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茶葉和湯汁的色澤,茶葉共分六類,即為綠茶、黃茶、黑茶、白茶、青茶和紅茶,各有不同特性,各有不同滋味!」
「挑,多餘得很,他媽的茶便是茶,五顏六色整色整水,都是商人們騙財混飯吃,蒙人眼目的伎倆,有啥屁特色,都是廢話。」
「綠茶是花色品種最豐富的不發酵茶類,把鮮葉直接曬乾,便是綠茶,產量最盛!」
「我知,綠茶削胃嘛,龍井便是綠茶,有屁好飲!」
「紅茶是鮮葉萎凋後即揉捻、發酵,最後曬乾燥即成!」
「麻煩透頂,我就是覺得跟綠茶分別不大,多餘!多餘!」
「青茶即烏龍茶類,半發酵而成:白茶經自然萎凋後不妙不揉、曬乾或用文火烘乾!黃茶、黑茶……」
「別再茶來茶去了,為師便把六種茶葉全丟入壺中一口氣飲個清光,哈……好過癮啊!」
直把熱騰騰的茶水,從壺中直灌入口,茶當酒,性子豪邁的天子敗喝得異常痛快。
在他身旁的大弟子君子旗不停搖頭歎息,眼前剛從大牢放出來的天子敗,非但沒有洗去他低俗又粗鄙的性子反而變本加厲,連話語動態也極盡低賤、下等。
這些年來,已躋身名門望族、達官貴人高尚行列的君子旗,不是與公子、仕人們談畫作詩,便是抱琴、煮茶,舉手投足,更加是莊重得禮,禮儀萬千。
相比仍是昔日模樣的師父天子敗,兩人地位、品格、性子、生活模式、交朋結友,都已全然不同,背道而馳。
關進牢房受刑三年,今天才釋放出來的天子敗,甫踏入昔日他最喜愛的「欲浪晝舫」,當真十二分的不自在,四周陳設變得古雅、清幽,不是字畫便是古玩。還頭昏眼花之際,君子旗又煮茶說道理,一大輪長篇廢話,真不知所謂。
天子敗不悅道:「你便是預備了無聊又味淡難耐的茶,來為師父洗塵麼?真你奶奶的沒癮頭。」
君子旗笑道:「我知道師父只愛酒,不愛茶,但江湖天天在變,不懂茶道,師父,好難穩住「天子門」啊:」
天子敗怒道:「說甚麼鬼話,我們當殺手的,憑的是一身卓越超凡的殺人武藝,殺人要動手、動腳、動刀、動劍,你奶奶的熊不知所謂,關知茶、煮茶、茶道有屁相干,你當大總管這三年幹麼當得傻了!」
君子旗任由師父說個不停,他把茶餅搗碎,先置器皿中,再把茶倒入釜,加水、蔥姜、橘皮等調味,慢慢煮作羹飲。
「師父明白為啥會被擒,關囚在獄中三年麼?」喝下一口暖茶的君子旗,輕輕問道。
天子敗不屑道:「當然是他媽的官宦相衛,又或是那火雲邪神的家人買通官家,害我琅當入獄受苦!」
君子旗輕輕拍掌道:「好:答得好,人家可以與大官權貴打交道,為啥「天子門」卻不能呢?原因好簡單,因為咱們出身寒微,雖腰纏萬貫又如何,人家就是不歡迎、不接納,拒人於千里!」
「要與官家、權貴打交道,第一法門,便是與他們攀上關係,同樂共歡,題詩也好,弄琴、茶道也好,必須精通,興致相近才能互有往來,才會建立友誼。有權貴之助,才不致官非傷我啊!」
君子旗說著說著,慢慢煮茶又飲,一派怡然自得,輕描淡寫中說出個中深層道天子敗當然聽得明白,但接受與否,又是另一回事。給自己一手調訓成長的徒兒反過來教訓,未免太失禮,也太丟臉。
他沒有認同,不再表示意見,他只有一種不大自在的感覺,這個當了大總管三年,為他掌管、治理「天子門」的大弟子,已不再在自己掌握之內,他好有主見,有自己的主意,絕對認為已經超越自己,這樣的徒兒,倒也像師父多一點。
騷騷,風聲騷騷,因為風騷。
風騷的,是風韻動人的小蠻腰,隨怨曲揮動,如楊柳擺姿,如飄雨隨風。看得激情風發,失神風靡。
颼颼風聲,竟帶著熟悉幽香,香中含恨,恨意隨風飄溢,溢滿「欲浪畫舫」,恍如隔世,今日再見,又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要舞出淫慾色態,要舞得出神,要舞出神采,只有唯一的東西能蓋住舞姬胴體,這東西隨舞搖曳,隨節奏躍動,隨即懾人心魂,這可愛東西能在舞姬裸體上亂爬,她,便是——香汗。
香汗撫摸著絕艷舞姬的飽滿胸脯,融入肌膚,教全身因色而飄散香味,色香味齊全的舞姬,在天子敗跟前舞出色慾淫亂,是天子敗最懷念、在獄中日思夜想三年的終極獸性。
舞姬,還是昔日同一人——馬小玲,卻又與當年截然不同,因為她為天子敗助興而來,卻已是大總管君子旗的玩物。
昔日自己小妾,已成了徒兒洩慾工具。
舞,更是能掌握色慾天真,更艷、更令人衝動、更教天子敗想操他媽的三天三夜。
可是,天子敗卻按捺住激盪的衝動,只輕撫馬小玲修長的秀髮,笑道:「真好想如三年前一樣,扯著你長長秀髮在後頭淫慾,弄得你死去活來,聲嘶力竭。」
馬小玲悄悄道:「養精三載,一發或許更不可收拾啊!」
天子敗道:「對,三載,一發不可收拾,但,不可收拾的,卻是我的怒意!」
「碎石腳」竟猛踢向馬小玲肚腹,勁力全儲聚體內。馬小玲人如勁箭疾射向船頂上,腿勁待馬小玲碰爆屋瓦,便同時炸散。
晝舫碎裂爆散四飛,馬小玲也爆開數段四飛,因為另一道原藏在瓦頂之上的殺力,要迎上「碎石腳」腿勁,必須擊殺馬小玲。
躲在屋瓦上的人,現身了,沒有被「碎石腿」腿勁震傷半分的人,已落在天子敗與君子旗身前。
一身臭腥中人欲嘔的毒味,滿臉全身腐肌,長滿了流出濃液的病瘤來,頭頂半禿,皺紋滿額,好討厭的模樣!
「毒瘤獠!」天子敗身後的君子旗一語道破,來者便是外號鼠龜怪物,姓毒瘤名獠的賤種殺神,殺手界中的新一代最卓越者!
天子敗怒道:「此獠也太可惡,竟殺我愛妾,天殺妖孽,臭屎滿身,臭氣薰天,弄得污煙漳氣,天怒人怨,輿論譁然,齊聲討伐,非狂踢暴插不能洩我天子敗忿恨!」
「裂頭腳」!出獄後第一式皇道正義猛招,誅殺邪道,管你陽道、陰道,一律殺他媽的一個片甲不留。
殺手毒瘤獠竟也毫不示弱,挺首硬生生迎向「裂頭腳」。
「轟隆」一聲震裂書舫梁木,對戰的二人在舫廳中央定住,天子敗已收腿,他的十二成憤怒絕技「裂頭腳」,已狠狠轟中毒瘤獠頭額,「喀勒」裂碎破頭的熟悉聲音,快要來了。
來了,未來,來了,還沒來,快來啊,不來了,聲音沒有來啊!
臉上掛著淫奸邪笑的毒瘤獠哈哈大笑道:「白癡老怪物,你真的好老土啊,閣下的甚麼絕學腿招,早已不管用了,還拿出來丟人現眼,唉……真可憐又可悲,你這老頭子,猶抱守從前一成不變,用這些過氣的老功夫在當世混飯吃飯,吃屎倒還勉強可以!」
「裂頭腳」竟殺不了毒瘤獠,這……怎麼可能?
天子敗完全僵死傻呆,他的背項冷汗涔涔而下,腦際一片空白,矢神忘性,完全不能接受事實。
賴以成名、稱頌江湖的招式絕學,怎麼被此獠輕易破之,天子神腿,不能再殺人麼?
雙手抱著脖子,扣得更緊,好苦惱,斷臂天子敗,今日竟敗在一個藉無名的殺手——毒瘤獠手下,實在不能接受。
毒瘤獠猙獰又跋扈的臉容恥笑道:「怎麼了還要施展你最後最出色也最老土的一式「風火毒龍鑽」麼?哈……」
笑?他媽的有甚麼好笑。
看啊,旋身電鑽,如風捲殘雲四洩火舌,焚燃烈焰疾鑽向——畫舫厚牆,炸開一個大窟窿。
「風火毒龍鑽」還是有他的驚世駭俗,凌厲強猛殺力,要抵擋得住又談何容易。
但天子敗半點笑容也沒有,更是一臉死灰,他對「風火毒龍鑽」的殺力有著無比信心,可是,先前揮出此絕招的卻不是自己,而是他眼前的賤人大敵——毒瘤獠。
毒瘤獠竟能揮出威力絕不下於天子敗的神妙絕學「風火毒龍鑽」?
完全崩潰,任你如何鬥志驚人,此刻的天子敗確是完全崩潰。
他不再感應到眼前任何的事與物,縱使四周突然殺出大總管布下的反撲殺陣,撲出由神王少苦、掌妖如來佛、拳妖醉神拳為首,合成的「一神、二妖、三殺星、四怪、五鬼、六邪士」——「天子門」最強的殺手大陣。
把毒瘤獠重重圍困,以多殺寡,以眾欺一,以二十一人戰一人,終於把毒瘤獠分屍殺掉,天子敗仍未驚醒過來。
迷迷糊糊的一代霸王,在毒瘤獠屍首上吐了一口濃痰,哈……他笑得好暢快,笑得好滿足。
「他媽的毒瘤獠,你最後不也是要死在我跟前麼?你要殺我其心之歪之賤,不擇手段,簡直為天下人所不恥:我天子敗在殺手壇上,論成就、資歷、貢獻、威望,公認我是無出其右,我這領導殺手男的領袖你也膽敢來犯,竟還在我跟前自誇自讚,胡亂狂吠,欲掀起妖邪歪風,穢亂殺手壇,我這一代殺神,有責任出來擊殺此獠!」
「看我一腿又再一腿,哈……到肉、入骨,絕學殺著令人折服,門人感到異常痛快過癮,終於由我出來擊殺此獠,此人便是天子敗:殺你此敗類,猶如大熱暑天狂飲一碗冰花燉官燕,不知有多過癮,哈……毒瘤獠,你死不足惜啊!」
天子敗不停的踐踏毒瘤獠殘破屍首,把一切殺此獠的功勞,盡擁在身上,他的狂癡、無知與瘋癲,正好反映出絕學被破,與及失敗、挫敗後的內心恐懼、自卑!
雜亂無章的狂話、癡人說夢的自誇、胡扯武斷的自說自話,教一眾清醒的天子門生,在心底下已清楚明白一個道理,他們的師父,從前極受尊敬的偉大殺神,今天,已是末路梟雄。
一個人在笑,淺笑飲茶,今天的茶特別香,煮得特別出色。君子旗已肯定,他師父,斷臂天子敗的「天子門」,該交棒給他。內心一直恐懼的,都一筆勾消,要不然心底仍有少許摸不清的猶豫,三年來他隨時都可奪取「天子門」,可幸,現下奪在手裡也不太晚!
他,君子旗,是正式當上門主的時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