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筠嬌叱一聲,紅衣飄拂,玉掌翻飛,從側面夾攻而上。
二人這一聯手,威力大增,只見“虯龍鞭”矯若靈蛇出洞,猛賽怒龍搗海,“啪啪”聲中,絕招迭出。
柳筠雖然未用兵刃,但天南家傳的“小天星掌”亦非同小可,只見她掌花落英繽紛,足下行雲流水,招術身法靈巧之極。
但明旭王子口噙冷笑,腳下岳峙淵停,寸步不移,雙掌翻翻滾滾,陣陣強烈猛風排空激蕩,把他二人衣袂吹得不住獵獵作聲,這等混雄強悍的掌力,當真是武林罕見。
一時斗室之中,拳影如山,鞭風翔動,桌椅翻倒滿地,戰況慘烈無倫。
且說禪雲和尚告退離去,沿著甬道轉彎摸角,來到出口處,舉起牆角燭火,按動機構,一陣扎扎聲,密室鐵門徑自開啟。
他剛剛舉步跨出,陡覺頸上一涼,一支青竹杖指在喉嚨,心頭大驚,抬目望去,只見一白發獨臂老太婆,悄然出現在眼前,青竹杖正點在他“廉泉穴”上。
只聽她哼一聲,冷冷地說道:“我早就看出你們不是安心念佛的正經和尚,你鬼鬼崇崇在密室裡做什麼壞事?”
禪雲合什道:“阿彌陀佛,裡面淨房是家師清修處,施主不可信口玷污。”
“哼,老身是什麼樣的人,豈看不出你們的伎倆,我問你,駙馬爺同明旭王子被你誘到哪兒去了?”
“老施主只怕有誤會,貧僧並未見過二人。”
“人住在你廟中,出來轉一圈就不見了,你還賴得了嗎?”
“貧僧確實不知。”
“不給你苦頭吃吃,也不知老娘厲害,烏龜翻身!”
竹杖攔腰一掃,禪雲身子果然如車輪般地,翻了一個跟頭,跌倒地上。
哪知他這一摔下,手中燭火也隨著跌熄,殿中除了從密室鐵門射出的微弱光線外,一片陰森漆黑。
劉老媽怔了一下,挺身進步,竹杖“潮泛南海”,往他落身處,猛然劈落,“砰!”砂石紛飛,卻打了個空。
耳聞右側破空聲,有一物向她飛來。身形微挫,右腳飛起,“啪”的一聲,把一張椅子踢得粉碎。
這一來劉老媽心頭警惕,倒也不敢輕易出手,張口叱道:“臭和尚,把燈燭點著,聽老身吩咐。”
禪雲那裡敢出聲,二人僵持了一陣,劉老媽側身望著鐵門內似乎有一條彎曲的甬道,她雖然疑心當中有蹊蹺,但卻不敢貿然進入,她性情火暴,等了一陣子已忍受不住,破口罵道:
“你再裝孫子,我就把大殿打翻了!”
禪雲依然不敢張揚吭聲,突然她瞥見右角旁門門扉,晃了一晃,那門一晃動,就有淡淡月光映入,因此看得特別清楚。
她暗地裡哼了一聲:這和尚想從旁門溜走。當下輕輕向那兒跨動幾步。待來得切近,突然舉杖發難,口中同時厲叱道:“龜孫子看杖!”獨臂一掄,竹杖“烏雲蓋頂”,當頭劈落。
忽聽一聲冷哼,牆角湧起一股強猛掌風,擊在杖頭,劉老媽只覺自腰圍以下,全被勁風籠罩,禁不住踉踉蹌蹌,連退二步。
幸好她練過“踢龍掃虎十三腿”,下盤功夫特別穩健,否則非當場栽倒不可。
這一來心中大為驚駭,怎麼殿中突然多了一個厲害的家伙,莫非和尚的幫手到了,她身子站定後,深深吸了一口清氣,覺得尚未受傷,怒道:“臭和尚,你幫手來了嗎?”
那人沉聲,道:“尊駕身手非凡,也接老夫一掌。”掌勢一翻,循著發聲處劈去。
黑暗中,也不知對方從何處攻來,劉老媽不敢硬接,她從剛才那掌,推測來人招數,似乎善打下盤,因此聞聲雙足一點,凌空躍起丈余,攀在屋梁上。
足下勁風呼嘯卷過,“砰砰彭彭”發出一陣桌椅倒地聲。
雜沓一過,緊接著,左角有一人哈哈朗笑,道:“地心卷風拳是崆峒派絕技,龔兄怎麼無緣無故打了兄弟一下?”
劉老媽暗暗忖道:“好啊!原來這殿中潛伏著這麼多人。”
她索性留在脊梁上看熱鬧,不下來了。
只聽那姓龔的緩聲道:“正是龔某在此,朋友什麼人?”
“龔兄接這招便知!”
身隨聲起,“啪”的一聲,一溜烏光,飛卷過去,打的是頭上“百匯穴”,雖在黑暗之中,認穴竟是奇准。
姓龔的喝道:“‘三打玉門’虯龍鞭絕招,是呂老大,還是呂老二?”話聲中,人已左移八尺,避開來勢。
那人哈哈笑道:“我是呂老二,龔兄身法好快呀!”
那姓龔的冷冷道:“呂老二出手怎麼這等毒辣,欲置龔某於死地……”話猶未完,一股勁力無聲無息拂上身體,他心中既驚又怒,暴喝一聲,急忙翻掌來擋。
但為時已遲,肩膀被一塊衣袖拂中,頓時立不住,跌跌撞撞,顛沛三四步。
當下氣得七孔生煙,罵道:“何方鼠輩,竟敢暗算龔某?”
有人應道:“不敢!不敢!只是龔兄站得太近,區區等為自衛起見,不得不權請龔兄移駕,以策安全。”
江湖上善於用袖之人不多,姓龔的心中一想,立知暗算之人是誰,冷笑道:“是天震教金龍堂主嗎?”
“正是區區。”說此話的聲音,卻已換了方向。
姓龔的緩緩運功,功行雙臂,企圖還已顏色,但他知對方絕不只一人,因此不敢輕易出手,何況金龍堂主甚是機警,說過話就轉移陣地,他想引對方說話,再猝然下手,鼻子裡不屑地哼了一聲,道:“吳堂主‘鐵袖功’素稱江湖一絕,但今日一見卻不如聞名,勁力稍嫌不足。”說完話,耳聽八方,蓄勢以待,只要他一開口,立即發掌劈他個措手不及。
金龍堂主似乎知道他的用意,一直充耳不聞,閉口不言。
這時殿中氣氛沉悶得異乎尋常,誰也不出聲暴露自己的行蹤,但每個人都暗中戒備,以防他人偷襲,或伺機下手。
沉靜了盞茶功夫,驀地自密室裡傳出一陣鍾聲,打破沉寂。
余音甫落,密室鐵門口,出現一道人影,他身形一堵住門縫,大殿中頓時更形黑暗,端的伸手不見五指。
那人身子並未跨出鐵門,朗聲道:“禪雲何在?”
禪雲一聽是師父楚狂僧心中一喜,應道:“弟子在此。”
楚狂僧道:“把燈燭點上。”
“是。”說著從香案底下爬出,打亮火折,原來香案旁有一條報警繩,他拉過繩子後,人就躲入了案底。
哪知火光一閃,有一道人影從脊梁撲落,禪雲只道有人向他襲擊,嚇得又往復往香案底下躲去。
忽然後領一緊,身子已被乃師楚狂僧提將過去。
梁上人落地現身,是個白發獨臂的老太婆,大踏步向鐵門走去,厲聲道:“駙馬爺與明旭王子,有沒有在裡頭?”
楚狂僧長眉微皺,只見瑩瑩燭光映照下,四周殿角暗處,黑影幢幢,似乎還有不少人,他正想回話,忽聽身後一個人哈哈笑道:“這裡都是人,沒有什麼駙牛駙馬的畜牲。”話落口,身邊多了一個瘦老頭,正是“天地棋仙”鬼谷子。
劉老媽與他對望一眼,同時驚“噫”出聲,只聽她啐了一口道:“是你這糟老頭兒!”
“天地棋仙”臉孔一板道:“你在‘竹香齋’殺了呂福,老夫正想找你算帳,現在又欺上門來,可不能再容你了。”
他話剛說完,左邊幽暗處轉出一位持鞭大漢,虎頭燕額,長滿胡須,長像威猛之極,怒聲接道:“什麼人殺了呂福?”
鬼谷子一見那人,呵呵笑道:“呂老二,你怎能找到這兒來?”
髯須大漢正是虯龍堡二堡主,翻天手呂重陽,只聽他聳聲笑道:“兄弟出去打獵時,總喜歡帶著獵犬,這樣自然容易找到獵物。”他把“天地棋仙”他們比作獵物,追蹤之人比作獵犬,自己儼然以獵人自居。
牆角黑暗處,傳來數聲冷哼,“天地棋仙”打個哈哈道:“你雖然把他們比作獵犬,卻不高興你把我比作獵物。”
呂重陽笑過一陣,突然濃眉一皺,指著劉老媽,道:“是你殺死呂福嗎?”言下有立即動手之意。
劉老媽竹枝一橫,厲聲道:“糟老頭滿口胡言,老身幾時殺人,是殺了你十八代祖宗嗎?
要老身殺人還不容易,不要命的就上來送死。”
鬼谷子意外地一怔,他情知這老太婆,雖然脾氣暴躁,卻不像打誑胡賴之流。
呂重陽聽她罵得聲色俱厲,一愕道:“兄弟走過大江南北,還沒有見過你這樣潑辣的凶婆,我不信你這母老虎就能奈何兄弟怎地。”長鞭一撩,就要同她放對。
鬼谷子伸手一攔,道:“呂老二,慢著,這老太婆的帳,等會兒一起算,先看看你帶來的是什麼種的獵犬。”
楚狂僧令禪雲過去將香案上二根大紅蠟燭點燃,殿中頓時大放光明,屋簷牆角,看得明明白白。
右邊有一位三尺不到,五短身材的老頭,這人生得奇矮,一見而知,正是崆峒掌門,恨天矮叟龔金奇。
只見他怒目圓睜,炯炯有神,望著牆隅並排三人。
為首是一位眉目清秀的中年文生,神態灑脫,臉堆笑容,另二位骨瘦如柴,身穿黃衣,臉上冷冰冰的。來的是凌風秀士吳文昌等人。只見徐明達冷冷說道:“兄弟也不認得大駕,現在不妨來親熱親熱。”腳下一步一步向鬼谷子逼去。
原來鬼谷子十數年未離“竹香齋”,因此“凌風秀士”吳文昌等人,只聞其名,不曾見過面,雖然聽他與崆峒掌門及虯龍堡呂二堡主,稱兄道弟,而“恨天矮叟”被他取笑個不亦樂乎,卻也心存顧忌,不敢發作,但也沒有想到這毫不起眼的瘦老頭,就是與少林掌門齊名的“天地棋仙”鬼谷子。
“天地棋仙”只見他神情冷板,舉步宛如行屍走肉,不禁拍手喜道:“好啊!鬼兄弟,我們來親熱親熱。”伸手來抓他手腕。
白虎堂主雙臂練習的功夫,得有鐵臂之稱,只見他右手疾伸,衣袖無風自卷,露出一支枯木般的黃蠟手臂,五指根根露骨,宛如鷹抓鋼鉗,抓住對方手腕。
二人一搭手,徐明達全身一震,陡覺對方手掌寒冷如冰,不由自主地打個寒噤。
他迅速地想到這是一種極厲害的陰毒玄冷氣功,五指一松正待撤回。
鬼谷子反掌把他捏住。呵呵笑道:“咱們哥兒倆,親熱親熱呀!”白虎堂主又是一個寒噤。
他這時勢成騎虎,只好咬緊牙關,運功抵住寒氣。
哪知他越抵抗,對方手掌寒氣越重,漸漸禁受不住寒氣襲體,全身微微發抖,發齒不住地打戰。
鬼谷子臉色慢慢變黃,手掌漸漸成紫黑之色,咧咧嘴笑道:“深秋晚涼,朋友要是怕冷,就該多添幾件衣服。”
此刻,凌風秀士吳文昌已看出苗頭不對,踏上前去,冷笑道:“閣下‘玄陰氣功’已入化境,兄弟無限欽佩。”
說著拱手一揖,長袖猛向“天地棋仙”的脈門切去。
鬼谷子哈哈笑道:“酸丁免禮!”左手一抬,封擋袖風。
只聽“砰”的一響,吳文昌連退三步才站穩。
鬼谷子肩膀晃了一晃,終於後退一步。
徐明達趁機奮起余力,左手金環一招“月移花影”,猛往額頂砍落。
“天地棋仙”瞥見他肩骨一聳,已知要發難,指腕猛地加勁,徐明達痛得悶哼一聲,左手頓時酸麻無力,軟綿綿地垂下,“叮”的一聲,金環落在地上。
突然銀光燦爛,玉鳳堂主“銀笛水仙”呂綺雯,粉臂舒展,一招“三音妙笛”中的絕記“萬點寒梅”,挾著奪魂攝魄的嘯音,當頭罩落。
鬼谷子嚷道:“啊呀!你們三人欺負我一個老頭,不來了。”震臂一拋,白虎堂主身如旋風,往玉鳳堂主撞去。
呂綺雯真氣一沉,硬將前沖之勢剎住。
她怕徐明達摔成重傷,急忙伸手來接,哪知沖力太大,竟然接不住,整個撞入她懷裡,二人抱做一團,向地下滾落。
“天地棋仙”咄咄怪叫,道:“不行,不行,這裡不能親熱呀!”
楚狂僧合什道:“阿彌陀佛!”
凌風秀士縱身躍過,把他們要滾落的身子扶起,臉色鐵青,冷冷地道:“尊駕何人?使詐弄巧,算得什麼丈夫行徑?”
“恨天矮叟”一見“天地棋仙”把天震教三位堂主捉弄得狼狽不堪,心中亦驚亦喜,喋喋怪笑道:“吳文昌虧你們執掌天震教內三堂,連‘天地棋仙’鬼谷子也不認得,哈哈。”
三堂主齊齊一驚,暗暗自歎倒霉,這人武功詭異絕倫,舉世無二,教主黃宮尚且畏懼三分引為生平勁敵,就是合三人之力,只怕也不是他敵手,徐明達一人冒失同他較量功夫,自然要落個狼狽下場。
“天地棋仙”道:“呂老二,你這三只獵犬不行呀!”
三堂主臉呈忿忿之色,卻不出聲。
呂重陽笑道:“鬼老頭別神氣,‘天外神叟’一來,你只怕就要挾著尾巴溜走。”
鬼谷子拍著胸膛著:“大黃狗來了,我同他大戰三百回合。”白虎堂主哼一聲,表示不信他能接教主三百招。
恨天矮叟心中暗暗忖道:看來玉面書生分明潛匿在密室之中,但鬼谷子與呂重陽守住鐵門,憑一人之力絕無法得手,只好先行設法挑起他們火並,待其兩敗俱傷,再伺機下手。
他接過劉老媽一杖,知道功夫了得,性情又易怒,與鬼谷子似有嫌隙,正可設法挑撥,心念一轉,干笑一聲,道:“鬼手攝魂二十四爪名震武林,當今之世能抵擋得住的人為數不多,今日在場諸位只怕無人能擋。”
劉老媽重重地冷哼一聲,表示未必見得。
鬼谷子眉頭一皺,道:“龔老頭,人小鬼大,你在打什麼歪主意,想用‘地心卷風掌’揍我幾掌嗎?”
“哈哈,鬼兄如認為龔某是目下諸人中,最足一戰者,自是甚願奉陪。”
劉老媽又在旁邊哼了一聲,啐了一口。
鬼谷子已聽出他話中用意頗深,冷笑道:“龔兄今夜到此是為專程找兄弟打一場架嗎?”
“龔某來意,鬼兄明知何必故問?”
“是來搶‘藏玄秘圖’?”向他逼了一句。
恨天矮叟暗地運功備戰,淡然道:“不敢,不敢,‘藏玄秘圖’乃武當派鎮山奇寶,兄弟就是拿到手,也必親自交還真武子。”
“龔兄出名的小氣鬼,我不信你那麼慷慨。”
“信不信兄弟都不在乎,只是龔某有一句微言奉勸,‘藏玄秘圖’是不祥之物,如果留在身邊,鬼兄今生今世,只怕永無悠閒寧靜與人品茗對弈的一天。”鬼谷子聽得微微動容。
呂重陽大笑,道:“留在你身邊最能心安理得……”
突聞楚狂僧低喝道:“什麼人?”轉身閃進甬道。
呂重陽雙肩一晃,跟著進入。
眾人聞聲,猜測裡頭發生變故,齊齊要搶門進去一看究竟。
鬼谷子虎吼一聲,雙手十指,虛空一抓,十縷寒風,籠罩鐵門四周。
三位堂主,情知他“懾魂二十四爪”厲害非凡,不敢迎其鋒銳,抽身疾退。
恨天矮叟正待舉掌抵擋,瞥見劉老媽竹杖“橫掃千軍”,劈打鬼谷子雙手十指,正中下懷,左手一記“地心卷風掌”,呼嘯劈去。
只見匝地狂飆,怒卷而起,“天地棋仙”騰不出手來抵擋,只好騰身讓避,雙掌往竹杖擒去。
他一躍起,恨天矮叟身如彈丸,疾往鐵門下沖入。
劉老媽性情高傲易怒,與人過招時,最恨別人插手相助,一見恨天矮叟從底下夾攻,怒叱道:“矮冬瓜,滾蛋!”攻向天地棋仙的竹杖一收,往地上一插,雙足運踢如飛,徑往恨天矮叟身上招呼。
只見崆峒掌門人,身如皮球般的離那鐵門三尺外,滾來滾去,被劉老媽奇詭無倫的雙腿,踢得始終無法沖門而入。
這時鬼谷子已罷手退守鐵門入口,作岸上觀。
當日在“竹香齋”他領教過劉老媽“踢龍掃虎十三腿”的滋味,今日一見更是凌厲,不由暗暗欽佩。
再一看地面上滾動不停的人影,心裡亦一怔,暗道:龔矮子的“地堂滾身法”,真是靈妙異常,若換別人,非被老太婆的雙腿踢退不可。
當下嘻嘻一笑,道:“龔兄‘皮球滾身法’真有趣,哪天有空,咱們哥兒倆來賽賽誰滾得快。”恨天矮叟正在緊要關頭,哪肯回話。
“踢龍掃虎十三腿”雖然厲害,但踢過十三腿後,須著地換氣,才能支持得住。
劉老媽遇上厲害的人,也沒連踢十三腿,而不被逼退的,當日她與通臂神乞,及“天地棋仙”動手,都是踢上五六腿就把對方逼退。
孰料今日遇上崆峒掌門,由於他身體奇矮,“地堂滾身法”靈巧之極,踢了半天,竟然拿他沒法。
這時她已一口氣連續踢完十三腿,只好收腳落地,龔金奇正被他踢得喘不過氣來,忽見腿影收斂,壓力頓松,心中大喜,又猛向鐵門沖去。
鬼谷子大叫道:“啊呀,龔兄怎麼像盲狗亂闖?”伸手抓他頭皮。
恨天矮叟忽覺五縷勁氣襲頂,知道要入鐵門的時機已失,只好身形一滾,退開丈余。
這時甬道內又傳來數聲怒叱,冷笑,接著“砰砰”幾響,似乎正打得激烈。
劉老媽只道駙馬爺或明旭王子被困當中,怒氣沖沖,舉杖來劈,破口大罵道:“糟老頭,還不讓路。”
天地棋仙哈哈大笑,二人又打在一起。
只見杖影如山,腿花似浪,與魅魑飄浮不定的鬼爪陰風,籠罩鐵門四周,旁觀人,一時之間均無法逼近。
劉老媽的武功,本就略遜“天地棋仙”一籌,僅憑其猛辣詭異的腿法,及一股沖力,開始之時攻多於守,時間一長漸漸處於下風。
二人以快打快,眨眼間已拼了三四十招,劉老媽急於搶門而入,反而連遇險招。
這時瞥見鬼谷子一爪徑往肩膀擒來,銀牙一挫,不閃不避,竹杖“笑指南天”,徑點對方“七坎穴”。
這一招奮不顧身,是兩敗俱傷的打法,打斗不避則一杖換一抓,誰也占不到便宜,如果對方覺得不劃算,閃避開去,她就趁機搶入,這種手段與潑皮耍賴的道理相同,但她知道這老頭兒太過厲害,再打下去眼見就要失敗,等到不支之時,就是想拼命,只怕也來不及了。
“天地棋仙”哇哇怪叫,道:“無賴潑辣婦,老夫同你拼了。”
劉老媽聲音比他叫得更大,道:“拼就拼罷!”
只聽“嘶”的一聲,劉老媽肩膀衣袖,整個被鬼爪扯下,“天地棋仙”也被她的竹杖戮得“蹬蹬”連退三步。
只見他突然臉色鐵青,左手緩緩舉起,漸成紫黑之色。
劉老媽心頭一凜,已知他要運動一種極厲害的陰毒內功,忙氣納丹田,功行只臂,准備豁出生命一拼。
忽然肩上一疼,竟然提不起勁,不禁暗暗叫慘,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這時鬼谷子臉上好似鋪上一層黃紙,手裳脹大一倍,舉手向她逼來,情勢危極。
且說鬼谷子與恨天矮叟說話之時,楚狂僧退入鐵門後,突然瞥見甬道轉彎處出現一位錦衣少年,左右雙掌如抓小雞似的,各提著一人,正是玉面書生與絳衣無影,他悚然一驚,急步沖去。
呂重陽聞聲亦隨後趕入,見狀大為忿怒,喝道:“何方鼠輩,敢傷虯龍堡的人,快把二人放下。”
明旭王子冷傲道:“他是你孩子嗎?”
呂重陽聽他問得奇怪,只好忍住胸中怒火,耐心地點了點頭。
明旭王子道:“現在我已封他們為車馬大使,做為父親的,也該感到榮耀。”
呂重陽濃眉一皺,不解道:“他是我侄子不是兒子,車馬大使是干什麼的?”
“本王子御前馬夫。”
呂重陽聽得大為迷惑,奇道:“你是王子?哪一國的?”
明旭王子神氣十足道:“傲來國皇太子是也。”
“哈哈,原來是蠻野小邦。”
明旭王子劍眉一揚,怒道:“小王格外開恩,封令侄為官,從此食君俸祿,一生榮華不盡,還不快叩謝洪恩,竟敢出言輕藐。”
呂重陽大笑道:“你封他們為車馬大使,他二人同意嗎?”
明旭王子哼了一聲,道:“這是聖旨,還有什麼同意不同意。”他頓了一下,又說,“令侄本該處死,我念他年幼無知,收為御前車夫,待他日後將功補罪,與他自新之路。”
呂重陽啼笑皆非,怒道:“放屁,把二人放下,再遲老夫宰了你。”
明旭王子平生之中還沒有被人這樣怒罵過,不禁呆呆地怔立良久,才臉色一沉,道:
“中原號稱禮儀之邦,原來欺世盜名,每多欺君犯上之徒。”
楚狂僧道:“中原為萬邦盟主,海外四域歲歲來朝,你只是一個小邦王子,一入中原應與庶民等量。”
明旭王子啐了一口,劍眉軒揚,道:“本朝歷代皇子,應天命而生,豈能以小民視之。”
呂重陽呵呵笑道:“武林推祟的是俠義豪傑之士,無貧賤富貴之分,在吾人心目中,王子不見得比一個乞丐來得尊貴,乞幫當年也幾乎被推選為‘武林評審庭’庭主。”
明旭王子怫然作色,道:“我縱然踏入中原武林,也不能無君臣之分,與你們這些小民同流合污。”
“哈哈,真是夜郎自大,那快回去當你那土皇帝,若想在武林中神氣,不啻是做清秋大夢。”
“本王子不但一國稱尊,亦可在中原武林稱雄。”
“兄弟第一個不服,先嘗嘗虯龍鞭的滋味!”啪的一響,震鞭猛劈他“鼻梁穴”。
明旭王子冷笑一聲,舉起玉面書生的身體來當鞭勢。
呂重陽震臂疾收,“叟”的一響,鞭尾掠過秀臉,僅毫厘之差,那蘋果般的嬌厴,就將變成丑惡的夜叉。
柳筠雖然穴道被阻,但神智很清醒,不禁驚得花容失色玉面書生也同樣心驚肉跳,怎奈有口難言。
轉眼間二人對拆了幾招,起初明旭王子只用人招架,後來卻用以攻敵,等於提著百斤重一雙活兵器與人動手,這等臂力確實驚人。
楚狂僧一見情形不對,忙叫道:“呂施主住手,別傷了自己人。”
呂重陽功力深厚,對虯龍鞭浸淫數十年,憑其精湛的造詣,雖不致失手打錯,但明旭王子既拿人當武器,情形又自不同,只好罷手躍開,怒道:“閣下這種卑鄙的手段,令人齒寒,有種不妨把人放下,來戰百合。”
“要比劍何難,發招吧!”說著把二人往後拋去,砰的二響,二人穴道被阻,跌得哼不出聲。
呂重陽此刻怒氣沖天,身如猛虎,鞭賽蛟龍,絕招迭出,決心把他毀在鞭下,替侄兒出一口鳥氣。
明旭王子被一陣猛攻搶去先機,連封帶閃,退了數步才化開。
但覺對方鞭力奇重,空手抵擋一陣,已落下風,突然暴喝一聲,雙掌風雷迸發,閃電之間回敬二掌一腿。
他天生神力,掌風特強,竟把呂重陽的長鞭逼住,接著探手入懷,掏出一個銀圈。
健臂一掄,忽見寒光怒湧,銀芒暴張,戰況立時轉烈。
話分二頭,且說鬼谷子運起“玄陰毒功”,腳下一步一步向劉老媽逼近,劉老媽肩膀受創,無法運功抵抗,眼看要傷在手下。
忽聞殿外傳來一陣黃鶯般的嗓音,道:“劉老媽站開!”
語音未落,香風拂動,一道白影電射而入。
剎那間,只聽鬼谷子吐氣開聲,接著一股黑煙,自手掌湧出。
黑煙與白影,乍合倏分,發出“砰”一聲雷鳴,各自震退六尺。
白影收斂,輕躍出一位如花仙子,鳳目微合,運功調息。
劉老媽急叫道:“公主,你……你受傷了嗎?老奴真該死。”
白衣美女,輕輕搖了搖頭,表示回答。
“天地棋仙”倒退之時,鼻中嗅到一股幽香,只覺那香氣聞來舒暢無比,但卻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想張口打個噴嚏,神智已有些飄然脫世。
他猛然一驚立知不對,難道女娃兒掌中含有藥物不成?
恨天矮叟咋舌良久,暗暗忖道:想不到“天地棋仙”的“玄陰毒掌”練到這般火候,若是打向自己,萬難抵擋,但這女娃兒,小小年紀,卻能與“天地棋仙”數十年的修為一拼,雖然看起來女娃的勁力似還不若“天地棋仙”強猛,但令人不解的是,鬼谷子似比她傷得還重。因為他發覺鬼谷子一連變了幾次顏色。
但天震教三位堂主,臉上毫無驚訝之窩,只聽吳文昌欠身一拱,禮貌地說道:“明晚已屆‘金陵采石磯之約’,公主還留在此地,只怕要延誤時刻。”
鬼谷子與恨天矮叟聞言,心頭猛震,齊道:“姑娘就是奪走‘乾坤日月令’的苑蘭公主嗎?”
原來苑蘭公主與香玉公主長相極其相似,除服飾不同外,甚難辯別,天震教三位堂主,均見過苑蘭公主,只道她今晚換穿白衣,不知是她妹妹。
香玉公主突然睜開雙目,美眸一轉,破綻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這一笑,如春回大地,百花齊放,眾人不禁看得雙眼發直。
鬼谷子立時忘了調息運功,不禁拿她與另一人相比,心中奇道:林琪花容絕世,足以壓倒北粉南姬,娟秀嬌媚,堪稱武林無二,但眼前這白衣少女,不但朱容絲毫不遜林琪,而且笑厴中含有一種天真嬌憨之態,聖潔純真,清麗脫俗,使人一見之下,如沐春風。
吳文昌等人卻暗暗稱奇,只因他們先前見過苑蘭公主,已留下深刻印象,只覺公主艷若桃李,冷若冰霜,有一股雍容華貴的凜然英氣,卻是不露笑容,尤其鳳目威凌十足,觀者不敢逼視。
這時見她突然綻露笑容,竟是這般和藹嬌媚,令人神醉,不禁心感驚奇。
驀然密室裡又傳來幾聲怒叱,眾人陡然驚醒,劉老媽道:“公主,駙馬爺同殿下被困在裡頭。”
香玉公主秀眉微蹙,笑道:“是嗎?我們進去瞧瞧。”柳腰款擺,搖曳生姿,緩步走去。
鬼谷子不知怎地,突然覺得不該攔她去路,自動退避開去。
香玉公主蓮步剛一跨過,鬼谷子又聞到一陣幽香,雙肩一晃,畏懼地再退數尺,臉色一變,低聲喝道:“公主請留芳步。”
香玉公主停步回首笑道:“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鬼谷子神色異常沉重,緩緩道:“公主功力精湛,老夫無限欽佩。”
香玉公主嫣然一笑道:“還有沒有別的事?”
鬼谷子臉上一紅,干咳一聲,道:“不過老夫自信單憑真才實學,還可同公主一拼。”
香玉公主微微頷首笑道:“你武功確實很厲害,我不見得能贏你。”
這句話別人聽了不覺得怎麼樣,但天震教三位堂主卻滿腹狐疑,因為他們覺得苑蘭公主今晚和藹謙遜的情形,大反常態。難道她一人身俱二種截然不同的性格?果真如此真是駭人聽聞。
鬼谷子干笑一聲,道:“公主過獎了,不是老夫謬贊,明晚公主采石磯要會的那人武功還在老夫之上。”
香玉公主不禁替姐姐擔心,秀眉微皺,道:“真的那麼厲害嗎?”
“萬教黃旌千手菩提杜翰平,功力之高,當今之世不作第二人想。”
他語氣頓了一下,接道:“如憑真實本領,公主絕不是他的敵手。”
香玉公主奇道:“如果功力比你還高,我確實打不過他,不過你說話奇怪,我要是同他打架,不憑真實本領,難道要使詐嗎?”
鬼谷子嘿嘿冷笑道:“老夫知道你不敵之時,另有制勝之道。”
“願聆其詳。”
鬼谷子不屑地哼了一聲,道:“如果公主象剛才那樣,掌中挾著無色迷藥,千手菩提杜翰平必敗在你掌下。”
“你是說我剛才暗算你嗎?”
“老夫剛才硬接公主一掌,鼻中嗅到一股濃郁香氣,現在已感不適,不是你暗算難道我無緣無故中風不成?”
香玉公主走動之時,眾人或多或少都有聞到香氣,一聽原來是迷藥,不禁暗驚,屏住呼吸不敢再聞。
香玉公主正色道:“我忘了告訴你,因你武功太過陰毒,才會有此現象,現在‘天羅香’正在解去你身上毒功。”
鬼谷子臉色大變怒道:“果然是你使詐。”右掌舉起,作勢欲劈。
香玉公主退開一步,曼聲道:“慢著,再打幾掌,我最多身受點內傷,但你毒功盡失那時與常人無異,一生苦修得來的功夫,將付諸流水。”
“放屁,老夫這次有備無患,豈會著你道兒?”
劉老媽聽他出口無禮,厲叱道:“糟老頭,我公主生俱‘先天綺羅幽香’,專克百毒疫瘴之氣,她念你功夫修來不易,慈心容讓,你不要命就來送死。”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暗暗稱奇,什麼“先天綺羅幽香”,真是聞所末聞,見所未見。不過他聽到劉老媽說的極是真切,不由得他們不信。
香玉公主突輕聲一歎道:“你剛才中我一記‘天羅掌’,‘玄陰毒功’只減低一成。”
言語之中含有歉疚之意,顯見公主心地異常慈善。
鬼谷子哈哈一笑,神色自若,朗朗道:“老夫學藝不精,怪不得誰來。聞說公主來自東瀛,明晚企圖在‘采石磯’上,宏揚東瀛神技,駕馭中原武學,看來當可如願。”
香玉公主展顏笑道:“天下武學譬如青蓮白藕,殊途同歸,拿個比喻,我對尹公子的武功一向甚為敬佩,他曾經在敝國今年秋末大祭中,贏得武榜魅首,震撼東夷六國十三邦,足見中原武學與東夷當在伯仲中間。”
她與尹靖雖是夫婦,但彼此相敬如賓,時時相互推許,完全出於純內心的贊揚,絕非有意自我標榜。
鬼谷子一怔道:“這麼說公主願還‘乾坤日月令’了?”
“哦,那要見了我姐姐才曉得,不過我一定請她送還你們。”
眾人驚“噫”一聲,吳文昌詫異道:“你是苑蘭公主的妹妹。”
香玉公主嫣然一笑,道:“是啊,你認得我姐姐嗎?”
吳文昌點了點頭,正想回話,突聞“砰”的一響,一道人影沖門而出,正是楚狂僧,只聽他急聲道:“鬼兄那人扎手的緊,呂少堡及姑娘被他制住,呂老二也漸漸不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