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現戰的方恨少、唐寶牛、溫柔等互覷一眼,方恨少道:「以一敵三,只怕公羽大俠難有勝算。」
唐寶牛道:「公羽大俠幫老大說話,我們幫他去!」
溫柔道:「不行,要有一個人守護你們的老大。」
沈虎禪捂胸道;「不必管我,你們只管出手。」
郝不喜、徐赤水、魯山陰、丁五姑、占飛虎、猿青雲早聽了雷肅桐等人那一番話,心想:這自是他們投身「青帝門」獻功的好時刻,各自長身竄出,郝不喜陰陰地冷笑道:「誰也不准去。」
溫柔等見公羽敬已情勢危急,清叱一聲:「讓開!」就要動手,郝不喜等人也紛紛展開了截擊,這時場中戰局卻已大變!
公羽敬的「大力金剛神法」與薛東鄰的「金光藍手」一撞,兩人俱覺得血氣一陣翻騰,但簡易行閃電般的一刺,仍讓公羽敬以雙臂夾住。
「大力金剛神法」跟一般內功發源於丹田不同,是在門頂聚氣,小臂聚力,公羽敬這一夾,足可摧金裂石,但簡易行的太白刺乃是以西方太白庚星的精英煉成,饒是「大力金剛神法」,也拗之不折,太白刺卻似炙鐵銷一般,軟而拉長,簡易行一扯之下,太白刺暴長七尺,竟似麵粉搓就的一般!
如果此刻雷肅桐的「如意棒」不是當胸刺到,公羽敬就可以趁機向簡易行全面反擊!
但「如意棒」已挾著尖嘯向咽喉刺到!
公羽敬小臂一交,用俗稱「橋手」格開棒尖,但雷肅桐的棒尖,突然改了方向,「嗤」地刺入公羽敬的小臂裡!
公羽敬運聚於雙臂的「大力金剛神法」,仍擋不住雷肅桐的一刺。
接著下來雷肅桐的打法,更為奇特,竟然不住在敵人前後左右跳躍刺戮,卻並不攻向要害。
這種攻擊無疑比一擊致命更可怕,因為一擊必殺的打法只要能夠封架,就可以給予回擊,但雷肅桐的「如意棒」只求傷敵,只要敵人的血流到一定的程度,那就根本不必再戰了。
最可怕的是這種刺法專揀身上不重要部位攻擊,如腳、耳垂、手指、臀側,這些部位往往難以防範又不易防備的。
很快的公羽敬身上就多了三道血泉。
薛東鄰藍手一揚,發出淡金色的光芒,打在公羽敬背上!
公羽敬運「大力金剛神法」,硬挨一掌,衝出「如意棒」棒影之外!
「格」的一聲,原來郝不喜正乘虛偷襲,六片「劍甲」,刺在公羽敬背後,但公羽敬卻把「大力金剛神法」之力,將擊在身上的「金光藍手」巨勁,倒灌了出去,郝不喜六甲齊折,迸射回身上,穿了六個血洞。
公羽敬餘勢未休,背部「砰」地撞在郝不喜身上,郝不喜半聲未哼,倒飛丈半,整個身子被撞得嵌入一棵大樹幹裡!
這下才是「大力金剛神法」的沛然巨力!
但公羽敬畢竟也被郝不喜阻了一阻。
這阻了一阻的瞬息間,雷肅桐的如意棒又發出了厲嘯,彷彿一根棒子變作了七八十支尖針,向公羽敬倏忽刺來!
這時薛東鄰也倏地跨前一步,雙手更發出幽幽藍光,藍光以外,有一種極濃烈騰動的淡金之色,無疑薛東鄰也準備盡全力協助雷肅桐一舉格斃公羽敬。
雷肅桐大喝一聲,如意棒正要刺出,驀然之間,如意棒被人執住!
金光藍手!
雷肅桐一震,背上「嗤」地一聲,「太白刺」已沒入他的背脊。
他怪吼一聲,仍待反擊,但公羽敬張臂抱住了他。
然後他就聽到一陣似炒粟子般的爆響,那是他骨節逐根逐根碎裂的聲音。
雷肅桐強自呼吸著,但一股血泉,堵塞了他的氣孔,他暴睜著眼睛,眼眶卻已爆裂,看到的只是一片血紅。
「你們……」正面的話沒有說完,喉間已噴出了摻和內臟碎片的血塊。
簡易行看著他,惋惜地道:「三大供奉,本就是一路的。」
薛東鄰放開了抓住如意棒的手,因為如意棒現在對雷大先生而言,已沒有什麼用處了:「不這樣,我們又怎能放倒你?」
雷肅桐全身骨節發出極響「卜」地一聲,同時他也發出一聲厲吼,公羽敬就在這時放開了手,他「叭」地摔到了地上,像一塊爛泥。
公羽敬審查一下身上的傷。道;「殺他還真不容易。」
薛東鄰笑道:「累公羽兄受傷了。」
簡易行臉有得色地道:「殺了這個心腹大患,掛點彩有什麼要緊?怎麼樣?我的計劃不錯吧?」
豈知他剛問了這句話,地上的雷肅桐,驟然像一支箭般撲起,如意棒全刺入簡易行的咽喉裡去。
簡易行在剎那之間,至少給了雷肅桐二十記重擊。
雷肅桐已經不需要這些重擊。
他一擊得手,精力耗盡,生命已告終了,仆地而歿。
但他瀕死一擊,已足夠手刃一名大仇。
簡易行「咿咿呀呀」了老半天,終於口裡口外,都灌溢滿了血水,倒了下去,血已倒流得他滿臉都是。
這場中的突變,令方恨少、唐寶牛、溫柔及魯山陰、徐赤水、丁五姑、猿青雲、占飛虎等都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原來公羽、薛東鄰、簡易行竟是一路的。
——他們相鬥只是「做戲」。
——他們引雷大先生刺殺了深仇大師,再合力狙殺了雷肅桐,而簡易行也在該行動中喪生。
江湖險惡,這句話人人都知悉,但江湖人險惡一至於斯,就算邪派高手如丁五姑等也為之咋舌。
不過不管驚詫也好、錯愕也罷,雷大先生死了,深仇大師死了,東天青帝死了,簡易行也死了,「青帝門」的大權,自然是落到薛東鄰和公羽敬的身上。
所以公羽敬問出那一句,「諸位是聰明人,要投入青帝門,效忠薛兄和在下的,此正其時!」
魯山陰第一個慌忙跑出來,大聲道,「我。」
公羽敬用手招了招,笑道:「你真是聰明人。」
魯山陰走過去,一臉忠誠地道:「我待公羽大俠,忠心不貳,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公羽敬道:「看你是第一個出來的勇者,我就任命你為『青帝門』的總堂主吧!」
魯山陰感激得幾乎立即下跪:「屬下魯山陰,萬謝公羽門主擢拔之恩,日後任何遣喚,萬死不辭!」
公羽敬伸手扶他起來,笑道:「何需萬死呢……」
公羽敬的雙臂正搭在魯山陰的雙肘上,魯山陰的身子,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神色也自慘變,嘶聲道,「門主,你……」
話未說完,便已噎聲,在全身上已發出剛才公羽敬抱住雷肅桐身上時候那種「啪啪」地竹子爆裂一般的聲音來。
公羽敬柔聲道,「一死便可以了,死一萬次,那太辛苦了。」
魯山陰臉容痛苦已極,想求饒卻發不出聲音來。在一旁的薛東鄰卻笑道:「這怨得誰來?剛才和簡老三假意和雷大先生合攻公羽兄的時候,你們不也是一樣死盡忠心,恨不得立斃公羽兄的模樣?這教公羽兄怎會放過你們?」
徐赤水人雖險詐,但跟魯山陰份屬結拜,兩人共掌「俠義堂」東西兩宗,甚有交情,當下袖袍一展,七枚「無音神雷」激射而出,人也掠去,準備待得公羽敬接得暗器,他已救下盟弟逃跑。
可惜公羽敬根本沒有理會「無音神雷」。
薛東鄰一長身,左「金光藍手」以分光捉影的功夫一陣疾閃,七枚雷珠已然抓住,右「藍手金光」憑空一抓,抓住了徐赤水衣領,再一捏,捏住了徐赤水的頸脈。
徐赤水「啞」了半聲,張大了嘴,薛東鄰把七枚神雷,全拍入他的口裡,然後放開了他。
徐赤水的下場,可想而知。
一時血肉橫飛,令人不忍卒睹。
公羽敬一時沒讓魯山陰死去,要他目睹徐赤水的慘死,魯山陰真是驚駭若絕。
而公羽敬的「大力金剛神法」卻由不得他作任何掙扎。
薛東鄰笑著在魯山陰身上脅旁搭了一搭,道:「讓他死吧,我們還有些手尾要收拾起。」
「手尾」系指仍活著的沈虎禪、方恨少、唐寶牛、溫柔、丁五姑、門大綸、占飛虎、猿青雲諸人。
魯山陰給薛東鄰的「金光藍手」一拍,自是斷了氣,可是,自他口中卻陡地迸射出一口血泉!
血泉噴在公羽敬的臉上!
公羽敬猝不及防,更沒有料到薛東鄰在一拍之間,已以「金光藍手」的特異力道,摧使魯山陰噴出蘊有內家功力的血泉,射個正中!
同時間,薛東鄰的手已「滑」過魯山陰的肋下,同時戮中公羽敬的腋下!
公羽敬反應已不可謂不快,他像一頭受傷的鷹,急旋閃、疾射飛退,背後「砰」地撞在停放東天青帝遺骸的棺廓上。
無論他怎麼快,因為目為血水所遮,薛東鄰的「金光藍手」已先切中他的雙臂腋窩。
公羽敬的身上起了一陣難以形容的震顫。帶著輕微的抽搐,他背部沿著棺木滑下。
薛東鄰笑了。
他滿臉麻皮更顯得狡獪可憎:「沒想到公羽敬也一樣會中計。」
公羽敬長吸了一口氣,誰都可以看出他同時也是力抑著惱怒。
「凡是人都會中計。」
「但能令公羽敬中計,也可以算不枉此生了。」
「我中計因為當你是朋友。」
「你當我是朋友?簡老弟是怎麼死的?」薛東鄰冷笑。
「我沒有殺他。」
「他當然不是你殺的。」薛東鄰冷冷地道:「但你故意讓雷肅桐剩下一口氣,格殺簡老弟。」
「如果我此際不出手放倒了你;」薛東鄰冷峻地道,「只怕不出今晚你就會做了我。」
「如果我不當你是朋友,有誠意共掌『青帝門』,又怎麼會把我練功的罩門,透露給你知道?」
「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千方百計探知練『大力金剛神法』的罩門破處在『攢心穴』。」
薛東鄰冷冷地道:「所以,不管你告不告訴我實話,結果都一樣。」
他歎了一口氣又道:「其實我的『金光藍手』和你的『大力金剛神法』正好勢均力敵,難分伯仲,而且兩人都是獨沽一味,浸淫數十年,真的要分高下,怕也非要三四日夜不可。也曾聽說你也練刀法,可是手上從來沒有刀,我不知道你還有幾樣絕學,最安全的方式只有先把你摞倒。」
「可惜我不能給你機會;」薛東鄰道,「不然我真想跟你分個高低。」
「為什麼不給我機會?」公羽敬語音有哀求之意。
「你也別怪我,那是因為你太狡獪了,給你機會,幾乎是等於不給自己活路。」薛東鄰緩緩地走了近去,雙手藍氣大盛,金芒陡亮。
「可惜你忘了一點。」
「哪一點?」薛東鄰已舉起了雙手,「別忘了,在我這種人面前,拖延時間是沒有用的。我已經倒過五次,懂得怎麼不再倒下,也不想再倒了。」
仆倒過的人走路特別小心,正如失敗過的人特別珍惜成功,何況薛東鄰已倒過五次,如果他再倒,只怕「年齡」也不容許他再起了。
「你忘了狡獪的人自己會製造機會!」
薛東鄰怔了一怔,還未意會到公羽敬話裡的意思,公羽敬往後一個急仰,手中掠起了一道迅逾閃電的刀光!
這道刀光何等之快,勢道更是何等之烈!
薛東鄰手舉逾頂,這一刀劈下,他雙手交叉一架,「金光藍手」非同小可,這一刀仍未能把他渾如金石的雙手剁下來。
但刀勢順此下劈,自胸及腹,薛東鄰被剖開兩半,血湧如泉,肌肉反捲,骨節崩裂,創口青藍!
公羽敬一刀命中,隨即收刀。
他本來手中無刀,刀從何來?
刀自棺中來。
這本來是擱置在棺中東天青帝遺體旁的大刀,長逾七尺,重逾百斤,銳不可當。
公羽敬一刀既中,望著薛東鄰睚眥欲裂的臉孔,道:「我的刀,一直準備好在這兒,就等你以為我『大力金剛神法』已破,三日內難以恢復,因而大意,一刀了結。」
薛東鄰倒下。
任何人在這種情形中倒下,都爬不起來了。
薛東鄰也不例外。
這些變化中的變化,變化後的變化,變化裡的變化,使方恨少、唐寶牛、溫柔的腦子,簡直有點受不了。
沈虎禪忽然笑道:「其實千變萬化,萬變不離其宗,可謂根本沒有什麼變化。」
公羽敬望著倒下去的薛東鄰,舒了口氣道:「變化其實只有一個,我才是東天青帝教了三天的棄徒,剛才那一刀便是『絕滅刀』。」
沈虎禪道:「好刀。」
公羽敬道:「刀法更好。」
沈虎禪道:「人卻不好。」
公羽敬道:「不好的人才能使出最好的刀法。刀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看的,心不夠狠,手不夠辣,就不懂真正的刀法。」
他笑笑又道:「沒有好的刀法,再好的刀也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