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踏出的腳步,忽地一物聳動。
孟天笛定神細看,才發現是一隻青皮山狼。火光裡狺狺作勢,露齒而威。
不過是略作姿態而已,未幾遂自行退後,掩身於嵯峨洞石之間。
便在這時,一條人影霍地由石隙中閃出,在孟天笛還來不及辨別以前,已向洞外逸出。
一驚之下,欲罷不能。
孟天笛自是放他不過,足蹬處,一發如箭,便向洞外追出。
星皎雲靜,千山盡雪。
孟天笛以奇快身法,一腳踏出洞口,對方那人已先他一步而出。
這一霎,更不少緩須臾,身形縱處,直沿著亂石崢嶙的山崖間,一瀉如矢,直落下去。
孟天笛偏是放他不過,腳下加勁,緊跟而上。
三數個起落,已形迫近。
正前方怪石如雲,方圓里許。
那人如有逃走之意,只要縱身石林,孟天笛縱然輕功再好,也難一一遍踏。
但對方壓根兒就沒有逃走的意思,身法非但不快,反倒是慢了。
一緩一疾,迅即相接。
孟天笛腳下再一加力,撲抵對方身後,卻在這時,對方那個人「唰」地轉過了身子。
兩個人勢子都猛,差一點撞在了一塊。
孟天笛慌不迭一個快閃,向側面掠出丈許,才避開了險險乎的正面一撞。
月色一片,照著這人高挑的身子,細腰、豐臀,顯然是個姑娘。
一頂水貂皮帽子,幾乎遮住了她整個額頭,卻掩不住那雙水汪汪,看似會說話的眼睛,七分凌厲,三分含情,漠漠地向孟天苗瞅著。一縷劍穗,迎風輕搖,神姿清澈。
那眼神兒好熟,似在哪裡見過……
孟天笛後退了一步:「你是……」
但那頂貂皮帽子,遮住了她半邊臉,看也看不清楚。然而這氣勢,直覺已提醒他,幾乎是「呼之欲出」。
那個姑娘打鼻子裡冷冷地哼了一聲,神情愈見冷漠。
「怎麼,才見過面兒,就不認識了?」
大眼睛滴溜溜一轉,隨即盯在了孟天笛臉上,說不出的那麼一股子「冷」勁兒,直似有「懾人」之勢。
口音清脆,極是悅耳,是那種撩人的京腔。
孟天笛為之一驚,記起來了。
「啊……」禁不住退了一步。「你是葉……」
「對了,總算是好記性,記起來了!」
話聲出口,向前踏進一步,一股凌人氣勢,直襲向孟天笛正面當前。
孟天笛一驚之後,隨之鎮定下來。
一個念頭,閃自腦海。心中情不自禁地便浮現出「銀髮鬼母」陶嫗那一張極其恐怖的面孔。
這個姑娘既然已現身眼前,她師父陶老婆子還能遠了?保不住就在……
心念電轉,一雙眸子由不住向附近巡視。
對方姑娘,剔透玲瓏,似乎已猜出了他的心思。
「用不著害怕,就是我一個人……哼,這也可是巧了!」她冷笑著說:「我們來這裡,你們也來了,秦老頭子還想趕盡殺絕不成?」
孟天笛搖搖頭說:「我們可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這……」孟天笛說:「你就管不著了。」
「我偏要管!」
姓葉的姑娘又向前邁進一步,眼睛裡滿是凌厲:「姓孟的,我問你,幹嗎好好地插手管我們的閒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這是為了什麼?」
孟天笛呆了一呆,倒是沒想到,對方姑娘竟然會有此一問,當下冷冷一笑,也就不欲多說,轉身就走。
他這裡身子方自轉過,頭頂上「呼」的一響,一條人影已掠空而過,直墜眼前。
落身而下的這個姑娘,圓睜著兩隻大眼睛:「想走?那可不行!」
一仰頭,水貂皮帽子上垂下的一截長尾「唰」地甩向身後,這副樣子,非要打架不可了。
「那一晚上有我師父出面,咱們那個架還沒打完,今兒晚上咱們再接上,你就別客氣了,亮劍吧!」
她的氣可大了,話聲方頓,右腕翻處已將背後一口長劍抽出。
劍式一啟,以左手按著右手劍把,向前微微推出半尺。「順水推舟」,指向孟天笛前胸便展開了門戶。
一時間,光華璀璨,劍氣四溢。
孟天笛心裡吃了一驚!倒也不能小瞧了她。記得那夜初臨王大人住處,目睹對方姑娘以劍氣分點王大人與李師爺穴道,手法是何等微妙!以此而觀她的劍上功力,當有可觀,今夜狹路相逢,看似不能善罷甘休,說不得只好與她放手一拼了。
想到這裡,便舉目向對方直視過去。
敵對的氣氛,霎時間充斥眼前。
「姑娘苦苦見逼,卻又何苦?」
一隻右手,便按在了劍把上,劍刃微啟,冷森森的劍氣,已向對方直襲過去。
「姑娘芳名是……」
「我叫葉靈!」她「哼」了一聲:「我知道你……原來天岸馬就是你!」
話聲未完,孟天笛的一口長劍已緩緩抽出。
葉靈便不再留情,右腕輕搖,一劍刺向對方咽喉。劍尖上「啪」的一聲輕震,炸出了杯口大小的一朵劍花,隨著她奇快的進身之勢,隨她欺身過來。
孟天笛便在這一霎揮出了劍鋒。
長劍起處,矯若游龍,「唰」地繞了個半弧形的圈子,直取對方肋下。
這麼一來,葉靈頓時滿面吃驚。
雙方俱都堪稱劍術高手,「劍術」之異於「劍道」,便在於前者以「氣」施劍,後者只是「力道」而已。
眼前孟天笛長劍揮落,表面上不足為奇,實是大股劍氣早已先劍鋒而至,如此一來,便迫使葉靈不得不收回刺出的劍身。
她當然也不是弱者。
隨著回收的長劍,矯軀輕搖,微風般襲向孟天笛左側。冷月下,她曼妙的體態,驀地閃現出三條人影——三個人三口劍,隨著疾快的一個撲身之勢,一股腦直向孟天笛身上揮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