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舌蘭一箭射向菩薩和尚。
菩薩和尚眼看就要得手,鈍粗的指頭眼看就要能及小顏的後頸,忽聞急矢破空之聲。
他猛回首。
──但頭未回已夾住了箭!
好險!
陳路路埋伏在中空的樹幹裡,一弓三矢,正對準龍舌蘭的胸。
那一剎間,他正想到:要不要/該不該/好不好發出這三箭?
──那原來使男人色授魂馳的柔美少女的乳房,如果給這三支利箭洞穿,那還有啥興頭?
──那本是讓男人指頭迷失周遊且留連其間的處子胸脯,要是如今讓自己三矢射個鮮血淋漓,那是不是有點可惜?
──不如先讓自己狎弄把玩、過足了癮之後才……
他還沒想下去──
已想不下去。
龍舌蘭的三箭已到!
他只有放箭。
──他再不及時放箭,洞穿窟窿、鮮血淋漓的可不是龍舌蘭,而是他自己!
箭對箭。
矢對矢。
──三箭撞落三矢。
然而龍舌蘭一弓不止發三箭。
除了對付菩薩和尚那一箭,她還有一箭。
一箭射向上。
射向天。
射向天上的箭!
──上面有個仇小街!
仇小街正自倒塌的枯木一借力,自長天掠過。
龍舌蘭的其中一矢正是射他!
仇小街冷哼一聲,已接過了箭。
他接箭的手法十分獨特。
他是手腕折曲,五指急撮如喙,一手抄住了箭。
箭在手,人斜落,落在另一株枯樹上。
那只是棵八尺不到的斷樹。
他只用以借力,足尖才那麼一點,他又飛身而起,撲向另一棵較高的枯樹,一面還在吃吃地笑著拋下了一句話:
「小龍女你好──我千里跋涉,幫你老公來尋你,你卻明著幫外人來用箭射我──好,我且記住你這一箭哩!」
這時際,龍舌蘭已沒功夫睬他。
因為她已分身不暇。
她跟耶耶渣已大打出手。
耶耶渣的劍要割斷她的弓。
她的弓卻每一招都剋扣住耶耶渣的劍。
回答仇小街的是一惱上人。
──以一聲慘嚎。
自是無法不慘呼。
──對一惱上人而言,那是他生命裡最後一聲呼喚,如同他來世間時那一聲哭喊。
他沒有選擇。
孫青霞也不能選擇。
一惱上人故技重施,突襲他的胯下。
他只有在一惱上人未擊中他前,一刀已刺了下去。
刺入土裡。
拔刀。
血自刀孔迸濺。
慘嚎和著血水湧了出來。
一惱上人從此便真的埋入土裡,永遠也出不來了,噴出的除了那一聲嚎,就是他生命裡的鮮血。
他葬在自己所挖的洞穴裡。
喪身於他埋伏的黃土中。
一惱上人的伏擊十分惡毒。
可惜他遇上的是孫青霞。
孫青霞的反擊更毒。
──你埋在土裡想殺我,我就要你永埋土中。
毒斗毒!
一惱一死,龍舌蘭就遇危。
她現在是以一敵三,而且都是她自己惹來的。
耶耶渣向她劍劍搶攻。
陳路路趁隙向她發箭。
最可怕的是菩薩和尚:
他大吼一聲,放棄追攫小顏,回頭鼓袖,虎虎二拳,帶著藥味,擊向龍舌蘭。
拳可怕。
拳風更烈。
最可怕的不是拳或拳風,而是拳到半途,突然很詭異的五指一張,成了掌,掌心竟極弔詭的撒出了一道煙:
粉紅色的煙──
──迷煙!
迷煙有很多種,但性質卻相同:
要人失去了拒抗的能力。
迷煙的性質也容或有不同,但用迷煙的人的本質一定相同:
卑鄙!
一惱上人現在所施的迷煙,只有一個字的名字:
「姣」!
在江湖上,也有人給這種迷魂煙霧取上了另一個名字:
──一見就倒。
但她不倒。
龍舌蘭已打得性起,打出了她「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一花五葉神弓小巾幗」的本色和本事及本領還有本性來。
她弓快,要跟耶耶渣的劍比快。
對方刺她七劍。
她還了對方八弓。
陳路路射她冷箭。
她的小弓正在應付耶耶渣的劍,她就不以弓發箭。
而是以手。
指。
以指扔矢。
陳路路向她發了六箭,她卻還了十矢。
手忙腳亂的是陳路路,左支右絀的是耶耶渣,而不是她。
她也不怕菩薩和尚的拳頭。
可是這大和尚打的不是拳。
而是掌。
也不是掌。
而是煙。
煙是不能招架、閃躲、封格的。
龍舌蘭遇上了這煙,只有一條路:
倒。
可是她卻沒倒。
因為她已飛了出去。
──她把自己「射」了出去。
她在這十萬火急、生死一髮之間,竟把自己搭在弓上,嗖地一聲,飛射了出去:
遠離了煙霧。
也急速的脫離了戰場。
脫離了危機。
脫離了煙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