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雲龍轉念上下,但覺讓如此佳人,日坐愁城,乃萬分殘酷的事,道:「姑娘身世……」
薛靈瓊截口道:「你不必問。」語音微頓,幽幽地道:「我本來不想說的,如今卻又改了主意。」
華雲龍柔聲道:「你最好是說,這樣會好受些。」
薛靈瓊螓首微點,忽又笑道:「我先將玄冥教內部簡單說明吧!」
想了一想,道:「玄冥教教主以下,設有副教主一人……」
華雲龍心頭一動,插口道:「那副教主姓甚名誰?」
薛靈瓊道:「我只聽人叫他吳副教主,名字卻是不曉。」
華雲龍暗道:「原來程淑美俗家丈夫,現在是玄冥教副教主,雖難怪她有恃無恐,可是紅玉……」
但聽薛靈瓊又道:「再下是總壇與天、地、人三壇壇主,分司內外,各地分壇壇主,武功不高,不說也罷,非同小可的是「萬有殿』供奉了一批奇人,個個莫測高深……」
華雲龍暗道:「聽說九曲宮當年也有座『萬有殿』,那魔頭既自命『九曲神君』自然要仿建當年的『九曲宮」。」轉念下,道:「那批人再高也高不過玄冥教主吧?」
薛靈瓊怔了一怔,道:「應該是在玄冥教教主之下。」
華雲龍忽然放聲大笑,道:「想那批人不過玄冥教主手下奴才,如何夠得上奇人之稱?」
薛靈瓊方自一怔,忽聽「嗤!」的一聲銳響,一縷勁風直接華雲龍面門。
華雲龍何等身手,如何會被擊中,頭一偏,卻不慌不忙地躲開,那顆小石卻「碰」的一聲,穿破門扉。
但聽一聲長笑,窗外有人道:「小子貧口薄舌,理當一懲。」
華雲龍身若閃電,穿窗而出,大喝道:「說要一懲,因何逃走?」
這兩句話,洪聲震耳,客棧中人,及左鄰右舍,早被驚醒,只是知道江湖人爭殺,少惹為妙,一個個裝聾做啞,依然一片沉靜。
華雲龍上了屋瓦,依稀見一條人影,向東北激射而去,心中一轉,疾追上去。
忽聽薛靈瓊叫道:「華公子……」
華雲龍略一駐足,回頭道:「薛姑娘,此人非除去不可,你快些遷居。」
話甫落,見那人影在城頭閃了兩閃,已然失蹤,心中大急,拚力追趕。
追出城牆,依稀見前面數十丈,一條人影,他越發拚出全力,只因聽那人口氣,似是玄冥教人物,走脫了此人,薛靈瓊主僕更是危險。
這一陣奔馳,疾逾電閃,已將徐州城遠遠拋下。
又過一程,華雲龍忽見前面那條人影停了下來。
華雲龍暗忖:以輕功而論,此人已是頂尖高手,我要取勝,怕不容易。
轉念間,巳衝至那人近處,只見原來一個面若重棗的青袍老者。
只聽那青袍老者哈哈一笑,道:「小子,你迫老夫怎地?」
華雲龍止住腳步,道:「閒話不說,只問閣下是要受一段拘囚時日,或是埋骨於此?」
他淡淡說來,那青袍老者怒湧如山,暴喝道:「好狂的小子!老夫—一」
忽然驚覺,哈哈一笑,道:「好狡猾的小子,老夫吃過的鹽,比你的飯還多,焉能陰溝裡翻了船?」
華雲龍確有激他心浮氣燥,相機取勝之意,也暗讚那青袍老者不可輕視,龜甲古劍一拔,漠然道:「我也是真話,聽不聽由你。」
那青袍老者一瞥他手中古劍,道:「你已準備與老夫一拚?」
華雲龍冷然道:「你知道就好。」振腕掄劍,劈了過去。
那青袍老者視如不見,仰天大笑,道:「可惜啊!可惜!」
華雲龍見那青袍老者不避不架,他雖自幼刁鑽古怪,卻天性豪俠,只得硬生生收回到招,道:「可惜什麼?」
那青袍老者笑聲一收,道:「你以為老夫是什麼人了?」
華雲龍夷然道:「大概就是那玄冥教主養在萬有殿的那批人。」
青袍老者道:「老夫可惜的即是,你事未弄清,即輕舉妄動,兵凶戰危,豈可不謹慎。」
華雲龍暗暗冷笑,道:「看來閣下倒像一位長者,尊謂如何?」
青袍老者淡然道:「又不作狀具結,報名幹什麼?」
華雲龍劍眉一軒,道:「可惜無論如何,今夜是必領教領教了。」
此際,天將破曉,四野茫茫。
那青袍老者震聲一笑,道:「好小子!老夫不給你點教訓,也不知你將來要狂上哪一天了,也罷!」
只見金光一閃,那青施老者已雙手各執一大若海碗,外緣平滑,內若鋸齒的金環,既不似龍虎鋼環,也不似護手圈,倒是從未見過的奇門兵刃,華雲龍暗付:這兵器必可鎖劍,只是咱們華家劍法,豈你可所想像。
但聽那青袍老者道:「老夫這『月日雙環』,招式另有神妙,你當心了。」
華雲龍道:「華家劍法的奧妙,想來是不必說了。」
他殺心雖以稍減,卻不甘輕易放走那青袍老者,心念一轉,撲了過去,古劍斜揮,攔腰斬去。
他這一劍平平淡淡,乍看一無威勢,那青衣老者卻瞿然一驚,暗道:「如此功力,不愧天子劍之子。
心急電轉,僕身避過。
華雲龍曬道:「我當閣下武功多高,原來深諳閃避。」
那青袍老者怒氣一湧,暗罵:好個狂小子,非給你一頓教訓不可。
心中在想,口中卻道:「好啊!你不是要領袖群倫?玄冥教比老夫高的,大有人在,打不過老夫,還是乖乖滾回落霞山莊去吧。」
語聲中,金光閃掣,有若一座金山般,朝華雲龍當頭罩下。
華雲龍也暗暗心驚,卻昂然不俱,手中劍一振,猛然迎上。
只聽一陣金鐵交鳴之聲,華雲龍登登登連退三步,左手痛麻不已,心頭一震,但見那青袍者者亦飄退丈餘,面上微現驚色,暗道:「他未必佔便宜了。
那青袍老者心神震動,喝道:「好小子!」
金環互擊,發出一陣震耳之聲,撲身上前,雙環一擊華雲龍百匯穴,一襲小腹。
華雲龍身形凝立,刷的一聲,古劍閃電般點向敵胸。
他這一式,妙處全在一個快字,後發先至,竟比那青衣老者猶快了一線。
那青袍老者瞿然一驚,忖道:「這孩子,劍法竟已練到這等地步。
心中在想,口中笑道:「孺子可造。」招式一收,轉至華雲龍左側。
華雲龍身隨劍走,古劍指定那青袍老者,忖道:「這青袍老者來的突兀,雖似惡意不深,但同道中並未聞用『日月雙環』的,不可不防,天色巳明,伍伯伯及昌義兄等,見我失蹤,怕不大肆搜尋,還是速戰速決為是。」
心念電轉,大喝一聲,刷刷兩劍,全力進攻。
那青袍老者揮環迎敵,暗道:「瞧他似已視我為大敵,要不要將身份講明了?
他一念猶豫,已被華雲龍搶了先機。
只聽華雲龍一聲朗笑,一連攻出十餘劍,攻勢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來,那青袍老者功力固高,手中一雙金環,雖有傲視江湖的造詣,一時間,也勢窮力蹙,招架唯艱,再也不暇旁慮,全力對敵不遑了。
那青袍老者如陷泥淖,縛手縮腳,數次搶攻,都扳不回平手,他個性高傲,如何肯於此等情況說明身份,心念數轉,忽然甘冒奇險,賣個破綻。
這等高手互搏,稍一疏忽,那是必死無疑,那青袍老者也不過是奮力反攻,略為急燥一點。
華雲龍動在意先,自然而然就欲施出一招」大河星散「蹈隙而入,卻忽然想道:「我這一招施出,他是不死必傷……」
不覺劍式一頓,欲吐還吞。
那青袍老者等的就是這個,震聲一笑,金環疾出,連連進擊,華雲龍頓時失去上風。
只見朝陽照耀下,一團金光中,一道青光,翻騰不歇,刺目驚心,那金環與古劍劈風之聲,如狂風怒吼,震耳欲聾。
華雲龍心神凜然暗道:「天下奇人果若過江之鯽,這老者我何嘗聽過了,竟有這等功力。」
忽聽那青袍老者沉聲道:「華煬,你還不認輸?」
華雲龍冷然道:「你這話說早了。」
說話中,但聽嗆啷巨響,劍環交擊,兩人兵器都蘊足了真力,一震之下,頓感虎口一麻,華雲龍手中劍固遠遠盪開,空門大露,那青袍老者左手金環,也被挑飛。
金光沖天而起,一閃而逝。
那青袍老者哪顧及護回金環,只聽他哈哈一笑,右手金環一插,疾朝華雲龍左肋擊下。
這一環快如閃電,華雲龍看著難以躲過,誰知他不躲不閃,黽甲古劍由左而右,借勢一招『龍戰於野』,亦將點上那青袍老者腰際。
那青袍老者未待金環沾衣,即便收回,也算小勝一場,眼下卻見若不撤招,則必拚個兩敗俱傷,無奈之下,金環一收,飄退二丈。
但聽華雲龍大喝一聲,如影附形,緊隨而上,古劍倏吐,沾衣即即古劍歸鞘,拱手一揖,道:「晚輩得罪了。」
那青袍老者為之氣結,道:「好小子,老夫那一環如原勢不變,你現在只怕只可申吟了。」
華雲龍笑道:「晚輩早料前輩是位尊長,必然不會擊下。」
那青袍老者怔了一怔,道:「小無賴!」
華雲龍含笑道:「何況前輩此來必是試試晚輩武功機智,能否應忖強故,小子如窩窩囊囊豈不惹前輩不悅?」
那青袍老者暗忖:好聰明的孩子。
心中暗讚,口中卻道:「少年人要忠實點,你一味賣俏不嫌膚淺?」
華雲龍已篤定他必是同道尊長,道:「老人家教誨,小子敢不拜領。」果然僕身一拜。
那青袍老者側身避開,道:「老夫也當不得你的禮。」
華雲龍肅容道:「老人家尊號……」
那青袍老者截口道:「你還想刮老夫的臉皮?」
華雲龍陪笑道:「小子是怕失禮。」
那青袍老者哼了一聲,道:「你早失禮了……」倏然頓住,目光一閃,向右邊一座青蔥茂森望去。
忽聽華雲龍道:「來者是友。」
那青袍老者冷冷一笑,道:「是女子?」
華雲龍一點頭,道:「老人家功力高強,老遠便聽出來了。」
那青袍老者臉色一沉,道:「好極了,隨處都有膩友,嘿嘿!老夫真不信你是天子劍的兒子」
華雲龍心頭一震,隨笑道:「老前輩……」
但見那青袍老者猛地身形一幌,掠身撿起那只飛去金環,毫不停頓,向東而去,華雲龍忙叫道:「您去哪裡?」
只聽那青袍老者的聲音遙遙道:「去落霞山莊,去叫你爹準備好老大的板子等著,狠狠教訓你一頓。」
語甫落,人已無影無蹤。
華雲龍心道:要去我家,應該往西才是,他一定是唬我的話。
忽聽一個銀鈴似的聲音道:「華公子。」
華雲龍轉過身子,卻見左側林中,蓮步款款,走出三位美艷少女,為首正是方紫玉次徒賈少媛。
他早已發覺三人,並不驚訝,淡然道:「尊師與顧老前輩來否?」
賈少媛吃吃一笑,道:「華公子瞧不起咱們麼?怎麼咱們來了,連問也不問一聲?」
華雲龍啼笑皆非,拱手一揖,道:「是在下失禮了。諸位姑娘好?」
賈少媛三人,也一本正經的回禮,齊聲嬌笑道:「華公子好?」
華雲龍暗忖:這些丫頭一個個刁鑽之極。直問反而費事。心念一轉,含笑道:「貴教來人多少?」
賈少媛格格嬌笑一聲,道:「你猜。」
華雲龍目光一掃她們,笑道:「我猜只有二位,偷跑的。」
賈少媛嗔道:「胡說!全來啦!」
華雲龍瞠目道:「全來了?」
賈少媛道:「不是,本教精銳,全已到了徐州。」
華雲龍自言自語道:「查幽昌不是死人,怎麼如此扎眼的一群人也會漏掉了?」
忽聽那黃衣少女噗哧一笑,道:「華公子,別聽我二師姊的,本教雖全已北上,咱們二人卻是最先至徐州。」
賈少媛黛眉一揚,轉面嗔道:「死丫頭,你好大膽子,膽敢跟我作對。」
華雲龍哈哈一笑,拱拱手道:「告辭了。」
忽聽那紅衣少女道:「華公子請留貴步。」
華雲龍止住身形,笑道:「姑娘何來指教?」
那紅衣少女嬌嗔道:「華公子來去匆匆,顯然是不屑理會咱們。」
華雲龍蹙眉苦笑,道:「那有這回事。」
那紅衣少女接道:「華公子大約連咱們叫什麼也不知道……」
華雲龍吟吟一笑,道:「在下記性素差,經歷的事,過目即忘。」
那紅衣少女笑道:「我說對了吧?
華雲龍接道:「唯有天下名花,無論姚黃魏紫,名字一過耳,則終身不忘。」
忽聽那黃衣少女吃吃一笑,道:「聽來倒像是知道,華公子說說看。」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諸位姑娘都姓賈,那是不必說的了。」一指那黃衣少女道:
「姑娘單名一個婉字。」又一指那紅衣少女,道:「姑娘芳名南姣,在下未記錯吧!」
三位少女齊齊嬌笑起,華雲龍吟吟而笑,半晌,賈少媛始道:「二位師妹不要胡鬧,正事要緊。」
華雲龍啞然失笑,忖道:「你們也知正事要緊,玩笑在先,正事在後,也未免太不分輕重了。」
只聽賈少媛道:「華公子可知本教北上之故?」
華雲龍暗道:這還要問,顧姨與咱們家是何等交情,自是助我來的。
心中在想,口中笑道:「貴教神機莫測,我如何得知。」
賈少媛嬌笑道:「量你也猜不到。」頓了一頓,道:「當家師接得你在徐州,仗令尊聲名胡做非為……」
華雲龍大笑截口道:「辦正經事,豈是胡作非為?」
賈少媛抿嘴一笑,道:「家師就招來咱們說:這小子頑皮胡攪一通,你們說該如何是好?我就說:那還不容易,他死他活,咱們不理就是了。」
華雲龍敞聲笑道:「姑娘好狠的心。」
那黃衣少女賈婉格格嬌笑一聲,道:「別忙,還有更狠的。」
華雲龍張目一笑,道:「是誰?」
那賈婉笑道:「就是我。」
華雲龍道:「你又如何說法?」
那紅衣少女賈南姣吃吃一笑,道:「她呀?她說,師父,這樣太便宜他了,既然他想挑起一場風波,咱們就幫他把四海八荒的魔頭,全都牽出,讓他—一收拾,豈不是助他大出風頭了。」
華雲龍笑道:「好主意,卻恐風頭雖健,命就短了。」
賈少媛嬌嗔道:「盡說喪氣話。」忽然面色一整,道:「二師妹的話,雖是玩笑,也是事實,華公子,家師真存有一勞永逸之意。」
華雲龍劍眉微蹙,道:「你們就未曾想到,我架得住?」
賈少媛道:「得道者多助,華公子又何需憂慮,徐州不是有那麼多同道?」
華雲龍緩緩說道:「同道雖是不少,武功低弱的佔大多數。」
語音凝頓,笑道:「總是諸位尊長好友,瞧我太以不肖,是以不加理會了。」
賈少媛嬌笑連連,道:「咱們武功,也是低弱,華公子大概不歡迎了?」
華雲龍喜動顏色,道:「歡迎之極,姑娘如今下榻何處?」
忽聽那賈南姣嬌笑道:「看得見華公子與那穿玄色勁裝的少女就是了。」
華雲龍微微一怔,暗道:以她們功力,不可能欺近而我不覺……略一忖思,已猜到她們大約是住在王家老棧的對面,自己一時疏忽,倒忘了注意。
賈少媛那勾魂攝魄的美眸,在華雲龍身上一轉,媚笑道:「華公子,孤男寡女,處於暗室,你與她做了些什麼?」
華雲龍暗道:好大膽的丫頭,連這話也說得出口。敞聲一笑,道:「室中點了燈,姑娘難道未見?」
賈少媛笑道:「那是隔了許久以後。」
華雲龍無心跟她們胡扯,當下道:「在下要回棧了,改日去諸位姑娘處,再行細敘。」
賈婉笑道:「咱們也要回城,同行一程,華公子不會討厭?」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有女同行,固所願也。」
說話中,四人一起走回城去。華雲龍施展三四分輕功,賈少媛等三人己吃力之極,愈拖愈遠,賈婉不禁高聲叫道:「你再這麼趕喪似的,我可要罵了。」
華雲龍回頭一看,短短一程,她們已落後七八丈,只得將腳步放得不能再慢,才讓三人跟上。
好不容易,徐州始又在望,放緩腳步,進入北門。
他們一男三女走在一起,實是惹眼,男的俊逸軒昂,英氣勃勃,女的都是美艷奪目,而且舉手投足,俱有一種撩人韻致。這時城門行人雖多,熙攘擁擠,但見了四人,全都讓開了一條路,華雲龍早是徐州家喻戶曉的人物了。
行到王家老棧的對面一家宅第,但見林木蔥蘢,庭院深深,面龐一轉,笑道:「諸位所居之處,清幽敞闊,我真想搬來。」
賈南姣嬌聲道:「請呀!華爺虎駕,請都請不來哩!」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貴教只來了三位?」
賈少媛知他擔心已等的力量薄弱,道:「放心好了,玄冥教、九陰教、魔教如不將你先收拾了,大致還不會找上咱們這些小人物。」
華雲龍暗暗忖道,她這話之意,似說若咱們華家倒下,正派俠士則必無噍類。
只聽賈婉笑道:「何況敝教也非無一高手,都像咱們一樣不濟。」
華雲龍淡淡一笑,一揖至地,道別而去。
才走了幾步,忽聽背後碎步,回頭一看,只見賈少媛追了上來,道:「華公子!」
華雲龍轉身道:「媛姑娘有事麼?」
賈少媛朱唇一啟,欲言又止,華雲龍詫異不已,心道:「她們還有什麼說不出的?」
賈少媛吟哦半晌,忽然莊容道:「華公子,咱們大師姊托我帶一句話。」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哦!什麼話?」
目光一抬,忽見四周人群中,有一個中年漢子,鬼鬼祟祟的躲在人後,他記性奇佳,略一思忖,便想起似是玄冥教下的人,身形一閃,已扣住那中年漢子肩膀,拖出人群。
那中年漢子眼前一花,已被抓住,驚懼之下,奮力一掙,豈知華雲龍扣在他肩上的手,似毫未用力,忽若鐵箍鋼鉗,劇痛澈骨,不禁「哎唷」一聲。
只聽華雲龍沉聲道:「說!你們教中來了何人?」
那中年漢子痛的頭上直冒大汗,卻咬牙不語。
華雲龍鬆開了手,道:「說了就讓你走。」
那中年漢子一話不發,猛然一拳,擊向華雲龍胸口。
華雲龍哈哈一笑,伸手便已扣住那中年漢子腕脈穴,微一用力,道:「快講!」
詎料,那中年漢子承受不了,腕脈被扣,氣血逆行,慘叫一聲,驟然昏倒。
華雲龍搖頭道:「這等膿包。」將手一鬆,目光一掃周圍眾人,道:「裡面有玄冥教的朋友沒有?將這位朋友抬走,我保證不加以為難。」
說罷之後,眾人你望我,我望你,卻未出來一人,也沒有人敢離開,免得落上玄冥教徒的嫌疑。
候了片刻,華雲龍曬然道:「玄冥教下,原來都是無義氣之輩。」頓了一頓,道:「也罷,華某人保證不派人追蹤,總敢出來了吧!」
此語一出,忽見一個漢子,由人群中擠出,一語不發,俯身抱起那昏倒的中年漢子,就待走去。
忽聽華雲龍喝道:「等一下。」
那漢子悚然止步,轉過身子,目含驚懼,望著華雲龍。
華雲龍沉聲道:「也告你們主子,以後少派這等丟人現眼的人來了,連我都替他羞愧。」
他大模大樣,有若那漢子是他部屬一般,語畢,揮手道:「去吧!」
那漢子那敢答話,如蒙大赦,鼠竄而去。
賈少媛忽然向兩位師妹一打手勢,賈婉螓首一點,狀似會意,華雲龍頭也不回,卻笑道:「媛姑娘,不必費心了。」
賈少媛愕然道:「你已遣人綴上了?」
華雲龍轉身笑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哪會遣人,不過不要我說,自有人綴去。」
賈少媛格格嬌笑,道:「真是小滑頭,我以後也得小心一二了,免得上了當還不曉得。」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你們大師姊有何話說?」
賈少媛一瞥四外,秀眉微蹙道:「以後再說吧!」
華雲龍也不在意,舉手作別,賈少媛三人自行叩門人院,他卻去了王家老棧一趟,卻鳳去樓空,薛靈瓊主僕並未留下一句話,不由暗悔自己過於心急了,只得擱下此事,回至客棧。
方入棧口,巳見蔡昌義在食堂中團團轉,一眼看見他,衝上來便道:「你一夜跑到哪兒去了,可知玄冥教主向你下書了麼?」
華雲龍心中一驚,脫口道:「什麼?」
蔡昌義雙眉一聳,道:「一大早便有一個姓孟的老兒來擾人清夢,攜了一封玄冥教主的信,說是邀你一會,決無惡意,卻找你不著,由伍老前輩代你收下,大家都在院中小廳商議,我懶得理會,一人在此等你。」
華雲龍忖道:這玄冥教主不聲不響,便已在徐州佈署完畢,僅此一端,巳見不凡。
玄冥教主邀約之事,來得實在太過突兀,他一時間,也覺難以應付,蔡昌義急聲道:
「咱們快些進去,他們大概已等的象熱鍋上的螞蟻了。」
二人快步回到獨院小廳之中,只見伍稼軒,余昭南等人,圍桌而坐,一個個神色凝重,見他進入,紛紛招呼。
華雲龍無暇客套,逕自拿起桌上一封書信,抽箋一看,見是「字奉華家二公子左右:本日酉正,謹備非酌,遣人接駕,望祈光臨,煮酒論劍,月旦天下英雄,公子令之豪傑,不諒以加害相疑。」落款赫然是「玄冥教主」四字。
華雲龍閱畢,拾頭說道:「諸位對此有何高見?」
侯稼軒皺眉道:「書中僅有激將之意,卻無半語保證決不相害。」
高頌平道:「那姓孟的不是說決無惡意?」
侯稼軒笑笑道:「姓盂的不是主子,他的話豈能深信。」
蔡昌義道:「管他的,咱們一塊兒去,好好的喝酒就是了,否則大戰一場,誰怕他了。」
華雲龍莞爾一笑,道:「玄冥教實力如何,咱們尚不清楚,可斷言的,玄冥教武功為群魔之首,加上那批屬下,就算將諸位伯伯也算入,怕也難以討好。」
除了侯稼軒,當年神旗幫舊屬,猶有三人在坐,都一語不發,忽見一個五嶽朝天,面貌奇醜的老者道:「那玄冥教主是誰?龍少爺估計那重份量。」
此人名薛人九,當年曾以白骨推心掌,擊了昔日凶名蓋世的龍門雙煞的大煞一掌,亦當年神旗幫有數高手之一。
華雲龍笑道:「那魔頭究竟真名如何,我也不大清楚。」
想了一想,即將所知關於玄冥教主的事,細細敘出,順便也將薛靈瓊及那雪衣少女提了一提。
忽聽侯稼軒問道:「龍少爺,你說的那薛靈瓊有一柄斬金截鐵的短劍,可否形容一下?」
華雲龍暗道:「他大概想由兵刃推測薛靈瓊的來歷,略一沉吟,道:「那短劍長約二尺,款式異常,護手有若飛雲,柄上似是鐫有二字。」思忖片刻,笑道:「好像是『風雲」
二字,是不是我可不敢說了。」
侯稼軒雙眉齊動,道:「龍少爺,她真姓薛?」
華雲龍怔了一怔,道:「有何不對?我想不會有假。」
侯稼軒沉聲道:「二十年前的風雲會首任玄,就曾用過這柄短劍。」
面龐一轉,望了昔年舊屬一眼,那薛人九等三人,齊齊頷首,侯稼軒又轉向華雲龍,道:「此女心懷叵測,龍少爺還當提防一二。」
華雲龍對他的話,大大不以為然,卻也不願駁辯,話題一轉,道:「諸位對赴約的事有何意見?」
侯稼軒以為華雲龍純是憐香惜玉,暗道:「龍少爺這風流脾性不改,將來只怕總要吃了女人的虧。」不覺暗暗擔憂。
余昭南道:「雲龍弟的看法又如何?」
華雲龍道:「此約我是非主不可,而且要單人赴會。」
李博生沉吟道:「為免示怯於人,的確該去一趟。」
蔡昌義道:「難道就睜著吃那般王八羔子的虧了。」
華雲龍笑道:「也不盡然,那自號為九曲神君的玄冥教主,雖與我家銜恨甚深,只是他既想獨霸天下,就不得不顧到身份,小弟想,動手的機會很少。」
忽見一個小腦袋在門口探了探,輕輕叫道:「華……大哥。」
華雲龍見是小牛兒,走了過去,笑道:「兄弟,什麼事?」
小牛兒道:「有一個大姑娘,嗯!好漂亮,又好,穿著一套雪白的衣裙,說在對面酒樓等你。」
華雲龍暗忖!難道是她,彼此敵對,你來幹麼?低低一笑,道:「她叫什麼?」
小牛兒瞠目道:「我不知道。」頓了一頓,道:「她說大哥一聽就知。」
華雲龍點一點頭,道:「我知道了。」
微微一笑,道:「你以後得機警點,不要受了人家一點好處,就直稱人家好,連敵友也不辨了。」
小牛兒面色一紅,道:「是好人或是壞人,我看得多啦!誰也別想瞞得住我。」眼珠一轉,問道:「她會是敵?」
華雲龍笑道:「私底下是朋友,公上是敵。」
小牛兒再是聰明,究竟年紀幼少,不懂人間恩仇敵友,錯綜紛紜,況他生長環境,只論恩怨,不知公私,聞言惑然道:「到底是友是敵?」
忽聽蔡昌義叫道:「你們說話有個停止沒有?」
華雲龍道:「你將她當做朋友沒錯就是。」轉身走回,道:「四位伯伯,四位兄長,我出外一趟,有一位朋友約我在對面酒樓相晤。」
蔡昌義訝然道:「為何不請他進來?」
華雲龍笑道:「是位姑娘,且是敵方的人,不太方便。」
余昭南道:「你不歇一下?玄冥教主之約又待如何?」
華雲龍沉吟一瞬,笑道:「此宴是非去不可,多加計議,反而煩心,至於休息則不必了,小弟調息須臾,即可恢復。」
侯稼軒等四個老人,一聽那姑娘居然還是敵方的,不覺都鎖起眉頭,再見他這份大敵在前,而漫不經心之態,更是憂心忡忡,只是他們都熟諳華雲龍性情,知道勸也無用,故僅叮囑幾句,華雲龍漫然應喏,一抱拳,又出了客棧。
踏入酒樓,跑堂的槍步上前,哈腰道:「華爺,請樓上雅座坐。」
華雲龍點了點頭,大步上樓,虎目一閃,正欲問明那雪衣少女在哪間雅座,忽見臨窗的一間雅座,傳來玄冥教下那雪衣少女脆若銀鈴的聲音,冷聲道:「在這裡。」
華雲龍忖道:聽你的口氣,倒像是吵架來的。走了過去,跑堂的忙不迭打起雅座簾幔。
只見那雪衣少女憑窗而立,手支香腮,嬌軀斜倚窗邊,怔怔望看街上車馬,聞他走入,頭也不回,道:「把這席酒桌撤了,另換一桌。」
那跑堂的訝道:「姑娘,這席酒還是溫的呀!」
那雪衣少女忽然轉過嬌軀,怒道:「囉嗦!要你換你就換,會短了你的錢不成?」
華雲龍一瞥桌上酒菜,果見尚猶有熱氣,心中想道:「她是候我甚久,借題發揮了。」
不禁朗聲一笑,揮手令跑堂的退出,拱手道:「姑娘寵召,請恕在下……」
「你是大英雄,想來不會因欲知玄冥教的內情,趁此時機,逼迫一個小女子?」
華雲龍先是搖了搖頭,繼而又點了點頭。
那雪衣少女惑然道:「什麼意思?」
華雲龍一笑,道:「在下不是大英雄,卻懼現在若得罪了姑娘,今晚之宴,就難受了。」
那雪衣少女抿嘴一笑,忽又螓首一低,悠悠歎了一口氣。
華雲龍見她神情大異往昔,心中暗暗忖道:這丫頭真敢違背師命,與華家的人為友。
兩人入席坐定,華雲龍舉起酒杯,道:「聽說令師與寒家有殺師之仇?」
那雪衣少女玉面微沉,道:「不解大仇!」
華雲龍笑道:「令師名諱……」
那雪衣少女螓首一搖,悶然道:「今夜之宴,你如去了,家師一定會告訴你,此刻何必多問。」
華雲龍心念暗轉,忽然道:「令師可是名為施標?」他故意將「施標」二字,咬字略為含混。
那雪衣少女星目一睜,道:「你如何知道了?」
華雲龍心念電轉,忖道:那自稱九曲神君的玄冥教主,名字既為施標,武林中未聞此人……是了,必是聲音相近……」
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突然放聲一笑,道:「谷姑娘,尊師原來姓谷。」
那雪衣少女谷憶白聞言,立知他原來並不知曉,芳心又氣又惱,道:「哼!你別得意,實告訴你,你這樣死得更快。」
華雲龍微微一笑,他已知道,而今的玄冥教主九曲神君,就是昔日的無量神君的門徒谷世表。
那谷世表的事,除了曾向他母親白氏夫人糾纏約略之外,他父親華天虹,原原本本,都曾談過。
當年無量神君遣谷世表至青州秦氏夫人家中尋仇,華天虹奉母命萬里報恩,拚鬥谷世表,那時華天虹化名皇甫星,武功尚低,遠非谷世表之敵,中了谷世表一記「九辟神掌」,險些斷送一命。
其後華天虹曹州跑毒,與白氏夫人化敵為友,惹起谷世表嫉恨,找上華天虹,卻形勢一反,敗回無量山。
子午谷建醮大會,無量神君被文太君擊斃,谷世表含恨而退,重投星宿海凶魔東郭壽門下。
九曲掘寶,東郭壽門下弟子,鍛羽而逃,谷世表卻下落不明……華雲龍暗道:想不到谷世表居然成了九曲神君,重新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不過咱們華家還在,你想猖獗,怕不容易。
那雪衣少女谷憶白見他久久不語,以為他是因己之言,心懷不悅,幽幽地道:「你今晚最好不要去應邀了。」
華雲龍劍眉聳動,道:「此宴為令師下柬相請,姑娘何出此言?」
那谷憶白冷冷說道:「你已知道我師父是誰,難道尚不清楚他老人家與你們華家仇深若海,你去了就回不來了。」
華雲龍莞爾一笑,舉杯呷了一口酒,卻覺口中微生刺痛,已知酒中含有沾唇即死的毒藥,心中暗怒,忖道:好啊!想不到你用這卑鄙手段。
心念一轉,卻神色不動,將酒杯置於谷憶白面前,含笑道:「姑娘也請喝一口,如何?」
谷憶白嬌靨一紅,霍然起立,怒聲說:「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忽然幽幽一歎,又道:「也罷,既然你要我喝,我就喝吧!」
皓腕一伸,拿起酒杯,湊近朱唇。
華雲龍看她神情委曲,不似有假,心中暗惑,想道:「看來不似她所下的毒,只是此間並無他人……」
眼見她即將飲下,手臂一伸,已將酒杯奪過,淡淡一笑,道:「原來這家酒樓,是貴教手下開的,在下竟未看出。」放下酒杯。
谷憶白也是心竅玲瓏的,見狀已知酒中必有毛病,柳眉一剔,倏地高聲啊道:「蕭貴!」
她一怒之下,語中貫注內勁,樓下都聽得清清楚楚,聲震屋瓦,華雲龍若無其事,忖道:她功力不弱,似比那幾個師兄都要強些。
瞬時,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傳來,簾幔一掀,一個年約五旬,貌若商賈的人,走了進來,躬身惶然道:「姑娘何事動怒?」
谷憶白冷笑道:「你也知我會怒麼?」
那蕭貴吶吶道:「屬下……屬……下……」
華雲龍暗暗付道:「看她方纔的強忍委屈樣子,那知玄冥教下的人,如此怕她。」
只見谷憶白黛眉一挑,冷然道:「諒你也沒有這個膽子,是誰主使你的?」
那蕭貴囁嚅半晌,說不出話來。
谷憶白勃然大怒,恨聲道:「好!」
閃電般掣起那含毒酒杯,玉手一抖,就將懷中毒酒潑向那蕭貴。
華雲龍驀然右掌一揚,發出一股柔和勁力,將那酒成三四尺方圓的酒雨,掃落地板上。
那酒中的毒,好生厲害,才一沾樓板,嗤……的一聲,已將樓板澆黑了一大片。
那蕭貴驚魂甫定,見狀又駭出一身冷汗。
華雲龍雙眉微聳,谷憶白也未料毒烈及此,怔了一怔,芳心益怒,森然一笑,又待說話。
忽聽一個洪亮蒼勁的聲音響起,道:「姑娘息怒,此事無關蕭貴,是老朽之過。」
話聲中,一身軀魁梧,紫棠面皮的老者,走了進來。
谷憶白一見那老者,黛眉微蹩,冷然道:「既然是董伯伯令蕭貴做的,董伯伯位高權重,侄女自是無話可說。」
那董姓老者未料谷憶白在外人之前,即出言斥責,哈哈一笑,掩去窘態,朝華雲龍一抱拳,道:「這位想是華大俠的二公子,老朽董鵬亮,這邊有禮了。」
就在拱手之際,一股陰柔潛力,業已悄無聲息地襲向華雲龍。
華雲龍暗暗一哼,抱拳還禮,道:「華某年幼,如何敢當。」
就勢發出一股暗勁,直迎上去。
兩人各立桌子一邊,兩股暗勁即在筵上相撞,「波!」的一聲輕響,谷憶白以為二人功力,這一較掌,那怕不碟盞狂飛,木桌四散,誰知僅座間微風流蕩,吹得屏幔飄飄而己,芳心暗道:「他們功力都已達收發由心了。」
美眸欲轉,只見華雲龍雙肩微幌,董鵬亮卻連退三步,踩得樓板格格作響,面上神色一變。
她對董鵬亮功力,早已熟知,卻未料及華雲龍功力至此地位,芳心暗暗想道:「他既有如此武功,師父是更容他不得了。」無端忱慮不已。
董鵬亮暗自心驚,敞聲一笑道:「風聞華公子不恃武功高強,且身具避毒之能,老朽故聊為相試,華公子宏量,想必不會介意。」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不見得,若是有人意欲謀害尊駕性命,尊駕也力加容忍?」
急聽谷憶白忿道:「董伯伯,你就這般不給侄女面子?」
董鵬亮眉頭一皺,道:「姑娘如此講,真令老朽無地自容了。」
谷憶白冷冷說道:「無地自容的該是侄女。」
她咄咄逼人,令董鵬亮大感為難,蕭貴一旁更是噤若寒蟬,動也不敢動。
只聽華雲龍朗笑一聲,道:「谷姑娘請坐,小事一件,何必斤斤計較。」
谷憶白聞言,冷笑一聲,竟然依言住口。
男女之事,真是迥出常理,不可思議,谷憶白與董鵬亮,同為玄冥教中人,與華雲龍本為仇敵,而今偏與華雲龍是友,顯得十分溫馴。
董鵬亮暗暗忖道:「女心外向,我早勸神君勿收女徒。如今……」
念頭一轉,笑道:「華公子果是豪俠胸襟。」
華雲龍淡淡一笑,道:「貴教主柬邀在下,尊駕知否?」
董鵬亮頷首道:「老朽焉得不知。」
華雲龍本待譏諷對方幾句,心念忽轉,淡然道:「既然如此,屆時再領教吧!」
抱拳一禮,又向谷憶白拱一拱手道:「在下告退。」
谷憶白急聲進:「你……連杯酒一箸菜猶未下嚥……」
華雲龍截口笑道:「姑娘盛情,在下心領即是。」
谷憶白愈是惶急,偏又想起既為敵仇,挽留的話說不出口,美眸一瞪董鵬亮與蕭貴,滿懷恨意。
董鵬亮也就罷了,那蕭貴不由機伶伶一個冷戰,急忙垂頭不敢仰視。
天底下,唯情之一字,最為玄奧莫測,可以使敵化友,也可以使友成仇,可以生人,也可以死人。
谷憶白暗中見了華雲龍,固然非只一次,卻也屈指可數,真正見面,連今天也不過區區二次,若說就此生情,憑她高傲偏激,未免太不可能,只因她素來小視天下士,除她師父一人外,天下的人,都視若糞土,而與華雲龍一斗之下,處處落了下風,傲性受挫,初時將他恨之入骨,歸後苦練武功,意欲有朝一日,能賽過華雲龍。
不數日,她無端恨意漸減,芳心雖仍念著華雲龍,卻非如同前日,恨不得剁上華雲龍千刀,而是憶想華雲龍俊美無儔的儀表,高絕的武功機智,最重要的,雖在嘻笑中,隱隱有一種光明磊落的英雄氣概,便渴望一見,甚至結友,明知有違師命,也不可阻遏,連她也不知何故,因而悄然邀了華雲龍。
及見了面,她又不知如何開口,又被董鵬亮、蕭貴一擾,話說不上兩句,華雲龍即欲告辭,芳心更是悲苦惱怨,兼而有之。
忽然,她淚光浮動,恨恨地道:「你走好了。」
蓮足一跺,逕由窗口縱落街頭,不顧路人的訝異,疾奔而去。
華雲龍雖覺事情無關於己,可奈他天性風流,最見不得女孩子之淚,大為不安,心念電轉,忽然也縱身邊上,喚道:「谷姑娘。」
兩人在大街上,毫無顧忌的施展輕功,雖引起行人商賈之驚,卻也不駭,原因是徐州近日已司空見慣了。
華龍雲武功遠勝谷憶白,不過二三個縱躍,已迫及她,谷憶白霍然螓首一回,道:「你趕來為何?」
語氣雖有忿忿,腳步卻緩了下來。
華雲龍暗忖:「你這怒氣,太沒由來。」口中卻道:「在下意欲邀請姑娘至另一家酒樓。」
谷憶白停住身子,冷冷說道:「你不是執意離去麼?」
華雲龍止住步子,笑道:「在下是恐姑娘不肯賞臉,不得不爾。」
兩人這時佇立在一家屋的瓦上,離開最熱鬧的西大街,雖巳遠遠,仍有不少行人,見到二人在屋瓦之上,谷憶白悲惱愁苦一凝,覺出不妥,嬌軀一聳,復落在一條僻巷之中,華雲龍隨之躍下。
谷憶白輕輕地道:「我想找一家偏僻安靜的。」
華雲龍頷首道:「好,只是偏僻容易,安靜則難,說不定更是噪雜。」
谷憶白道:「沒關係,只是沒有那些厭物騷擾即可。」
她說的厭物,顯然是指玄冥教的那些人。
華雲龍莞爾一笑,道:「咱們循這巷子走吧?」
他方邁開腳步,谷憶白扯住他的袖子,道:「不要在這方向走。」
華雲龍怔了一怔,扭頭問道:「何故?」
谷憶白道:「我記得剛剛走向南而來,來這方向不是又回頭走了?應往這邊走。」
華雲龍心道:這等小事,也說個不休,微微一笑道:「依你。」轉身走去。
谷憶白笑靨如花,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緊緊跟著他走。
這條巷子雖窄,倒是蠻長,走了半里,未見盡頭,谷憶白左顧右盼,見旁邊就有一條小小麵店,輕輕一拉華雲龍衣袖,道:「就在這家好麼?」
華雲龍轉面一看,見這家麵店窄隘陰暗,劍眉微蹩道:「我是無可無不可……」
谷憶白道:「那就這家。」
嬌軀若輕靈翔動的彩燕,已掠入店中,華雲龍無可奈何,隨之入內。
那開商的是一個滿面皺紋的老頭兒,放眼一望,見店中忽然走入一對璧人,男的如玉樹臨風,神采奪人,女的如嬌花照水,麗若天仙,他一輩子那裡見過這等人物,一時幾疑眼花,不禁揉了揉著眼。
華雲龍見店內陰暗,只不過三張桌子,十來個竹凳,油漬斑斑,粗陋不堪,並無一個食客。
只見谷憶白卻毫不介意,搬過兩個凳子,嬌聲道:「坐啦!」
華雲龍坐了下來,笑道:「我瞧你是大酒樓上厭了,居然要進這等麵店。」
谷憶白嫣然一笑,道:「你這也不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吃喝?」
華雲龍搖頭道:「不,我童年常跑下山,雲中山周圍城中,這類小店常去,大了才止。」
谷憶白星目一睜,道:「你們落霞山莊富可敵國,還怕吃窮?」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雲中山左近城中的小抖亂,流浪兒,那時都是我手下嘍囉,與他們打一夥,不好上大館子。」
谷憶白想像他幼年時頑皮情景,抿嘴一笑,忽然覺出這小店的老頭兒並來過來招呼,玉面一轉,嗔道:「喂!老闆,客人上門,你怎地理也不理?」
那老頭兒因初見這股秀逸人物,心懷凜凜,未得招喚,趑趄不敢上前,聽那美如天仙的少女出言相責,不禁嚅嚅道:「小老兒……」
谷憶白玉掌一揮,道:「其他休提,你這裡有什麼吃的?」
那老頭兒楞了楞,道:「姑娘喜歡什麼?」
谷憶白嬌笑道:「我喜歡的,你這裡怕沒有。」
那老頭兒道:「姑娘說說看。」
谷憶白美眸一轉,道:「我愛吃熊掌、駝掌、猩唇、四鰓鱸魚,你有麼?」
華雲龍暗暗失笑,忖道:她上次顯得城府深沉,此刻卻似一個十三不字之年的少女。
那老頭兒目瞪口呆,道:「這—一」
谷憶白嗤的一笑,道:「算了,你將面名念一遍。」
那老頭兒如蒙大赦,急忙將可做的面都說出來,谷憶白略一吟哦,轉面朝華雲龍道:
「其他顧名思義,我都知道,唯有陽春麵,名子倒雅,是如何做,我倒想嘗嘗。」
華雲龍忍俊不住,想她貴為玄冥教主之徒,每日山珍海味,對這等最平常的,反而不知,道:「陽春白雪,知道麼?」
谷憶白失聲—笑,道:「原來就是白面,就吃一次吧!」
星眸凝注華雲龍,一片柔婉神色,低聲道:「你愛吃什麼?」
華雲龍笑道:「你愛吃的,我也喜歡,也來一碗陽春麵好了。」
谷憶白燦然一笑,揮手令那老頭兒去做。
這時,已近午正,卻仍未有食客,華雲龍向外望去,只見店外有十餘個人,一直朝兩人望來,這麵店爐灶都在店門口,那老頭兒,邊下面,邊向那群人招呼。
只見一個漢子,跑至那老頭身邊,低低說了幾句,他耳力過人,已聽出說的是自已,那老頭兒似是大為震驚,轉面望了望二人,現出敬仰神色,那說話的漢子,說完重又奔出。
華雲龍情知那群人大概僅是一干窮漢,見到了華家二公子,自是不敢進店同席,有心喚他們進來,也免得妨了麵店生意,但見谷憶白興高采烈的神情,忖道:「我與她的交誼,說不定僅此一次,唉!她既然要靜,就讓她清清靜靜的進食,待會多賞那老人一點就是。
一忽,那老頭兒端上面來,立於一旁,搓著老手,嚅嚅道:「華爺,這……這面……」
華雲龍一擺手,道:「這些你不必管,去歇下吧!」
那老頭兒以為他們是對情侶,不喜有人騷擾,急急退得遠遠的。
谷憶白津津有味的吃著,華雲龍也取過竹筷,挑了幾條,暗暗忖道:這面有什麼好吃……
男女之間,就是這般微妙,共食之時,若是無情,則龍肝鳳髓,也難下嚥,若是有情,那伯是糟糠齏鹽,也津津有味。只聽谷憶白柔聲道:「味道如何?」
華雲龍笑道:「不壞啊!」
谷憶白欲言又上,半晌才道:「今夜你非去不可麼?」
華雲龍知她是指谷世表所邀之宴,笑道:「那還用說。」
谷憶白微微一歎,道:「我那幾個師給與孟為謙、端木世良他們,都一力攛掇家師,就在宴上廢了你。」
華雲龍夷然道:「令師意下如何?」
谷憶白道:「我師父笑而不答,我瞧危險的很,你還是不去為妙。」
華雲龍略一沉吟,道:「令師我雖未謀一面,但於此事,我看令師必會客客氣氣待我。」
谷憶白輕輕一歎,道:「既然如此,你要小心。」沉吟半晌,忽道:「家師練有一種掌力,能將絕毒逼入敵人體內人,那毒力之烈,天下無出其右……」
華雲龍截口笑道:「在下百毒不侵。」
谷憶白道:「毒你不懼,可是那掌力卻可透重甲,傷肺腑於不知不覺中。」頓了一頓,淒然一笑,道:「這些話我本不該說的。」
華雲龍道:「姑娘放心,在下絕不利用姑娘所告。」
谷憶白幽怨地道:「你……」螓首一垂,默默不語。
華雲龍站起身子,道:「咱們可以走了?」谷憶白默然起身,隨他行出店口,華雲龍隨手拋下一錠銀子,道:「門外的朋友,我都請了。」
那老頭兒連忙道:「華爺,不要幾文錢……」
話猶未畢,只見華雲龍向猶候立店口的人招呼一聲,與谷憶白己走出老遠,眨眼消失巷中。
二人漫步之間,不覺已出南門,華雲龍煞住腳步,道:「姑娘好走,在下不送了。」
谷憶白悠悠一歎,道:「咱們可以做朋友麼?」
華雲龍道:「眼下不是朋友?」
谷憶白玉面一仰,道:「以後呢?」
華雲龍暗暗忖道:「你師父既非報殺師之仇不可,我家也不能坐視群邪猖狂,你我處境實有若水火,這個朋友,如何交得起來?」
轉念之下,欲開口明言,但見谷憶白兩道秋水般澄澈的目光,緊盯住他,見他沉吟不語,嬌軀已暗自顫抖。
華雲龍見狀之下,再也不忍心說出決絕之辭,笑道:「只要你不想殺我,自是可以。」
谷憶白芳心大暢,嫣然一笑,悄聲道:「本教的高手,大部聚於城南十餘里外的一所莊院中,較次的則在近城另一在院,柬上未寫明地點,必是距城遠的莊中,不過,我可能不出席。」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想在那般景況與你見面。」
轉身走了幾步,回頭一望,谷憶白仍俏立原地,癡癡望著他。
華雲龍揮了揮手,誰知谷憶白反而翩若驚鴻,飛身過來,喚道:「雲龍……」頓了一頓,道:「我可以喊你名字麼?」
華雲龍微微頷首,問道:「有事麼?」
谷憶白忸怩一笑,吞吞吐吐道:「沒有……」
華雲龍啞然一笑,轉身行去,心中想道:這般含糊下去,不是了局……
他對谷憶白的情意,實是煞費躊躇,念起蔡薇薇,且華、谷兩家大仇,決無和解之理,欲趁早斷了,無奈他又以為情是情,仇是仇,不能混為一淡,要他傷了美人上心,以他倜儻不羈的性情,那又是千難萬難的事。
思忖中,回至客棧,蔡昌義、余昭南等俱已出門,院中唯留著侯稼軒、谷宏聲數位老人。
華雲龍高聲道:「侯伯伯,昭南兄他們去了何處?」
侯稼軒眉頭一蹙,道:「見你正午未返,放心不下,找你去了。」
華雲龍笑道:「他們固熱情可感,我又豈是容易暗算的。」
語音微頓,道:「查幽昌的人來過了?」
侯稼軒頷首道:「有人來言,他跟蹤兩個玄冥教徒,見他們追入城東里餘一所莊中。」
華雲龍搖頭笑道:「那不是谷世表所居之處,應在城南十餘里。」
侯稼軒惑然道:「怎麼牽出谷世表那賊胚來了?」
華雲龍淡然道:「谷世表變成一大魔頭了,自封九曲神君,建起玄冥教,自稱教主。」
侯稼軒驚聲道:「那小子已有這等氣候了!」
當年神旗幫的人,因白嘯天與無量神君交情不薄,谷世表時至大巴山做客,均熟知此人,故於此事,驚愕非凡,唯谷宏聲向未涉及江湖,並無他感。
只聽薛人九冷冷說道:「咱們將所有兄弟,都招集起來,守在莊外,情形不對,即衝入接應。」
侯稼軒頷首道:「薛老弟說的不錯,谷世表對二姑爺一家,可謂積恨如山,龍少爺走了單,那有不下手之理。」
華雲龍笑道:「諸位伯伯太小看他了,谷世表而今措置,俱見梟雄心胸,豈致如此輕躁。」
谷宏聲哈哈一笑,道:「那玄冥教主想不到竟與老朽同宗,老朽倒非與他親近親近不可了。」語下意欲一斗谷世表。
眾人盡皆莞爾。只聽一陣腳步聲,人猶未見,已聞蔡昌義高聲叫道:「你搗什麼鬼,說好就在對面酒樓,又溜到那兒去了?」
話聲中,領先走入,余昭南、李博生、高頌平也進入廳中。
華雲龍道:「我此去得知玄冥教主之來歷,你們呢?」
蔡昌義楞了一楞,道:「那殺胚是誰,你說來聽聽。」
華雲龍一伸懶腰,道:「問貴總管吧,他還是谷總管的同一家人。」
蔡昌義面龐一轉,朝谷宏聲道:「好呀!谷總管,原來你與那魔頭是一家人。」
谷宏聲啼笑皆非,道:「那魔頭雖然姓谷,那裡便是一家人,二公子是頑笑的話。」
華雲龍若無其事,抱拳道:「酉正約會,必需以全付精神,我先休息一下。」
轉身走回房中,靜坐調息,他貌若漫然視之,其實那敢有半分大意。眾人不敢擾他,自於廳中計議。
掌燈時分,華雲龍一睜開眼睛,即聞那玄冥教天機壇主孟為廉的聲音,當下走出房門。
孟為謙一見到他,抱拳為禮,道:「時已不早,華公子就請上路如何?」
華雲龍道:「理當如此。」
孟為謙細目一掃眾人,道:「華公子朋友不少,是單人赴會?」
蔡昌義張口欲言,卻又強自忍住,華雲龍料他們計議早定,否則蔡昌義的性子,如何耐得住,當下道:「自是在下一人。」
孟為謙拂髯一笑,施禮說了聲『有擾』,走出廳外。
華雲龍臨走之際,忽然正色道:「候伯伯,希望你不要守在莊外,讓人發覺,復得笑咱們華家的人膽怯。」
候稼軒聞言一怔,再欲說話,華雲龍已然走遠。
出了棧口,但見幾個玄衣教徒,牽著馬匹,其中一匹,毛色如墨,並無一根雜毛,由頭至尾,長約丈二,昂首踢蹄,神駿非凡。
華雲龍脫口道:「好馬!」
孟為謙道:「這一匹『烏雲蓋雪』,是教主最心愛的寶馬』特用以迎華公子大駕,敝教主看重華公子之意,由是可見。」
華雲龍留神一看,果見那馬四蹄卻是雪白,含笑不語,飄身上馬。
似這種寶馬,皆能識主,不容陌生人騎上。華雲龍一上馬背,那馬已是一聲長嘶,前蹄一伏,後背猛拱,欲摔飛華雲龍。
那一聲長嘶,宏亮震耳,路旁有看熱鬧的行人,見狀紛紛退卻,恐那『烏雲蓋雪』野性發作。那『烏雲蓋雪』乃是馬中龍種,這一發威,其他凡馬,無不伏首貼耳,戰慄不已。
孟為謙暗道:「老夫看你如何降伏……」
要知憑他們身負絕頂武功的人,那『烏雲蓋雪「再是厲害,終究降伏得住,只是要從從容容,漂漂亮亮的收伏,那就不簡單了,尤其在鬧市中,讓馬傷了人,華雲龍面上也無光彩。
詎料,華雲龍早已測出他們心意,他家中『龍兒』,更是汗血名種,他對降伏這類神駒,也算早有經驗,飄身上馬雙足緊夾馬腹,真氣一沉,那匹『烏雲雪蓋』立覺背上若負泰岳,顛了兩顛,絲毫不動,亦知此人並不好惹,長嘶聲中,猛地向前衝去。出了棧口,但見幾個玄衣教徒,牽著馬匹,其中一匹,毛色如墨,並無一根雜毛,由頭至尾,長約丈二,昂首踢蹄,神駿非凡。
華雲龍脫口道:「好馬!」
孟為謙道:「這一匹『烏雲蓋雪』,是教主最心愛的寶馬』特用以迎華公子大駕,敝教主看重華公子之意,由是可見。」
華雲龍留神一看,果見那馬四蹄卻是雪白,含笑不語,飄身上馬。
似這種寶馬,皆能識主,不容陌生人騎上。華雲龍一上馬背,那馬已是一聲長嘶,前蹄一伏,後背猛拱,欲摔飛華雲龍。
那一聲長嘶,宏亮震耳,路旁有看熱鬧的行人,見狀紛紛退卻,恐那『烏雲蓋雪』野性發作。那『烏雲蓋雪』乃是馬中龍種,這一發威,其他凡馬,無不伏首貼耳,戰慄不已。
孟為謙暗道:「老夫看你如何降伏……」
要知憑他們身負絕頂武功的人,那『烏雲蓋雪」再是厲害,終究降伏得住,只是要從從容容,漂漂亮亮的收伏,那就不簡單了,尤其在鬧市中,讓馬傷了人,華雲龍面上也無光彩。
詎料,華雲龍早已測出他們心意,他家中『龍兒』,更是汗血名種,他對降伏這類神駒,也算早有經驗,飄身上馬雙足緊夾馬腹,真氣一沉,那匹『烏雲雪蓋』立覺背上若負泰岳,顛了兩顛,絲毫不動,亦知此人並不好惹,長嘶聲中,猛地向前衝去。
若容那匹「烏雲蓋雪」衝闖,此非曠野,無疑必定傷人,人聲不由大嘩。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石火中,華雲龍翻身落地,雙手急揪馬項,往下疾按,那「烏雲蓋雪」,空自揚蹄掀尾,奮力掙扎,踢起一大片塵埃,竟是不能動彈分毫。
僵了許久,那「烏雲蓋雪」的震耳嘶聲,逐漸弱了下去,只聽華雲龍喝道:「畜牲!你還不服!」
暗加二成真力,那「烏雲蓋雪」突又發出震天長鳴,猛力掙動一陣,始復漸停衰下,終於完全放棄抗拒,搖頭擺尾顯出乞憐之色。
剎時,四周響起一陣喝采之聲。
孟為謙也暗暗佩服,拂髯笑道:「華公子好功力,敝教除了教主外,尚未有第二人,能收伏此駒這等輕易。」
華雲龍面不紅,氣不喘,淡然道:「在下御術疏陋,貽笑方家了。」
孟為謙不復多言,上馬控勒,幾個玄冥教徒也紛紛上馬,一行人由南門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