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方是第四代的代主,所以稱為“二掌院”,第五代的掌院在三年前死於羅端劍下,以致“三掌院”懸缺多時,那中年人若非藝業出眾,怎能獲選為“三掌院”?
羅端聽那三掌院要親自發鏢,心下暗驚,生怕弄巧成拙,但這時已成騎虎難下,為不使前功盡棄,只得深深吸進一口真氣,運足罡氣護身,靜待對方一射。
水月燈由穴頂吊下,照得這座大地窖纖毫畢現,一股凌厲無比的銳風也隨同射落。
羅端但覺眼皮黑影一閃,銳風也臨心坎,趕忙一鼓罡氣,把暗器來勢擋得緩了一緩,然而,那暗氣居然不待氣勁收回,竟穿過罡氣射落。
這一來,直把羅端驚得亡魂直冒,急使盡余勁,再鼓一鼓,猛覺心坎微痛,鏢尖已停在皮肉上面,不由得暗叫一聲:“漸愧!”
但那三掌院似沒看出有異,哈哈笑兩聲道:“毒狼果然死了,把水月燈掛在水窖,也好下去搬他上來,關回這方鋼板罷!”
“格!”一聲傳進羅端耳朵,馬素珍一躍而起,急撥下射在她羅郎心坎上的利鏢,喚一聲:“羅郎!”星目中已淌下兩行眼淚。
羅端猿臂一環,把她攬進懷中,睜眼微笑道:“我不妨事,你還哭什麼?”
馬素珍噙著淚珠,輕撫他的心坎,淒然道:“你痛不痛?”
羅端搖頭微笑道:“現在不痛了。”
“方才一定很痛啊!”馬素珍恨恨道:“真把人急死了,我知道你一定擋得住,但那鏢勁又是恁地疾猛,駭得人心頭亂跳出腔外。好呀!好呀!擒下那三掌院,我就用這個在他心坎刺一百下。”
羅端這幾年來,連續收下不少姬妾;然而,三妻失蹤,群姬盡死,在這生死患難中,還有這樣一個可人,怎不令他悲喜交集?俊目中,滴下幾滴感激之淚,輕撫她的柔發,柔聲道:“素妹!不必恨壞了自己,敵人敢情也要來了,我們准備一下。”
馬素珍深情地瞥他一眼,輕輕點頭,纖掌一揚,撲滅高懸數丈的水月燈,全窟頓時漆黑。
羅端驚道:“你把燈撲滅,敵人豈不駭異?”
馬素珍笑道:“那伙魔賊疑心太重,但又不肯放過機會,水月燈一熄,他們雖是驚疑,但燈熄的原因很多,他見你我仍然躺著,必定下來查看。”
真正是“安排香餌釣金鰲”,誰都自有一套。說話問,已聞門外機括響動,羅端和馬素珍趕忙臥下身子,仔細傾聽發覺那機括竟是鏈條拖動,聲音連續而輕微,經過很久的時間,才聽那聲音突然停止,佯死的兩人,情不自禁地互觸一下。
“當。”
隨著這一聲響,一陣寒風吹進地窟,同時,也有幾道強光射在佯死的人的臉上。
“噫——那水月燈怎麼熄了”
“水月燈熄了,那有什麼稀奇,你不見我的鏢和三掌院的鏢,全釘在那毒狼身上?”
“為什麼他們面目如生,身上也不流血?”
“莊康兄真正多疑,內功好的人,死後就是面目如生,再則人死已久.血液凝結,怎還會有血流出?”
“好吧!算你說得有理,趕快拿繩索套他上來。”
羅端聽那口音,恰是莊康和羅松,巴不得對方立即走下鐵盤,便可無聲無息,著手擒人,那知兩名敵人,竟站在頭上三尺之地爭論不休,憋得胸中一口真氣既不敢呼出,也無法吸進,好容易等待莊康吩咐,但覺盤身一震,忍不住一彈而起,左手五指齊揮,五縷勁風齊罩向羅松要穴,身形仍向隧道激射,右手一揮,一股勁風把莊康五髒震碎;一眼瞥見兩個拿水月燈的漢子,又雙手齊揮,全點向敵人穴道。
這不過是電閃般的瞬間,馬素珍也一彈而起,揀起由羅端身上跌落的“斷腸鏢”順手插進羅松的心坎,一手拿著三掌院的鋼鏢躍上隧道,見羅端已順利擒住兩人,忙道:“殺一個留一個帶路。”起手一掌,已把另一名壯漢劈得腦袋開花。
被解開穴道的那名壯漢,眼見羅端舉手之問殺死三人,驚得渾身打顫,一聽說留他帶路,急道:“小俠你休殺我,我就替你帶路。”
身居險地,不容仔細思考,羅端隨口說一聲:“不殺你就是,快走!”
那人漫應一聲,在牆上撳鈕一按,但聞“當”一聲響,立覺腳下微微一震。
羅端一手抓住那人後頸,目注兩邊牆壁,但覺牆壁迅速向後飛移,不由得暗服設計精巧,急低聲喝道:“你休打中途逃走的主意,出得外面,自然放你。”
那人苦笑道:“這條連環梯的機括,設在遂道兩頭,除非別人把機括倒轉,誰也沒法命令它在中途停下。小俠你可放心,不過,三掌院帶同十幾名高手在隧道口等候,只怕你沖不過去,這道梯子又把你卷進另一個險地。”
羅端急道:“將到隧道口你可先說一聲。”
那人道:“你見橫欄有一道白光,便向後方倒躍而上……啊!到了!”
羅端一見那道白光,等不及“了”字出口,早已提著那人,與馬素珍反身而躍,猛瞥見人影幢幢,趕忙一掌劈出。
一股勁疾無比的狂風沖出隧道口,敵人還沒看清發生何事,便各自後躍一步。
羅端放落帶路的人,雙掌連劈,一陣陣摧山撼岳的勁風卷起,但聞幾聲慘呼,已有幾道身影被震得飛向半空。
馬素珍見她端郎大逞威風,也拔出隨身寶劍,沖向敵陣。
“毒狼出窟!”一位中年漢子厲叫聲中,探出一物向地擲去,“砰!”一聲響,爆出一蓬火星射向半空。
“你就是三掌院!”
馬素珍辨音知人,聲到手到,手中劍化成萬道銀蛇,卷向三掌院身前。
“噫!”三掌院驚叫道:“你這賊婢怎……”他話說一半,想是已知寒山諸女有背叛本門、棄邪歸正的事,立即掣出一對鋸齒劍,冷笑道:“用慣玉如意的人改用劍,本掌院難道怕你。”話聲中,已揮刀撲上。
羅端情知在敵方莊院裡面作戰,越快解決越好。椰木劍蕩起一團光霧,左手握著兩枝椰木箭同時射出。
箭風如縷,劍氣如雲,三掌院率領的十幾名高手盡在羅端兵刃下送命。他一眼瞥見馬素珍雖略勝三掌院一籌,但一時難把對方殺死,一步跨上,叫一聲:“素妹讓我來!”話聲未落,已一劍劈出。
三掌院冷哼一聲,鋸齒劍被削成兩段。
椰木劍余勢未衰,往下疾落,但見紅光崩現,三掌院右邊肩胛已被削離身子。
馬素珍喝一聲:“還你!”左手一揚,那枝鋼鏢已由三掌院的心坎射透後背。
“小俠你們快走!”花叢裡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羅端循聲望去,見是引路那壯漢,大詫道:“你要叛離白宗龍?”
那人急道:“我名叫羅雄,你快去吧,十三位掌宗的宗主就到,你們決打不過。”
羅端聽說強敵齊到,雖也暗自吃驚,但這時他千載一時報仇的好機會,怎肯輕易放過?
一聲豪笑,聲若龍吟,震得群峰回響,遠近齊聞,驚得那羅雄縮進花叢,卻見幾十道身影由那十分平滑的花徑潮湧而來。
馬素珍急道:“端郎!你留點力氣應付那大掌院以上的老魔,二掌院以下的小賊就統統讓給我打。”
羅端笑道:“先讓椰木劍大發一陣利市罷。”
他覷定那大伙敵人只距二十來丈的時候,突然左手一揮,雙箭齊發。
敵人陣腳未穩,但聞一聲銳嘯,兩道綠光矯捷如兩道青龍,一閃而至,還未及讓開,已是慘呼震野,十幾人被穿心而過。
“方老怪的椰木劍,趕快用火,火…”
一位銀髯老叟在疾呼聲中,揚起一片火光。
然而,羅端運起內力一揮,寶箭橫飛,頓時又貫穿幾人,迅電般飛開十幾丈,然後折回手上。
在這剎那間,敵人各執有一根短棒在手,輕輕一晃,立即噴出一蓬碧綠無焰的強熱火光。
羅端情知這種無焰的火,比有焰的火還要熾熱幾十倍,椰木箭不能再用,索性插回腰間,縱聲笑道:“拿著火把廝殺倒也新鮮,究竟誰先上來送死?”
銀髯老叟瞥見死傷多人,跨前兩步,面罩寒霜,喝道:“羅端你掀起武林仇殺的巨潮倒也罷了,居然鬧到龍濤三院,今日老夫先教你難逃公道,然後萬劍分屍。”
羅端晃一晃右手的椰木劍,冷笑道:“松雲山莊滅門之禍、神州一乞、齊東二叟等武林前輩被殺,是何人首先作俑?難得你龍字十三宗的老魔全在這裡,省卻小爺不少氣力,你這老魅算是第幾號,可先報個來歷。”
銀髯老叟陰森森笑了一聲道:“你今天還想逃得脫麼,就告訴你又有何妨。老夫姓薛,名其遠,為金龍宗第二代宗主,你若有什麼遺言,盡可由老夫轉達;如果沒有遺言,也可以上來納命了。”
羅端暗自忖度龍濤中院是白龍宗第四代的羅方執掌,上院應該是第三代的人執掌,這位薛其遠既是金龍宗第二代的人,豈不比白龍宗當代掌門還要高出一輩?
生姜越老越辣,功力也越久越深,薛老魔須發如銀,但兩眼精光閃爍,怕沒有百年以上的功力。
他心下微感震駭,但從容微笑道:“逃脫逃不脫是羅某的事,有無遺言也不須你老魔轉達,最好是你把在場這伙老廢物一一報上名頭,讓羅某列入生死簿,逐個勾銷,那就感激不盡。”
“好狂!”薛其遠還沒答話,另一位年登耄耋的老者已搶著道:“薛宗主且讓我稍盡地主之誼。”
這老者連上幾步,老臉凝霜,面向羅端厲聲道:“龍門十三宗的事,本來毋須向你這後生晚輩解說,但為了使你死得甘心,老夫就替你引見各宗之主,然後,你想死在誰的手上,那盡可由你自願,你聽著好了。”
羅端聽罷各宗主姓名,又微微一笑道:“你這老該死又是什麼人?”
那老者冷冷道:“老夫就是龍濤上院,白龍宗第三代宗主羅干臣。你既尋到龍濤三院,老夫自應盡地主之誼,打發你上路。但是,你若選別人送你的終,老夫也未必不可以量情出讓。”
羅端劍尖一指,笑道:“你就先向閻王報到罷!”
羅方冷笑一聲,越眾而出,叫道:“粉面毒狼,你還不配和大掌院交手。”
馬素珍哼一聲道:“老賊你也不配和我端郎交手。”
羅方老臉一瞪,喝道:“你可要先往地下打掃住處?”
“接招!”馬素表艷臉一紅,嬌叱聲中已身隨劍走,一連劈出兩劍。
羅方為白龍宗第四代宗主,藝業豈是等閒?肩尖微晃,全身飄開數尺,右臂一揮,一股勁疾的冷風,立向馬素珍猛沖。
“哼!焰掌有甚希奇,且看你姑姑的!”
馬素珍在寒山學藝多年,終日與冰雪為伍,哪把羅方發出的冷風放在心上?劍尖一指,左臂一揮,同樣一股疾風,而寒冷的程度更勝羅方那股寒風。
“彭!”
一聲掌勁相接,羅方但覺一股冰涼之氣沿臂直上,頓悟前面這位少女正是寒山聖母的門下,冰魄掌正是冷焰掌的克星,轉忙揮舞左手那根短棒,噴出一團火光。
哪知馬素珍一掌領先,心膽陡壯,一聲嬌叱,手中劍劃起千百道銀虹,疾向他頭頂罩落。
一個中院首領若敗在年方及笄的少女之手,這羅方哪還有臉?
羅方一聲暴喝,手中火棒舞起一片火光,隨劈一掌,那股驚濤駭浪似的掌勁將火焰陡然伸張丈余。
馬素珍不料對方以掌力助長火焰,若非閃避得快,幾乎被燒上衣服,猛喝一聲,右臂連揮,一蓬貓毛針徑向焰光射去。
一聲慘呼傳來,但見焰火盡斂。
馬素珍身發如箭,橫劍一掃,把羅方揮成兩段,趁勢揀起跌落的火棒,喝一聲:“誰來送死?”
不到十招,羅方居然死在一位年方及笄的少婦劍下,龍宗各宗主面色微變。
雖然他們看出馬素珍是從寒山派的冰魄神針傷人,但若功力不足,冰魄神針射速稍緩,怕不被火焰焚化?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婦居然具有數十年的功力,將神針穿透火焰,怎不令群魔駭怪。
“賤婢你敢收我欲焰棒,先吃老夫這個。”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隨聲踱出。
羅端見來的是火龍宗主白長龍,驟憶起諸姬慘死之痛,俊目幾乎要射出火來,一步跨出,擋在白長龍面前,冷笑道:“白老魔,個多月前,有獨眼老魔助你,再奉我誼伯之命才饒你不死,今番定要你命,那獨眼老魔究竟是誰,為何不一道來,讓小爺一道打發?”
白長龍雖然炸死羅端十名姬妾和馬明珍諸女,但與皇甫諸老一戰,也使火神堡子侄死亡殆盡,此時仇人相見,分外服紅,厲喝一聲:“不是你,便是我,不死不散。”
但見他短棒揮成一片烏光,烏光外面又是焰光四射,猛烈無濤的掌勁把焰舌劈得漫空狂卷,十丈之內灼熱迫人,路旁的花木,頃刻間已成枯炭。
敢是他在月前失敗歸來,加意苦練,是以焰火熾盛,無復有加。
羅端心神微懵,急將冷香丸藥凝集左掌,施展師門絕藝,滲合虎宗奇功,揮劍如風,發掌如電,在焰光外面逐步進逼。
另一邊,馬素珍已知金龍宗第三代的代主薛仁昭打成一團。
這一組雙方都用寶劍,但聞一片金鐵交擊叮當疾響,震耳欲聾。
霎時——
劍氣如雲。
劍光如電。
四道身影縱橫飛撲。三四十丈內的花木枯死,地皮盡黑。
金龍宗二代宗主薛其遠微展笑容道:“老夫以為羅端既有粉面毒狼之名,定是長得三頭六臂,白宗主只要多施用一成力,便可要他小命,用不著……”
哪知話說一半,猛聞羅端一聲朗笑,劍光陡長,白長龍的烏光劍成一團,已發不出五六尺遠,不由冷驚叫一聲,趕快一步躍出。
然而,他來得快,羅端也退得快,身影一晃,已倒退三丈,趁勢一劍,疾削薛仁昭右肩。
“當”一聲響處,薛仁昭一個踉蹌躍開丈許,手裡拿著半截斷劍,厲喝道:“毒狼可是要以多為勝?”
原來羅端以罡氣運劍,薛仁昭不知就理,但見一劍劈來,趕忙橫劍封出,不料兩劍一接,立覺手底一輕,不自主地踉蹌一步。
羅端聞聲冷笑道:“今日之局,龍宗有幾十人在此,羅某只是夫婦二人,當然殺掉你們一個便少一個,說什麼多勝少勝。”
“殺!”馬素珍人隨聲到,劍鋒針雨一齊罩向薛仁昭頭上。
“拿命來!”白長龍見羅端夫婦聯手雙戰薛仁昭,直一步逼近羅端。
金龍宗第二代宗主薛其遠因羅端一退,義趁機削斷他下代宗主薛仁昭的兵刃,更氣得目射焰光,揮掌猛劈。
這兩位宗主各有數十年以上的功力,此時聯起手來,但聞風濤疾響,催發那焰光漫空飛舞。沉重如山的掌勁,爭湧向羅端身前。
羅端一聲豪笑,提足十二成真力向薛其遠猛劈一掌,身軀斜走,一劍向白長龍下盤掃去。
“轟!”一聲崩天裂地的巨響,掌勁交擊之下的地面,立即下陷尺許。
狂飆驟卷,沙飛石走,一股煙塵向外翻滾,然後聚成一朵烏雲沖高十丈。
那薛其遠不愧是金龍宗第二代人物,這一掌震得羅端半邊身子發麻,腳下往右踉蹌兩步,而他也只略退兩步。
羅端俊目一瞥,情知自己只用一只左臂決難收拾這名老人,趁身子踉蹌的瞬間,右腕一翻,劍鋒往上一挑,疾削白長龍胯下。
白長龍原見他寶劍橫掃下盤,趕忙往上一跳,不料羅端被薛其遠的掌勁推得踉蹌過來,劍勢如電,疾奔胯下,只得一仰身子,倒射丈余,恰射到馬素珍身側。
“你來了!”馬素珍一聲叱,玉臂一揮,一溜火光罩向白長龍頭上。
一聲慘呼,驚得群魔心膽俱寒。
白長龍的藝業雖比馬素珍高出許多,但料不到她竟會使用那根“火焰管”,那灼熱的無情火頓時把他頭臉燒成一團焦炭。
羅端身如輪轉,一步沖到,搶起白長龍跌落的火焰管,高呼一聲,以內力迫出一道焰光,向薛其遠射去。
這位居於金龍宗最高輩份的老人,藝業也是高絕,正再度撲羅端,忽見焰光耀眼,前腳一頓,全身倒拔十丈,高呼一聲:“列位快施火器!”
哪知羅端並未打定先毀這老人的念頭,身軀一閃,寶劍揮起一團寒光,護著右側,左臂揮起一團烈焰,疾沖敵陣。
但見焰舌噴吐,化成千萬道火龍在敵陣中游走。
慘呼之聲,搖山動岳。
那群魔雖也各有火焰管,但內力不及羅端,發出的火焰和羅端射出的火焰一觸,反而倒卷回頭,頃刻問已有十幾個藝業較弱的老魔,被燒得焦頭爛額。
“好哩!”馬素珍正要追殺那空手的薛仁昭,忽見羅端劍鋒火焰狂飛,沖進敵陣,敵人紛紛向外擴展逃避,喜得叫起來道:“還往哪裡走?”
她話聲未落,已經捨卻薛仁昭一人,展開身法,但見一座焰山外面,另套有一個火環,並且隱聞風雷之聲。
“賤婢你敢!”一個蒼勁異常的聲音響起,立見兩道勁疾無比的銀光,直向馬素珍身前射到。
“來得好!”馬素珍劍、管齊揮,猛然銀光一擊。
“砰!”一聲巨響,隨見銀雨紛飛,馬素珍驚叫一聲,一個筋斗倒射五丈,叫道:“端郎當心冰雷,我兵刃被炸掉了!”
她在呼叫聲中,又已拾起群魔跌落地上的長劍和火焰管,身子一彈,再度撲上。
羅端正殺得群魔紛紛倒退,燒得敵人焦頭爛額,哪知猛聞一聲巨響,立覺寒風激蕩,火焰盡熄,聽馬素珍呼喊,又見她拾火焰管沖陣,急道:“火焰管已經沒用了!”
“一刻之內,暫時失效。”馬素珍話聲未落,已對准青龍宗主揮劍猛劈,厲聲道:“你老賊由何處得來的冰雷?”
“你這該死的賤婢,膽敢背叛傲來堡,老夫早向聖母取得冰雷在此,立刻要你的命。”他話聲未落,已一連劈出十幾掌。
這位青龍宗主功力與雪峰三老在伯仲之間,勁猛力沉,每一掌發來都是狂風怒卷,石走沙飛,馬素珍競被迫退幾步。
“什麼冰雷不冰雷,接招!”羅端眼見愛侶險象環生,一縱身軀,落到青龍宗主身後,一縷劍氣疾射老魔後心。
這一招雖是迅如奔電,一閃即到,但那青龍宗主肩尖一晃,竟已飄開數丈。
羅端厲喝一聲,飛身猛撲,哪知才到半途,一股莫大的潛勁已沖到身側,急一擰身軀,封出一掌。
“轟!”一聲巨響,一道身軀頓時坐矮下去。
羅端也覺得氣血翻滾,不由自主地一個踉蹌沖到馬素珍身邊。
“你傷了?”馬素珍見狀伸手一攔,驚問一聲。哪知羅端只把頭一搖,一聲長嘯,即借她的臂勁彈起,劍化一座刀山,疾向被震落在地上的薛其遠罩落。
“你敢!”隨著這聲暴喝,幾十道掌勁同時湧起。
“你敢!”馬素珍嬌叱聲中,一蓬神針向群魔射去。
“轟!”震耳欲聾的巨響之下,夾有幾聲悲呼。羅端僅以一只左掌發勁,怎能接得下群魔那摧山拔岳的掌力?猶幸他那“冥王掌法”冠絕古今,雖是單臂發招,仍可借力消力,只被敵人那股沉猛無倫的潛勁震得射高五丈。
然而,在這一瞬間,馬素珍那蓬“神針”已帶著銳嘯到達群魔身畔,幾個較弱的老魔又被射中。
“賤婢!”薛其遠隨著暴喝聲躍起,同時一掌劈出。
“慢來!”馬素珍情知此老功力不凡,不待掌勁到達,一拔纖軀,扶羅端一把,飄開數丈,悄悄問道:“你覺得怎樣?”
羅端搖一搖頭,厲喝一聲:“殺!”
馬素珍見她端郎臉色蒼白,只懂得喊個“殺”字,驚得芳心亂跳,正要把他背起,忽聞一聲清叱,三道紅影已落場心,不由得愣了一愣。
其中一道紅影回頭一瞥,不禁歡呼一聲:“羅端在這裡。”便即一晃而到。
其余兩人也齊聲歡呼,飛步上前。
羅端似是殺紅了眼,神智半昏,但一見這三位紅衣少婦,不由得眼珠大亮,歡呼一聲:“你們全來了!……素妹妹,快拜見你這三位姐姐。”
馬素珍一見對方的神情和三女的裝束,已經心裡明白,急抱劍躬身道:“小妹馬素珍,敵人當前難行大禮……”
彩雲嬌笑一聲道:“誰要你拜啦!”
宋玉秋一眼看見羅端臉色有異,急取一粒丹藥納入他的嘴裡。
糜虹握著她的羅郎的手,冷哼一聲道:“告訴我,誰把你打成這樣的,讓我把他剁成十八塊。”
話聲方落,彩雲忽然嬌叱一聲,身如電閃,攔在白龍宗羅干臣身前,冷笑一聲道:“老頭兒,你要往哪裡走?”
“你是什麼人,為何攔住老夫去路?”
“老頭兒,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你不是三年前帶人去搜尋萬花谷的羅干臣?本姑姑就是羅端的第三房過門妻子,我兩位姐姐已都來了,你今天半個也別想走。”
羅端功力深厚,只因在恨急之下,硬接群魔那股匯成狂流的掌勁,才致中氣渙散;此時獲服靈丹,再迅速運行真氣,已恢復過來,也冷笑一聲道:“羅老魅!你居然敢搜萬花谷,害得我家人避地而居,我也空走一趟,你想跑往哪裡,可是想拿那罐毒蟲來害人?”
羅干臣眼見下代宗主雖然傷亡殆盡,上代宗主只死一個白長龍,不覺縱聲狂笑道:“你這小輩畜生休得意……”
“誰是畜生?”羅端聲到人到,一掌劈出。
羅千臣肩尖一晃,閃過一邊,冷冷道:“你師父就是畜生,你也快輪到了。”
羅端一聲朗笑,震徹遐邇,隨即凜然道:“你們這伙凶魔淫棍,因為打不過我師父,就千萬百計把他老人家毀得不成個人形,這筆賬總有我師兄師姐要向寒山老魔和東施魔母清算,你們想把黑鍋推給我背,那就是做夢。”
羅於臣縱聲大笑道:“何必說推給你背,你這畜生難道不認老夫半個父……”
羅端驀覺這老魔正是假冒自己父親的人,而且當時老魔經過喬裝,所以辨認不出來;難得對方自己說出,趕忙喝一聲,截斷他話頭,隨即疾上,劍掌並發。
“姐姐快打,冰雷快失效了。”馬素珍驚呼聲中,首先揮劍沖上。
糜虹三人雖不知她說的“冰雷”是什麼,但見她叫得急迫,也同時揮劍疾上。
“放焰火!”薛其遠大喝聲中,群魔兵刃齊舉,焰管齊揮。然而,冰雷余氣猶存,火焰管雖能射出尺許焰光,卻無多大效果。而且四女所用的寶劍並不是木質,揮舞得快,劍氣劍風也激蕩得快,些許焰光反而黯然失色。
霎時間,劍氣漫空,劍風銳嘯,幾十丈方圓之地,盡是劍光繚繞,人影翻飛。
驀地——
一聲慘呼,驚得群魔心頭一顫,但見羅干臣已被劈開半邊身子,鮮血橫流,倒在地上。
這恰是“兵敗如山倒”,紅蜂娘子糜虹,絳衣仙子宋玉秋,趁敵人微怔之際,一劍橫飛,掌勁隨飛,又有兩名老魔橫屍當場。
羅端報得占母之仇,在群魔驚呼中,引吭一聲長嘯,震得四面生風,嘯聲未落,一枝椰木劍以十二分的力道幻起萬縷霞光,罩向群魔頭上。
厲叫,慘呼,轉歸岑寂,剩下幾十具焦頭爛額、破體殘骸留在地面,其中還有幾具微微顫動。
“小俠!”一個熟悉的聲音由遠處傳來,即見那引路大漢羅雄邊跑邊叫道:“小的帶路毀那莊院去。”斬草不除根,來春依舊發。羅端巴不得有此一舉,哪知走遍上中下三院,竟然靜悄悄沒有個人影,不禁大詫道:“逃得這樣干淨?”
羅雄也叫一聲:“奇怪!”
“爹!”一個嬌嫩的聲音由夾牆傳出,羅端駭得後退一步,喝一聲:“是誰?”
羅雄忙道:“小俠休驚,那是小女玉宮。”
羅端原來恐怕正是馬如珍、馬嫻珍二女生下來的孽種,以致驚駭退步,這時心神定了下來,果見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由牆上的暗處走出,直投羅雄懷中,嗚嗚痛哭。
羅雄愴然下淚道:“玉兒你別哭了,媽的仇,你的辱,幸得這幾位小俠代雪了。但這裡連女眷都不見一個,她們走往哪裡去了?”
羅玉宮面現駭容道:“玉兒由廁裡偷窺,恰見老虔婆把上面的人帶往地窟,但沒有多少時候,又見她帶了幾個小的逃走,那些人不知究竟怎樣了?”
“快帶我們去看。”羅端著急起來,連聲催促,哪知一走到地窟前面,羅雄急伸手一攔,驚叫一聲:“去不得!”
羅端一驚道:“怎麼了?”
羅雄黯然道:“老虔婆好狠心,那些人統統死了。”諸女同時驚叫出聲,羅端趕忙問詳。
羅雄歎息道:“這地窟正通往那邊水牢,但這窟裡藏有一罐肉眼看不見的毒蟲,只要一放出來,誰都不能幸免。老虔婆是羅干臣的小妾,她把下人騙進這裡,必定打破那毒罐,把人毒死,小俠若冒昧進去救,哪還會有命?”
馬素珍驚道:“羅松那狗頭說的毒蟲,莫非就是這一類。”
羅雄點點頭道:“不錯,那些毒蟲隨氣飄浮,三年之後,才衰老而死,小俠伉儷還是快走為好。”
羅端一聲長歎,回顧糜虹道:“虹姐你們來得真巧,怎知我有難?”
“哼!誰知道你有難?我和玉妹、彩妹,全是奉師命來破壞那蟲罐,讓老魔不知就理,作法自斃,不料竟和你遇上……”她向馬素珍飛了一眼,笑道:“素四妹,你若要重新拜師,就跟我們走!”
羅端忙道:“師父是誰?”
“心波奼女!”彩雲搶著道:“當年若不是她老人家來把我們帶走,也許連兩個孩子也落個屍骨無存。好吧,這位羅大叔和玉小妹如果沒地方去,也可一道去。”
羅端見說起孩子,不由得望糜、宋二姬一眼。
宋玉秋俏臉微紅,罵道:“望我干嗎?你要看孩子就一道去,別要山雞下蛋不認雛。但一去就要隱居十年,你等不等得?”
羅端愣了一愣,忽然縱聲大笑道:“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妻有了,子有了,仇也報了,有什麼等不得?”
“好厚的臉皮!”糜虹罵一聲,引導眾人走向心波奼女隱居的心波澤。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