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陝交界的大巴山乾元峰上,一點黑星,進射而下,一路星飛丸擲,向山外飛馳,不久,已到達陝南地界界限馳出山區後,身形放慢,卻是一個劍眉星目的英俊少年,這人正是那孫蘭亭!
乾元峰,是名列武林七絕的神龍尊者谷桑田結虞靜修之地。孫蘭亭在十二歲時被他父母送到峰上投師學藝,在峰上整整住了五年,始藝滿出師。這時,他歸心似箭,無心漫游,匆匆向秦嶺奔去,進入秦嶺後,又折向終南山脈翠華山,原來他家就住在翠華山小天池畔。
幾天奔走,家門已經在望,他心中高興已極,把全身功力全都使上,一陣急奔,已來到小天池旁的三間草屋前,見門戶大開,不見一人,一陣不祥之念驟起心頭,他急進屋內一看,立即面色大變,怔在當地。
三間屋內,空無一人,桌倒椅翻,鮮血斑斑,顯然這屋內曾經過一場極猛烈的打斗。
尤其使孫蘭亭驚心悚目的就是在門檻旁發現一串崩斷了的珍珠項練,這項練是他母親平日不離身,永遠套在頸上的飾物。
他把項練拾起放入懷內,走進裡屋一看,在地上發現一大幅破布,上面沾滿血跡,他認識這是由他父親身上撕下的衣服碎片。
這時,一陣寒意由他腳跟直升心頭,霎時又變成熱血沸騰。漸漸他冷靜下來,忖道:由這些血漬判斷,這事不過才發生不久,只恨自己晚回一步,家中竟遭此大變。
他走出屋外,在附近搜尋一遍,並未發現父母的屍體,也未發現新墳。略加思索,突然想起一事,急展身形直向小天池奔去。
這小天池不過是離他家不遠的一個十余畝大的池塘,因位於山頂,故名小天池。
果然不出所料,遠遠的就看見一具屍體,伏在池旁草地上,他心中一緊,幾個起落已到池邊,但當他將屍體翻轉細一辨認,卻發現並非他的父親,而是他父親的生死至交天南釣客王若虛。
王若虛被他這一翻動,身體微顫,證明尚未死去,孫蘭亭在他身上繼一驗視,身上並無傷痕,想是被人以內勁震傷內腑。孫蘭亭不敢把他再行移動,低聲喚道:“王叔叔醒來,小侄孫蘭亭在此。”
連喚數聲,突見王若虛須眉俱張,雙目圓瞪,身體一陣劇動,斷續說道:“好賊子……你這個偽……”
說至此處,似已發覺面前的人是孫蘭亭,憤氣一洩,又昏迷過去。少頃,他始又雙目微睜,微弱的說道:“蘭侄你……爾父母……無字碑……”
他漸漸不能發音,只是嘴唇開關,用手連指身上口袋,最後全身一陣抽搐,雙腿一登,再也不見動彈。
孫蘭亭心知不好,急連聲呼道:“王叔叔,王叔叔……”
任他呼喚,也是還魂無術。孫蘭亭在他袋中一摸,裡面只有一個小油布包,別無他物,打開一看,裡面包著一支寸余長的純金小劍,劍身上著一個長須道人,雕精細,栩栩如生。
方才因王若虛語言微弱,孫蘭亭僅辨出“父母無字碑”五個字,現又尋出這支小劍,使他如墜五裡霧中,不知何意,他微一思索,將小劍包好納入懷中,俊目含淚,雙手捧起王若虛的屍體走至屋後,掘了一個坑,把他草草的葬了。
他回到屋內,把父親那塊衣襟摺好收起,想道:自己父母究竟是生是死?這無字碑是地名還是碑名?這金劍又是何物……”
一連串的問號,使他越想越糊塗。
他懷著沉痛的心情,在家中等了十天,最後下了決心,與其如此呆等,不如出去探訪“無字碑”的下落。
這一探訪,就探訪了一年多,他問遍父執人物,均與此碑毫不知悉。又走北到南,踏遍江湖,也無所獲,到大巴山向他師父請教,亦沒問出個眉目。
後來,他決定到西南蠻荒之地探尋,今夜他誤打誤撞的在這貴州省南部雲霧山中看到了這塊無字碑……
孫蘭亭把經過說完,抬頭一看,只見那怪人正在一邊聽話,一邊目光不瞬的注視著那美婦棺中。於是他也閃目向那棺中望去,見先前那片光已漸稀薄,已可隱隱看見那美婦仍然僵臥棺中。忽聽這怪人問道:“你說了半天,你父母是誰?”
孫蘭亭答道:“家父終南一叟孫伯陽,家母玉觀音張淑。”
怪人目光一閃,不勝感歎的說道:“你父親和你師父我都知道,我入此墓時,他們不過是兩個毛頭小子,才學入門功夫,時間好快!”
孫蘭亭聽說他認識自己的父親和師父,躬身問道:“老前輩如何認識他們?”
怪人一陣狂笑,說道:“稱呼我老前輩,妙,我真是老得不能再老了,我和你父親你師父的師祖認識,但也並無深交。”
孫蘭亭聞言一驚,說道:“原來老前輩是師曾祖一輩人物,先前失禮之處,尚祈原諒。不知老前輩設此‘無字碑’是何用意?”
怪人用手向那美婦一指,說道:“就是因為她,我在墓中已陪她整整五十九年,如她不能復活,我也將殉情而死,因此預設此碑,准備在殉情時再把我們的名字刻上。”
孫蘭亭心想,人死焉能復活,這人無怪自稱癡情居士,真是癡得近乎瘋狂了。
怪人雙目注定孫蘭亭,朗笑兩聲說道:你以為我是瘋狂,哈!等—下你再瞧,咱們先不談這個,你先把那油布包拿出來給我瞧瞧。”
孫蘭亭見此人眼力如此厲害,能看別人心底所想,不由暗中佩服。聞言急由懷中將油布包取出,雙手遞過。
怪人打開一看,面上須發一陣顫動,說道:“金劍令,見令如見人。我問你,黃山一鶴艾鵬飛你可認識?這人現在何處?”
孫蘭亭答道:“我聽王若虛叔父說過,是他師祖,已去世五十多年了。”
怪人臉上又是一陣顫動,長歎一聲,說道:“老友凋零,不勝感歎!”
雙目望著空中,沉默丁一刻,目光是那樣的惆悵、哀傷。突然自言自語道:“艾老弟,這可是我錯怪了你,我以為你是故意背信,那知你竟先我而去了。”
說完,臉上須發又是一陣顫動,驀地眼中精光一閃,說道:“這就是了,我住此墓中只他一人知道。我每年臘月必定外出尋找一物,我入墓時,曾與他約定每年來此替我守墓一個月,他只來了三年,再沒來過,因此我也再沒有離開過此谷。我先以為他是故意背信,那知……”
他又希虛一陣,繼續說道:“想是我住在這墓中的事他已告訴了他的傳人,因此你那王叔父在臨危時才將他師祖遺傳下來的信物交給你,叫你來尋我。”
他略一思索,又說道:“這又不對了,他既知我住此墓中,就不會不知道我不能離開,難道他想叫你來替我守墓麼?可是方才我看你和那四個鬼物動手,又沒有這個資格呀!”
孫蘭亭面孔一紅,說道:“原來方才動手已被老前輩看到,這四大神魔在武林中窮凶惡極,名列武林九邪,毛前輩為何不把他們除去?”
怪人答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們沒有招惹我,我為何將他們除去。先不談這些;我問你,你父母武功如何?”
孫蘭亭答道:“我母武功稍弱,我父俱次於武林七絕,以潛龍輕功聞名武林。”
怪人哼了一聲,說道:“最近武林中門道還真不少,什麼武林七絕,武林九邪,我是一概不知。”
孫蘭亭道:“等正事講完,晚輩再將武林近況詳告。”
怪人說道:“依我推測,你父母及我那老友傳人既非敵人對手,這個敵人必非常人,你王叔父為何不叫你去求你師父報仇,想必你師父也不是仇人對手,因此他就想起了我這個……癡情居士。唔,也許他想我親自出馬,也許他想叫你來此重新學藝。小伙子,你說我這猜想對不對?”
孫蘭亭聞言,面容一整,撲的跪在地上,說道:“晚輩不共戴天之仇,尚乞老前輩成全。”
怪人目向美婦棺中望了一眼,說道:“起來,我現在尚不能離谷,同時也沒有心情傳藝,這就要看你的運氣了。”
孫蘭亭並未站起,問道:“老前輩此話是……”
怪人答道:“如我這老伴能活,就是你的運氣,如不能復生,我也只有空負我那老友傳人的一番心意了。小伙子,起來!”
孫蘭亭立覺一股潛力湧來,硬將他由地上托起,他立起後,朗聲問道:“老前輩不念晚輩跪求之情,難道也不念王叔父師祖故舊之義麼?”
怪人答道:“我不是不管,方才我不是說過要看你的運氣嗎?”
孫蘭亭道:“人死不能復生,這分明是老前輩藉詞推卻。”
怪人面現怒容,喝道:“胡說!你敢咒她不能復生。”
孫蘭亭躬身說道:“晚輩豈敢如此放肆,方才急不擇言,尚請老前輩海涵。現仍乞求老前輩謀一兩全之策。”
怪人面現難色,略一沉吟說道:“你過來,讓我看看你。”
孫蘭亭走至近前,忽聽怪人一聲大喝,震得他心中一跳,立時翻身栽倒,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孫蘭亭始悠悠醒轉,但見眼前一片昏黃,自己竟睡在一具棺之中,他心中驚道:難道自己已經死了不成!
急翻身坐起,掃目四視,見仍是在那墓中石室內,四盞油燈,正散布出一片昏黃燈光,他轉頭向身旁美婦棺中望去,已不見那片黑亮光華,美婦人屍體亦已不見,變成一具空棺。他想這一定是那癡情居士把自己震倒後,將屍體挾走,另行覓地隱居去了。
他一躍出棺,突覺全身舒泰,身體甚是輕靈,心中大奇,不知何故。
無意再在墓中停留,幾個縱躍,已至墓道出口處,見墓門大開,那無字碑已被震碎散落一地。躍出墓外,明月當頭,銀輝灑地,他記得入墓時月影西斜,時近拂曉,為何這時明月又已當中,這可又是怪事。
地上月影幌動,墓旁彷佛有人,急轉頭望去,果見在一株松樹下,正有二人在那裡仰首賞月!
孫蘭亭定睛一看,大吃一驚,樹下二人中,有一人正是那棺中美婦,現在月光之下,更顯得輪廓如畫,美若天人。
另一人他不認識,這人峨冠雲履,面貌清古,五綹銀須,眉發俱白,神態超俗出塵,頗像畫中仙人。
孫蘭亭怔在當地,心想這一定是鬼,正在暗籌離去之策,忽聽那白發老者呵呵一笑,說道:“小伙子,過來!”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聲音竟與先前那個癡情居士一般無二,他愕愕的站在那裡,並沒有走過去。
那老者又重復了一句:“小伙子,你過來。”
孫蘭亭頭腦猛省,心中大喜,歡呼道:“啊,她復活了!”
他歡呼著,一躍上前,盯著那個白須老者緊看,他還是不相信這老者就是那癡情居士。
癡情居士一聲朗笑,說道:“小伙子,你的運氣不壞,她的復活,算你大功—次。”
那美婦也向孫蘭亭點頭微笑,她這一笑如同牡丹盛開,甜美無比。
孫蘭亭迷惑的向他們望了一眼。
癡情居士繼續說道:“我和我這老伴在五十九年前漫游邊荒野人山地,不意遇上了萬年難逢的‘伽訶毒草’,這毒草異香撲鼻,人如吸入這種香氣,體內各種機能立時停止活動,昏醉如死,但這毒草卻有一種特性,能使昏醉的人在六十年內肉體不壞,如在這期限內尋得解藥,仍可使人復生,如過了這個期限,肉體即開始腐爛,即使再得解藥也是還魂無術了。……”
孫蘭亭問道:“不知需何解藥?”
癡情居士說道:“解藥只有兩種,一種是人形芝寶,一種是蟄龍內丹,因蟄龍深藏地底無法尋取,僅聞在這雲霧山後山排雲洞中野生一株仙芝,所以我就移居此谷,以便就近探取。這仙芝每兩千年結實一次,結實時間是在冬季臘月,我因每年須至後山碰運氣,就請那黃山一鶴每到臘月來代我守墓一個月……”
說至此處,語音倏停,輕歎一聲,繼續說道:“三年以後,他未再來,我為守護她的遺體,未再離谷一步。因不能分身尋藥,心急如焚,兩年以內,須發俱白,從那時起我茶飯無心,從未梳洗,所以弄成先前那付怪相,那知吉人天相,在這限期最後一年,她竟復生,因此我也恢復了本來面目。”
癡情居士邊說邊轉頭向那美婦望去,見她也正深情脈脈地看著自己,又呵呵笑了兩聲,繼續說道:“小伙子,若非你那粒蟄龍內丹,她可是不能復活了。”
孫蘭亭突然想起他那黑亮圓球尚遺落在棺中,連忙說道:“老前輩少待,待我去棺中把它取回。”
癡情居士搖手說道:“不要去了,那蟄龍內丹遇到伽訶毒草這類奇毒,雖能將劇毒拔出,它本身也化成一股氣體,漸漸消失。先前你看到的那股紅霧,就是那伽訶毒氣,後來棺中那團黑亮光華,就是蟄龍內丹化成的氣體,小伙子,你如何會有這種奇珍異寶?”
孫蘭亭答道:“這是我家傳家之寶,並不知它是蟄龍內丹,只知它能避百毒,因此我們就把它叫做避毒仙球。”
癡情居士說道:“這次把你傳家之寶用去,抱歉之至屍孫蘭亭朗聲答道:“能使這位老前輩復活,並無可惜。”
癡情居士把拇指一伸,贊道:“好小伙子,真可稱得上肝膽照人四字。”
那美婦人在旁,也以一種感歉的目光向他投視。
癡情居士向孫蘭亭注視片刻,點了點頭,又說道:“昨夜在墓中我用本門最高玄功‘雷音震脈’大法,將你震昏,乘你內腑離位,血氣逆流之際,費了一天的時間,已將你的生死玄關打通,惜你內外功候太差,不能配合,就這樣,將來你的功夫也突飛猛進不少了。”
孫蘭亭心中大喜,急躬身說道:“謝謝老前輩成全。”
癡情居士繼續說道:“我們倆因在墓中禁閉日久,急欲遨游海外,目前無法代你尋訪父母和替我那老友傳人報仇,也沒有功夫傳你武功……”
說到此處,由腰中取出一書一瓶,說道:“這是我在墓中寫成的一本秘譜,我全部功夫的練法都詳細記載在上面,現在把它送給你,來,接過去。”
孫蘭亭上前一步,正欲跪接,才一曲膝,只覺膝下有一股勁氣,使他無法跪下,又聽癡情居士在旁說道:“別跪下,你雖接受我全部功夫,但可不能算是我的徒弟,因為我倆已受過你的救命大恩。”
孫蘭亭急道:“老前輩不可如此。”
癡情居士不容他多說,雙目微瞪,低喝道:“別廢話,接過去。如你一定要定名分,別怪我要把這秘譜收回了。”
孫蘭亭無奈,只得躬身接過,書皮上寫著“癡情秘譜”四字,筆勢蒼健,和那谷口巨石上所刻的谷名,正是同一筆跡。
癡情居士呵呵笑道:“這不就得了嗎,將來再見面時,你叫我一聲“老前輩”,我叫你小伙子,這樣又隨便,又親熱。”
他說完看了一下身旁美婦,美婦正在吃吃而笑。乃又指著手中一瓶藥丸說道:“這是我倆在無意間得到一株千年何首烏,配以幾種靈藥調制而成的一瓶靈藥。這瓶藥每日一丸,可服半年,服完後可增加功力十年,同時對練本門武功,可收速成之效。因你生死玄關已通,再加這瓶藥丸,練這本秘譜,三年即可有成。”
孫蘭亭聞言大喜,雙手將藥瓶接過,和那秘譜一並揣入懷中。
癡情居士面色一整,鄭重說道:“這本秘譜只許你傳給你的徒弟,不准傳給他人,切不可遺失。將來你武功練成後,應念上天好生之德,不得濫殺無辜,今夜之事亦不得向他人言說。”
孫蘭亭急躬身應道:“晚輩一定遵守教誨,但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答允?”
癡情居士道:“何事?”
孫蘭亭道:“晚輩已投身神龍尊者谷桑田門下,如不征求師父同意,偷練其他武功,乃犯武林大忌,可否准許晚輩將此事稟告師父,否則,晚輩願將兩物奉還。”
癡情居士聞言,肅然說道:“好,君子不忘本,這正是你的長處,我准許你。由徒弟可推想到師父,我想你師父定可替你保密。”
孫蘭亭十分嚴謹的說道:“如此老前輩請受晚輩一拜。”
癡情居士雙手將他攔住,說道:“怎麼著,又犯老毛病了,告訴你,你接受了我的武功,我和你父親和王叔父他們的師祖又是朋友,這輩份很難說得清楚,反不如馬馬虎虎好些。”
那美婦在旁久未開口這時,嬌聲說道:“孩子,別太迂腐了,你沒聽人說過嗎,恭敬不如從命。你過來,我也送你一件東西。”
說著她已玉手遞過一物,孫蘭亭雙手接過,定睛一看,卻是一支碧色鳳簪,不知何物琢成,上面雕著一支彩風,靈活欲飛。
癡情居士呵呵一笑,說道:“這鳳簪雖不能避伽訶毒草的奇毒,卻能避一般百毒,你帶著它,將來在江湖上,對你必有幫助,小伙子,現在你把現今武林中情形扼要的說給我聽聽。”
孫蘭亭腦筋中略一整理,說道:“據晚輩所知,現武林中有三奇、七絕、九邪、雙凶;另外還有各大門派。”
癡情居士問道:“他們何人武功最高?”
孫半亭答道:“據說三奇最高,但他們已於二十年前隱跡不出,究竟是生是死,無人能知;其他全是各有專長,頗難判定。”
癡情居士問道:“這三奇是否良善之輩?”
孫蘭亭道:“據師父說,他們個個任性怪僻,好壞頗難論斷。”
癡情居士又問道:“昨晚那個姓夏侯的又是何人?”
孫蘭亭答道;“他名叫夏侯雲,因他行為為武林所尊崇,故列七絕之首。”
癡情居士哼了一聲,說道:“他昨夜躲在石後,鬼鬼祟祟,絕非正人君子。”
孫蘭亭急分辯道:“他俠名遠播,武林中稱他為‘仁義俠王’,為人光明磊落,輕財仗義,老前輩不可錯怪了他。”
癡情居士冷哼一聲:做為答覆。又問道:“依據稱號,那九邪、雙凶一定是凶惡之徒了?”
孫蘭亭答道:“正是。”
癡情居士又哼了一聲,說道:“這些人雖是凶惡之徒,憑他們能接受這些壞稱號,尚不失為坦率二字,最可恨的就是那些做壞事,得美譽的偽善假君子。”
孫蘭亭不知他意指何人,未敢答言。
癡情居士說道:“好了,這些事談多了煩人。那後山的人形仙芝不知在這五十幾年內是否已經結過實,現在我們要它無用,每年臘月你可來此查看一次,如趕上結實,不妨把它服下,據說它除能克制伽訶奇毒外,尚有無窮妙處。”
孫蘭亭問道:“不知其他有何妙用?”
癡情居士道:“這個我亦不知。不過這種靈物,有緣者得之,不可強求。”
孫蘭亭道:“排雲洞我亦不知何處?老前輩可否領晚輩前往一觀。”
癡情居士白眉一揚,說道:“好,咱們馬上就去。”
語音一落,孫蘭亭立覺被人攔腰抱起,耳邊風聲呼呼,其疾如電,瞬眼間已直升到墓後一座五十多丈高的峰頭上。
癡情居士把孫蘭亭放下,孫蘭亭回頭一看,那美婦正在那身後含笑而立。他心想就憑方才他倆這一手輕功,在當今武林中,就無人能望其項背。
癡情居士呵呵一笑,說道:“小伙子,隨我走。”
三人不疾不徐的,—路輕登巧縱,轉過幾座山頭,渡過幾道深澗,山勢愈行愈高,癡情居士指著前面一座高峰斷崖說道:“那排雲洞就在那座斷崖上,它雖名稱排雲,實際並不能排雲吐霧,只因山勢甚高,常有些流雲停在洞前,它就因此得名。
孫蘭亭抬頭向那斷崖望去,正有數縷白雲在崖前徐徐而過,並不見有什麼洞,只是稀稀落落的長著幾叢茂草和矮樹。
說話間他們已漸向那斷崖接近,山勢越走越險,一邊高不可仰的筆直峭壁,一邊是深不見底的山洞,腳下僅容足,並且斷斷續續,盡是些斷溝裂隙。再加上山風甚烈。
不時將崖頂碎石吹落,行走的人,顧下又要顧上,一不小心,便會粉身碎骨。
不久,他們已走到那座斷崖之上,漸漸沒入雲中。這時,視線模糊,行走更難,只見眼前白茫茫一片,無法辨別腳下高低。
孫蘭亭深恐落後,提氣急走,驀的腳下一空,身體飛洩而下,兩耳風聲頓起,瞬間已落下十余丈深,眼看就要墜落澗底,死於非命。
他心知不好,急提氣輕身,將落勢緩了一下,突覺上面湧下一股極強吸力,竟將他落勢吸住,不再下墜。
少停,吸力逐漸加強,他身子緩緩上升,霎肘已上升了約三四丈高。
正當這時,忽聽“噗嚕嚕”一聲,他立覺雙腿一緊,似被一物緊緊纏住。
這纏腿之物,冷冰冰,軟綿綿,顫巍巍地纏勁甚大,不知是何怪物。
上面那股吸力並未停止,逐漸加強,纏腿之物,亦不放松,纏得更緊,上吸下拉,竟將他身體定在空中,變成上下不得。
孫蘭亭雖危不亂,百忙中似見身前有一黑影,用手一摸,卻是一塊突出尖石,急忙張臂抱住,雙腿力掙,仍未將那纏腿之物掙脫。
這樣相持約盞茶時間,雲霧逐漸飄散,月明星稀,光明如晝。
孫蘭亭低頭一看,只見尖石下面有一個丈余深的凹洞,裡面伏著一支七八尺長的大晰蜴,丈余長的長尾,正把自己雙腿纏著。
那晰蜴也在全身蠕動,四肢用力,深恐被他掙蛻。
這時只聽癡情居士在上面說道:“小伙子,沉著氣,有我在這吸住你,它把你扯不下去。”
孫蘭亭抬頭一看,距離崖上不過五六丈,如無這個怪物纏著雙腿,憑著這突出的尖石,自己就能躍上身去。
癡情居士站在崖邊,身體半蹲,雙目神光電射,兩手向他連招,卻已不見那美婦的蹤影。
忽聽身後一聲嬌叱,急回頭一看,見那美婦正在空中向他一步一步走來,她人在空中,被風吹得衣帶飄拂,秀發飛揚,真好似凌波仙子,奔月嫦娥。
這種躡空渡虛的功夫,孫蘭亭只聽他師父說過,連他師父都沒見過,現在他親眼目賭,不由驚得目瞪口呆。
那美婦現已走近,一聲嬌叱:“好孽障!”
纖手微指,“嗤”的一聲,一縷尖風直向那晰蜴射去,擊得它全身顫動一下;但它仍不肯放松長尾,猛一回頭,張開巨口,呼的一聲,一點紅星,直向美婦射到,美婦玉掌輕揮,一陣勁風把那點紅星卷向一邊,撞在旁邊的巖石上。
事情還真巧,那紅星撞在巖石上,余勢未衰,竟反激回來,直向孫蘭亭射到,孫蘭亭正張口瞠目的在那裡觀戰,那紅星不偏不倚的恰射入他的口中,他猛然一驚,囫囤的竟把它吞下。這時聽那邊美婦又是一聲嬌叱:“孽障快滾!”
接著又聽“嗤”的一聲,孫蘭亭頓時覺雙腿一松,上面那股吸力也同時停止,急向那晰蜴望去,見它已循著筆直峭壁,游走如飛,轉瞬已逃得無影無蹤。他立刻雙腿一登,直立在那塊尖石之上,腳尖輕點,飛身到達崖上,抬頭一看,美婦已先到達,正站在旁邊與癡情居士講話。
孫蘭亭見地形狹窄,無法叩謝,只得說道:“多謝兩位老前輩救命之恩。”
癡情居士向他呵呵笑道:“這可真是緣份,那千年晰蠍的蜴寶竟被你吞入腹中,它能使人在暗夜中視物如同白晝,是武林中夢寐以求的一件奇寶。”
孫蘭亭聞言心喜,向美婦問道:“老前輩為何不將那晰蜴除去?”
癡情居士在旁代她答道:“這種東西本性善良,方才它怕你傷它,才纏著你的雙腿,小伙子,將來你對敵人也要分別善惡,不可一意濫殺,須知‘無心為惡,雖惡不惡。’能辨別是非,才是大英雄、大豪傑。”
蘭亭見他說得認真,急肅容敬謹受教。
他們又向前走了數百步,來到一叢矮樹前,癡情居士霍地止步,指著那叢矮樹說道:“排雲洞就在樹後。”
他當先領路,雙手將矮樹分開,在樹叢中又走了約十余步,已到峭壁,果然樹後露出一個洞口,高約五尺,洞上刻著“古排雲洞”幾個大字,因年代久遠,字上苔痕斑斑,如不細看,幾乎無法認出。
他們舉步入洞內,洞風並不大,寬約五尺,深約七八丈,洞頂垂著十余根鍾乳,頗為干燥,洞口內約兩丈處,地上生著一株獨嘎蘭草,高約兩尺,青翠欲滴,陣陣暗香,醒人頭腦。
癡情居士說道:“還好,尚未結實,一經結實,它必自行枯死。小伙子,這就看你將來的緣份了。”
他們把這株仙芝略加觀賞,即魚貫而出,這時天已黎明,東方霞光萬道,映著幾片紅雲,十分好看。
癡情居士一手扶著孫蘭亭肩頭,一手指向東方,說道:“小伙子,你雖不是我的徒弟,卻是我武功的唯一傳人,在本門武功未練成以前,不准以之與人動手,免貽失敗之羞。這東方的朝氣,正象征著你的前途,我們要走了,後會有期。”
說完以後,又向孫蘭亭面上注視片刻,一聲輕歎,孫蘭停只覺眼前一花,已不見了兩人蹤影,就沒看出他們是怎樣走的。
一陣孺慕之情,使孫蘭亭黯然的站在那裡很久,最後他一聲長歎,茫無目標的向前走去。
後山深處,萬巒重疊,影物幽遂,一片原始森林,密壓壓的蓋在山上,山上如同穿上一件綠衣。
朝日初上,樹葉上的露珠,反射出七彩閃光,絢爛得如同粒粒真珠。
一縷炊煙,由林邊山坡上一座草屋頂上裊裊升起。
在這草屋前,正有一個少女,全身緊裝,手持長劍在那裡慢慢地舞動,劍勢雖不迅疾,劍尖卻了出嗡嗡之聲,足見她的功力非凡,真力已可灌注劍上。
這時,由屋內又跑出一個小姑娘,約十一二歲,生得粉裝玉琢,極為活潑可愛。她用小手向遠處山坡上一指,說道:“師姐,你看,這一大早誰來了?”
少女聞言,立將式停住,秀目閃動,抬頭向對面山坡望去,果見一人慢慢向這個方向走來。她心中奇道:這後山之中,向罕人跡,連山農獵戶都從未來過,這入是誰呢:
她說道:“桂兒,快去稟告師父。”
屋內—聲蒼老聲音問道:“霜兒,有人來了?”
少女在外面答道:“是的,已看出是個男人。”
屋內出來—個老婆婆,面色紅潤,如同初生嬰兒,一雙灰白色的長眉,配著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頭上用一條絹帕把頭發包著,看她面上的輪廓,年輕時一定非常美麗,她手持龍頭長杖,走到少女身旁,說道:“不錯,是個少年人。”
旁邊那個小姑娘跑過來,用小手抓著老婆婆的手臂,問道:“師父,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老婆婆看了她一眼,答道:“傻孩子,這時我怎會知道?”
說話的功夫,那少年已走上她們這個山坡,他也發現這座草屋,信步一路尋來。老婆婆現已看清少年面貌,暗中喝采道:“好像貌,好根骨!”
同時,一種疑念陡起心頭,她想這山中久無行人,難道這少年是來此窺探或者另有企圖?
少年走近,僅瞥了她們一眼,就循著林邊向另一座山坡折去,老婆婆一聲輕叱:“年輕人,站著!你是干什麼的?”
少年聽她對自己叱喝,抬頭向她望去,見她一身農婦裝束,但語氣態度又不像個農婦,不由向她多看幾眼,信口答道:“行路之人。”
語罷,仍繼續向前行去。
老婆婆見他心虛,疑念更深,又高聲喝道:“叫你站住,聽見沒有!”
旁邊那小姑娘也嬌聲喊到:“他一定是個壞人。”
少年聞言立時止步,俊目電閃,說道:“不知老婆婆有何見教?”
老婆婆雙眉一皺,說道:“我在此處住了十年,向無閒人經過,你在這萬山叢嶺間亂闖,必有企圖。”
少年答道:“我確系行路之人,老婆婆不可多疑老婆婆問道:“此地既非通路,又無住家,你別處不走,為何偏走此地?況現在天亮不久,你昨夜必已在山中走了一夜,如無企圖,為何深夜行走山中?如不說個明白,你今天休想離開此地。”
少年心地誠實,不願將自己的事告訴陌生人,又不善於說謊,聞言一怔,口中低聲說道:“這個……這個……”
老婆婆見他言語支吾,認定自己判斷不錯,又喝道:“快說實話!”
少年心中一急,說道:“沒有什麼說的,你們准備怎樣?”
老婆婆轉頭向旁邊少女喝道:“霜兒過去把他拿住。”
那少女在旁正向少年面上凝視,聽師父命她拿人,“啊”了一聲,面有難色,但師命不敢違,只得把手中劍一緊,一躍而出,說道:“你這個人呀,說實話不就完了嗎?”
少年閃目向這少女面上一望,頓覺眼前一亮,方才他因臉向老婆婆,並沒注意到這個少女,現在這一注視,這少女竟美得驚人。
她身著一身翠綠土布衣褲,不胖不瘦,長短適中;一雙大眼,挺直的鼻梁,配上一對醉人的酒渦和雪白的貝齒,真可稱得上全身上下,無處不美。
少年被她容光照得向後退了一步,少女也被他英俊瀟灑的態度怔著,兩人相對凝視,忘記了所以。
這少年就是由排雲洞前信步走來的孫蘭亭,他轉過那座山峰,走了約半個時辰,看見這座草屋,不由向這屋前行來,那知到了屋前,卻遇上這幾個女人,現見這少女向他凝視,心中想道:這女子雖美,卻如此不知禮數!
他心中這樣想著,那知嘴裡也無意說了出來:“不要臉!”
那少女因自幼在荒山中長大,心胸坦蕩得如同一張白紙,她並沒想到男女私情上面去,她只覺得對方是她生平所遇到的最美的人,故不由盯在他臉上仔細觀賞。心中暗想:平日來找師父的男人都是滿嘴胡子,想不到男人中也有這樣不長胡須的漂亮人物。
她正在暗想,聽對方張口罵人,氣得面孔一紅,嬌喝道:“喲!你竟敢罵人,待我把你拿下。”
孫蘭亭被逼得心頭火起,喝道:“你們休要欺人太甚,看小爺空手接你幾招。”
他才說完,說見眼前如同電閃,一道白光直向身旁一株大樹干上飛去,“噗”的一聲,長劍沒入樹中半截,只聽少女嬌喝一聲:“憑劍勝了你不算英雄,接招!”
一招“拂花手”,已挾銳風逕向孫蘭亭玄機穴拂到。
孫蘭亭原沒把她放在眼內,現見她出手就是武林正宗“拂穴”手法,心中一驚,急忙後退一步,說道:“好個拂穴手法。”
少女聽她誇獎,心中怒氣全消,說道:“怎麼,不敢打啦!”
孫半亭答道:“你這兩下,嚇不倒我,因你是個女子,讓你三招。”
少女見他又有對自己輕視之意,氣道:“不要你讓。”
她輕邁蓮步,左手“蘭花槌”,右手“蘭葉迎風”,一片掌影,分拂孫蘭亭身前天井、氣門、將台、七坎、期門五處大穴。
孫蘭亭因已誇口讓她三招,明知來勢厲害,也不能說了不算。牙—咬,展開家傳潛龍身法,幾個滑步,勉力將她這招讓開。聽旁邊那老婆婆哼了一聲,說道:“終南一叟的徒弟,竟敢到我這裡來撒野。”
孫蘭亭聞言,心中怒道:我又沒有招惹你們,還說我來撒野,真乃豈有此理!
那少女見他又將這招讓過,心中氣極,不稍停,雙臂一圈一伸,一招“漫天蘭雨”,掌影翻飛,幻出朵朵蘭花。又向對方迎頭罩下。
孫蘭停被她這招把全身罩定,無法再讓,無奈何,只得雙臂齊舉,施出師門絕招“雲龍舞爪”把全身護住,“叭”“叭”幾聲,硬將對方雙掌開。
少女一聲妖笑,說道:“看你還讓不讓。”
孫蘭亭俊面一紅,答道:“雖沒讓過,但我並未還擊。”
他們雖在說話,彼此並未停身,少女又是一招“幽蘭吐蕊”向對方身前幾處大穴襲到,孫蘭亭不敢怠慢,立將師門絕藝“神龍掌法”施出,只見他雙掌翻飛,疾如閃電,勁風陣陣,力沉勢猛;再配以家傳身法,進退飄忽,不愧名家之後,威勢確是非凡。
少女這是第一次與外人正式動手,心中高興已極,立將自己最熟練的“飛蘭飄香神掌”配合著“蘭花拂穴二十八手”施出,只見蓬蓬蘭花,時隱時現,出手之速,拂穴之准,確是了得。
二人這一全力動手,不大功夫,百余招已過,兩人全是氣定神穩,一時難以分出勝負。
旁邊這個老婆婆,自孫蘭亭施出神龍掌法後,面上怒容全消,不住點頭,心中想道:這小子原來是神龍尊者的後輩。
場中兩人又是數十招過去,全打得性起,各自用出險招,令人驚心悚目。
老婆婆在旁見他們以生死相拚,恐有差錯,一聲大喝:“停手!”
孫蘭停和那少女雖已聽見老婆婆喝叫,因已到生死關頭,誰也無法先行抽身停手。
老婆婆見他們不肯停手,心中一怒,將手中龍頭杖一橫,臨空向他們中間一杖揮去,喝道:“你們敢不聽話!”
杖頭發出一股勁風,呼的直向兩人中間撞去,兩人各被撞得向後蹌踉了三四步,二人同時一愕,孫蘭亭心中驚道:“這老婆婆好深的功力,看來是難以生出此山了。”
少女在旁嬌呼道:“師父你別管,非和他見個勝敗不可。”
老婆婆喝道:“你敢不聽話,你們都過來。”
少女不敢再行倔強,只得撅著小嘴走到老婆婆身旁,孫蘭亭卻站在那裡沒有動,老婆婆和顏說道:“小子你也過來,我有話問你。”
孫蘭亭無奈,只得向前走了兩步。
老婆婆突然面色十分難看,向孫蘭亭問道:“神龍尊者谷桑田是你父親還是你師父?”
孫蘭亭答道:“正是家師。”
老婆婆又問:“你師母是何人?”
孫蘭亭答道:“家師終身未曾娶妻。”
老婆婆舒了一口氣,面色也緩和下來,問道:“孫伯陽是你何人?”
孫蘭亭面色一戚,答道:“正是家父。”
老婆滿面關切之情,問道:“你師父近來可好?’,孫蘭亭躬身答道:“托福粗安。”
孫蘭亭見她對自己師父頗為關心,突然想起有一個人,是師父平日避免提及而又十分關心的人,那時他總覺得這人與師父之間必有一段不平凡的關系,每想向師父探明真象,師父總是一聲長歎,搖頭不語。
想到此處,他一雙俊目不住的向這老婆婆頭上搜視。
老婆婆見他向自己頭上緊看,不知何故,問道:“小子你看什麼?”
孫蘭亭答道:“我看老前輩的頭發。”
老婆婆眼睛一亮,問道:“是不是聽你師父說的?”
說著右手一抬,已把罩發手帕取下,只見她滿頭金發,在朝陽之下,閃閃發光。
孫蘭亭答道:“老前輩果然是名列武林七絕的金發蠻婆孟玉珍老前輩,家師每談及前輩,總是連聲歎氣,面有戚容。”
孟玉珍聞言,面色一慘,仰面一聲輕歎,雙目向空中凝視,不言不動,目光是那麼空虛,帳惘。
少女在旁驚道:“師父,你怎麼了?”
孟玉珍歎道:“三十多年過得好快,老了。”
她突然轉身一把抓住孫蘭亭的手,說道:“走,到屋內去。”
孫蘭亭隨她進到屋內,見裡面雖然陳設簡樸,卻是纖塵不染,十分潔淨。
他們坐下後,孟玉珍用手向那少女一指,說道:“她是我的大弟子王梅霜,八歲就隨我學藝,現已整整十年,我想最近叫她下山去闖練闖練。”
又指小姑娘道:“她叫李桂芳,是一個孤兒,我雖是苗人,她倆可都是漢人,你的名字叫什麼?”
孫蘭亭答道:“晚輩孫蘭亭,老前輩如何認識家父和家師”
孟玉珍答道:“我雖是苗人,但在漢人區域長大,我師父也是漢人。我藝成離師後,就和你師父一同行道江湖,因你父和你師父是莫逆好友,所以我們也常見面,這已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
孫蘭亭問道:“老前輩在此山中已住了三十年了?”
孟玉珍道:“沒有。後來因和你師父發生一場誤會,我們離開後,再沒見過面,我自己又東闖西蕩的過了二十年,因收梅霜做了徒弟,才定居在這山中,到現在才不過整整十年。”
孫蘭亭試問道:“不知老前輩與家師有何誤會?”
孟玉珍反問道:“你師交沒有向你提過?”
孫半亭答道:“沒有。”
孟玉珍歎道:“這事不談也罷,現在才知其錯在我,我是苗人,所以那時才有那種自卑的心理。唉!六十多歲了,老了。”
孫蘭亭見她不肯說,心想你不說我也推想得出來,還不是因為男人的事,他正在想著,忽聽孟玉珍又問道:“你師父現地是否仍常涉足江湖?
孫蘭亭答道:“據師父說,已二十余年未離大巴山了。”
孟玉珍又是一聲輕歎,半晌未語,由她面色上可看出她心情激蕩,情思紊亂。
一陣沉默過去孟玉珍問道:“你今日何事經此地?”
孫蘭亭面容一戚,隨便把他父母失蹤的經過說了一遍,但沒有說出斷腸谷中所遇各事。
孟玉珍聽後,說道:“幸虧你找到此處,我知道那無字碑在於何人。
孫蘭亭以為她也是指的是那墓前石碑,問道:“這碑是否在一個山谷中?
孟玉珍搖頭說道:“不是,就在離此不遠的一座樹林內。
孫蘭亭聽說又有一塊無字碑,心中一驚,想道:在斷腸谷孤墓中難遇凝情居士,但對自己父母生死之謎及仇人,究是何人卻未獲得任何線索難道王叔父所指的無字碑,是這另一座“無字碑”?
他急道:“老前輩請領晚輩前往一看。”
孟玉珍笑道:“你別忙,停一下我叫梅霜領你去。”
孫蘭亭道:“晚輩心急如焚,盼能馬上領我前往。”
孟玉珍道:“好,那森林中猿猴甚多,去時你們卻不可傷害他們,梅霜,你就馬上領他去吧!
那小姑娘在旁叫道:“師父,桂兒也去。
孟玉珍把眼一瞪,說道:“不許你去。
王梅霜在旁嬌笑道:“那裡好多猴子,好玩極了,咱們走。”
二人走出屋個,王梅霜走到方才插劍那株樹前,雙手一抬,唰的一聲,已將長劍拔出,向身後一插,嬌喝道:“隨我走!”
她是存心想和孫蘭亭較量輕功。孫蘭亭是急於想看那另一座無字碑,兩人全把身形展開,其疾如箭,順著森林邊緣向另一座山坡奔去,霎時已到那山坡之上,兩人跑了個首尾相銜,不分上下,正跑間,王梅霜倏然停住,用手向樹林一指,說道:“到了,那碑就在這林內,我說,你好俊的輕功呀!
孫蘭亭道:“如與姑娘相比,還差得甚遠。”
王梅霜鼻子一縐,說道:“喲,你怎麼不自稱小爺了。
孫蘭亭面孔一紅,無言答對,只得說道:“這個,這個……”
她噗嚇一笑,說道:“別這個這個了,咱們進林去罷。
他們進入林內,光線驟暗,大樹密集排擠,虯枝般結,遮天蔽日,積葉甚厚,越往裡走,光線越暗,一陣陣樹木的香氣,混著潮濕腐葉的氣息,更增加了這林中的神秘及陰森。驀的,一陣輕風向孫蘭亭腦後提到,他心是中一驚,急俯身低頭,一招“臥看巧雲”勁風已控身而過,擠上另一株大樹。
孫蘭亭仰面一看,見樹上蹲著五六支猿猴,正有一只攀在樹上,向他眥牙‘吱’‘吱’直叫。王梅霜在旁嬌笑道:“嚇了一跳是不是,再往裡猴子更多呢!
他們繼續往樹林深處走去,一路‘吱’‘吱’之聲不絕,孫蘭亭無心逗猴戲耍,向她問道:“無字碑在那裡?
王梅霜往前方一團光亮處一指說道:“那樹木稀落處就是了。”
孫蘭亭迫不及待,幾個起落越過王梅霜,直向那亮光處奔去,來到近前,原來是林中一塊空地,陽光由上空投下,特別耀眼。
他閃目一望,果然在地面突出一塊大石,天然生成,高約丈余,其形似碑,老遠就看見上面刻著四個大字:“無字神碑”
走近一看,碑後尚連著一塊巨大石,在碑面四個大字的左下文,另刻有一行小安,因苔痕布滿,很難辨出是何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