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青霞帶同龍舌蘭、小顏翻過了不文山,在他們面前出現的,赫然有兩條路:
一是往上的路。
──十八星山。
一是往下的路。
──這是通往十一寡婦山的小道。
孫青霞只在兩條岔道上停了一停,怔了一怔。
然後他立即做了抉擇:
往下走。
他決定了就走。
甚至沒跟龍舌蘭打個商量。
他也根本不問她的意見。
這令龍舌蘭很火。
──儘管鐵手一向都是個很有主見的男人,但他跟龍舌蘭一道,但凡做什麼事,都必定先徵詢龍舌蘭的意見。
要是龍舌蘭的看法不一樣,他就一定伴作同意,然後才隨機點化,讓龍舌蘭自己領悟,更好的辦法是怎樣如何。
鐵手一向為人厚道。
他對龍舌蘭一向保持了一種:含笑讓步的溫柔。
他並非與世無爭。
他還與天下有爭。
不但爭,而且鬥。
但他只與惡人爭。
且只據理力爭。
──他的「理」就是俠義的操守。
對龍舌蘭這樣的女子,偶然她縱無理一些,他也會含笑讓步。
龍舌蘭也是聰明女子,雖給人寵慣了,但沒有寵壞。
鐵手讓她,她縱當時未知,但事後總是瞭然於心的。
她一向受到寵護她的人包圍和嬌縱,她已成功成了習慣,只除了對她的「婚姻大事」之外,她可謂沒什麼不愜意的。
──不過那門「婚事」,可非常要命!
她內裡可是為了這個而「逃」出來的。
她因而離開了京師,越走越遠,美其名為「跟鐵手名捕出來闖蕩江湖去,抓拿孫青霞歸案」,其實,「逃婚」才是她真正的理由,最重要的目的。
不過,當她倉皇逃豕之時,卻發現孫青霞問也不問她,就決定了路向,她還是不快得形諸於臉:
「為什麼不往上走?」
她偏著首問,且充滿了不信任。
孫青霞伸手作「請」之意,只說了一句兩字:
「好走。」
龍舌蘭冷笑道:「你別以為我誤傷了你,你就可以替我決定一切──別忘了,你還犯了其他滔天大罪,我仍是要抓你歸案的!」
孫青霞這次說話更乾脆,只一個字:
「請。
龍舌蘭嗔道:「什麼意思?」
孫青霞道:「來抓我呀。」
龍舌蘭蔑了蔑唇:「這時候,本小姐不想落井下石。」
孫青霞冷冷地道:「而今在井裡的是你。」
龍舌蘭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有種就不要把話說一半吞一半的!」
孫青霞道:「你跟那一群狐群狗黨搭上了,除仇清天還算半條好漢外,其他都是畜生。鐵手不知到那兒去了,你不是來了個夫婿麼?快回到他懷裡去吧,江湖雨大風險,不是你這種天真女子可以混得來的!萬一你逢著叫天王,還真吃不了兜著走也走不了呢!」
龍舌蘭停下步來,叉腰光火,氣虎虎的道:「你算什麼?!其他人都是畜生,就你是好人?!嘿,現在抓你的全都是壞蛋了,你可真會惡人先告狀呀!我夫婿?我夫婿關你屁事!你要和我分道揚鑣,我還沒逮住你呢!劃你一刀,可清得了你對殷色可給你迫瘋、朱麗麗遭你毒啞、鐵秀男讓你姦殺的罪孽麼?」
龍舌蘭每提到一個人,孫青霞就冷笑了一聲,等她說完話,他才冷不防說了一句:
「那你來抓我啊!」
龍舌蘭漲紅了臉,狠狠地道:「你以為我不敢?」
她反手擷下了她背上的小弓。
在她身旁的小顏,一雙清麗無邪、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二人起爭執,終幾要動武,忍不住悄悄的扯了扯龍舌蘭破了半邊的衣袖,細聲說:
「姊姊。」
「嗯?」
「會不會……」
「你也別來吞吞吐吐的,有話快說,我立馬便宰了這淫魔!」
「──既然剛才你也誤會了他要玷污你,會不會其他的案件也……也別有內情呢?」
龍舌蘭聽得心中一動,但嘴裡卻哈哈笑道:「哪有冤情!你這黃毛丫頭,別為這淫魔開脫了!鐵證如山,容不得他抵賴推諉!」
這時候,忽聽一聲似遠似近、如龍如鷹、若笑若哭、也嘯也嗥的厲音自天際震起、劃破、傳來。
孫青霞臉色一變:「仇小街功力精深,這麼快就復元了,追來了!」
龍舌蘭趁機譏笑他:「你怕了吧?」
孫青霞卻正色道:「仇一笑是個人物,鐵游夏是位英雄──別的我都不怕。」
龍舌蘭道:「他又沒來,也沒發現咱們──一聲鬼哭神號的你就怕成這樣子,還充什麼淫魔煞星!」
孫青霞這次卻不跟她爭這口舌之利,只沉重的道:「他已發現咱們在這兒了。」
龍舌蘭倒是奇道:「何以見得?」
孫青霞道:「仇小街一向喜歡居高臨下,他的『搜神指』也愈是自高而下,愈能淋漓發揮功力。他是個喜歡立於高峰、站在樹頂上的男人。這兒山多、樹多,他只要往高處一站,要發現咱們行藏還真不難。他已發出呼嘯,顯然是通知其他的人,一齊包抄──」
他眼神裡充滿了痛苦的鬥志。道:「我要先上十一寡婦山,就是因為這兒方便戰鬥,有利於以寡擊眾──這一場決戰,只怕已免不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