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四更左右,天略略地有些亮了。
儘管是屋裡燃著炭火,卻不能完全驅散凌晨前的這股刺骨寒風。絲絲冷風,打門縫裡鑽進來,小蚊子似地鑽到人的脖子裡,冷得直打哆嗦。
老大人披著貂皮斗篷,才把一碗「三絲翅羹」吃下肚裡,日間睡足了,這會兒談論正濃,倒是不思就寢,下手的文案先生李老爺,可就有些支持不住了。
一來他上了些年歲,再者身子不好,天一冷胃就疼,說是「胃氣疼」吧!吃什麼藥都不管用,大人見愛,剛才賞了他一碗「三絲翅羹」,吃下去顯然是見了效,胃是不疼了,瞌睡卻又來嘔他,這會子眼皮足有千斤重,硬是睜它不開。身上的狐皮袍子又不頂寒,越坐是越冷得慌!李老爺這個活罪可是受大啦!誰都知道,王大人他是有名的「夜貓子」,白天不思工作,一到夜晚,他老人家的勁頭兒就來了,幾杯濃茶一喝,唉!可「蘑菇」啦!經常是不到天亮不散。他老人家福大造化大,白天可以不起,可底下人就要了命羅,李老爺心裡有數,他這個胃病就是這麼給「熬」出來的。
可有什麼法子,誰叫端人家的飯碗,幹上了這個天殺的「文案」師爺工作。
李老爺強打著精神,硬支著幾欲倒下來的身子,腦子裡想的只是燒得暖烘烘的熱炕,偏偏老大人那旁一個勁地談個沒完。
王大人說:「這回到京交了差,論功行賞,應該少不了你的一份……你看『寧州』這個地方怎樣?」
「晤……好地方……好……」
「那就給你議個府丞的缺吧!」
「好……謝……大人……」李師爺舌頭怪不利落地說。
「晚生對不住……我……」
像是「囈語」那般模樣,李師爺再也挺受不住,頭一歪竟自睡著了。
白天一整天王大人睡覺,他可沒有閒著,光應付來此請安問好的地方大小官幾,就有六七撥兒,這會子魚翅下肚,胃裡一暖,說什麼也熬不住,可就見了周公。
在官場禮節上,李師爺這是「犯上」的罪,憑著這一樣,就能革職論罪。
「文生,你這是怎麼啦?」
李師爺非但沒醒,乾脆打起了「呼」來。
王大人皺了皺眉,剛要喝叱,想了想不禁付之一笑,隨即叱了聲:「來人哪!」
門外靜悄悄,竟是沒有回音。
照規矩,大人不睡,身旁總是有人伺候著,眼前可是透著希罕。
王大人這裡剛站起身。
門簾子忽地無風自啟——「唰」地撩開。
一個人「鬼」也似飄了進來。
不只是王大人嚇了一跳,即使熟睡中的李師爺也似突然吃了一驚,霍地從夢中醒轉。
可不是什麼面相凌惡的殺人強盜,卻是個形容姣好,長身玉立的少女。
手裡拿著口銀光四顫的寶劍,長身少女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照面的當兒,已盯在了王大人身上,緊跟著身勢輕閃,已自驅身面前。
王大人慌不迭縱身退開,怒叱了一聲:「大膽!」
他手上正端著一碗香茗,猝驚之下,抖手直向著對方少女身上摔了過去。
似乎連對方少女身子也沒有沾著,「叭嗒」一聲,砸在櫃上,一時碎片紛飛,茶汁飛濺。
王大人一碗熱茶沒有砸著對方,躍出的身子更不曾站穩,把一張太師椅推倒在地上,自己也倒了下來。
來人少女偏偏放他不過。
像是一陣風似的輕飄,長身少女己欺身而近,王大人驚叱一聲,才自地上爬起,眼前劍光乍閃,已被對方一口冷森森的長劍逼在眼前。
「啊……」
王大人站起一半的身子,由不住雙腿一軟,又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