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短二刀也越過土崗,腳落實地。
痄潭q兌泊餱×恕?
只見李天勝滿面淚痕,雙拳緊握,跪在地上抱頭而泣,無聲的痛哭。
能哭出聲來的痛苦,還不能算真正的痛苦,無聲的英雄虎淚,才是傷心處!
因為李天勝跪在一具屍體之前。
青衫十八劍中的李天雄的屍體。
血,染紅了黃土。
李天雄背心竟有一處劍傷。
一劍即奪命。
周白宇等人驚愕,倒不是因為李天雄的死亡,而是它發生得太不可思議了。
對方一劍殺死李天雄,並不稀奇,但能令李天雄連出聲的機會也沒有,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對方能利用這個時機殺人,顯然對他們的行動已瞭如指掌,但天下能有誰可以跟蹤北城城主與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而不被發現呢?
難過敵人是無形的嗎?
對方殺人的地點就在土崗之後,而大家竟一無所知,難道對方真是法力無邊嗎?
那除非是魔鬼。
是鬼!
所以何八張五的身子微微抖著,也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
白欣如第四個趕到,她的反應雖不及有四十年以上江湖出生入死的經驗之長短二刀,但輕功自然比李天行好得多。
她腳一到地,即驚呼一聲。
李天雄的死,委實令人震驚。
小丘旁邊,赫然有一座新墳。
李氏兄弟分左右而立,月色下,淚流滿面,呆立不語。
青衫十八劍為了這趟鏢丟了十六名兄弟,怎教李天行、李天勝不悲憤若狂呢!
長短二刀皆亮出了爍爍寒芒的薄刀,以手抹試;除了希望這兩柄刀能飲乾殺人者的血,他們還希望些什麼呢?
白欣如小心地試去劍上的黃土,有些黃泥,已變成赭色的了。
血染的紅。
周白宇黯然神傷。
追命喝著最後幾口的悶酒。
三輛馬車三匹馬,靜靜地停泊在一旁,偶爾幾聲馬鳴,及馬尾拍擊蚊蠅之聲外,這時的環境正像那弦月一般冷、一般靜。
而在遠處的一座比較高的土崗上,靜靜地潛伏著一隻兀鷹,鷹眼正在注視眾人。
周白宇切齒地道:「無敵公子好狠的手段,好高明的身手。」
追命一口氣把酒幹完,抹了抹嘴:「不是無敵公子,無敵公子從不使劍,他是最謹慎的人,只信任自己的手,他的手無論什麼時候都跟他在一起,劍卻有遺漏的可能,天雄卻是死於劍下的。」
何八狐惑地道:「那你的意思是……」
追命淡淡地道:「殺天雄者,只是無敵公子的手下,那可能是較得力的一名手下,而無敵公子本身極可能尚未到達,若他早已到此地,適才我們的兵力已分散,他可以輕易地把我解決,那是最好的時機,像無敵公子這一種人,是絕不輕易放棄任何良機的。」
張五驚然道,「那……若無敵公子的手下身手也如此……」
下面的話也不用再說下去,長短二刀、白欣如、李氏兄弟都已明白。
追命仍淡淡地道;「那也不用太悲觀,既然無敵公子尚未出現,我們就得先把他的手下除去,然後才合力應討真正的勁敵。」
白欣如道:「但對方的身手並不弱,何況,我們連他在何處也不知曉,他在暗,我們在明,這……」
追命笑道:「他雖在暗中,但我們也可在暗中,引他們墜入我們的圈套,至於他身在何處,只怕白宇已經知曉了……」
周白宇目光一抬,笑道:「追命兄,得你提示,我想到了!」
李天勝手按劍鍔,道:「在何處?」
周白宇以手向天一指,道:「天上。」
天空。
半弦冷月高掛,除了高處有一隻大鷹翱翔,整個天空冷清得可怕。
這種天氣,白天熱得驚人,晚上也冷得驚人。
李天行望著空蕩蕩的天空好一會,忽然打了個冷顫,顫聲道,「難道,就是那,那只鷹?」
追命淡淡地道:「還有鷹背上的人。」
周白宇能夠領悟對手的藏身處,不是看見的,而是猜到的。
兀鷹在高空飛行,只能辨出一隻鷹的模樣,離地面實在太高,根本沒有人能以眼力分辨得出鷹背上是否還有個人。
周白宇能夠猜得到,除了他天性聰敏外,也因為他肯下死功夫去想。
他是被追命一語提醒的。
既然對手絕不是無敵公子,只是無敵公子的手下,功力再強,輕功再好,也好不過坐鎮第二把交椅的無謂先生。
若是無謂先生要殺李天雄,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欲瞞住人在崗前的追命,恐怕也絕不容易。
何況,無謂先生早已死去!
那麼對手用什麼方法來隱瞞自己的行藏,不被發現呢?
對方誅殺李天雄時,何以能使追命等亦不察覺?
這很容易使周白宇想起那一聲鷹的長鳴。
鷹嗚淒厲,適時眾人心中有一層陰影,若對方在此時殺人,輕微的異響是絕引不起別人注意的。
有巨鷹的「代步」,對方當然可以做到來無影去無蹤費人猜疑的地步了。
白欣如皺眉道:「對手在天空,我們在地下,就如何下手呢?」
追命笑道:「不必擔心,他自己會走下來的。」
時已深夜。
月掛中天。
四週一片荒野,滿目蒼涼。
三輛馬車靜靜地停在一處。
車子旁正有一堆木柴,在熱烈地燃燒著。
火光中,有一人半靠在土崗上,似在運氣調息。
這正是值更的李天行。
忽然,第一輛馬車上躍下一人。
李天行立時醒覺,微咦一聲,飛身迎了上去:「天勝,你出來幹嗎?」
李天勝一身勁服,長劍已然出鞘,一手握劍一手執劍鞘,青筋在他緊握的拳背上跳動著,雙眼如烈火般發出仇恨的光芒:「我去宰了他們!」
李天行急叫道:「你到哪裡去找那些人?」
李天勝回首疾道:「我不管,我只知他們在附近,趁追命前輩和周大俠等已入睡,讓我去挖出他們的根來!」
李天行跺足道:「就算你找到對方又有什麼用?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呀!」
李天勝遲疑了一陣,又抬起頭來,毅然道:「雖然我不是他們的敵手,但我只要能喊出一聲,周城主他們就會趕到了,兇手走不了,我個人的生死又算得了什麼?」
李天行急道:「不行不行,你先得與追命前輩等商討後再行事!」
李天勝疾道:「若與他們商量,他們一定反對我這麼做的,大哥,你還是別阻止我吧……」
李天行又急又氣:「唉呀,天勝,你,你怎能去呀,你……」
李天勝幾個起落,邊道:「大哥,你多保重。」轉眼間便已消失在黑暗中。
只剩下心急如焚、又不敢離開崗位的李天行,怔怔發呆。
李天勝身形似箭,一會兒便到了李天雄喪命之處,只見他在四周小心察看,喃喃地道:「你這魔鬼,這殺人的魔鬼,一定就是躲在這裡附近的土崗,出來吧,你逃不了的,還我兄弟的命來!」
忽然有一人冷冷地道:「我來了,你看不見麼?」
聲音冰冷而無一絲情感,似從半空中傳來,李天勝嚇了一大跳。
驀然,月華彼一龐大的身影盡蓋,一隻巨鷹自天上振翅衝下,利嘴啄向李天勝,同時間,鷹背上一人翻身落地。
李天勝陡地張口欲喊,怎奈巨鷹龐大的雙翅揮動,黃塵滾滾,竟有千鈞之力,令李天勝連呼吸也頗因難,哪裡還喊得出半聲來?
兀鷹巨嘴如利刃一般啄向李天勝,李天勝勉強立住馬樁,但身形已搖擺不已!
李天勝猛然出劍!
長劍與利嘴相擊!
火星四射,鷹雖被擊退,但一股潛力湧來,李天勝長劍被震飛!
李天勝尚來不及叫出任何一聲,而落在地上的那人已把握住最佳時機,錚然出劍!
劍華四射!劍快如電!
李天勝已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倏地一座土崗後傳來一聲叱喝!
劍光一閃,其快如電!
那一劍及時架住殺人者的劍鋒。
來者一身白衣,神采俊朗,正是周白宇!
同時間巨鷹展翅高飛!
但土崗後幾聲叱喝,三條人影也同時閃出,對巨鷹展開攻擊!
剎那間,人與鷹盡被包圍。
李天勝臉無懼色,悄悄地退了開去。
在土崗僵持的是周白宇和那殺人者。
李天勝退了開去,會合李天行,助白欣如與何八張五殲滅鷹。
這就是所謂「螳螂捕螂,黃雀在後」了。
這就是追命說「對手會自己走下來」的意思。
這就是陷阱!
周白宇盯住那人,冷冷地道:「其實你也不用蒙面了。」
那人一身黑色勁服,靜立不語。
周白宇淡淡地道:「我早已知道你是誰了。」
那人的眉心打了一個結,似是詢問。
月很明亮,淡淡地把光華灑在對方的黑衣與周白宇的白衫上。
周白宇又笑道:「一劍即奪命,除了你,我就想不到是別人了!」
那人忽然用手扯下黑色臉紗,一臉煞氣,但相貌卻相當不俗,道:「對了,除了我一劍奪命施國清外,還有誰能做得到?」
周白宇忽然向施國清一拱手,道:「今夜我們少不了一番爭鬥,在決鬥之前,我倒想請教兄台一事!」
施國清鎮靜如山,冷冷地道:「好,你問吧,你問完了我也要問。」
周白宇道:「你乃崑崙後起之秀,論武功論才智,皆是崑崙派之佼佼者,為何肯屈居斷魂谷無敵公子座下之臣?」
施國清沉吟了一陣,霍然抬頭,道:「是的,我是崑崙派的一流劍手,但我的目標是任一派之掌門,他們卻只給我一個『後起之秀』的名稱,除了無敵公子,誰能逼使崑崙派承認我是掌門?」
周白宇悚然一驚。
聰明的人往往理想太高了。
理想太高,希望太大,一旦失敗,摔得也就往往比別人重。
像一劍奪命施國清,他年少得志,劍術超群,論武功自可當崑崙一派之首,但以其品行才幹,卻不是掌門重任的理想人選。
因為施國清太浮了,也太高傲,所以凡事考慮皆不夠穩實,獲不到別人的信任。
但施國清並不因此而改過自己的缺點,且竟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他認為只有無敵公子,才能助他一臂之力,所以屈為無故公子手下,也在所不惜。
但無敵公子是不是容易被利用的人呢?
可惜施國清當局者迷,已完全顧慮不到這些了。
施國清這種可怕的想法,狂傲的性格,確令周白宇吃了一驚的。
施國清冷冷地道:「你問完了沒有?」
周白宇長歎道:「問完了,請吧。」
施國清道:「慢,我還有話要問你。」
周白宇垂手道:「你且問吧。」
施國清聲音冷酷而無情,正如寒夜的冷風:「你要單打獨鬥?還是群毆?」
周白宇談淡地道:「當然只是我和你,與別人沒有關係。」
施國清冷哼道:「真的?」
周白宇冷笑道:「言出必行。」
施國清突然哈哈大笑道:「你中計了,那日一戰,你是我手下敗將,若你以多圍攻我,或可取勝,如今你為了令譽而棄此良機,未免太不聰明了。」
周白宇道:「我看你還是收斂一些的好,上次我敗於你,是你使詐,但這次我防備在先,你武功非我之敵,能取勝把握已極微,若你仍狂傲自大,恐怕我不費力氣你便已敗了。」
施國清登時腦中一醒,傲態盡斂,他也是劍術名家,「不可輕敵」四字真言他亦早已領悟,是以神態回復冷靜,但仍不服氣道:「憑我智力,殺你易如反掌。」
周白宇淡淡一笑道:「隨你怎樣吧,反正你是將死之人,若你能勝我,他們也絕攔阻不了你的,你出手吧。」
施國清雖素來狂傲自大,但仍不得不佩服周白宇的鎮靜沉穩,冷笑道:「無論此戰如何,無敵公子一到,你們皆得死無葬身之所!」
周白宇皺眉道:「無敵公子是真的這樣值得你信任?」
施國清一挺胸,甚為得意地道:「當然,若他不信任我,當我為心腹,怎肯讓他本身的坐騎巨鷹相贈於我呢!」
周白宇長歎一聲道:「既然你認為如此,我也沒話好說了,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的是:「無論這一戰誰勝誰負,總會有一人要倒下,也可以說是生死之戰,所以我出手絕不留情的,你得留心了。」
施國清緩緩將劍平舉於胸前,一字一句地道:「我自會懂得的了,你也得記住,我的一劍殺得了你,是絕不會用第二劍的,你放心好了。」
這句話講完了以後,兩人都忽然靜了下來,一場血戰即將進行。
這將是慘烈的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