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冬推開車門,探首望去,只見雪地之上,站著一位雞皮鶴發,布衣無華的老歸,雪光映照下,那老婆婆手扶一根籐杖,顫巍巍站立當路,雙目開闔之間,精光閃閃,齊小冬目光與那老婆婆的目光一觸,心頭噗地一跳,嚇得猛地縮回了腦袋。
那武婆婆目光一轉.打量著霹靂手李元泰,口中冷冷說道;“請恕老婆子眼拙,這一位是誰?”
李元泰雙手抱拳,道:
“晚輩李元泰。”
武婆婆眉頭閃動了一下,冷冷說道:
“原來是霹靂手,你那老婆白瑛,在老婆子家裡。”
李元泰躬身道:
“多謝老前輩照顧。”
武婆婆恍若未聞,雙目之內,精光一閃,打量著紅衣和尚,冷冰冰說道:
“和尚是誰?”
紅衣和尚眼一翻,洪聲道:
“就是和尚。”
那武婆婆冷冷一哼,籐仗一伸,倏地搭在紅衣和尚的亮銀禪杖上,隨手一挑,紅衣和尚那粗如兒臂的禪杖猛地掄了一圓圈,幾乎脫手飛去。
紅衣和尚雙目睜的又圓又大,怪叫道:
“哇!再來一次!”禪杖一頓,插入積雪,深入山石之下。
他臂力過人,亮銀禪杖重達八十余斤,武婆婆那拐杖不過一根枯籐,大不了一兩斤重,這時他力貫禪杖,直透地底,倒要看那武婆如何撼動。
但聽那武婆婆冷冰冰說道:
“原來是個渾小子。”籐杖一揮,呼的一聲,劈頭擊了過去。
紅衣和尚大驚,倉促之下,尚未來得及閃避,手中禪杖已是猛地掄動了一圈,連那矮胖的身軀也被帶動。
歸隱農捋須大笑,道:
“好一招‘寒江獨釣’,老婆婆雄風勝昔,可喜!可賀!”
武婆婆冷冷一哼,喝道:
“和尚法名叫什麼?”
紅衣和尚滿心不服,叫道:
“老婆婆使詐!”
武婆婆怒道:
“你當真想吃苦頭?”
歸隱農呵呵大笑,道:
“江湖之上誰不知道武婆婆的厲害,和尚不道出來歷,只怕是進退兩難了。”
紅衣和尚怔了一怔,不禁有點氣餒,道:
“和尚法名一本。”
武婆婆厲聲道:
“你是大方頭陀的弟子?”
一本和尚吃了一驚,點頭道:
“你怎麼知道?”
歸隱農暗暗忖道:
“原來這和尚是華大方的弟子,難怪勇力過人。”
只聽武婆婆冷冷道:
“—本,你那頭陀師父呢?”
一本和尚臉色一黯,道:
“死了!”
武婆婆眉頭一蹙,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原來那一本的師父俗家姓華,名華大方,武功高強,自成一家,在江湖之上,是一位獨來獨往,非正非邪的人物,武婆婆籐杖一觸,就已拭過一本和尚練的‘混元勁’,那是華大方的獨門武功,只是奇怪,大方頭陀的弟子,何以與眾人混在—起,想不到華大方已經死去。
眾人護送一個命在旦夕的雲震,趕來見那重病垂危的張鑄魂,因心情沉重,急於趕路,一路上甚少交談,周公鐸與歸隱農以為一本和尚是李元泰的朋友。李元泰心事重重,也未盤查一本的來歷,這時才弄清楚底細:
那武婆婆似是戒心甚重,問明眾人人身份,目光轉向車內一望,冷聲道:
“車中兩人是准?”
周公鐸道:
“一個是劣徒齊小冬,另一位即是張大俠尋找的雲震。”
武婆婆微微一驚,眉頭聳動,峻聲道:
“哪一個是雲震?”
周公鐸怒氣橫生,暗道:
“我敬你是武林前輩,禮貌有加,你倒倚老賣老,目中無人了。”
心念轉動,仿佛未曾聽到對方之言,冷然不語。
這時,雲霞業已掙扎起身,手扶齊小冬,緩緩走下車來,道:
“老婆婆,小子就是雲震。”
武婆婆瞿然一驚,怔了一怔,突然喝道:
“統統隨我來!”籐杖一揮,轉身奔去。
歸隱農見狀,急忙抱起雲震,跟隨上去,周公鐸、李元泰、一本和尚、齊小冬幾人,疾步追隨在後。
武婆婆一馬當先,約莫奔行了一盞熱茶的時間,轉過山角,來至一片山坳之內,白茫茫的雪地上,出現了一座平頂石屋,武婆婆人未奔到,口中已高聲叫道:
“白瑛開門!”
那石屋緊閉著的大門,應聲啟開,昏黃的燈光,照射出來,李元泰的妻子“追魂奪命劍”
白瑛,手扶門板,立在一側。
眾人奔進石屋,霹靂手李元泰反身關上大門,道:
“妹子,傷勢怎樣了?”
白瑛玉容消瘦,神情萎頓,但乍見夫婿,依舊是精神一振,容光大為煥發,道:
“上月間遇著白雲道長,服用了一粒藥丸。傷勢大為好轉了。”
李元泰大喜道:
“白雲道長如今在什麼地方?”
白瑛道:
“為張大哥采藥去了,說不定這幾天到此,武婆婆心急如焚,不分日夜,有空就到山前去守侯。”
李元泰悄聲道:
“老婆婆心腸是好,可惜人霸道一點。”
白瑛急忙道:
“噓!小聲點。”
這時,眾人已轉到後面一間斗室,武婆婆啟開一扇石門,門後是一條甬道,眾人步入甬道,朝前走去。
白瑛倚在丈夫身側,緩步而行,道:
“大哥,歸老前輩抱進來的那個少年,好像就是那打我一拳的小子。”
李元泰笑道:
“不是他是准。”
白瑛惑然道:
“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元泰含笑道:
“他就是張大哥苦苦尋找,亟亟一見之人。”
白瑛一愕,道:
“雲震?據張大哥說,那雲震武功尚未入門啊!”
李元泰點了點頭,道:
“所以,咱們的推斷不錯,你是受了金陵高家‘修羅指’的暗算,說不定出手的就是金陵王本人,絕不是傷在這雲震的拳力之下。”
說話中,甬道已至盡頭,只見一間寬廣的石室,室中燈光明亮,陣陣異香,由房中飄散出來,兩名道袍背劍的童子,把守在石室門外,見武娑婆到來,肅然行了一禮。依舊站立在原處,擔任守護之責。
武婆婆領著眾人,緩步走進室內.歸隱農也將雲震放下地來。
這石室異常軒敞,正對石門處設有一座寬大的玉石雲床,兩側排列著十二個圓鼓石凳,雲床之前,陳列著一個高約尺許的古銅香爐,爐中青煙繚繞,散發出陣陣異香。
此際,雲床上閉目跌坐一位青衣人,一個容顏秀麗,宮裝高髻的中年女子,默默陪伺在一側。
那青袍男子聞得步履之聲,緩緩睜開雙目,眾人已走近石床,口稱張大俠,紛紛見禮。
雲震站立在歸隱農身後,凝目望去,那被稱為張大俠的青袍男子,正是昔日西子湖畔的算命先生張鐵嘴,聲音容貌,絲毫未變,只是神情舉止間,憑添了一份雍容清貴的氣派,令人見了,肅然起敬。
忽聽武婆婆洪聲喝道:
“大伙請坐。”
這老婆婆火氣特大,雖是一句好活,由她口中道出,亦是充滿了火藥氣味,眾人暗暗好笑,各自走向兩旁的石凳,坐了下去,小叫化齊小冬走了過去,侍立在師父身後。
眾人皆已入座,只剩下雲震一人,站立在石室中央,那青袍男子目光一抬,投注在雲震臉上,猛地吃了一驚。
周公鐸雙手一拱,含笑道:
“兄弟等幸不辱命,終於尋著這位雲老弟了。”
昔日的算命先生,搖身一變,成了赫赫有名的北斗劍張鑄魂,今日的雲震,與當日西子湖畔時,也判若兩人了。
原來雲震正當發育期間,體格成長甚速,這半年來,整日練武,身軀成長更快,如今看去,已是昂然七尺,身形十分魁梧,容貌也略有改變,另一方面.連受重傷之余,容色慘淡,人樣支離,
若非細看,亦認不出就是當日的雲震。
兩人四目交投,恍若隔世,心情同是不勝激動,大有滄海桑田,人事無常之感。
愣視良久,雲震忽地撲身向前,拜伏在地,雙目之內,熱淚泉湧。
那北斗劍張鑄魂口齒啟動,欲言又止,倏地長長歎息一聲,伸出一雙枯瘦的手掌,撫摸著雲震的頭頂.那深深下陷的眼眶中,淚光轉動,慨然欲泣。
這時,石室中一片沉寂,人人屏息靜坐,神情極為肅穆。
只聽張鑄魂柔聲道:
“孩子,你被何人擊傷,傷勢為何如此沉重?”
雲震淚落如雨,道:
“晚輩失落了‘玉符’,誤了前輩人事……”
張鑄魂不待雲震將話講完,手撫著雲震的頭頂,藹然說道:
“你不必引咎自責,玉符之事,以後再講。先說你的傷勢。”
雲震垂首落淚,道:
“晚輩為內家真力所傷,又被羅侯公子點壞了‘厥陰心脈’,約莫還有八九天的壽命。”
張鑄魂霍然色變,道:
“羅侯公子?”
語音甫落,臉上陡地湧起一片痛苦之色,雙手疾驟地按住胸口。
那武婆婆雙眉一蹙,冷冷說道:
“你有舊疾在身,自己的性命,也得留意一二。”
張鑄魂淒然一笑,喃喃自道:
“唉!看來真是道消魔長,天絕我‘太乙門’了!”
忽聽那中年女子道:
“師兄保重身體,只等白雲道長到此,舊疾痊愈,天下事仍有可為。”
張鑄魂輕輕歎息一聲,手拍床沿,緩緩說道:
“孩子,你先坐下。”
雲震依言站起,一抹淚痕,在石床邊沿坐了下去。
張鑄魂定了定神,伸出右手,把住雲震腕脈,閉上雙目,細察雲震的傷勢。
他乃是北道雲中子的衣缽弟子,學識淵博,才藝過人,一察脈象,對雲震的傷勢,已是洞悉無遺。
那武婆婆坐在一旁,眼看張鑄魂愁眉深鎖,憂形於色,頓時怒聲道:
“你這舊疾,最忌耗費神思,不關緊要的事,暫時不用管了。”
張鑄魂歉然一笑,道:
“老前輩請放寬心,晚輩支持得住。”轉面一顧那中年婦人,接道:
“梅師妹,白雲道長留下的藥丸,尚余幾粒?”
那中年女子道:
“尚余兩粒……”語音微微一頓,接道:
“計算日程,一兩日內,白雲道長就可趕到此地了。”
張鑄魂點了點頭,道:
“梅師妹將那藥丸給我一粒。”
那中年女子微微一怔,探於入懷,取出一個五瓶,倒出一粒梧桐子般的黑色藥丸,緩緩遞了過去,口中說道:
“白雲道長吩咐過,早晚各服一粒,這粒藥丸,應該明日晨間服用。”
張鑄魂苦苦一笑,伸手接過藥丸,轉面向雲震道:
“這藥丸具有培元益氣,療傷固本之效,你先服用一粒試試。”
武婆婆怒聲道:
“豈有此理,你自身尚且難保,反倒賑濟他人了!”
那中年女子道:
“這藥丸是白雲道長特地為師兄配制的,雲震服下,未必可有效用。”
雲震暗暗忖道:
“生死由命,損人利己之事,豈是大丈夫所為。”
心念轉動,眼望張鑄魂,萬分感激地道:
“藥醫不死病,晚輩已是無望之人,不必白白遭踏藥物了。”
張鑄魂知道在此情況之下,雲震絕不會服用這粒藥丸,輕輕歎息一聲,道:
“杭州別後,我為你的安危,一直放心不下,你且將這一年來的經歷,以及受傷的經過,敘說一遍。”
雲震將頭一點,想了一想,道:
“晚輩懷帶‘玉符’,兼程北上;首先遇上那神偷裴大化……”
這時,石床上坐著北斗劍張鑄魂,兩旁石凳之上,坐著武婆婆、那姓梅的中年女子、歸隱農、丐幫幫主周公鐸、霹靂手李元泰夫婦、一本和尚,以及小叫化齊小冬,這些都是馳騁江湖,叱吒風雲的人物,此時全部默默然靜坐,細聽雲震敘說這一年來的經歷。
裴大化、石小妹、高潔、西門咎、雯兒、羅侯公子,這些都是雲震遇見過的重要人物,雲震也未想到,這一年來,自己的遭遇,竟是如此的復雜。
他將失“玉符”,得“羅侯心法”,入“小瑤池”練武,遇羅侯公子,身受重傷,以及最後蒙周公鐸等救援,接應來此之事,從頭到尾細說一遍,話一講完,自己也有浮生若夢,不勝悵惘之感!
石室之中,寂靜了片刻,雲震忽向周公鐸抱拳一禮,道:
“周幫主,那西門咎已有悔悟之心,尚祈幫主大度包涵,寬容一二,晚輩同感大德。”
周公鐸慨然道:
“小兄弟重情尚義,不才萬分佩服,看在小兄弟份上,我盡量周全就是。”
雲震道:
“多謝幫主盛情。”轉面一望李元泰夫婦,接道:
“小子無知,沖撞了賢伉儷,尚祈恕罪。”
那白瑛莞爾一笑,道:
“小小誤會,早已冰釋,不用賠罪了。”
雲震道:
“李夫人物勢似未痊愈,不知要不要緊?”
白瑛笑道:
“咱們早已推斷出來,我是傷在‘金陵世家’的‘修羅指’下,此事與你無關,你不用掛慮了。”
霹靂手李元泰道:
“雲兄弟,你再仔細想想,你與那雯兒離開金陵以後,金陵王高華,是否暗小隨護,一直將你們送到括蒼山內?”
雲震想了一想,沉吟道:
“那一次南下,路上迭遇沖突,受傷之人,尚有石小妹與衢州史文公恭的—名弟子,當時在下頭腦單純,將此事忽略過去,如今回想起來,確似有人在暗中隨護,幾次出手傷人,不過,是否金陵王本人,在下就不敢確定了。”
白瑛敞聲一笑,道:
“縱然不是金陵王,能夠傷人於無影無形之中,此人也夠厲害了。”
那武婆婆突然大聲道:
“所謂‘玉符’,究系何物?”
那姓梅的中年女子道:
“師兄傷在何人手上,蘇師伯近況如何?師兄也該有個說明,以釋朋友之疑。”
歸隱農道:
“正邪消長,關系武林大局,張大俠負傷如此沉重,朋友們實是放心不下。”
北斗劍張鑄魂長長歎息一聲,道:
“非是在下諱莫如探,實因此事關系重大,誠恐張揚開來,引起武林劇變,是以隱忍至今,一直未將內中的情由,向諸位吐露。”
周公鐸忽然離座而起,抱拳說道:
“張大俠貴體違和,尚須好生調養,兄弟暫行告辭,改日再來拜候。”
張鑄魂微微一怔,隨即會過意來,含笑道:
“周幫主請坐,在下並無難言之隱,幫主此時就走,倒顯得在下見外了。”
周公鐸肅然道:
“兄弟覺得,倘若事涉門戶之私,那確是不該公開宣揚了。”
張鑄魂輕輕歎息一聲,道:
“道義之交,肝膽相照,幫主勿須顧慮。”
他似是有著無窮的感慨,喟然長歎一聲,道:
“二十余年前,我太乙門師徒二人,與羅侯宮結成不解之仇,其後每隔三年,必有一場惡斗,雙方勝負難分,形成水火難容,誓不兩立之局。”
歸隱農道:
“此事江湖上雖有所聞,但據老朽所知,從無外人目睹其事,不知詳情如何?”
周公鐸道:
“最初一次決戰,地點在泰山‘日觀峰’上,雙方到場之人,皆是一師一徒。”
雲震暗暗忖道:
“那羅侯公子白面無須,看去不過二十多歲,原來駐顏有術,實際年紀不小了。”
霹靂手李元泰道:
“北道南魔,半斤八兩,但那羅侯公子有多大的本領,豈是大哥的敵手?”
周公鐸道:
“當日一戰,結果如何?”
張鑄魂道:
“當日之戰,由我與羅侯公子首先比劃,當時兩人年紀都輕,相斗之際,巧立名目,各炫所能,那羅侯公子武功才智,皆不等閒,我二人相斗竟口,始終是個旗鼓相當,難分勝負之局。”
李元泰眉頭聳動,道:
“那羅侯公子名氣不大,竟能與大哥打成平手,這倒是出人意料之事。”
張鑄魂道:
“愚兄出道,早了幾年,在江湖上博得微名,那羅侯公子甫一出道,就遇上我師徒這等大敵,其實,強將手下無弱兵,那羅侯公子武功了得,乃是可想而知之事。”
歸隱農道:
“後來怎樣?”
張鑄魂道:
“我二人尚未分出勝負,家師與那羅侯神君,已在一旁拼打起內功來了。”
武婆婆道:
“結果如何?”
張鑄魂道:
“羅侯宮的看家本領是‘天辟神掌’,我太乙門的看家本領則是劍法,仗著寶劍之利。
月上東山之際,我已漸操勝算,只須鼓起余勇,便可將那羅侯公子傷在劍下了。”
武婆婆道:
“你講快一點。”
張鑄魂輕輕歎息一聲,接道:
“就在那時,月光之下,突然出現一人。”
武婆婆眉頭一聳,道:
“出現了什麼人?”
張鑄魂似有無窮的感慨,長長歎息一聲,緩緩說道:
“那突然出現之人,是個秀發披肩,白衣賽雪,赤裸著雙足的少女。”
雲震霍然一應驚,脫口說道:
“雯兒就是這種模樣。”
那姓梅的中年女子一直未開口,這時突然插口道:
“那少女容貌定然很美。”
張鑄魂點了點頭,道:
“那少女清麗之中,並有一種嫵媚之態,說得上國色天香,人間絕色了。”
那姓梅的巾年女子道:
“如此美女,自非等閒之輩。”
張鑄魂道:
“那少女來得突兀,我四人覺得事有蹊蹺,一齊停下手……”
姓梅的中年女子道:
“此女的魔力也夠驚人了。”
張鑄魂恍若未聞,接道:
“一眼望去,那少女身無寸鐵,纖纖弱質,完全不像武林中人,尤其古怪的是,那少女肩負著一只高約兩尺,精美細致的古瓷花瓶,瓶中滿盛著清水。”
武婆婆最為性急,見張鑄魂一板一眼,講得慢吞吞的,不禁怒聲道:
“你講快—點,一口氣講完。”
那一本和尚道:
“詳細一點,不可簡略了。”
張鑄魂漠然一笑,道:
“羅侯師徒,皆是喜事之人,羅侯公子首先上前搭訕,詢問那少女的姓名,那少女反問羅侯公子,羅侯師徒素來不以名姓示人,那少女也不肯道出姓名,卻自提一個外號,叫作‘打水姑娘’。”
白瑛道:
“她肩負瓷瓶,瓶中滿盛清水,叫作打水姑娘,倒也相襯。”
武婆婆怒聲道:
“白瑛,不要打岔。”
白瑛抿嘴一笑,垂首不語。
張鑄魂道:
“羅侯公子盤問那打水姑娘的來歷,那姑娘只字不吐,羅侯神君問她的來意,那打水姑娘說是見我等惡戰竟日,定然口喝,她特地送來清水,為我等止渴,說罷之後,將肩負的瓷瓶,放置地上,請我等自往飲用。”
武婆婆道:
“鬼話連篇……”頓了一頓,接道:
“快講!快講!後來怎樣?”
張鑄魂道:
“羅侯神君也感到事有可疑,但一來確是口渴,二來與家師爭勝,首先運氣張口,將瓶電的水吸去小半,飲下腹中,家師豈能示弱,也照樣吸飲了小半瓶,余下的清水,就由羅侯公子與我各飲其半,四人依舊分成兩起,繼續惡戰,那打水姑娘收回瓷瓶,站立一旁,靜靜觀我等拼斗。”
他似是講到了緊張之處,語音高昂,急促地道:
“我等飲水之初,原以為水中可能含有劇毒,那知適得其反,那水中確是滲有藥物,但卻並非通常的毒藥,而是一種具有強烈振奮作用的藥物。”
武婆婆訝然道:
“那是什麼藥物?”
張鑄魂道:
“當時誰也不明真相,但覺片刻之間,精力盡復,元氣倍增,每人的功力都似憑空增高了不少,因此戰況也倍加激烈,唉!當
時那詭譎的變化,至今想來,依舊令人毛骨悚然,心驚不已。”
周公鐸道:
“那打水姑娘助長雙方的功力,使戰況更趨激烈,顯然心懷叵測,有唯恐天下不亂之意。”
張鑄魂點了點頭,道:
“當時我等也有此感覺,只是惡戰方酣,欲罷不能,雙方都想先擊斃敵人,再行追查那打水姑娘的來歷。”
白瑛急道:
“張大哥快講,結果如何?”
張鑄魂道:
“當時,我連施殺手、重創那羅侯公子十余劍,羅侯公子負傷累累,眼看即要倒下,哪知就在那時,家師與羅侯神君突然停下手來,只聽那羅侯神君喊了一句‘三年之後’,北道南魔已各自攜帶弟子,倉皇落荒而遁。”
眾人愕然,異口同聲道:
“何以如此?”
張鑄魂道:
“家師抓住我的手腕,以全力向前奔馳,我兩次詢問原因,家師皆不開口,正當我大惑不解之際,體內突然生出了變化。”
武婆婆道:
“什麼變化?”
張鑄魂道:
“那打水姑娘下於水中的藥物,其藥力之強猛,駭人之極,那藥效來勢奇速,去勢更快,不過瞬息之間,我突然感到,一身功力點滴無存,渾身上下,再無絲毫精力,當時,我有一種虛脫而死之感,但覺周身酸軟,疲乏已極,家師未待我倒下,已將我挾於肋下,繼續向前飛奔。”
他輕輕咳嗽了一陣,定了定神,按道:
“那時,家師的道觀設在太華山,但家師不向西行,反而向東疾奔,一直奔到海濱,雇了一條大船,直向海中駛去。”
周公鐸眉頭聳動,道:
“蘇真人揚帆出海,難道是防人追蹤不成?”
張鑄魂道:
“幫主料事如神,家師乘船入海,正是防人追襲,到了大海之上,快慢視船只而定,個人的武功,已是不關重要了。”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未曾想到,名蓋武林的北道南魔,也有落荒而遁之時,北道雲中子蘇鉉遁入大海,藉舟楫之利,以逃避強敵。
武婆婆突然冷冷一哼,怒聲道:
“如此大事,你師徒居然守口如瓶,數十年來,只字不吐,嘿嘿!這份守秘的功大,真是高人一等了。”
張鑄魂淒然一笑,道:
“那一次經歷,簡直教人無法相信,家師一落船中,立時脫力倒下,我師徒二人,癱瘓在船艙之內,足足有一日一夜的時間.混身疲軟,無法動彈,在那段時間內,縱是不諳武功之人,也足以取我師徒的性命,唉!今日想來,逃過那次劫數,也算得僥幸之至了。”
歸隱農道:
“其後怎樣?”
張鑄魂道:
“次日午間,家師已坐起運功,他老人家功力已臻化境,打坐運功了半日,身體已復常態,功力無損,體內絲毫找不出殘余的毒素,我功力較差,復原較慢,經過的情形,則與家師一樣。”
那姓梅的中年女子道:
“北道南魔,同時栽在一個不知名的少女手上,如此大事,難道罷了不成?”
張鑄魂道:
“我師徒自不甘心,立時回舟上岸,尋找那打水姑娘的蹤跡,但歷時二月,搜遍大江南北,卻找不到那姑娘的下落。”
歸隱農道:
“不知羅侯老魔的遭遇,又是如何?”
張鑄魂道:
“據家師推斷,羅侯師徒的處境,必然比我師徒更為窮困,原因是羅侯神君睚眥必報,復仇心重,打水姑娘若有防患未然之心,勢必尾隨追襲,以絕後患。”
白瑛笑道:
“那打水姑娘既敢向一道一魔挑戰,自然是有所仗恃,羅侯老魔只怕要吃點苦頭了。”
張鑄魂道:
“事後證明,羅侯師徒是保住了性命,是否吃過苦頭,外人不得而知,不過‘羅侯心法’流落江湖,以及後來發生的幾次大事,皆與此一事件有關,則可斷言。”
武婆婆叫道:
“快講!快講!這故事結局如何?”
張鑄魂臉上泛起一絲淒涼的笑意,道:
“唉!這故事的結局,要到後年的重九之日,才能分曉,究竟是誰獨霸天下,武林蒼生的命運如何,都要到那時才能決定。”
武婆婆愣了一愣,嗔然道:
“越講越離譜了。”
張鑄魂微微一笑,緩緩說道:
“我師徒尋不到那打水姑娘,想到那羅侯神君臨去之際,曾有二次‘泰山之約’,想起此番決戰,羅侯師徒的武功,不在我師徒之下,北道由魔,既是半斤八兩,想要除魔衛道,為武林蒼生造福,憑我師徒的武功,實是力有不逮,欲在二次泰山會上,擊敗羅侯師徒,鏟除武林大害,勢須再下苦功,重練絕藝,於是,我師徒二人,趕回太華山,摒絕雜念,閉門練武……”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
“三年光陰,彈指即過,北道南魔,仍是師徒四人,重又聚集在泰山日觀峰上。”
白瑛道:
“那打水姑娘想必也到場了?”
張鑄魂道:
“當時我等也是如此猜想,料那打水姑娘必然到場,哪知等候了許久,始終不見那姑娘到來。”
山瑛道:
“她定然躲在遠處,要等魔道雙方打得精疲力竭,欲罷不能之時,然後出現。”
張鑄魂道:
“我等亦作此想,因久候不至,乃出動搜索,但搜遍日觀峰附近,依然不見那姑娘的蹤跡。”
歸隱農捻須笑道:
“北道南魔,還打是不打?”
張鑄魂道:
“正邪不兩立,自然還是要打,不料雙方正要動手之際,日觀峰下,來了一個玉裹金裝,形貌俊美的少年。”
武婆婆道:
“什麼人?”
張鑄魂道:
“金陵世家的高華。”
雲震驚道:
“金陵王高華?”
張鑄魂道:
“當時的高華,年紀與羅侯公子相若,尚未贏得金陵王的外號。”
武婆婆冷冷說道:
“膏梁子弟,能有多大的氣候?”
張鑄魂道:
“前輩差矣,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十年,且別說那打水姑娘,就那金陵王高華,也算得是武林奇才了。”
武婆婆道:
“何以見得?”
張鑄魂道:
“那高華來至峰上,聲言路過泰山,適逢盛會,自請作壁上觀,為當日之戰,權充見證,其時,我師徒一心除魔衛道,羅侯師徒也願在戰勝我太乙門以後,有人將戰況宣揚出去,雙方都懶得多生枝節,也就任由高華在場觀戰。”
白瑛道:
“時隔三年,羅侯師徒的武功,想必也大有進境了?”
張鑄魂道:
“正是,那羅侯公子比我年輕幾歲,功力差了幾年,雙方武功的進展,卻是同樣快速,這次相戰,因所差有限,依然要打到千招以外,始能見山勝負,至於家師與羅侯神君,因雙方功力皆已爐火純青,招式之內,已無破綻可言,必須在久戰之後,功力耗竭之余,始能由對方偶然的失誤中,求取制勝之道。”
周公鐸微微一笑,道:
“如果兄弟的猜測不錯,定是當緊要關頭,那打水姑娘又突然現身了。”
張鑄魂道:
“幫主猜的正對,那打水姑娘非但再次出現,而且依舊抗著那古瓷水瓶,瓶巾仍然盛滿了清水。”
白瑛噗哧—笑,道:
“當真是清水麼?”
張鑄魂先是莞爾一笑,繼而深深一歎,道:
“那瓶中之水,無色無嗅,看上去毫無異狀,縱然是擅長使毒的行家,親口嘗試,也無法覺察其中的毛病。”
歸隱農含笑道:
“殷鑒不遠,這—次大家諒必不上當了。”
張鑄魂道:
“當時,我重創羅侯公子一劍,羅侯公子倒地不起,已無再戰之力,家師與羅侯神君拼斗內力,羅侯神君卻已占據上風,家師身臨險境,生死系於一線。彼時,我原可上前,相助家師一臂之力,但我等既居俠義道,身為武林楷模,自不能違背武林規矩,作那倚多為勝之事,無可奈何,只能打定主意,萬一家師有所不測,我便先殺羅侯公子與老魔頭拼命……”
他語音一頓,喘了一口大氣,接道:
“適在那時,打水姑娘到來,她放下水瓶,依舊是前次那幾句言語,羅侯公子重傷在地,我心系恩師的安危,羅侯神君則下定了決心,先取家師的性命,然後料理其余的事,因之加緊施為,打算一舉擊斃家師。此時,我四人皆不理會那打水姑娘,只有金陵王高華與她對答,一言不合,兩人動起手來,不過三招兩式,也不知打水姑娘使的什麼手法,一掌擊在高華背上,將高華打下了百丈懸崖,看來定得粉身碎骨,葬身峰下了。”
張鑄魂雙眉一軒,道:
“那打水姑娘武功別走蹊徑,當時我也未曾看出深淺,高華的武功,看來卻不在我與羅侯公子之下。”
武婆婆冷冷一笑,道:
“想不到江湖上還隱伏著這許多好手,我老婆子倒是井蛙之見了。”好勝之心,溢於言表。
張鑄魂道:
“打水姑娘將高華擊下懸崖,隨即高聲說道,我這‘淨瓶仙露’有增長功力之效,你們既不領情,我只好自己服用了,說罷之後,張口一吸,將瓶中的水,全部吞入腹內。”
武婆婆咒詛道:
“活見鬼!”
張鑄魂道:
“這女子手段厲害,顯然是一號危險人物,羅侯神君見勢不佳,立時竭盡功力,將家師震成了重傷。”
那姓梅的中年女子道:
“較量內家真力,羅侯神君強過蘇師伯,此事令人難以置信。”
張鑄魂目光一轉,朝雲震瞥了一眼,喟然歎道:
“那‘羅侯心法’,本是佛門無上大法,‘羅侯功’為佛門禪功之一種,不知什麼原因,這心法落到了羅侯神君手上,其實,就本質而論,各派的內功心法,皆難與之比擬……”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
“當時,我趕到家師身側,照料恩師的傷勢,轉眼之間,打水姑娘與羅侯神君已經惡斗起來。”
武婆婆眉頭一皺,道:
“這女子到底居心何在?”
張鑄魂道:
“這身世不明,來勢詭異的女子,是個好大喜功,野心勃勃之人,她那獨霸江湖,號令天下的雄心,強烈之極,而心腸之狠,手段之辣,連羅侯神君也望塵莫及。”
白瑛催促道:
“大哥快講,他二人惡斗,結果如何?”
張鑄魂道:
“那打水姑娘似是胸有成竹,相斗不過十余合,突然奇招迭出,一連串的詭異手法,迫得羅侯神君化解不及,與那打水姑娘一連硬拼了五掌。”
雲震聽得神往,忍不住插口道:
“那所謂‘淨瓶仙露’,既有振奮身心,助長功力之效,羅侯神君又在久戰之後,功力消耗殆盡,硬拼掌力,只怕不是那姑娘的對手了?”
張鑄魂仰首望天,長長吁一口氣,道:
“羅侯神君硬拼五掌之後,已無再戰之力,那打水姑娘趁勢而上,兜胸一掌,打得羅侯神君口噴鮮血,連退數步,幾乎翻倒在地。”
歸隱農搖首唏噓道:
“當真駭人聽聞,威名赫赫的羅侯神君,居然敗在一個無籍籍之名的少女手下,此事若非由張大俠口中道出,只怕無人肯去相信。”
周公鐸道:
“那打水姑娘就此罷手不成?”
張鑄魂道:
“此女處心積慮,要將一道一魔同時消滅,以遂其獨霸江湖,號令天下的野心,此時勝券在握,豈肯罷手!”
武婆婆道:
“一道一魔,皆已身負重傷,豈不要同遭毒手?”
張鑄魂道:
“當時的情勢,正是如此,哪知緊要關頭,局面又起變化。”
武婆婆道:
“什麼變化?”
張鑄魂道:
“正當那打水姑娘趁勝直上,欲施殺手之際,懸崖之下,突然飛起一人,赫然是那挨過打水姑娘一掌,墜下百丈斷崖的高華。”
歸隱農哈哈—笑,道:
“這高華也算得神通廣大了。”
張鑄魂道:
“高華上峰之後,立時與打水姑娘交起手來,相斗之際,那高華言笑宴宴,一副風流倜儻,灑脫不羈的神態,打水姑娘則神情肅殺,冷若冰霜,這兩人同是綺年玉貌,性格卻迥不相同,打水姑娘心毒手辣.招招欲取高華的性命,那高華連連遇險,眼看即有殺身之禍,卻依舊是嘻笑自若,一副漫小經心的樣子。”
周公鐸道:
“江湖道上,認為金陵王高華是個心機深沉,手段冷酷之人,若就此看來,那就不太像了。”
張鑄魂道:
“那高華瀟灑俊逸,略帶幾分紈褲氣味,‘心機深沉,手段冷酷’八字,恰是那打水姑娘的寫照。”
武婆婆道:
“兩人那一戰,結果如何?”
張鑄魂道:
“高華的武功,顯然不及打水姑娘,內家真力更是遠為不及,但金陵世家的‘修羅指’,對打水姑娘那凌厲的掌力,適有克制之效,打水姑娘心有所忌,未能放手攻擊,一直纏斗到兩百招外,始才一掌取勝,將高華擊成重傷,倒地不起。”
周公鐸道:
“打水姑娘目的既是獨霸江湖,對一道一魔,豈能就此放過?”
張鑄魂道:
“羅侯師徒睚眥必報,復仇心重,仇怨既結,打水姑娘自然想趁機將羅侯神君鏟除,以杜後患,甚至於想連我師徒一齊除滅,以期一勞永逸,但她先與羅侯神君拼斗,已耗去大量真力,戰勝高華之後,內力已是所剩無幾了。”
周公鐸道:
“她顯然是借那什麼仙露之助,增長了不少真力,真力既耗,威力諒必銳減了。”
張鑄魂道:
“正是,她真力銳減,而羅侯神君與家師都是功力深厚之人,雖然身負重傷,但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息,皆已元氣稍復.有了最後一擊之力。”
他講話太多,已感到力有不繼,語音一頓,吁了幾口長氣,略乍休息,始才接道:
“諸位諒必了解,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像家師與羅侯神君這等絕世高手,只要有一口氣在,那最後一擊,仍有極大的威力。打水姑娘看出了這一點,估計自己所剩的真力,已經無法將一道一魔置於死地,於是言道:‘三年之後,原地重聚,以決天下誰屬’,說罷之後,挾起她那古瓷淨瓶,飄然而去。”
武婆婆眉頭一軒,道:
“又是一個三年。”
歸隱農道:
“這女子說來就來,要走就走,連一道一魔,武林兩大巨擘,也對她無可奈何,這也真是奇人奇事了。”
白瑛笑道:
“張大哥歇一口氣,快點講下一個三年的事。”
武婆婆面龐一轉,道:
“時已不早;白瑛該去准備酒飯了。”
白瑛大急,道:
“張大哥,這故事後面一段還長麼?”
張鑄魂輕輕歎息一聲,頗為感慨地道:
“也將近尾聲了。”
白瑛道:
“那麼大哥辛苦一點,快快講完,我好去准備酒食,款待諸位貴客。”
那兩名道童,早在眾人入室之際,已移至洞外守望去了,白瑛朝室外望了一眼,歎一口氣,自語道:
“嗨!連茶水也未准備,真是慚愧之至。”
張鑄魂微微一笑,目光轉動,環顧眾人一眼,緩緩說道:
“打水姑娘去後,羅侯神君一言未發,帶著重傷的弟子,下峰而去,我師徒則將那重傷垂危的高華送回金陵,然後才轉回山去,”
歸隱農道:
“當日一戰,若非高華插手其間,羅侯老魔就難逃那打水姑娘的毒手。”
張鑄魂接口道:
“我師徒也同樣危險,因此,金陵王高華對一道一魔,實有解圍之德。”頓了一頓,接道:
“我師徒回山之後,想到那打水姑娘美如天仙,毒如蛇蠍,若讓她獨霸天下,其為害之烈,必不在羅侯師徒之下。但以我師徒的武功,除一羅侯神君,已是難以勝任,再要對付此女,更是無能為力。”
那姓梅的中年女子道:
“蘇師伯與師兄,都是熱心世務,以天下為己任之人,對於此事,自必不肯罷手。”
張鑄魂沉沉歎息一聲,道:
“那是當然,身在俠義道,力若不勝,則以身殉,總不能見危思退,半途而廢。”
武婆婆想了一想,道:
“那段時日中,江湖之上,見不到你師徒的人影,想必是躲在太華山中,苦練絕藝吧?”
張鑄魂道:
“我師徒苦無良策,只好以勤補拙,一面苦練本門各項絕藝,一面窮思竭慮,另創新優,以克敵制勝。”
歸隱農道:
“賢師徒才華蓋世,如此臥薪嘗膽,奮發圖強,定有驚人的成就。”
張鑄魂道:
“老前輩謬贊了。”輕輕歎息一聲,接道:
“家師為羅侯神君內力震傷,回山之後,修練了半年,始才康復,因此時間上大感匆促,那新創的武功,不過略有眉目,三年時光已去,又是泰山較技之期了。”
武婆婆道:
“你師徒新創了一門什麼武功?”
張鑄魂道:
“那武功系家師所創,名叫‘六丁神劍’。”
武婆婆雙眉一軒,道:
“六丁神劍,是一種劍法麼?”
張鑄魂道:
“並非劍法,乃是一種由‘精、氣、神’之轉變,以內家真力化為劍氣傷人,並不需要借助兵器……”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
“那‘六丁神劍’,乃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武功,若能練成,那就足以克制羅侯神君及打水姑娘了,可惜時日匆促,家師僅只研創出一個胎胚,距離成熟之期,尚有一段時日。”
周公鐸道:
“絕藝未成,會期已屆,那卻如何是好?”
張鑄魂歎道:
“唉!箭在弦上,那是不得不發了。”
他咳嗽,清了清喉嚨,接道:
“這第三次泰山之會,羅侯神君雙身到場,金陵王高華內傷已愈,早已趕到了當地,加上我師徒二人,與會之人,只缺那打水姑娘了。”
武婆婆冷冷說道:
“她還不是重施故技,要等你們打到精疲力盡,勝負已分之際,她再出場,坐收漁人之利。”
張鑄魂道:
“大伙也是如此判斷,因此各人都安坐不動,非要等她到場之後,再行動手。”
歸隱農道:
“這辦法很好,結果怎樣?”
張鑄魂無限感慨地道:
“說來可歎,我師徒閉門練武,未曾料到,兩個大敵之間,業已有了勾結。”
歸隱農霍然笑道:
“怎生勾結?”
張鑄魂道;
“其中的詳情,我等也不清楚,當時,四個人坐在峰上,靜等那打水姑娘到來,羅侯老魔突然向家師說道,北道南魔,享譽江湖數十年,如此看重一個後生小輩,豈不令天下人見笑?家師一想,泰山之會,本是魔道之爭,趁那打水姑娘未曾到場,傾力一擊,若能重創羅侯老魔,此來目的也就達到了,因此,家師接受了挑戰,一道一魔,當時就激戰起來。”
武婆婆道:
“羅侯老魔雖窮凶極惡,才智卻不等閒,這三年中,想必也練成新的絕技了?”
張鑄魂道:
“老前輩說的不錯,這三年中,羅侯神君練成了一招掌法。”
武婆婆冷笑道:
“區區一招掌法,就能勝得北道雲中子麼?”
張鑄魂道:
“那一招掌法,羅侯老魔取名為‘雷動萬物’,名雖一招,實則千變萬化,其威力之大,委實驚人,不過,雙方都是絕世高手,武功皆已達於神化之境,想以一招‘雷動萬物’擊敗家師,那也須要斗過千招以上,在雙方激戰正酣,真氣已浮之際,才能出敵意外,一擊中的。”
周公鐸道:
“那羅侯神君,難道如願以償不成?”
張鑄魂道:
“若是早上三年,羅侯神君必然如願,但其時的家師,‘六丁沖劍’雖未練成,對修習神劍的基本法門,卻是小有心得了。”
他吸一口氣,平息心頭的激動,接道:
“那基本法門,名叫‘六丁抱一大法’,此法的要點乃是‘六緯相生’、‘六脈相成’、‘六氣呼應’、‘六合歸一’,此法有成,則真氣內力,源源生出,有用之不盡,取之不竭之勢,因此,家師真氣之悠長,內力之深厚,比起三年以前,進步極多,加以恩師抱除魔衛道之心,個人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故雖在激戰之下,始終能不矜不驕,心平氣和,從容不迫,不像羅侯神君,心懷鬼胎,急於求勝,出手的威力,反而減了幾分。”
武婆婆已聽得熱血沸騰,心跳氣促,一見張鑄魂住口,頓時追問道:
“結果怎樣?”
張鑄魂道:
“羅侯神君久戰不勝,家師的寶劍,反而將他的袍袖刺破了兩處,羅侯神君怒發如狂,正當他要破釜沉舟,施展出最後的殺手時,那打水姑娘終於到場了。”
白瑛急急插口道:
“她那古怪瓶兒可曾帶來?”
張鑄魂道:
“當然帶來了,而且瓶中依舊滿盛著清水。”
白瑛急道:
“不是清水,是‘淨瓶仙露’。”
張鑄魂淒然一笑,接道:
“打水姑娘放下古瓷淨瓶,仍舊是揚聲詢問,誰要飲那‘淨瓶仙露’,以助長功力,諸位再也不會想到,那羅侯神君哈哈一笑,傲然說道:‘好吧,就算是穿腸毒藥,老夫飲下了’,說罷之後,長鯨吸水一般,將瓶中之水,一口吸了過去。”
武婆婆忿然罵道:
“不要臉的東西!”
張鑄魂漠然道:
“誰都知道,那瓶中之水,有振奮心神,助長功力之效,家師見勢不佳,一掌向那瓷瓶拍去,打水姑娘挺身而出,與家師交起手來。”
歸隱農道:
“羅侯老魔呢?”
張鑄魂道:
“他飲下那‘淨瓶仙露’,立時上前夾攻家師,我自不能袖手,拔出寶劍,上前助陣,高華與打水姑娘有一掌之仇,也加入了戰團,與我師徒聯手拒敵。”
白瑛眉頭一皺,道:
“這樣說來,金陵王高華倒是站在俠義道一邊了?”
張鑄魂道:
“年輕時的高華,品格確實不錯,眼前的作風,已是完全變了。”
武婆婆道:
“那一戰結局如何?”
張鑄魂仰首望天,幽幽說道:
“當日一戰,時至今日,我記憶猶新,每一閉目,歷歷如在眼前,唉……”
他悠悠歎息一聲,無限沉痛地道:
“羅侯神君飲下那瓶中之水後,功力倍增,猶如猛虎添翼,那打水姑娘武功詭異,每一出手,令人有防不勝防之感,雖有我與高華相助,家師依舊處於風,招架不住,約莫惡斗了八十余合,羅侯老魔終於找著機會,一掌擊在家師胸口。”
白瑛驚叫一聲,道:
“蘇真人……”
張鑄魂雙目之內,淚光浮動,道:
“恩師有一甲子的功力,挨那一掌,依然未曾喪命,那打水姑娘心腸毒狠,猶勝於羅侯老魔,一看家師未曾倒下,隨即又攻一掌,當時我救援不及,情急之下,連人帶劍撞擊過去,代替恩師受了那一掌。”
武婆婆牙根挫的格格亂響,恨聲道:
“以後怎樣?”
張鑄魂道:
“我師徒齊遭毒手,已無再戰之力,眼看只有任人宰割了,哪知天不絕人,情勢一變,我師徒忽然又有了生路。”
白瑛道:
“怎樣了?”
張鑄魂道:
“就在打水姑娘一掌擊上我的背心時,羅侯老魔突使一招‘雷動萬物’,猛地朝她擊去。”
武婆婆冷冷道:
“哼!這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張鑄魂道:
“其實,那打水姑娘心機如海,羅侯老魔的暗算,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白瑛道:
“這麼一說,老魔頭一擊無功了。”
張鑄魂搖首道:
“不然,三次泰山之會,打水姑娘俱都在場,在她想來,‘天辟掌’的招式,她已了然於胸,縱令羅侯老魔猝然一擊,她也回避得開,卻未料到,羅侯老魔尚有一招從未施展的絕技,唉!當老魔頭與家師單打獨斗之際,那一招‘雷動萬物’遲遲不肯出手,原來是早有預謀,打算以此絕技,暗算那打水姑娘。”
歸隱農道:
“打水姑娘可曾喪命?”
張鑄魂道:
“未曾喪命,那一掌擊在她的背上,傷勢之重,卻不在我師徒之下。”
周公鐸道:
“那高華雖未受傷,但武功差了一級,如此一來,天下豈不屬於羅侯老魔了?”
張鑄魂道:
“那又不然。”
周公鐸道:
“張大俠請道其詳。”
張鑄魂道:
“老魔頭與打水姑娘,表面上相互勾結,骨子裡勾心斗角,雙方都是將計就計,打好了暗算對方的主意。”
白瑛道:
“打水姑娘以什麼手段,暗算羅侯老魔?”
張鑄魂道:
“就以那‘淨瓶仙露’。”
武婆婆啐了一口,道:
“究竟是何毒物,用上這美麗的名字?”
張鑄魂道:
“那瓶中之水,原是取自泰山的清泉,但打水姑娘在那清泉之中,投下了一種毒物。”
武婆婆道:
“什麼藥物?”
張鑄魂道:
“當年家師曾向白雲道長請教,白雲道長言道,西域古國,產有一種草木,其果實中,能提煉出一種毒藥,人若服下,有振奮心神之效。”
武婆婆道:
“區區毒物,豈能難倒羅侯老魔?”
張鑄魂道:
“那是當然,但打水姑娘對用毒一道,似有極深的造詣;羅侯老魔一口氣擊倒兩大強敵,正當躊躇滿志,趾高氣揚之際,突然覺出身中奇毒,轉眼之間,渾身功力散盡。”
周公鐸道:
“那打水姑娘投入水中的毒藥,想必不止一種?”
張鑄魂道:
“豈但不止一種,而且全是奇絕天下,惡毒無比之物,凶悍頑強如羅侯老魔,也感到萬念懼灰,此生再無復起之日。”
歸隱農眉頭一聳,道:
“三敗俱傷,倒是那高華安然無事了。”
張鑄魂道:
“老前輩說的不錯,如果高華是個雄心萬丈,手段狠辣之人,當時可以趁機下手,將天下三大高手,一網打盡,但那高華宅心仁厚,面嫩手軟,根本沒有這種狠毒的想法。”
霹靂手李元泰皺眉道:
“金陵王高華陰蓄死士,大有擴展門戶,雄霸天下之勢,說他宅心仁厚,面嫩手軟,實令人難以相信。”
張鑄魂道:
“當時的高華確是如此,如今這種作風,已是近十多年的事了。”
武婆婆道:
“以後怎樣?”
張鑄魂追憶往事,感慨叢生,長長歎息一聲,黯然說道:
“那時,我師徒與打水姑娘身負重傷,舉手乏力,羅侯老魔劇毒攻心,痛苦難當,四人都是欲振無力,拖延了片刻,就有曲終人散,各賦歸程之意。”
他語音微微一頓,沉重的歎息一聲,道:
“當時,三方面都想訂定後會之期,重決勝負,但誰也不敢確定,自己是否久於人世,家師卻突然提議,二十年後,泰山重聚,各以真實武功,分判高下,以定天下誰屬。”
歸隱農容色聳動,道:
“蘇真人如此提議,定有深長的用意。”
張鑄魂點了點頭,黯然道:
“我師徒內腑重傷,已至難以救治的地步,除非能夠找著‘靈芝仙草’般的藥物,傷勢永無痊愈之望,但靈芝仙草,百世難得一見,那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因此,我師徒是沒有東山再起之望了。”
周公鐸道:
“盡人事而聽天命,總不能坐以待斃。”
張鑄魂道:
“最初幾年,我也曾以此殘破之身,踏遍名山大川,搜求靈藥異草,希望治愈家師的傷勢。”
武婆婆冷冷說道:
“這搜求藥物之事,理該通知同道好友,共同效力才是。”
張鑄魂歉然一笑,道:
“為一己的壽命,浪費朋友的光陰,乃是損人利己之事,家師是斷然不肯的。”語音微微一頓,歎道:
“唉!白雲道長便是為了此事,二十年來,踏遍天涯海角,餐風露宿,幾無一日之安寧。”
周公鐸道:
“張大俠言道,最初幾年在搜求藥物,以後怎樣呢?”
張鑄魂道:
“安排後事。”
白瑛叫道:
“張大哥不要嚇人了。”
張鑄魂微微一笑,道:
“弟妹,人生百年,也只是白駒過隙而已,為了苟延二十的壽命,先耗去二十年的光陰,所得不是零麼?”
白瑛道:
“可是,大哥與蘇真人性命不保,放眼江湖,誰是羅侯老魔與那打水姑娘的敵手?”
張鑄魂道:
“問題是縱然我師徒傷勢痊愈,也未必勝得過羅侯老魔,何況尚有那武功高強,手段狠毒的打水姑娘。”
歸隱農道:
“近三十年來,江湖之上,從未出現過類似打水姑娘般的女子,此人的身世,真是神秘已極了。”
張鑄魂肅容道:
“此女冷酷無情,猶如洪水猛獸,這禍胎隱伏江湖,遲早會爆發出來,其為禍之烈,一定比羅侯老魔更甚。”
武婆婆冷冷道:
“後來的情形,如何演變?”
張鑄魂長長吁一口氣,道:
“訂下那‘二十年泰山之約’後,各人拖著重傷之身,自行歸去,我師徒二人,得白雲道長悉心救治,勉強留住了性命,但六脈支離,五髒破損,依舊長期與病魔掙扎,至於武功,那是不用談了。”
白瑛道:
“為什麼?”
張鑄魂道:
“武功以‘氣、力’為主,如果動用真力、真氣,六脈五髒不堪負荷,勢必心裂腸斷,筋脈迸裂而死。”
白瑛臉色一黯,點了點頭,默然不語。
張鑄魂微微一笑,接道:
“二十年光陰,在常人來說,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在我道家眼中,亦不過二十寒暑而已,家師以除魔衛道之心,細加盤算,覺得首務之急,是要創出一門武功,那武功既要能克制羅侯神君,又要能克制打水姑娘,有那武功留存在世,縱然我師徒與世長辭,彼等也終有伏誅之日。”
白瑛道:
“那‘六丁神劍’不是快練成了?”
張鑄魂道:
“唉!談何容易。”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
“武功之道,浩瀚深邃,猶如汪洋大海,愈是深入,愈感迷茫。”
白瑛急道:
“張大哥快些講,我得趕快聽完,好去准備酒食。”
張鑄魂點了點頭,道:
“最初時,我在各處搜尋藥草,家師留在山中,研創武功,大約三年之後,忽有強敵大舉來襲,幸得白雲道長先期警告,家師才避過來犯的敵人,自此以後,我師徒就離開了太華山,隱姓埋名,也不與舊日友好見面了。”
武婆婆道:
“進襲太華山的敵人,是羅侯宮的魔崽子吧?”
張鑄魂搖首道:
“敵人以黑巾蒙面,武功也甚為博雜,是否羅侯神君的手下,難以確定,不過,我師徒也懶得追查此事的真相。”語音微頓,接道:
“家師原來的打算,是在十年之間,將‘六丁神劍’研創成功,等我傷勢痊愈之後,即傳以‘丁神’,接替恩師,對抗羅侯神君與打水姑娘。”
歸隱農肅然道:
“此乃根本大計,蘇真人用心良苦,令人敬佩。”
張鑄魂道:
“可歎的是,我這傷勢,一直無法痊愈,而事情的發展,又超出了家師的估計了。”
輕輕歎息一聲,接道:
“六丁神劍的基礎,是‘六丁抱一大法’,家師因那大法未臻完善,乃再予研究,誰知武學猶如‘迷宮’,越是深入探討,越發流連忘返,等到那‘六丁抱一大法’大功告成之日,時光飛逝,已是耗去了一十二年,原定的計劃,眼看是無法實現了。”
武婆婆道:
“按照令師估計,約須多久,‘六丁神劍’才能研創成功?”
張鑄魂道:
“也就是七八年吧!”
武婆婆驚道:
“豈不是趕不上後年的‘泰山之會’了”
張鑄魂道:
“情形自是如此,但這二十年泰山之約,為家師所提議,若不能在那最後一次泰山大會上,擊敗強敵,洗雪三敗之恥,我師徒固然死不瞑目,而此後的江湖,也成了羅侯神君與打水姑娘的天下,那才真是道消魔長,不堪設想了。”
周公鐸道:
“令師采何對策?”
張鑄魂長長吁一口氣,道:
“家師擬訂了一個破釜沉舟的計劃,要在這最後八年中,將‘六丁神劍’研創成功,同時命我尋求一個稟賦優異,生具俠肝義膽的少年,以便傳授‘六丁神劍’,承繼我太乙門的道統,對抗羅侯神君與打水姑娘。”
周公鐸道:
“蘇真人的‘六丁神劍’,想必大功告成了?”
張鑄魂道:
“托天之佑,大功告成了。”
武婆婆閃電般瞥了雲震一眼,仰首望天,冷冷說道:
“六、七年的時間,不算太短,你應該早巳尋到那承繼衣缽的少年羅?”
張鑄魂淒然一笑,道:
“六七年間,我先後尋到四名稟賦極佳的少年,親自領到家師座前,但經家師嚴格考驗之後,認為無一是大器之材,未能錄用,結果都送返家園了。”
武婆婆大為不滿,道:
“哼!七年時間,找不到一個根骨好的孩子,你也過於無能了。”
張鑄魂道:
“天賦異稟之人,世間已是少有,但家師所謂的美質良材,除了根骨優異,天資聰慧,適宜練武之外,尚有其他的要求。”
武婆婆道;
“什麼要求?”
張鑄魂道:
“借用孟老夫子的話,須得威武不屈,富貴不淫,貧賤不移……”
武婆婆截口道;
“理所當然,何足道哉!”
張鑄魂正色道:
“老前輩俠心鐵膽,畢生行俠仗義,鋤強扶弱……”
武婆婆老臉一紅,怒聲道:
“你不用挖苦老婆子,我就是高蹈自隱,不幕榮利,沒有你師徒那憂國憂時,救世濟人的心腸,但我老婆子也不至為威武所屈,為貧賤所移。”
張鑄魂黯然道:
“唉!老前輩,我師徒找的不是高蹈自隱,獨善其身之人,而是那具有滿腔熱血,一身正氣,樂意捨己為人,甘心為道殉身之人。”
歸隱農感慨道:
“紅塵十丈,陷阱密布,入世避世,兩者確有不同。”
武婆婆睥睨作態,道:
“老頭兒,你生平作過多少好事?”
歸隱農哈哈一笑,道:
“老朽生平為善最樂,可惜武功有限,苦無建樹,慚愧之至。”
張鑄魂道;
“兩位老前輩不必爭論,我師徒是別有苦衷,一時之間,也解說不清。”
武婆婆怒聲道:
“慢慢解說,慌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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