右,卻生得十分怕人,身高丈二,肩寬腰粗,頭如笆斗,目如銅鈴,一張漆黑面孔黑中透亮,最奇的是他身後背人,著一塊門板似的東西,不知是何物品。
那為首的墨髯道人正欲出言詢問,大漢已把蒲扇大的右手向他們一指叫道:“長胡子的男人,你們下來,叫傻大個把你們當作豬肉切了。”五個道人一聽不像話,知他是個渾人,並未答理他,卻見他身後那群人物亦已到達下巖。
最前面是兩個精神閃爍的老者,後面是四人跟班模樣的人,再後面是四個人抬著一輿車上面坐著一個白衣少、女,輿台後面跟著兩個童子,童子後面站著一個十八九歲面目英俊,文士打扮的少年。
這群人站在大漢身後,僅及他的腰際,越發顯得矮小。
墨髯道人向那輿台上少女問道:“來者何人?如帶有兵刃請先解下放置巖邊。”
少女並未答言,僅默默地向他微笑點了點頭。
五個道人見她一笑,一個個目瞪口呆,心中她好似湧進一股暖流,不由的全咧開嘴隨著她笑了一聲,生出無限同情之心。
墨髯道人說話,傻大個根本就沒有聽,他見巖上五人沒有照他的話做,心中大怒,又是“哇虹呀”一聲大叫,道:“下來!好叫傻大個切肉。”
這聲大吼,震得五個道人如夢初醒,那墨髯道人急低聲向他幾個師弟說道:“師弟們小心了,這姑娘-已練成武林中只聞傳說而未見過的西藏迷神大法。”
他說話音極低,不意竟被站在輿車面那個英俊少年聽到,只見那少年嘴唇微動,耳中已聽到一絲極細的聲音說道:“你們放心,這不是迷神大法。”
聲音細微,字字清晰異常,墨髯道人又是一驚,心想這傳音入密的功夫,掌門人練了十年尚未練成,此人如此年輕,竟有這等功力!
他心存懷疑,轉首向旁邊幾個道人問道:“師弟們,你們可曾聽到有人說話”。
那幾個道人答道:“未曾,師兄此言何意?”
墨髯道人急道:“一塵師弟,速去向掌門人稟告,就說來人武功奇高,叫他速作准備,並速派人下山增援。”語罷,一個道人向山上飛躍而去。
墨髯道人待他一位師弟走後,向那少年說道:“少施主的絕學貧道總算開了眼界,貧道自覺無力阻擋各位,業已報請本派高一輩的人物下山接引,請各位少待。”
驀地兩聲暴喝,巖下躍起兩條黑影,直向巖上撲來。一人在空中喝道:“你們這群不通人情的雜毛,非收叫你們知道點歷害,你們才肯相信。”
巖上四個道人一齊向後退一步,見來人正是輿車前那倆個六旬老者,兩個老者落在他們前面用手向墨髯道人一指,說道:“我們在山外,就已連遇幾批雜毛,均是一般的不通人情。”
墨髯道人道:“並非貧道不通情理,解劍巖前不分敵友,均須留下武器;以示對武林內家祖師的一種敬意,這種規矩已遺傳數百年,因此貧道不敢破例。”
老者喝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們這些雜毛為何一定將我們當做敵人看待。難道你們武當派就不准尋人?”
墨髯道人聞言一怔,問道:“你們要尋何人?”
老者答道:“武林七絕中的神龍尊者。”
墨髯道人道:“這裡是武當派,不是大巴山乾元峰,你們要尋神龍尊者到乾元峰,我可不上你們黑衣教的當!”老者怒道:“你們憑何咬定我們是黑衣教?”
墨髯道人道:“看你們這種不三不四的氣派,就知絕非武林正道。又恰於今日來此擾亂,不是黑衣教徒又中何人。”
另一老者怒喝道:“胡說!”
語間未落,已探掌如爪,施出“鷹爪功”直向墨髯道人胸前抓到。
黑髯道人原也是武林中有名人物,人稱鐵冠道人,在武當派第二代子中,首屈一指,武功不在他師叔金笛書生呂不朽之下,今晚奉命鎮守解劍巖,准備接待黑衣教的來臨。
老者手掌向回一翻—個進步,肘部又向對方胸前撞來。
鐵冠道人仍然全身不動,順勢用右手向他肘部削去,如老者被他削上,右肘非碎折不可。
老者也是原地不動,長臂一促,一個“沖天炮”恰將對方掌讓開,一拳又已向道人下顎擊到。
鐵冠道人喝了一聲:“好!”被逼向後退出一步。
正當這時,忽聽巖旁上同的山徑上,一陣“哇呀呀”的大叫,原是那傻大個,在巖下等得不耐,正順著山徑跑上來,跑至與巖頂平行的地方,猛然站住,手指著一塊巨石,怪叫著喝道:“你敢擋咱傻大個的路!”
這聲大喝,如同霹歷,震得四山回音。
這條山徑乃上山路,並不通向劍巖上,與解劍巖之間隔著幾塊筆直的大石,最大的約兩三丈高,最小的也七八尺高。
傻大個見有巨石擋路無法走上解劍巖,心中大怒,其實憑他的天生神力,這幾塊萬余斤的巨石,根本經不起他一推,但他不懂這些,偏沖著一塊最大的用出吃奶的力氣,想把它推開。
只聽他“荷”“嘿”連聲,震得四山皆鳴,那塊巨石卻屹立如常,絲毫未曾移動,他毫不氣妥,用肩頭抵在石上,俯著腰,一個勁的吆喝。
正吆喝間,忽聽身後有人說道:“這位施主,是否想將武當山推塌?”
傻大個回間一瞧,見一個白發道士由山徑上向他走來。老道人身後,還有九個中年道士正循著山徑魚貫而下。
他仍彎著腰,用力推石,僅喝了聲:“老男人躲開!”
這聲大喝,又震得四山回應,一片“老男人,躲開!”之聲。
這次回聲被他聽到,他霍地將身直起,雙目瞪得如同一對鴨卵,四下一陣掃視大喝道:“你敢叫傻大個老男人,你才是老男人呢?”
又是一片“老男人……你才是老女”的……回聲。
傻大個聞聲怒發如狂,缽頭大的拳頭一陣揮舞,喝道:“你再叫,傻大個可要揍人啦!”
那白發道人見了,回頭向身後幾個道士說道:“這是個渾人,你們來兩個把他扔下去!”
應聲由白道人身後閃出兩個中年道士,一言未發,躍到傻大個身前,這兩個道真士本生得極是魁梧,但這時和傻個一比,卻不到人家乳際,顯得特別窈窕。
兩個道人同時喝了一聲:“下去!”
四掌齊翻,向傻大個腹部推去。二人全是練的童子功。這一推,至少也有三千多斤的力量,他們心想:這下子,即使不把你這小子摔死,至少也要把你的蛋黃摔出來。
那知傻大個既不還手,也不躲閃,僅著一顆笆斗大的頭,瞪著—雙大眼,俯視著他們,叫道:“你們這兩個男人要干什麼?”
話才說罷,“噗”的一聲,四掌一齊推在他的小腹上,他口中嘿了一聲,身子卻是未動,兩個道人見沒把他推出,也不由收掌,一齊抖丹田,凝真力,把全身功力使上,又是一聲大喝:“下去!”
傻大個仍是未動,低著頭,嘻開大嘴叫道:“你們倆要干什麼,傻大個肚皮被你們弄的好癢!”
旁邊那個白發道人見此情形,白眉一皺,轉頭喝道:“你們再上去兩個!”
由他身後又閃出兩個道人,躍到傻大個身前,一齊勁凝雙臂,向傻大個小腹推去。
傻大個仍是不動,這回他沒有大叫,心中計劃道:這四個長胡子的男人要干什麼?咱傻大個可沒有功夫和他們窮逗,咱還是推咱的石頭。
主意拿定,霍地轉身,將身一俯,又用肩向身前巨石頂去。
他這一轉身,那四個道人一齊推空,尚幸他們功力深厚,連忙氣沉丹田,雙腿打樁始免栽倒!
四個道人那肯罷手,大喝一聲:“上!”
一齊向左跨出一步,兩個抵住傻大個左肋,兩個抵住傻大個臀部,想橫著把傻大個推下山去!
傻大個方才因轉身說話,無意間走動了幾步,已離開原來那塊最大的巨石,到了一塊較小的巨石之旁,他一肩在石上,這石年久陷在地內,一下仍未被他頂動。
他一聲大喝,聲如巨雷,把吃奶氣力使用,這塊巨石終於漸漸松動,眼看就在被他推翻。
那四個道人推了兩次仍沒有把他推倒,心中大急見他並無向他們動手模樣,全都換臂為肩,抵著他的身體,奮力向橫的方向頂去。
那白發道人見傻大個身邊只有那麼大的面寬,再也不能增加人手,憑自己的身份,又不能上前幫助,如自己單獨把四個人換下,又沒有推得動的把握,不由白眉緊鎖,忖道:“想不到這傻小子竟有這麼大的神力。他既不能飛躍此石,必是不會輕功,現在已演變成角力的場面,如用其他的辦法將他傷了,又會影響本派聲譽,這卻怎生是好!”
他正在想著,忽聽“轟隆”一聲巨響,那塊巨石已被傻大個推倒,立時塵土迷漫霧蔽天!
巨石一倒,傻大個“噗通”一聲撲倒於地;那四個道人也各頂空,—齊摔落在他身後著背的那塊門板之上,他們只覺下面又冷又硬,用手一摸,竟是寶鐵鑄成,再一辨認,原來是一把大切菜刀。
心中一驚,四人正欲躍起,傻大個兩臂撐地,上身猛的直起,將四人摔出老遠。“噗咚”連聲,先後跌在山徑之上。
傻大個將身立起,手指巨石大喝道:“好,你敢摔咱傻大個!”
說著又想去頂那塊巨石,卻聽前面有人說道:“傻大個過來,別白氣力啦!”
傻大個抬頭一看,前面已是解劍巖,一個和他同來的老者正向他講話,心中大喜,急忙走上前去,伸出大手,向鐵冠道人一指,叫道:“你這傻男人,剛才叫人下去你不敢下去,待傻大個把你切了。”
右手一翻,把身後大切菜刀取下,這把菜刀長有三尺,寬有兩尺,光是刀也有一尺多長,粗如杯口。
鐵冠道人見傻大個要向他動的急用手向他身後一指,說道:“且慢動手,接待你們的人來了。”
傻大個轉頭一看,只見方才徑上那個白發道人正率領九個道士向巖上緩緩走來。
正欲有所舉動,忽聽巖下有人喝了一聲:“起!”
巖下一簇人應聲騰身而起,直向巖上落下,奇的是他們身在空中竟然隊形不亂,那少女仍端坐在車抬之上,落下也是如此。
解劍巖上地面甚大,且甚平坦,可容納很多人。
下面那簇人到達巖上後,立成一字形在少女兩翼排開,兩個老者也由場中退回,分站兩旁。傻大個卻不後退,也不動手,嘻開大嘴,一陣傻笑,手指那個白發道人,向那少女說道:“傻妹子,將來你要長出又長的胡子,才多難看!”
原來他見這些道人均是頭上梳個道髻,就認定他們都是男人,並也認定男人老了均會長胡子。
那白發道人聞言,氣得須眉一陣顫動,說道:“山人年已八十,從未受人如此當面污辱,今天遇著你這個傻小子,真叫本山人無可奈何。”
他語音未落,傻大個已暴心人一聲大叫:“你才是傻小子呢,咱是傻大個!”
這時那個英俊少年緩步由巖邊走到少女前面,向傻大個說道:“傻大哥,你先退下待兄弟和他們說幾句話。”
傻大個誰也不怕,可就怕了這英俊少年,他大嘴一嘻,叫道:“傻兄弟,你有話快說,說完讓傻大個替他們把胡子刮了。”
說完,身後退兩步,站在少年身後。
那鐵冠道人看了白發道人一眼,向少年說道:“這是敝師叔天元真人,你有話向他老人說罷!”
少年聞言,心中一驚,想起以前曾聽師父說過。天機、天玄、天元,合稱武當三劍,三劍合璧,天下無敵,江湖中並有一首歌謠:“三劍合,寒光射斗牛,八十一手連環使,風雲變色鬼神愁。”就是對三劍的贊語。
但這三劍平時很少會合一處,天機真人身為掌門,不能輕易遠離,他的兩位師弟,終日分別浪跡江湖,很難碰頭,這次想是因為對付這莫知深淺的黑衣教,才一齊趕回。
少年雙手抱拳,說道:“原來是天元前輩,晚輩孫蘭亭,特來貴山尋找家師神龍尊者谷桑田。”
他在半年以前,於金發蠻婆處聽得今日他師父必支援武當派,因此特地趕來相會,那知神龍尊者谷桑田因武當派名望太大,不便明著相助,准備在午夜時再來暗中施援,以致使他們一行和武當派生出許多誤會。
白發道人聞言怒道:“你師父並未到本山,為何到此尋他,你們連挑本派三處暗樁……”
說著向傻大個一指,繼續說道:“又敢妄攜武器闖過解劍巖,這分明是與本派為敵,想必是受黑衣教的指使差遣,到此擾亂。”
旁邊鐵冠道人插口說道:“師叔,別聽他胡說,這小子已練成傳音入密的功夫,怎麼會是谷桑田的徒弟?”
天元真人聞言,心中一驚,不由又把孫蘭亭打量了一遍,見他神光內蘊,氣定神閒,還真摸不清他的深淺,見他年紀甚輕,卻不信他會有這等造詣。
孫蘭亭道:“晚輩等一路前來連遇貴派人阻饒,一口咬定我們是黑衣教徒,不由分說,因此我們把貴派門下點倒,並未傷害他們,一個時辰過後,他們自會醒來,前輩乃武林奇人,必不致如此武斷,現在晚輩再辨說一次,我們和黑衣教絕無關連,信不信就在前輩了。”
天元真人道:“就算你們與黑衣教無關,妄攜武器強闖解劍巖,本派就能放過你們!”
孫蘭亭劍眉,朗聲問道:“此地名稱解劍巖,指的是劍,為何包括所有武器?”
天元真人答道:“這是本派歷代遺留下的規矩,並非由我們這一代創始!”
他一眼看見那姑娘身邊有一個童子手捧一支帶鞘的長劍,用手一指,繼續說道:“你看,好不是一支劍麼!”
孫蘭亭道:“如來人不肯投放武器,又當如何?”
天元真人歷聲說道:“除非把武當派消滅,否則不死必傷。”
孫蘭亭雙拳一抱,說道:“請恕在下不知貴山規矩,家師既不在山上,晚輩等告退好了。”
天元真人喝道:“你們休走,既已帶劍闖過解劍巖,就得依本派規律辦理!”
孫蘭亭劍眉一剔,俊目含威,說道:“我們並非武當門下,豈能受你們的規律制裁!”
天元真人一陣冷笑,說道:“如不接受制裁,罪加一等,不信你就試試。”
孫蘭亭聞言,心想這武當派也太驕橫了,聽他口吻,似乎他們武當派的規定就是武林中的規律,真乃豈有此理!
但旋又想道:“他們是武林中的名門正派,且又與師父同是黑衣教的敵人,不可因此與他們翻臉。”
想罷,語氣緩和的說道:“既然如此,在個命他們把武器投至巖下,待下巖後再行拾回,晚輩失禮之處,尚祈原諒。”
天元真人笑道:“你們連挑本派暗樁,又藐視本派規律,事情可沒有這麼容易解決,既然如此,山人從輕處理,那支長劍及這柄菜刀一律沒收,你們不分男女,一律由此地跪行下山,以為後來者戒。”
孫蘭亭不由怒道:“好驕橫的武當派,在下平日對你們甚為仰慕,今日一見,原來如此。”
天元真人怒道:“好小子,你敢出口污辱本派,就是你師父谷桑田也不敢如此放肆,今日待山人好好的教訓教訓你們。”
天元真人平時並不如此蠻橫,只因方才傻大個幾乎把他肚皮氣炸,又聽說山下門人弟子有數人被他們點倒:後又見他們強闖解劍巖,正如火上加油,存心立威。
傻大個在孫蘭亭身後,見他們說個沒完,等得不耐,一聲大叫:“傻兄弟閃開,待傻大個把這些男人切了。”
說著,就把大切菜刀在一塊大石上磨了磨,“嚓,嚓”連聲,磨得星火四進,聲勢嚇人。
一轉頭,看見身旁地上另有磨盤大一塊山石,他大眼一轉,也想出一個主意,右腳用勁將山石一挑,叫道:“砸你這個長白胡子的老男人!”
那塊大石被他一挑,直向上飛起約兩丈多高,“噗咚”一聲,傻大個因右腿用力過猛,把帶自己帶得摔了個仰面朝天他雖跌倒,切菜刀可沒撒手,躺在地上“哇呀呀”一陣大叫,震得四山皆鳴。
那知那塊大石飛起空中,又直向下落,正向他身上砸下,傻大個心中一急,大切菜刀一掄“叭噗”的一聲大石又被甩出,左邊那條山徑上,“轟隆”連聲,順著山徑向下滾去。
傻大個左手撐地,將身立起,伸出大手向天元真人一指,大叫道:“好,你這老男人,意敢用石頭砸咱傻大個,待咱先把你切了。”
大切菜刀一掄,邁開長腿,就想上前動手。
孫蘭亭右臂一伸,把他攔住,說道:“傻大哥且慢動手,小弟尚有話說。”
他身後兩個老者,一齊喊道:“孫少俠,別和這老雜毛白費口舌了,干脆咱們闖到雲霞宮去,尋他們掌門人去說個明白。”
那少女在輿台之上,不言不笑,她是存心想看看孫蘭亭的真功夫究竟高到什麼程度。
這時天元真人一陣冷笑,說道:“雲霞宮豈容爾等亂闖!”
語罷,轉頭一聲大喝:“擺陣!”
人影縱橫,他身後九個中年道人立以一人為陣眼,其余八人各依休、生、傷、杜、景、驚、開八門站定。緊接著“嗆啷”連聲,各將長劍出鞘,靜以待敵。
這就是武當派聞名江湖的“九宮連環奪命劍陣”它以八門配合九宮太乙遁甲等數,陣式發動時,變化莫測,確是厲害無比。
正在這時,山下驀地語聲嘈雜,湧上許多人來,來人約有三四十人,走至解劍巖下,已看清巖上景況,並未立即闖上巖來,只由人群中走出三個中年人,用手向巖上一指,喝道:“上面不老神君劉靈虛的奴才們下來,巫山神女峰你們妄殺無辜,今日就是你們遭報授首之日!”
原來孫蘭亭一行人趕來武當,沿途已被武林人發現,因那資助不老神君劉靈虛和蒙面人在巫山神女峰比武傷人的事,武林中人無人不恨之入骨,這李見劉靈虛不在,正好報仇雪恨,就由鄂北三傑曾氏弟兄率領著鄂北群雄,一路尋來,正好在此追上。
筆者寫至此處,必須將現在的事暫時按下慢表,先把孫蘭亭為何墜崖未死,又為何與不老神君的女兒及眾人一起到此的經過補敘一下。
且說那晚孫蘭亭在排雲洞前被身後湧來一股勁力推下崖去。崖下是萬丈深澗,他愈落愈速,幾次在空中提氣輕身,僅略緩一下落勢,仍繼續向下落去。
他臨危不亂,雖知生還無望,仍隨時注意四外景象,以至獲得一線生機。
他曾巧服蜴寶,能在黑暗中視物如白晝,崖下雖黑,仍是看得分明。
只見崖壁叢草,像激流般的向間頂上移去,越移越速,最後如星飛電掣一閃而過。
驀地,他發現下面有一個黑點,眨眼已至身前,卻是—株斜生地崖壁上的古松,急忙順勢一捋,正好抓著,頓覺落勢一緩;緊接著“喀吧”一聲,因落勁太大,意然將那捋著的粗枝沖斷,又繼續向下落去。
他把手松枝丟去,這時距離澗底漸近,突見底下遠處又有一個黑點,幌眼已至腳下,面積甚大,不知何物。
猛覺全身一震,一座天然生成的滕盤,已被他身子砸穿,身上一陣劇痛,落勢又緩了許多。
這時只見澗底如飛的向腳下迎來,心知生死就在這呼吸之間,百忙中,使出全身勁力,用腿向崖壁上一登,“克裡叭嚓”“噗咚”一陣亂響,身上一涼,接著一個大震,人便昏迷過去。
昏迷許久,突覺臉上毛茸茸的極為難受,緩緩睜開雙眼、陽光刺眼,這時他神志尚未清醒,本能的又把雙眼閉上。
稍停片刻,覺得那毛茸茸的東西又在臉上移動,·這次神支已清,睜睛一看,只見一只猿猴蹲地身旁,正用鼻子在他臉上不停的嗅著。
他霍的坐起,全身一陣劇痛,立時頭昏目眩,又向後倒下。
那只猿猴見他身體移動,竟不駭怕逃走,反“吱”“吱”連聲,喜得在地上連翻了兩個筋斗!
又停了片刻,孫蘭躺在地上,向上看去,天上一片蔚藍,陽光正由崖上斜射而下,他久住此山,知道那是東方,現在時刻,約為已時。
游目四外一看,地上一片猿屍,在不遠處,有一條小型瀑布,激起一道湍流,經身旁向低處流去,自己正臥在一窪淺水之中。
原來救了他性命的就是這條瀑布。
他在落到澗底時,雙足向崖壁上一登,又將落勢卸去不少,直向一株大樹上落去,穿過大樹,落在一個深水塘中。
那瀑布沖起的激流也恰好流過水塘,他人落水中,被激流向橫處一沖,落勢卸盡,就這樣他仍被直沖塘底,碰在一塊石頭上,昏死過去。
後來又被激流沖力卷起,在水塘中打了幾個轉,順著水勢,向下游飄流而去。
正飄流間,突由崖上跌下幾具猿屍,落在激流內,這些猿屍,沖勢極大,砸得水花四濺,連起幾個急旋,將他甩出主流,落在淺水灘中,因此,他得免一死。
這也是他命不該絕,才會有此種巧合。
孫蘭亭見身在水中,甚是難受,強提著一口氣,手足並用,爬出水外,躺在一堆碎石上,那猿猴仍不離去,跟著躍到身旁,雙爪連揮,口中“吱”“吱”直叫。
他不知這猿猴是何用意,閃目向它望去,見它左爪中紅光一閃,似乎持著一物,細一察看,心中一驚!這紅光不是他物,正是崖上那幾個老魔頭捨死忘生想奪取到手的那支人形芝寶,不知何故,竟落在這只猿猴手中。
猿猴用右爪向他連比,他一眼看到這只右爪,又是一驚,只見右爪上,疤痛宛然,有四指似被利刃削去。猛的想起,這猿猴竟是那天和王梅霜在“無字神碑”旁所遇到的那只老猿。
老猿又向他比了一陣,見他不懂,急得連翻兩個筋斗,突然騰身一躍,竟蹲在他的腹部之上,左爪向前一送,將那支芝寶直向他口中塞去。
孫蘭亭並未張口,頭一偏,說道:“此物應你所有,不可叫我服用。”
老猿見孫蘭亭不肯吞服,圓眼亂翻,抓耳撓腮,神態十分焦急。猛的向前一躍,又騎到孫蘭亭頸上,一陣猴騷,薰得孫蘭亭非常難受。
老猿右爪一起,將孫蘭亭的頭按住,左爪猛送,將那支寶強行塞入他的口中。
孫蘭亭立覺一股清香,直通肺腑,無奈何,只得嚼了嚼咽下。
老猿見他吃下,喜得一聲長嘯,由他頸上一個筋斗倒翻下去,幾上縱躍,攀到崖壁上一株松樹橫枝上,蹲在那裡,一雙猴眼向孫蘭亭不住亂翻。
孫蘭亭一聲輕歎,想道:“猿猴尚知報恩,人如無情義,真是禽獸不如!”
再轉頭向那松樹上望去,已不見那老猿的蹤影。原來這老猿在排雲洞前被火一驚,隨著猿群向中外逃去,正逃竄間,“叭噠”一聲,在它面前跌下一個人來,它一眼見這人手中拿一支芝寶,探爪一撈,奪到爪中,因恐其他猿猴奪取,急放腿疾,順著山勢逃跑。
後來被劉靈虛及夏侯雲二人追得走投無路,連竄帶滾的迂迦著翻下崖底,又亂竄了一陣,看看見不遠淺水中臥著一個,這時它對人類極無好感,僅猴眼向那人翻了一下,又繼續向前竄去。
山風陡起,老猿霍地停住,張目四望,一陣亂嗅,嗅到一種熟人氣味,由那淺水處順風吹來!
猿猴記憶甚強,嗅到這陣氣息後,一聲猿啼,急向水邊躍去,圍著那人一陣亂嗅,喉中發出陣陣低嘯,似乎十分悲傷。
不久,天已大明,紅日漸升,老猿並未走開,一直守候到孫蘭亭醒來,將那支芝寶定給他吃下後方始離去。
孫蘭亭知老猿已去,幾次想強行坐起,均因劇痛眩暈倒下,猛地全身一陣抽搐,又由石上滾入淺水中,再也無氣力爬出了。
越是這樣,時間越慢,好不容易,日已西斜,心知天黑在即,更加焦急萬分。
驀地一片黑雲由崖上飄過,不久,又是一片飄過。
黑雲越來越大,漸漸布滿空中,斜陽已被黑雲遮沒,澗底頓顯陰暗;孫蘭亭心知這蠻荒之地不像中原北部,冬季除山頂降雪外,山下卻是雨多雪少,如一旦降雨,山洪暴發,自己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果然,一滴,一滴的雨,開始稀稀落落的降下。
山風開始怒吼,雨點逐漸加大,漸漸變成急風驟雨,雨勢越下越大。
澗底流水也漸漸由狹變寬,由淺變深,由清水變成濁水。
孫蘭亭咬著牙,手足並用的移動過幾次身體仍逃不過流水的侵襲。
風更勁,雨越急,突聞遠處轟隆連聲,如同萬馬奔騰,又似連珠巨雷。
這聲音好快,乍聞時距離甚遠,剎時即已到達,孫蘭亭知道這是山洪暴發,馬上就要淹沒滿坑滿谷,這山洪沖勁極大,經過處,無論草木沙石,一卷而空,能使山坡崩裂澗底變形。他心中一急,不顧疼痛,急向高處爬去,正爬間猛覺一股暖流,由丹田上沖,瞬間布滿全身,通體舒服,疼痛盡失。
這時他不及思索,一聲長嘯,急拔身而起,斜向七八丈高處崖壁上一塊巨石上落去,身子拔起,一股濁流已轟轟隆隆的由腳下奔騰而過。
他落身石上,低頭一看,暗喊一聲:好險!
這時那股暖流在全身轉動不停,心知是那人形芝寶在腹中發生作用,但它究竟有何效用,他仍是一無所知。
雨勢仍未停止,洪水漸高,石上已非安全地帶,他游目四顧,四外灰蒙蒙地一無所見。
仰首上視,頭頂上約五丈處有一株古松,在雨中如同神龍探爪,靈活欲飛。
急提氣輕身,向松上躍去,到達後,攀至樹頂,尋了一個枝干茂密處,盤膝坐下,立即雙目內視,凝神調息,使自己真力與那股暖流運行合一,不久,心境明澈,漸漸進入無我之境。一夜風雨,把四山洗得清新明麗。
名處銀龍倒掛,湍流如練,被晨曦反射出七彩毫光,絢爛耀眼。
崖壁上那株古松頂端,正有一團濃霧。包罩著,不散不動。
清風徐來,那團濃霧逐漸飄散,露出一個垂目跌坐的英俊少年。
這少年面上瑩光隱現,端坐不動,一看便知他已練到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內功最高境界。
方才那團霧氣,就是少年身上發出的熱力,將他衣服上的水氣蒸發,這時他身上已點水俱無,甚是干燥。
又過片刻,少年雙目緩緩睜開,見眼前一片朝氣,心中舒泰異常,身形未動,仰面一聲長嘯,聲音清越悠長,如同風鳴長空,長久不斷。
少年驚噫一聲,似乎不相信這聲長嘯是自己發出。
又是一聲長嘯,是草木瑟瑟,四谷齊鳴,果然,一點不假,嘯聲確是自己所發出,不由心中大喜。
他由樹上一躍而起,一式“飛鳥投林”,直向澗底射去,這時山洪早退澗底又恢復平時狀況。
只見他,身在空中,雙腿一登一拳,已如柳絮般輕輕飄落澗底。
少年見自己輕功也已進步如此,心中又是一陣高興。
落地後,雙臂一圈一送,猛然吐氣開聲,“嘿”的一聲,對著五六丈外一塊大石,施出他尚未練成的“三清一氣神功”
這“三清一氣神功”才練不久,練成後究竟有多大威力,他並不知道,僅知“癡情秘譜”上寫有一段:“此功如用於攻擊,動必傷人,非萬不得已,不可施出……”
他掌才推出,奇跡出現,就見眼前飛沙走石,威勢驚人。
掌風才離身不遠,轟隆一聲,竟一變為三,當中一股掌風進行較慢,左右兩股卻神速無比的向左右來了一個大迂迦,卷起三道沙龍,分向那塊大石前、左、三個方向同時擊到,因掌勁所來,方向不同,到達時,彼此沖擊,發出連聲暴響,聲如巨雷,威猛無倫。
一陣石雨過後那塊大石竟已蹤影俱無。
少年見狀,心中一怔,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細看一遍這才相信確實沒有看花了眼睛。
他見這最難練的“三清一氣神功”,竟在一夜之間,不練自成,那“癡情秘譜”由現在起算是全部練完,心中一樂,又是一聲長嘯,“噗”的一聲,一只山雀,由空中震落,原來他無意間竟將“雷音震脈”揉進嘯聲之內。
這少年是何人,諒讀者諸君早已了然,正是那昨夜墜崖幾乎喪命的孫蘭亭。
孫蘭亭心中一高興,立又騰身而起,躍登崖壁,手足並用,不久,已攀登崖頂,又到了排雲洞前,只見猿屍遍地,不禁心中一陣淒慘。
由洞外向洞中望去,那株仙芝早巳枯萎。走進洞內,自己零星衣物均在,急用手向身上一摸,貼身所放各物均未遺失,那本“癡情秘譜”。包在油布包內,亦未濕毀。
現在,他開始計劃今後的行止。
王梅霜已四個多月沒有見面了,不知她們師父是否已經回山,何不去探看一下她們業已回山,這突然的探望,必使她大吃一驚。
想到此外,眼前立時浮起一個嬌美的倩影,他臉上露出一層笑意,笑意中含有無限的相思及驕傲。
又想道:和王梅霜見面以後,馬上到大巴山乾元峰去看師父,把練成的神功演給他看,師父看了一定很高興,然後再陪同他老人家去支援武當派,沿途也可順便探訪父母生死的消息。
主意一定,將洞中遺留物品,一律包入小包袱內,往身上一背,走出滴外,一陣黯然,陡起心頭,因他在洞中居住日久,一旦離去,心中不勝依依。
才走了約四五步,猛地一陣頭昏,向前蹌踉了一步,心中一驚,不知何故。
又是一陣眩暈,翻身跌倒,頓覺氣血運行加速,全身如醉,一霎時眼前一黑,昏迷不省人事。
原來,這正是人形芝寶藥力第二次發散,開始替他脫胎換骨。
人形芝寶確是千載難逢的一種仙物,一般人服下後,能治百病,延年益壽,練武的人服下,能立愈一切內外傷,並能增加兩甲子功力。
但它有一缺點,使人增加功力,不是一次生效,而要分作三次。
第一次是服者必須坐在水中,用自己真力與藥力混合,運轉十二層樓後,馬上就能增加全甲子功力,如不是坐在水中,服者必被藥力腑焦黑,死在非命。
第二次是在服下十二個時辰後,昏迷甚久,脫胎換骨,醒後可以增加功力三十年。
第三次是在服下六個月後,又昏迷一次,醒後又可增加三十年。
昨夜孫蘭亭因坐在雨中,恰與藥力用法相合,這也是天緣湊巧,合該使他成為武林中的一朵奇芭。
不知過了多久,孫蘭亭緩緩醒來,睜目一看,不由大吃一驚,急用手在大腿上擰了一把,覺出甚痛,知道不是做夢。
記得自己眩暈是在排雲洞前,這是何處,竟這等華麗難道是神仙洞府不成!
但見此刻自己正臥在一張檀香木制成的床上,織錦的被褥,厚軟滑暖,一種檀香與脂粉香混合的香氣,使人欲醉。
四外帳幔,均系絲絨制成,地上鋪著羊毛織花滾氈地毯,屋頂掛著八角垂穗玻璃燈,所有家具均是雕鏤精致,形式高雅,室內光線柔和,一片幽靜,華麗中又透著一種神秘感。
孫蘭亭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抬右手,放在嘴邊,張牙向手背狠狠的咬了一口,忽聽床尾有人“噗嚇”一笑。
急翻起身向腳頭望去,見床尾一張梨木椅上,坐著一個白衣少女,那種幽靜雅淑的氣質,如同一枝白蓮卓立水中。
他心中又是一驚,急由床上一躍而起,那知這一躍,竟身不由已,直向屋頂撞去,頭碰在梁上“登”的一聲,又行跌下,急忙提氣輕身,雙腿一墊,已站在地毯之上,弄了個面紅耳赤,怔在當地。
那少女見了,並未再笑,幽幽地問道:“你醒啦!”
孫蘭亭急抱拳說道:“姑娘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不知此是何處?”
少女向他凝視片刻,自語的說道:“這就奇了,你一個月未進飲食,現仍如此精神煥發,不知何故?”
孫蘭亭驚道:“難道在下昏迷了一個月不成?”
少女答道:“正是。我們又看不出你是何病症,始終不敢用藥,好不令人焦急。”
語罷,幽幽地一聲輕歎。
孫蘭亭驀地心中一驚,覺出這少女無論一言一歎,均能使人生出一種同情及不可抗拒之力,他這時功力已非昔比,這種意識僅在心頭一閃而過。並未受到多大的影響。
這時,忽聽門外有個蒼老聲音問道:“姑娘,那姓孫的小子醒來沒有?”
孫蘭亭覺得聲音好熟,又想不起他是何人,心中想道:他既知我姓孫,必是熟人,但聽他語音,似乎對我並無好感。
少女在屋中答道:“才醒過來。張大哥,你們請進來。”
室門珠簾微處,進來兩個老者。
孫蘭亭一看,又是一怔,來人竟是長隨不老神君劉靈虛身邊的那兩個老者。
這兩人從小就跟著劉靈虛,全身的功夫也是劉靈虛教成,因限於天賦,武功僅能到此為止。因此他們與劉靈虛名雖主僕,實同師徒。這少女從小就是他們一手抱大的,所以對少女並沒有什麼避諱。
兩個老者進屋後,一人指著孫蘭亭說道:“你這小子好運氣,幸虧遇上我們姑娘,如果遇上咱們老哥兒倆,誰有功夫管你這個閒事,不加上一掌要了你的命就是你的運氣了。”
另一個老者說道:“我們姑娘在這裡守了一個月,茶飯無心,幾乎病倒,今後姑娘如有個好歹,別怪我們心狠手辣,非收拾你這小子不可。”
孫蘭亭見這二人口出一不遜,不由有氣,但人家是自己救命恩人,不便惡言相對,聽說這少女在自己身旁守了一個月,不由向少女投了一敝感激的目光。
少女見了,又是一聲輕歎,幽幽地說道:“你們倆怎麼啦!又這麼蠻橫!”
—個老者說道:“姑娘,你不知道,這小子不是好人,專門挑拔事非,那次在峨嵋下院,我個曾親眼看到他想挑引他師父神龍尊者和朱漱泉大打一場。”
孫蘭亭道:“那次在下是受人之愚,才會發生那種錯誤。”
另一個老者說道:“好啦,別說了,你這小子已經醒了,再無他事,快滾吧!”
少女在旁邊說道:“無心之過。不能算錯,他方才醒轉,身體尚未恢復,豈能馬上叫他離開,你們倆別管好不好。”
兩個老者不敢過份和少女頂嘴,聞言哼一聲,未再發開口。
少女指著兩個老者,向孫蘭亭介紹道:“這是張龍張大哥,那是李豹李大哥,他們都是山野之人,方才言語沖撞,孫大哥請勿介意。”
孫蘭亭道:“救命之恩,謝尚不及,焉敢介意。不知姑娘是劉神君何人?此處是在何地?”
少女答道:“小妹劉幽香,劉靈虛正是義父,此處是在四川西北岷山之中。”
那兩個老者見少女張口就將姓名告人,又和人家兄妹相稱,氣得一聲冷哼。
孫蘭亭見此情形,知道不便久留,乃向劉幽香一揖到地,說道:“在下身體已全恢復,大恩不言謝,就此告辭。”
劉幽香聞言,一臉幽怨之色,說道:“孫大哥慢行,請稍進飲食再說。”
螓首微轉,嬌聲向門外喚道:“月兒進來!”
應聲由門外進來一個稚齡小環,問道:“姑娘何事?”
劉幽香道:“叫他們將准備好的參湯先送上來,再准備酒席—桌,不要過份油膩。”
小環走後,劉幽香又向兩個老者說道:“煩兩位大哥通知爹的四大長隨,四大車夫及琴棋二童一聲,叫他們馬上准備出發遠行。”
張龍問道:“姑娘這是何意?”
劉幽香道:“准備飯後到江湖上尋爹去”
李豹說道:“尋找山主也不忙在一時,何必今日就急著啟程。”
說完,狠狠瞪了孫蘭亭一眼。
劉幽香道:“兩位大哥既不願離山,不去也罷,小妹自會率領他們前往。”
李豹急道:“姑娘決定要走,我們老哥倆不跟著去也不放心,可是山主在那小店中曾說過,姑娘如有什麼事,應先和我們商議商議,這是山主怕姑娘吃虧才作的決定,我的意思是叫這小子先走,並不是不願意跟著姑娘去。”
劉幽香幽幽的說道:“既然兩位大哥如此說法,那就不勞兩位去通知他們了,小妹決定自己到江湖上去游一番,如找到爹後,便和爹一同回來。”
張龍等已知姑娘芳心已屬意孫蘭亭,怕她真的私自出走,山主回來,不好交待,同時劉幽香說話是那樣種楚楚動人之狀,也使他們不忍再拂逆她的意思。
張龍歎了口氣,說道:“姑娘別多心,我們馬上去通知他們准備就是。”
語罷,兩人就向室門外走去,才走到珠簾邊,張龍突然停步,轉頭向孫蘭亭道:“小子出來,到外間廳房去坐,這可是咱們姑娘的秀房,你睡了一個月還沒睡夠麼!”
孫蘭亭應了聲“是”,立起身來就想隨之走出。
劉幽香玉腕一伸,將孫蘭亭攔住,向張龍說道:“張大哥,你別管,我還有話問他呢!”
張龍輕哼了一聲,揭開珠簾向外走去。
孫蘭亭聽說這是姑娘的繡房,非常惶恐,向劉幽香說道:“不知這是姑娘的香閨,真是罪過。”
劉幽香淺淺地一笑,說道:“這是我們願意叫你在這裡養病的,何罪之有。”
孫蘭亭問道:“方才聽姑娘所言,神君是否不在山中?”
劉幽香答道:“我爹早就離山辦事去了。”
這時小環端進一盂參湯,放在桌上。
劉幽香道:“病後必須進補,快把這盂參湯飲下。”
孫蘭亭真是餓了,不再客氣,端起參湯,一飲而盡。
飲罷,劉幽香問道:“孫大哥,你今後准備何往?”
孫蘭亭答道:“原准備先到大巴山去看望家師,如今病了一個月,家師想已離山,現決定先到武當派去辦一件事。”
他覺得支援武當派的事要守秘密,故未明白說出。
劉幽香高興地道:“久聞武當山乃張三豐祖師修真聖地,正好隨你去瞻仰一番。”
孫蘭亭一聽說她要同去,不便拒絕,只得說道:“此去頗多凶險,姑娘最好不要同往。”
劉幽香幽幽地說道:“既有凶險,你一個前往,小妹更不放心了,小妹現決定,隨你同去,以便助你一臂之力。”
二人正在閒談,驀地遠處傳來一聲長嘯,只聽張龍在院中說道:“本山有警,姑娘你別出來。”
接著李豹說道:“姓孫的小子,你可以出來了。”
孫蘭亭一言未發,急向他們外躍去,揭開珠簾,走到外廳,因事出倉促,不及細看,但覺廳中布置高雅,非常華麗,走出外廳,院中花木扶疏,甚為干淨,抬頭一看,杓星南指,時近二更,心中想道:“何人大膽,竟敢至不老神君處擾亂!”
忽聽劉幽香在身後說道:“你病才好,不可涉險動手。”
孫蘭亭尚未答話,二老已由院中暗處躍出,急道:“姑娘你怎麼出來!”
身形閃動,一左一右將劉幽香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