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硯霜同銅鈴叟二人,在那大石上一場龍虎鬥,就在葉硯霜『韋陀捧杵』式雙掌往上一遞時,忽見那銅鈴叟叫一聲來得好,全身向後猛一揚仰,竟然平睡在了這大石之上,上半身猛然一擰,右腿帶著一股勁風,這一式名叫『蜉蝣戲水』,又叫『鐵犁鉼地』,直往葉硯霜下盤掃來。
這時葉硯霜立身大石之峰,前後左右全無處可逃,下面萬丈峻嶺,只有騰身才能避開,但對方這一式是既疾又快,絕不容緩須臾,眼看這一腿就要掃上了,葉硯霜至此不由勃然大怒。
暗忖好個不知死活的老兒,我屢次三番讓你,你卻得勢益張,想到此不由吸一口氣,運出冰井中鎮練的『冰禪神功』,固若盤石,隨聽:「叭!」一聲,銅鈴叟這一腿實實的掃上了,猝見他臉色一陣慘白,這只右腿頓時脫了臼,若非這銅鈴叟在這腿上浸練了十幾年苦功夫,這一腿怕不骨碎肢殘,就如此只見他一陣蹌踉,汗如雨下,一交坐地,一雙凸出的雙目,怒視著葉硯霜,生怕葉硯霜再發什麼狠招,制自己於死命,這銅鈴叟此時雖痛澈心肺,但他咬著牙不哼一聲。
葉硯霜見狀冷笑了一聲道:「老前輩!你的心也未免太狠點了吧!此時要制你死命,豈不易如反掌?我葉硯霜豈是那種人!老朋友!我們再見了!」
說完話,也不管對方說什麼,轉身就走,銅鈴叟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張老臉不由,由青而紅,竟不顧江湖道義,惱羞成怒,一聲不哼,由囊中摸出一對鐵膽,抖手打出。
這一對鐵膽,在日光之下閃閃生光,一前一後,帶著一股疾勁之風,直撲葉硯霜後腦襲至,這一下可算遇見老行家了。
原來葉硯霜業師南天禿鷹,為江湖上擅打鐵膽的聖手,傳之葉硯霜更是較其師並不遜色,他僅一聞風聲,就知是這玩意,當時哂然一笑,只見他頭也不回,只把左腿向前猛垮了一步,右腿略變,猝背右手,在腦後一掠,「叭!」一聲b,被他握了一枚。
銅鈴叟是用『子母膽』打法,心想:好小子,這後面還有一塊呢!看你怎麼接?
他自負這種打法,天下無雙,卻不知葉硯霜一伸手就接了一枚,遂見他略一振腕,原膽退回,不偏不倚,在空中正碰著了那疾來的子膽,又是。
「叭!」的一聲,二膽相擊,平空爆出了一團火花,相繼落地,他慢慢的站起身子,頭也不回的,依舊往山下走去!
這一下把那銅鈴叟嚇得了個冷戰,心想好個葉硯霜,你是我老頭子由心裡起佩服的第一個人!我算服氣你了!當時由地上勉強站起,此時跑來了幾個小子,把他摻扶著一拐一瘸上山去了!
不言這銅鈴叟愧羞的返山養腿不提,且說葉硯霜一路下山,憂心似箭,那還敢再多耽誤,當時展開了一身輕功提縱功夫,他這一身功夫一展開了,真是異回尋常,只見他一縱十丈,似星丸跳擲般,一路穿枝踏葉,倏起條落,這種『哈雲步』,全憑一口真氣,提貫上腹,全身就像凌虛而行,三五丈才見他落足一次。
如今天下敢如此施展的,真還沒有二三人,這葉硯霜功力之純由此可見了!
差不多到了傍晚時光,他已穿了這『老虎砦』整個山系,來至另一處大山,真個是山外有山,登高一望。霧彌千里蜿蜓崎嶇,陣陣山風吹得這林木蕭蕭,葉硯霜暗忖著,以自己這一路疾馳,少說有三四百里,如今大約距離廬山不會太遠了吧!
此時山風猝起,霎時之間,烏雲齊集,葉硯霜見狀心暗憂,暗忖著驟雨將至,何處藏身?一念未完,如黃豆的雨點似冰雹一樣的自空而下,霎時間大風旋起,巨雨如注,葉硯霜在一岩石下藏身這雨來勢極猛,但後勁卻是極微,只一盞茶時就風止雨停,西方復又露出一抹朱霞,不失大好黃昏時光。
葉硯霜此時又向前趕了五六里路,天己快黑了,見有一崎嶇山道直通山下,此時遙見山下村夫野老,個個往回路上走著,有的牽牛,有的擄簍,好一付暮色圖畫,當時展開輕功,一路往山下奔來,下了好一陣,才到了山下,山路泥濘,也錯非有葉硯霜這身功夫,才能攀下直如,至山下鞋面上連點泥兒都未沾。
此時這山底下有一面大木牌,上寫星子縣界,不由心中大喜,暗忖這廬山離此不遠,算一算自己這一路奔馳不過三天竟己到了,如是暗算一下,明天白天上山尋藥,如可尋到,當晚就回,如是來去至多不過十天耽誤,守容或可有救,如果那藥要尋不到,一切都完了!
一個人就往返星子縣境內走去,此處因地近廬山權臣豪客蒼萃不少,所以縣境內甚為繁華,只是奇怪方纔那一陣大雨,這街道之上竟是滴水未沾,才知僅是山中大雨,平地卻未下絲毫,可見那山之高了。
葉硯霜不停的奔馳,至此已感到疲倦異常,當時隨便找了家店房住下,要了一壺白干,切了一盤鹿脯,一個人酒到杯乾,思及自己這一生,真個是勞苦奔波,命苦至此,鐵守容、李雁紅,這無獨有偶的一雙璧人居然都叫自己遇上了!而且都有這麼深的感情,自己到底何所是從?
由是又想到了李雁紅,心中不知是恨是愛,暗忖你玩的我好慘,如今但願你和紀翎,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屑了,至於我呢……
想到此他把手在桌上重重的一拍,只聽得嘩啦一聲,想是用的勁大了點兒,竟把那杯子盤子震起老高,那桌子本來就裂著縫,經這大力一拍,都快分家了,引得四座之人一齊扭頭驚視。
那堂倌不明究裡,還當是這位爺發了脾氣,忙上彎腰皺眉道:「爺!什麼事?」
葉硯霜搖搖頭道:「沒你的事情!」
那堂倌答應著心裡可在嘀咕,你是發什麼瘋,沒事敲桌子幹嘛!敲壞了你賠是不賠?葉硯霜一個人在這小店吃了幾杯空酒,一時百朝起伏,往事如煙,就好像作了個夢似的,愈想愈覺傷心,也沒再到外面去,就在這小店裡面開了間房間,一個人入內悶頭大睡,第二天天尚未亮,葉硯霜已起來了。
待天光大亮之時,這位年青人已經攀身在廬山之腰,只見到處峭壁懸崖,殊稱險峻,登臨遠眺,風景更是奇怪,忽聽泉聲潺潺,屬是有大瀑布似的,忙展開身形繞過一山,始見身前聳立著一所峻峰,峰頂有門板大的三個雕刻綠字,『牯牛嶺』,一雙瀑布,就像兩道銀龍垂掛這巨峰兩側,其下是萬丈深淵,泉射其中,發出洋洋之音,空谷回音,其聲如挑弦弄錚,甚為娛耳!
葉硯霜一人臨遠觀歎,不知那泉星搴石,所濺出的水珠已濕了秋衣,暗忖山內各處古跡正多,如白鹿洞之古跡,大同山之三疊泉,香爐峰之雙瀑,酌玉淵之泉水都是名負天下,但是自己此時那尚會有如此雅興,遊覽泉石之樂?
想著一個人繞過泉石,又往上面登走著,此時天尚早,更非假日,遊人幾乎沒有,只有一個禿頂的老人,倦樹在那急泉中,獨伸釣竿。
葉硯霜不由大喜,上前先在這老人身後站了一會,這老人回頭一笑,搖搖頭,葉硯霜知道此時大概是魚兒正要上釣之時,他怕自己驚了他的魚,不由也笑著點了點頭,見這老漁人注目水中目不少瞬,那釣竿左拉右扯無定處,葉硯霜不由大奇,心想這泉水如此之急,難道還會有魚不成,就是有魚,那有這種釣法?
誰知正在不解,猛見這老人一帶竿振腕,水面上白光一閃,遂聞哇哇一陣兒啼之聲,老人喜得張大了口,再看那魚已拋在岸上。
老人上前幾經撲按,才捉實了,葉硯霜更是大奇,心想魚還會叫的,這倒新鮮的很,不由跟上見那魚通體細白無鱗,微帶肉色,最奇是頭圓如人首,口大唇紅,要是再有目鼻,真和人頭差不多樣子,這魚自出水後,哇哇嬌啼不已,從未中斷,老人一面放署身後簍中,樣子似甚匆急,一面收竿回問道:「兄弟!你有什麼話快說,晚了就不行了!」
葉硯霜恭聲道:「借問此山可有一處叫七峰的麼?」
老人娥眉想了想道:「不錯!是有這麼個地方!這地方可高著看呢二從沒人去過。你往上走到了大步嶺,再往右走h就可差不多看見了h小兄弟二那上面可冷呢!你這衣服穿少了!」
說著話不時提足顧首,顯得不耐似的,葉硯霜道了謝,遂笑問道:「老人家!你這魚是什麼魚呀?樣子真怪……」
話尚未完,那魚已不叫了,老人突然大急,以手拍了簍子數下,面如死灰,遂回頭怒視了葉硯霜一眼,埋怨道:「你看!都是你,釣了一早上,才釣到這麼一條,你這給我一說話,他竟死了!」
言罷猶自歎息不已,一面重新又回至原處坐地解下簍子,好像又要重釣的樣子,葉硯霜不由大是不安,遂面紅道:「魚才死!又有何妨?難道就不能吃了不成?」
這老人又看了葉硯霜一眼,歎道:「你知道什麼!這種魚名叫子魚,最是嬌貴,平日少見,有之則期身於急流巨瀑中,每日晨昏兩次出水,一見日光馬上就沉底藏身,休想再見到它!」遂又看了簍內一下道:「這種魚最主貴的地方是出水就叫,人們於得要趁它叫聲未停之時快殺戳,這種肉方才腴美異常,如其叫聲一停,就看出他死了,全身馬上發黑,其內苦澀不堪,不值一文!」
說著探手入簞,把那魚取出,往地下一貫道:「你看看!現在是黑了不是?所以我一釣出來就跑,就是這個道理!對門王提督公館答應以百兩銀子買一條活殺的白子魚,不想三天都沒釣到,你別看釣魚的人這麼多,會釣這種魚的,這附近沒有二三人。」說著又看了葉硯霜一眼道:「得!你請吧!乘太陽還沒出來,我再碰碰運氣好了!」
葉硯霜聞言驚奇不止,遂笑道:「老人家你真笨!」
老人臉一紅怒道:「我笨?笨能釣到這魚!去!去!你少惹我生氣!」
葉硯霜依然笑道:「你怕它死,為什麼不帶把刀,就在這泉邊,一釣出就把它殺了多好,何必還要往家跑,急得跟孫子一樣的,結果魚還不是死了!」
老人翻著一雙黃眼,呆看葉硯霜半天,伸手怕了自己後腦勺一下道:「真的!這方法我怎麼會沒想起來?……白白損失了五六條了……」
葉硯霜一笑道:「是不是想通了吧!我害你死了一條魚,教你個辦法也算值得了!我走了!」
老人自己點頭道:「要不是你說了這個辦法,就憑你說我像孫子這一句話,我也不能饒你……」
葉硯霜聞言差一點笑出來,遂回頭遵著老人指處走去,待繞過一個彎,見四下無人,這才暗運一口氣,施出了上乘輕功「凌虛哈雲步」,霎時之間如巨鳥騰空,倏起倏落,一剎那己撲上了這「牯牛嶺」,展目後顧,果見有一峰聳峙雄座,知道定是那「大步嶺」無疑!
不由足下加勁一路緊趕,別看地方看起來挺近,走起來可就不簡單了,以葉硯霜這身卓絕的功夫,一直到中午時分才走上這大步嶺後,此時已精疲力盡,汗如雨下,要是常人,只這一段路,沒有五六天就別想走得到。
葉硯霜此時飢渴不耐,後悔來時沒有好好想到這些,先以為路途很近,一上午就可往還,卻不知這麼遠,看樣子尚不知那「七巧峰」在何處呢!
想到這裡,不由往四下一望,只見奇峰連雲共有兩座,都是高入雲中,不見其頂,心想那老人告說,在此嶺右側,但這二峰均在右側,到底又是那一峰呢?不由一狠心,暗忖:
「管他呢!先爬第一個再說,反正總不能白來一趟!」想到此不由一咬牙一路縱躍著,兔起鶴落直向那首峰撲去!
山路無遠近,也不知道走到什麼時候了,反正是時候不早了,終之是覺走愈覺冷,到了最後竟是不見陽光,寒氣襲人,若非他在風雷谷潛習冰井寒功,此時早冷不自禁了,漸漸日快至這峰頂了,回首下觀,白雲冷霧盡在腳下,葉硯霜因曾服那種「黑精」有日,這雙目光已可暗中視物,差不多霧雲均可透視,這一登高眺遠,始發現身下奇峰起伏,略一數,連自己所立處,一共是七個,峰峰相連,一一互疊,果不惋「七巧」之名。
由是方寬了心,才欲再上,忽然心冷了一半,暗忖:「我此行全系盲目而來,到底那銀珠是何模樣呢?這不糟了嗎?」
想到此,由腳根直向外冒涼氣,忽然想到在「六回嶺」竹棚下遇見那弄蛇怪老一節,那人不是說要來此處找那銀珠嗎?怎麼到此時都不見他來?自己此行一切希望全在他身上,他要不來,那可就完了。
葉硯霜這麼一想,可真不敢再往上爬了,自己找了一處大石,在上盤膝坐定,暗忖這是此道岔頭,由下往上之人,必要經過此處,自己在此不妨等他一等!
誰知才一挨那石面,竟冰得他直皺眉,再一看股下那石上表面一層全是厚約半寸許的堅冰,無怪會如此冷呢!好在他也不在乎,運出「遇感調溫」的功夫,全身霎時之間冷若寒冰,就和那石上寒冰一樣。
似這樣有一盞茶時間,果聞山下有人行走之聲,葉硯霜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才掩好身形,就見紅影閃處,一矮小人影由下走來。
再一注視,不禁大喜,果然是那捕蛇人,此時見他一雙褲管都用黑布扎纏一緊,背後背著一朱籐小箱,上身還是一件大紅袷襖,腰帶上一如那天一樣的,又是葫蘆又是煙桿,竹筒,這老人想是不勝攀登之苦,站定了身子搓搓手,在嘴上哈了幾口氣,自語道:「走走走!我這老骨頭也差不多了!唉!苦啊!到了這個歲數還不能享享福!」
說罷又向上走去,葉硯霜忙尾隨其後,遂聽那老人,一面走一面又道:「老婆沒有!兒子也沒有!兒子沒有可不要緊,把孫子也給耽誤了……唉!……」
葉硯霜聽得直想笑,心想看樣子他比我還可憐,葉硯霜見他走一段路又喘歇道:「天冷,路又遠!人又老!銀珠啊!你這小東西可行行好吧!別再叫我又撲空了!」
葉硯霜聞言心中一動,暗喜自己總算有了指望,遂又聽這老人又拍著身上的竹筒道:
「喂!別動夥計!等會就叫你出來,離了你還不行呢!」葉硯霜知道他是給他那兩條蛇說話,心中暗奇,找那銀珠要這蛇幹什麼用?
這樣跟了約有兩箭之地,老人看樣子實在是走不動了,葉硯霜心內暗暗佩服,以老人如此年歲,居然能爬此山到如此高,這種元氣真是驚人了。看他又小又矮,腦後那小白辮,只有小指粗細,其白如銀,一時腦中直想不出這位老人家是誰?
這時愈發感到冷了,四周都開始有積雪了,一眼望去只見枯樹白雪,連一隻鳥也沒有!
老人忽然四下望了一陣,原來已離峰頂不遠了,葉硯霜見他面有喜色自語道:「是這地方了……好!先歇歇喝點酒暖和暖和!」說完話,找了一塊石頭坐下,由腰上解下那紅葫蘆,先打開蓋子就鼻深深的聞了一下,葉硯霜見狀不禁舐了一下嘴唇,原來他肚子早餓了。
老人由那紅袷襖摸出一油紙包,就石打開,竟是半隻撓雞和一些鹵豬腸子,先拿了一根腸子送入口中大啖了一陣,又喝了一口酒,連連點頭道:「好好!硬是要得!」
葉硯霜在一旁看的直嚥口水,心想:「老傢伙!你可把我給饞壞了!」
自己藏身在一石後只有干看著他吃,又不敢動,老人慢慢把那雞腸子全吃完了,雞咬了幾大口,摸摸肚子,嚕咚!嚕咚!喝了十好幾口酒,砸了好幾下嘴道:「吃飽了!去你的吧!」說著把手中那半隻殘雞回下一拋,不偏不倚,正掉在葉硯霜足前不遠。
葉硯霜情不自禁的低頭一瞧那雞,除了腿處被老人咬了兩口以外,其它的地方,簡直等於還沒動,心想老小子,你這手辦的還不錯,誰叫我肚子餓呢!
想著伸手把雞檢起,打掉了那雞身上的雪,把老人口咬處撕下,自己先咬了口嘗嘗,竟是香得很,不由一氣吃了個精光。
誰知再一回頭,竟失了那老人蹤影,不由大急,忙展出輕功,一連三個起落,已至這地方,始見老人正彎腰在前,以手指按地上的雪。
這才放了心,忙掩身石後,見老人直起腰來,把背後那竹筒取出,口中道:「快出來吧!我的香妃!」
遂聽一陣兒啼的叫聲,由筒內游出一條一尺許長的小白蛇,這小蛇一下地,哇哇連聲,並回首對著老人直叫,老人由袋內摸出一枚紅色小果,塞入這香妃口中,這小蛇才不叫,遂聽老人對那小蛇道:「好了!走吧!快去給我去找銀珠去!吃了東西了可得多賣點力!我跟著你去。」
那蛇聞言又叫了幾聲,依然不動,老人才由背後小籐箱內取出一小匣子,慢慢打開,裡三層,外三層的由日內中取出一個似蠶豆大小的白色東西,小心的湊在這蛇鼻上聞了一聞!
然後又收起道:「知道了吧!就是上次娘娘找的東西,這次該你去找了!你要比不過他,那可丟人丟到家了……」
葉硯霜此時才知道是這麼回事,心中已定了一大半,心想能找到最好,找不到,那可沒辦法,這老人背後這一粒我也得拿回去,救命要緊!
想著就見那蛇一路向前游去,在雪地裡一路穿行,不時在地上聞來聞去,老人見狀叫道:「傻傢伙!這裡怎麼會有?還得往高處找……」話尚未完,忽見那香妃一陣兒啼的叫道,那顆小圓頭,不時朝地下直點。
老人一驚道:「怎麼著?還真有?」
那小蛇聞言連連點地,老人毫不怠慢,由背上撤下一把鋒刃耀眼的小鋼鏟來,走至那小蛇聞處問:「這裡是不是?7」
小蛇又是一陣大叫,老人以手撫耳道:「好了!好了!別叫了!我知道了。」說著那小蛇游至一邊,蜷體不動,老人單手掄鏟,刷刷連聲,把那一塊附近的雪都剷起,如此鏟了半天,才露出色如青石的地面,老人皺眉問:「在那呀?再過來聞聞!」
這小蛇也真聽話,聞聲慢慢舒體,又朝那地方游去,聞了半天又呱呱的叫了,老人用鏟子作了個記號道:「你躲開!要是真有,今天我請客,大號毛苔一瓶,叫你吃個夠!」
說著話運鏟如飛,剷起地上的青泥沙土,葉硯霜在一旁看得心內暗奇,暗想幸虧跟著他,要不然自己踏破鐵鞋也找不到這東西呀!想不到還會藏在地底下。
想著,忽見老人喜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說著話伸手地下,摸了半天拉出一條黑色根莖,葉硯霜就聞道一陣奇香,那蛇此時在一旁呱呱叫的更厲害了。
老人慢慢把那莖由地內拔出,忽然皺眉大叫了聲:「他媽的,還沒長好呢?白費力氣……」說著連日歎氣,又仔細看了那莖根一遍,照舊把它放回地下原處,用土掩上,那蛇還在一旁呱呱直叫,老人回看了一眼,氣道:「還叫什麼叫!把我累得成孫子一樣,你還叫!再去找去!」
那小蛇像受了無限委曲,慢慢又向上游去,老人一面囑咐道:「告訴你要聞味道濃的,愈濃愈好!味道淡的沒有用,都是些嫩秧子還沒長成,白費我半天力氣!」
那小蛇連連低叫,在前緩游著,老人又自語道:「我看你還是沒用,乾脆把娘娘也叫出來,你們兩個分開找,看誰先找著!」
說著話,又由身後把另一竹筒解下,拍筒道:「有請娘娘出堂!」跟著打開筒蓋,就見吱一聲厲鳴,由內竄出一三尺許長的黑蛇,一身黑磷,油光淨亮,這東西可不像那小白蛇那麼聽話,一出筒就紅信亂吐,口中吱吱連聲。
頭上那似雞一樣的紅冠,襯在雪地裡,就像雪地裡開了朵大紅花似的,老人彎腰對他道:「香妃不爭氣,找了半天找了個生的,害我費了半天勁,你可得爭點氣,別再害我啦,大冷天可不是玩的,去!去!」
不想那蛇口中虛虛連聲,依然不動,小老頭咳咳乾笑了幾聲道:「反正吃你是忘不了,告訴你可不能白吃!」說著話取出先前餵那小白蛇同樣的果子,丟入這蛇口一個,這黑蛇一陣大嚼頃刻食完,猶自厲鳴不已。
老人似無法,又取出一枚,塞入它口,這娘娘竟吐出不食,還是大叫不已。
老人一瞪眼道:「你又想喝酒是不是?」這蛇聞言連叫了兩三聲,老人忽然又改了笑臉道:「你算厲害!我算服了你了!得!你就少喝點吧!娘娘!你要醉了,找銀珠找不到不說,我還得給你頭痛粉吃!」
說著話,取下那葫蘆,打開葫蘆,一陣酒氣傳遍四野,香噴噴的,一聞就知是上好毛苔。
葉硯霜此時正出神,忽見腳前不遠,那小白蛇已游至自己面前,不由嚇了一跳,生怕這東西發現了自己一叫,那可就討厭了。
誰知道小白蛇,一心注意聞嗅著地,卻沒發現石後有人,葉硯霜正在驚心,忽見那小蛇忽然不動了,一顆小圓頭對著那雪地拚命聞,嘴中呱呱連叫,因那老人此時一心正在餵那黑蛇,竟沒注意這小白蛇在叫。
這小白蛇叫了十幾聲,老人沒理,一回頭發現老人在喂同伴酒吃,這一來可忍不住了,扭頭就朝原處如飛游去,一路呱呱連聲。
待走至近前,老人才發現,呵呵笑道:「好小子!你也來了!你是看他吃,你也想吃是不是?」說著話又把酒向那小白蛇口中倒了一些,如此餵了半天,二蛇才過了癮!
老人收起葫蘆,手朝前方連揮道:「好了!好了!走吧!往上去!今天別又白跑一趟!」二蛇聞言並肩一路向上聞游過去!
葉硯霜就在那小白蛇一叫時,又死死地盯住蛇嗅處,目不轉睛,此時見二蛇隨老人,竟朝上走去,心內狂喜,暗忖這真是該我走運!
待一人二蛇走遠後,自己忙縱身至那小白蛇嗅處,拔出寶劍,照老人樣,先把地上雪刮乾淨,提貫內力於那劍身,向地面層層削出,真個就像切豆腐一樣,須臾就挖了一深有一尺的坑,正想不要又白挖了就糟了。
正想之間,忽見劍刃過處,嗤一聲,那坑內流出一股其白如乳的汁液,心中一動,就頂著流液處,以劍一路撥挑過去。
頃刻間現出一某黑如墨的長莖,伸延土內,如此小心撥挑了一陣,漸露全身,直喜得葉硯霜一陣心跳,原來那黑莖兩旁,像蜈蚣爪腳似的,生著兩排如蠶豆相似的東西,其白如銀,閃閃生光,心知這定是那銀珠無疑,忙用手把那墨莖齊根摘下,一數其上銀珠共十四粒,葉硯霜這一高興簡直疲勞盡忘,忙把這東西小心用摘巾包好,又怕它會死,重新打開,用原樣青色的士把它給裡包了一層,再連土一起用綢巾小心繫好,包了好幾層,才要放入懷中,一抬頭見那紅衣老人,不知何時正從左上面,一路隨蛇而下,一眼看見葉硯霜不由驚得一楞道:「怎麼你也來了?」
葉硯霜不由佯笑著,把那一包銀珠揣回囊內道:「唷!老先生你也來了!真巧呀!」
這老人一面走到葉硯霜身前,對著那洞仔細看看,滿面驚奇之色道:「你找什麼?」
葉硯霜笑道:「銀珠呀!」
那小老人聞更是一怔,半天才道:「你也找銀珠?」
葉硯霜假裝吃驚道:「啊!你說找藥,想不到也是找銀珠呀!」
老人面色懊喪的道:「可不是!你找到沒有?」
葉硯霜一指囊道:「當然找到囉!」
老人滿面驚奇的道:「我用那兩條專門找這東西吃的蛇找,都沒找著,你怎麼一個人就會找到了?真奇怪……」
葉硯霜一笑道:「這東西廬山多的是……」
老人一驚道:「多的是?不是五年才結一次嗎?」
葉硯霜笑道:「三年結一次!」
老人又道:「五年!」
葉硯霜笑道,「五年就五年,爭個什度勁呢?你找到沒有?」
老人哭喪著臉道:「就是沒找著,找著了,我還有工夫給你瞎聊!」
葉硯霜忽然心中一軟,暗想不知守容的傷要吃多少,要是用不了多少,自己何妨送他幾枚,想到此不由一笑道:「你要它去治紅霓功是不是?」
老人聞言搖搖頭道:「不是!二」忽然面現驚奇的道:「難得你小小年紀知道的還不少呢!你要他幹什麼?」
葉硯霜一轉眼珠道:「有個朋友中了人家紅霓掌了,我想送他一粒!」
老人搖頭道:「一粒怎麼夠!傷重的恐怕要五粒才夠,輕傷兩粒就夠了,一粒怎麼夠!」
葉硯霜又知道了,心中暗道:「老頭!你算是好人作到家了,指引我路,帶我找銀珠,還請我吃雞,又替我發現銀珠,最後還告訴我吃法!天下真有你這種大好人!」
想到此不由朝著老人笑道:「原來如此。」
那小老人一翻眼皮道:「你不是說你到廬山來找朋友嗎?怎麼會找起銀珠來了?」
葉硯霜笑道:「我說的朋友就是銀珠,你還不知道?」
老人搖搖頭道:「我怎麼會知道!」忽然老人面現詭疑,咳了兩聲道:「兄弟!你那銀珠拿出來看看!我還沒見過呢?」
葉硯霜本想給他幾枚,這一聽他話,就知這老兒想用壞心思,不由四下一陣嗅道:「這附近好像還藏有銀珠,哼!一定有!」
老人臉色大喜道:「在那?老弟!你鼻子會這麼靈?」
葉硯霜成心捉弄他,佯作一路聞來聞去,聞到最後聞到老人背後的小箱子道:「這裡面一定有!」
老人臉色大變,全想:「好傢伙!這小子鼻子可真靈,我去年找的一個,留到今年,外面還包了幾層布,他都聞出來了,真厲害!」想到此不由臉紅道:「不會吧……」
葉硯霜一隻手搭上十箱,道:「一定不錯,我找給你看看!」
說著雙手就去掀那籐箱的蓋子,老人真是又羞又氣,連道:「喂!喂!別動!給你說沒有嘛!」
葉硯霜道:「一定有!找出來是我的!」
老人由羞而怒喝道:「叫你不要動你聽見沒有?找出來是你的!這話怎麼說的?就算有,在我箱子裡也不能算你的呀?真是豈有此理?」一面還搖頭道:「我還沒打你的算盤呢!你倒先打起我的來了!真是……」
葉硯霜見狀差一點笑出聲來,見把他逗得差不多了,也該走,遂笑道:「我走了!老先生!我就在下面,你找著叫我一聲!」
老人氣得臉發黃,道:「叫你一聲!你倒真會想!」想是愈想愈有氣,就地抓了一把雪,一振腕,這雪成了水箭,直奔葉硯霜後腦飛去,其勢疾勁異常。
葉硯霜正行之間,忽覺腦後有破空之聲,知道定是老人向自己暗算,想著身子向前一伏,呵呵連聲,那一溜雪珠都打在地上。
葉硯霜不由暗吃一驚,心想這老人好高的內力,竟能把鬆軟的雪花以內力結成冰塊,最厲害走出手成一溜射來,這種功力真是驚人了!
想到此那敢怠慢,向前一伏身,暗運巨靈金剛掌力,猛伸右掌,向後一伸,刷拉拉一陣連串輕響,把那一串冰珠,全部接到了手中,回身站定笑道:「這東西倒挺像銀珠,再來一串如何?」
那小老人此時見狀知道對方竟是一勁敵,當時聞言口中噓噓連聲,那兩倏蛇去而復還,小老人一面嘴中道:「夥計!先別走!我們有話商量!商量!」
一面收蛇於筒,葉硯霜冷笑道:「有什麼事好商量的?你說!」
這老人窘笑道:「夥計!你那銀珠分我一點如何?」
葉硯霜忽然心想自己若非這老人,又怎能得到這銀珠,不如就分他三四粒,好在自己尚有很多,想到此就點點頭道:「老人家,要看你方才對我的態度,這銀珠是不能給你,但是我還是送你幾粒……」說著走近老人,打開那綢包,在地下才要找出銀珠,忽見老人猝伸左掌,箕開五指往那銀珠上抓去,同時右掌以排山運掌功夫,十成功勁直往葉硯霜胸前推去。
葉硯霜無備之下,不由大急,要想避掌銀珠定落他手,要想搶那地上銀珠,又逃不開他這一掌,不由一咬牙,暗運「紅蠢罡」防身,同時右掌向上猛一翻,以「太陽掌」力硬朝這小老人掌上崩去,只聽的拍拍兩聲,一聲是老人的掌擊在葉硯霜身上發出的聲,一聲卻是葉硯霜的掌擊在那小老人掌上的聲音。
這一下就分出強弱了,那老人掌上運的是「般禪掌」功夫,這一掌何況又用了十成功勁,就是一個鐵瑰,這一掌也能給它砸扁了,但聽拍一聲,自己這一掌,就像擊在了一個充滿了氣的球上似的,有一股極大的彈力由那球中反震而出,同時自己這只左手一陣火靈暴熱,全身已自騰起,在空中連折了好幾個觔斗,「噗!」一聲,一個倒栽蔥自頸上至插在雪裡了。
這老人姓秦名開誠,棹號紅蛇叟,武功自成一家,雖不能說有太大的本事,但在江湖上己鮮有敵手,平日最喜捕蛇採藥,其為人亦介於善惡之間,性情各別孤傲,自私己極,今日不想吃了這麼一個大虧,銀珠沒討到,反而出了這麼一個大醜,待由雪地裡拔出頸來,髮鬚皆張的預備和葉硯霜一拼時,卻早已失去了他的蹤影!
葉硯霜處置了這紅蛇叟一番,生怕他又和自己死纏耽誤時間,乘他頭尚在未拔出之際,展開「凌虛哈雲步」的絕頂輕功,只一幌身已飄下懸崖,足下加勁,霎時已隱身在雲霧裡,那紅蛇叟跑至崖邊向下一望,但見白雲飄飄,那裡有那葉硯霜一點蹤影,連對方名字還不知道,就被打成這樣,只恨得在崖邊咆哮大罵不已。
且說葉硯霜一路飛縱,一個時辰後,就已回到原先老叟垂釣處,稍事歇息,二次又奔,至晚已到了星子縣旅舍內,一進就對那小二道:「快算賬!」
那小二也不敢怠慢,馬上算清了賬,葉硯霜草草吃了點東西,馬上又接著按來路狂奔了去,一路上簡直是不敢少待。第二天的中午,他又到了這老虎砦,料及那個銅鈴叟自己一腿夠他養的,如今定是尚在養傷。
先不提葉硯霜這一路狂馳,且回過筆來談談那鐵守容,且說他自被葉硯霜點穴後,一陣昏迷加上葉硯霜用太陽神功,週身給她一陣按摩後,感到熱酥酥的,不覺昏睡去,待一覺醒後已是第二日的上午,室中紅光耀眼,不由在床上哼了一聲,就聞床前有一人叫道:「小姐!你可醒過來啦!再不醒可把我嚇壞了……」
鐵守容一驚,扭頭一看,見原來是那店小二,正坐在自己床前,一對火眼,滿面倦容,手中尚拿著一個白色象牙短笛,不由驚得把身子往裡一動道:「你!你!來這裡幹什麼?」
小二聞言哭喪著臉道:「幹什麼?我不來也得行呀?……」
鐵守容聞言不解道:「為什麼不……行?」
小二歎了口氣道:「姑娘先別問這個,現在覺得好點了沒有?我到現在臉也沒洗,早飯還沒吃呢!」
鐵守容皺眉道:「現在好些了,你為什麼不洗臉吃飯呢?」心中還想誰叫你來的嘛!真是怪事?那小二聞言起來,伸了個懶腰道:「那麼我去去就來!」鐵守容忽然臉一紅道:
「他走了?」店小二怔道:「誰?誰走了?」
鐵守容看了他一眼羞道:「葉硯霜……」
店小二翻著那雙黃眼道:「誰是葉硯霜?」
鐵守容歎道:「就是你說半夜把你叫醒的那個人,他!他什麼時候走了?」
店小二聞言啊了一聲,下意識的以手摸著下巴道:「他走了!昨天夜裡就走了……這人你認識?」
鐵守容淚流滿面的道:「我認識他……他到那裡去了?」店小二忽然想起那可怕的年青人,臨走時的囑附,不由打了個寒噤,馬上又回到原位坐下,鐵守容以一雙淚眼望著他道:
「你怎麼不去吃飯?」
那小二用手摸著脖子道:「我呀?我……不餓!」遂道:「這人是幹什麼地?這麼大本事!」
餓守容道:「他是我師兄!你昨天怎麼會見到他的?」
小二點點頭道:「原來是你師兄,乖乖,本領可真不小,你看看那八仙桌子吧!」
鐵守容遂扭頭向那桌子望去,果見那桌子齊腿被人斬去了一隻,那小二尚以手比劃著道:「他就這麼空空的推了一下,卡嚓一聲,好傢伙那桌腿竟比刀削的還俐落。」守容聞言不由皺了一下眉,暗想硯哥哥那來這麼大本事,那小二又道:「我夜裡睡得好好地,這位爺把門給我扭斷了,把我一路拉到你房裡來,一進門就朝我跪下拉!你看看這……後來我把他摻起來問到底有什麼事?」
鐵守容流淚道:「他說什麼?」
那小二歎了口氣道:「他說姑娘病危,已被他用功力先治了,過一會就要醒了,醒了以後一定還要發作,所以叫我守在旁邊,一會也別離開……」
鐵守容淚流滿面的搖搖頭泣道:「硯哥……哥!那是……沒有用的!」
小二見狀也不由擦了一下淚道:「唉!姑娘!你也別老往壞處想,我看那位葉先生本事這麼大,他就許有辦法!」
鐵守容看了小二一眼道:「這種病只有廬山的一種叫銀珠的東西能治,可是!這種東西誰……也……沒見過……他也不過是白跑一趟罷了……」
店小二怔道:「對!他是說要去廬山,不過廬山離這其可遠著哪,他說十天就要趕回來,這可真是不容易……」
鐵守容在枕上笑道:「十天……」遂小聲自語道:「有這十天!在這陪陪我有……多好!」
那小二見狀皴了兩下眉,心中也猜出了是什麼回事,當時仰天長歎了一口氣,鐵守容看了他一眼道:「你去吃……飯吧,我不要緊!」
店小二聞言起身道:「我吃完就來,姑娘不舒服就叫一聲。」鐵守容聞言點點頭,那小二果然吃一半,手裡還拿著一個燒餅就進來了。
似這樣一直三天都沒有什麼事,誰知鐵守容整日夢寐都思著葉硯霜,眼見她那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就在這幾天裡,已消瘦得不像話了,這店小二除了三頓飯外,幾乎整天都在她房中走來走去,晚上就扒在桌上,的確是盡到了心力,第四天的下午起,鐵守容的傷勢不同了,那一張玉臉漸漸腫大如盆,說話聲音都繼繼續續,這小二可真嚇壞了,一天到晚跪地哀求上蒼:「千萬別叫這位小姐死了,她要死了,我也活不成!」
晚飯後他又走至鐵守容房中,忽見守容雙手按腹,口中格格連笑,聲音起初很小,後來竟自笑得滿床亂滾,像似都要喘不過氣來似的,這小二一看可嚇怔了,二話不說由腰上拔下那根短笛,爬上床,對著守容膝蓋上連敲,起先因尚不敢用勁,敲了好幾下一點用也不管,後來手上加勁,果然數下而後,守容笑聲漸歇,氣也似喘得稍慢些了,這小二見狀更不敢少怠,手上加勁一路急打,似這樣打了四五百下,這只右手簡直都拿不起了,見守容緊鎖雙眉,想是有無限痛苦,不由稍停了一下喘口氣,誰知手才一停,守容翻了個身,又狂笑了起來。
這小二嚇得左手掄笛,又往鐵守容另腿的膝蓋上敲來,一敲就好些了只稍一停了對方馬上就笑。
這一下,這店小二可真苦了,雙手輪敲著整整一夜,累得遍體大汗。
有幾次手才一鬆,見鐵守容雙目竟似要凸出來一樣,一用勁敲才好些,嘴中嚇得一陣低叫:「我的奶奶……你可千萬別有個三長兩短……」一面雙手掄敲著,眼中淚水哭得比找守容還厲害,似此一夜未停手,到了天亮那小二全身已無四兩力,靠著床邊直翻白眼,再看鐵守容面如紫醬,人已昏過去了,嘴皮微動著,像是一直再叫著一個人的名字,那小二哭道:
「姑娘!你說什麼?我的天……你可死不得呀……」
一面用手仍不停的敲著,鐵守容那雙癡呆的目,聞聲轉移到這店小二的臉上,隱聞地道:「你……不要敲了……沒有用……」
「硯哥哥……你還不回來!我我不行了……不行了!」
店小二見她說完這話,忽然雙目一翻,全身一陣急抖,嘴皮連連發顫,跟著就不動了。
這一下可把他嚇壞了,叫了兩聲也不見回音,知道她是死了,不由把那白象牙笛往地下一摔號啕大哭起來,哭了半天,忽見鐵守容那雙繡花緞子的鞋動了一下,不由忙一抬頭,見她眼睛又動了一下,知道還有一口氣,忙由地上拿起那短笛,又朝她足上敲來,敲了兩三下,也沒反應,不由把笛子往床上一丟,又哭了起來。
此時門口已聚了不少人,都在敲門問:「裡面什麼事?是誰在哭呀?」
那小二一面哭,一面道:「死了人了……你們請回去吧!」那些客人一聽人家這屋死了人,也都轟然而散。
剩下這店小二一人,由下午一直哭到晚上,見床上的鐵守容一直不動,她那雙美而大的眸子,尚睜開著,那些烏黑的長髮,垂散在枕上,她的手雖是還有點溫溫地,但是她呼吸已停了,身子也不動了。
這店小二看著,看著,不由哇一聲又哭了,正在哭得傷心之時,忽聽那窗子轟一下被一陣大力給震開了,嚇得這店小二一竄而起。
回首看處,一青衣人,滿面悲楚之色,正是那葉硯霜,他的眼都直了,一把抓起那店小二,就像提小雞一樣給提了起來,一面淚流滿面的叫道:「她……怎麼了?……你……說!」
這小二又驚又嚇,結巴道:「她……她死了……」忽見這年青人睜目欲裂,一抖手,這店小二飛出一丈多遠,轟一下撞在牆角,當時就昏了過去。
他像瘋子一樣撲在了守容身上,狂喊道:「妹妹!你真的死了?……」
「剩下可……憐的硯哥哥……今後怎麼辦?……妹妹!你好忍心呀……」他一面狂號著,一面以手摸著守容的臉,入手已冰,那雙像星星一樣的大眼,雖然是已不動了,但依舊閃著可愛的光澤。
葉硯霜像瘋子一樣的吻著她的頭、她的臉、眼睛,最後吻在她那冰冷的嘴上。
但是,奇跡出現了,上天想是似被這年青人的至情感動了,就在他的唇吻在守容的唇上的一霎那,忽覺得她那雙冰冷的唇動了一下,葉硯霜嚇得一躍而起,狂喜的喊道:「妹妹……你!」
她的嘴又動了一下,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聲音,葉硯霜喜得狂叫道:「小二哥!
快!快!」誰知卻不見那店小二說話,再一看,見他蜷伏在牆角不動,始知被自己給摔昏了,當時也顧不得先救他,忙起身掏出那一包銀珠,一面單掌運出「太陽神功」,直按在守容冰冷的心窩上,霎時間已傳進她那冰硬的身子裡,使她不再那麼冷得怕人!
葉硯霜一面抽搐著把那銀珠放了兩粒,在自己嘴中一一嚼粹,但覺入口生芳,有一股火熱的氣直想往自己腹裡鑽,葉硯霜提著氣把它抵住,然後再吻在守容的唇上,把嚼碎的銀珠慢慢以舌尖注入。
那銀珠一入她口,自然順喉而下,如此一直餵了她十粒,毫無反應,十四粒都進去了。
葉硯霜流著淚,睜目欲裂的看著她,嘴中喃喃道:「容妹妹……你醒醒吧……再看我一眼吧……」
「容妹妹……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了……上天為什麼會叫你死?」。
忽然他「嗆!」一聲抽出了那口劍,室中閃出一縷寒虹,他把劍尖對著自己的心窩,淚流滿面的道:「容妹妹要死我們一塊死……容妹妹!可憐的容妹妹!你再笑一笑!……」
當那口吹毛斷髮的利刃,己插破了中衣劃破了他的肌膚,眼看就要刺進他的心窩,鮮紅的血,已順刃滴滴都滴在床上了就在這時,忽見床上的字容眉毛向上揚了一下,硯霜忙拔出劍叫道:「容妹……」她的眉毛又動了一下,嘴也動了一下,這一下硯霜緊張的全身戰抖,他默訴著:「天啊!叫她活過來吧……」
「不是為我活著……我是沒資格再佔有她了!你的美給這丑俗的人間帶來了真潔,她的笑就像陽光那麼滋潤在人間……天啊!叫她活過來吧!」
就在他的祈禱尚未訴完之時,守容像悶了很久似的曼吟了一口氣,那只平放的手,自動的抬起又放下了,眼睛也動了,嘴也動了,最後眼睛珠子也轉動了。
葉硯霜的淚臉上充滿了希望,帶著從來未有過的笑容,抖聲呼道:「容妹妹……你真的活了……」他像瘋了似的,由地下一竄而起,輕握住她那如玉之手,此時竟有點溫溫的了!
她真的活了,當她那遲緩的目光,慢慢由房頂搜索到硯霜時,她像受了刺激似的一怔,就不動了,那兩條癡情的淚水由她那明亮的大眼睛中瀰瀰流出。
葉硯霜撲近在她的枕邊,輕輕吻著她的臉泣笑道:「容妹妹!你活了……」
鐵守容嘴皮微微動了動,像是叫著硯霜的名字,硯霜把耳朵湊近,但聽她道:「我……
冷……好冷……」葉硯霜忙翻身上床,箕開雙掌,再次運出太陽神功,猝然間雙掌赤紅,在守容胴體上一陣卷按,似此一盞茶時,她果然竟能翻動了,硯霜已累得遍體汗如雨下。
忽然守容揚起一雙玉臂,面向著硯霜,嘴皮微動道:「硯哥哥……」
再沒有什麼力量能克制著這年青人了,他像一頭猛獅似的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耳旁泣道:「容妹妹……你快點好吧!我們不要再彼此的傷心了,我們到西北去,到沙漠去!永遠不要離開……容妹妹!這幾年來!我那有一天能忘記你……過去的都讓他過去吧……」
鐵守容聞言臉上帶著輕笑,微微的道:「這幾天可苦……了你了,你真的找來了銀珠?」
葉硯霜點頭笑道:「找來了!想不到它竟真的救了妹妹一命!」守容自服下那銀珠後,至此時臉上紫色已褪了個盡淨,腫也消了好多。
其實只要服上五六粒就足夠了,不過時間久些罷了,這次十四粒一齊服下,自然好得更快了,硯霜一摸她的脈膊,竟是正常得很,不由愈發高興,下床倒了一杯熱水,慢慢餵她喝下,自己就扒在她床邊,以手輕撩著她柔細的青絲,二人情話綿綿正在如膠似漆的時候,忽聽牆角上有人長哼了一聲,嚇得硯霜一回身問道:「誰?」
半天沒有回音,硯霜正要站起來看看,卻聽到那人似伸了個懶腰似的哼道:「我的老奶奶,我這是怎麼回事,會在這睡開了?」
跟著由牆角歪歪斜斜的站起一條黑影,硯霜仔細一看,不由愧道:「原來是小二哥……
你怎麼了?」
那店小二,一面站起眨著眼,以手摸著頭,就著這昏暗的油燈一打量室內的情形,當他看到硯霜時,才又想起了是怎麼回事,嚇得撲通一聲,又向硯霜跪下了,抖聲道:「大爺……你饒命吧……」
葉硯霜尚未答話,床上的鐵守容已開聲答道:「是小二哥麼?……你來……」
那小二一聽﹐,嚇得面當人色,看著硯霜道:「這是誰說話?怎麼……她……活了?」
葉硯霜忙上前把他摻起笑道:「你去看看!」
這小二將信將疑的走到床前一看,當時也顧不得怕了,猛喜的叫道:「姑姑姑……娘!
你活了?我的天……」
鐵守容在枕上泣道:「硯哥哥!」
葉硯霜走近道:「什麼事?」
鐵守容以目看了那小二一眼道:「小妹能活到此時……固然是哥哥銀珠之力,若無這小二哥晝夜照顧之力,此時怕早就一命歸天了……」
葉硯霜一把抓著那小二的膀子道:「小二哥!請你原諒我方纔的魯莽……我要好好謝謝你……]
這小二痛得唷唷連聲,硯霜忙放開手,他這才以手摸著後腦勺道:「大爺!你也別說我,這都是這位姑娘的命好,小的可不敢叫大爺謝我!」
說著那隻手連連揉著後腦,哭喪著臉,鐵守容不由在床上問道:「小二哥……你頭怎麼了?」
這店小二看了葉硯霜一眼,咧著嘴道:「沒什麼,有一個包就是了……」
葉硯霜閒言差一點要笑出來,當時心內著實愧疚,不由道:「撞著啦是不是?」
店小二翻了他一眼道:「不是撞的,還是生下來就帶著的……?」
葉硯霜知他還沒好氣,不由皺眉道:「還痛不痛?」
那小二又看了他一眼,半天才道:「你說痛不痛?真是問的話奇怪……」
葉硯霜不由笑著站起,對著他一打躬道:「對不起,小二哥!都怪我一時情急……」
這小二擺手道:「算了大爺!我算真怕你,一進門也得聽我說呀?好傢伙,就那麼一摔!你也不看看我身上就這麼兩根骨頭,能經得住大爺你這麼一摔不能?要是再重一點,准回外婆家去了……」
鐵守容不由皺眉看著硯霜,微怪道:「你怎麼了?人家對我可真盡了心,這幾天連茶飯都沒顧得吃……」
葉硯霜臉紅道:「也沒怎麼!只不過把他翻了一下,想不到他竟會昏過去了!」
那小二沒好氣的道:「沒怎麼?翻了一下?還有這麼翻的?一翻一兩丈!這玩意誰受的了?」
葉硯霜不由笑怒道:「你有完沒有?緊說個什麼勁?咱們誰也不比誰好受呀?我已經給你對不起了,還要怎麼樣,你說?」
那小二以為葉硯霜真生氣了,當時竟不敢出聲了,只哼了一聲,心想:「我真他媽的算倒霉!這幾天果的跟孫子一樣,最後沒容人家說個好,一進門先給摔了一傢伙,頭上起這麼大一個疙瘩,看樣子三天也好不了……」
葉硯霜見他無語,才改笑臉道:「小二哥!我不是答應你一件事麼?」
那小二一翻眼珠道:「對呀!」
葉硯霜一笑道:「大丈夫言出九鼎,我既親口答應你叫你做大老闆,決定不食言,明天你就去找房子,找好了我給你錢買下來,再給你另外的錢請人,買東西。」
這小二喜得跳了起來道:「真的?」
葉硯霜笑道:「誰還騙你?這是你好心應有的報酬!」
那小二喜得張大雙目,連連砸嘴,忽然他又把頭低下了,苦笑著搖搖頭道:「大爺!你能說這句話,就沒算我店小二沒白出力一場,那銀子我是不能要,我還是在這裡做我店小二好。」
葉硯霜不由深受感動的問道:「那是幹什麼!我們不是有言在先嗎?」
這小二淺笑道:「大爺!那時侯我小二真不是人!我現在才想開了,我侍候這位姑娘,那是我應盡的責任,怎麼能要人家的錢?大爺你說是不是?」
葉硯霜不由拉起小二的手,熱情激動的道:「小二哥!你的見解是對的,但是!這次是例外,你要是不答應,只有我二人心不安,我們要錢也沒什麼用,以後我們預備到沙漠,到西北去!那種地方苦得很……」
小二正皺眉未答話,鐵守容己翻身在床上道:「小二哥!你是我在這地方所遇到最好的一個人了,不管我們走到那裡,都不會忘記你,你還是收下這份錢吧……」
葉硯霜也笑道:「將來我們還想住在你開的店裡呢?」
東一句,西一句,把這店小二說得眉開眼笑,不由遲豫不定的頻頻皺眉,鐵守容由枕下打開那珠匣,暗室中但見寶光四射,竟是滿滿一匣珠翠,僅留了一小半心愛飾物,其餘半匣都遞出道:「這些你拿去吧!足夠開一家最大的店了……」
那店小二雖看的眼花撩亂,但卻收手不前,後經二人再三勸說,最後葉硯霜挑出了兩塊大翠硬塞在他袋內,幸怒道:「你要是立意不收,我們明天就搬走,傷也不在這養了,咱們誰也不認識誰!」
這小二才沒法收下,到底仍禁不住心內歡喜,千恩萬謝了一番,葉硯霜笑道:「明天我就搬到你們店裡,拜託你給我找間房,一直要住到她傷好了!」
那小二連道:「這還有什麼問題!」忽然一怔道:「這屋不挺好麼?」
葉硯霜臉一紅,看了守容一眼,見她也是面泛紅霞,不由對小二苦笑道:「你別瞎說八道,你可把我們看錯了……」
那小二自己打了個嘴巴道:「二位可別生氣,我這嘴說的簡直不是人話!」說罷又是兩下,把二人都引得笑了!
待小二出去的時候,天也就快亮了,二人都是精疲力盡,葉硯霜坐在圓凳上行坐功,鐵守容也不覺睡去。
葉硯霜這一入定醒來,已是紅光遍室,又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了,忙下地來見守容依然未醒,知道她是元力初復,如今這一覺醒來,定是大有起色,當時也不敢再驚擾她,自己一日夜未進飲食,想著正要出去,卻見桌上早就擺好了兩份杯箸,八九個盤子。都是極精緻的菜餚,倘熱著呢!
不由忙走過去,見那盤下有一紙條,押過一看,上面歪七扭八的寫著幾行字:「這幾樣菜,是小二獻給二位客人的,想你們一定很餓了吧!」下面署名是店小二王志剛上,葉硯霜看了這紙條良久,才放在袋內,見飯和饅頭都有,自已也確實餓了,就坐下大吃起來,因怕守容尚不能吃太不消化東西,只盛了一小碗粥,和幾樣可口的菜置一邊,等自己吃飽了,見她乃她未醒,想起了自己行李還在別店,忙輕輕出去,把門帶上,在外面遇到了那小二,不由對他笑道:「謝謝你請的客,我去搬東西,請你代我在她醒來照顧她一下好不好?」
這小二連道:「大爺你請便吧!錯不了,我房間都給你找好了!」
說著用手指了一間,正在守容的對面,葉硯霜接過鎖匙才笑著出門,一路上真是飄飄欲仙,他對天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我希望這是今後美的開始,守容!我要對得起你……」
這是葉硯霜搬進這小店的第十天了,眼見著鐵守容的病已大有起色,行走談笑一如往常,但葉硯霜仍是讓她靜靜的在床上養著,每日侍捧湯藥,晨昏不離,遇到守容稍有不好,往往終夜不離床……
鐵守容在病中深深的體會出了這年青人溫馨熱情,這十日來的相互廝守著,感情已在不知覺間,深深的繫在了對方身上,再沒有什麼力量,能使他們分開……
晚飯後,葉硯霜又來至她的房中,見她居然穿戴整齊,一身湘綢的百鳥朝鳳水綠裙,上身是淡紅的菊花開口袖小羅衫,外單鹿皮小馬夾,足穿一雙蠻靴,真個是容光煥發,秀色可餐,葉硯霜一進門見狀,不由又驚又喜,一時倒楞住了。
鐵守容正在對鏡理髮,在鏡中看到了葉硯霜那付樣子,不由面色微暈,玉齒橫嬌的回過頭來笑著道:「你怎麼啦?」
葉硯霜才轉過念來,臉一紅道:「我被妹妹的艷容給吸住了……容妹妹!你這是作什麼?……」
鐵守容繃著小臉,顯出一對小梨窩瞋道:「難道你高興看著我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才舒服,告訴你呆子!我己經全部好了……」
葉硯霜上前執起她一隻玉手笑道:「那麼我該恭喜妹妹才是……不過,依我看,還是再休息幾天好些……」
鐵守容半慍半笑的讓他輕輕握著自己的手,聞言歎了一口氣,白了葉硯霜一眼笑道:
「謝謝你吧!我的少爺!再睡我的頭都要睡扁了……你呀……」
說著不由低頭一陣羞笑,葉硯霜一把摟她入懷,在她耳旁低哼道:「我怎麼樣?」
鐵守容翻著一雙剪水雙瞳瞟了他一眼才又道:「這幾天不是多虧你……硯哥哥!你要我怎麼謝你呢?」
葉硯霜輕吻著她臉道:「我要你的人……」
話尚未完已被鐵守容在臉上輕輕打了一下,佯慍又嗔道:「人家給你說正經話,你就是這麼沒正經的……」
葉硯霜一手輕摸著被打的臉,眉目帶笑的道:「我說的是真心話,誰又沒正經的來著……」
鐵守容忽然掙開了他的懷中,坐到一邊,笑問他道:「那麼這些年你都野到那去了,連你個影子也找不著,你得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葉硯霜淒然道:「自從妹妹走後,愚兄天涯海角像個孤鬼似的,到處找你……真個是受盡了千辛萬苦,妹妹還要問呢……」
鐵守容不由嫣然一笑道:「那是我錯怪你了,如果真如所說,還不負我對你晝夜思念一場,要是同了別的女人瞎混,我可不依呢!」
葉硯霜不由一驚,鐵守容這句話雖是半真半假的一句頑笑話,但無形中已可窺出她對這事態度的重視性,想到此葉硯霜心中一陣冷,同時李雁紅那刁蠻的佳姿,又回到自己眼前。
默念著自己曾對她吐過的諾言,不由打了個寒噤,當時癡望著窗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忽然一隻溫溫滑膩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使他驚覺的回過頭來笑笑,見守容不知何時已走在了自己身前,美笑倩然的看著自己,一隻手正搭在自己肩上,一隻手卻在摸著自己那條大髮辮,用那長辮的垂梢輕輕的在自己臉上拂著,嬌聲低道:「怎麼樣?生氣了?我知道你不會的,你對我的真心,我真不該再多你瞎疑心,只不過是逗你玩罷了……」
葉硯霜聞言幾乎要流下淚來,他的內心像有萬千毒蟲在嚼食一樣,默念道:「守容……
也許你的硯哥哥不如你想的那麼高尚……竟會等不及你,先和別人有了終身之約了……」
「但是!我又怎是那種人啊……我是多麼的在愛著你,容妹妹……」
「我是不是再該來愛你,甚而佔有你,你那純潔不染微塵的心!我呢!我已不再是一個純潔的青年了……」他把守容攬坐在自己腿上,用手輕摸著她那芙蓉般的小臉,眼中含著淚水,忽然他把牙一咬,有一個極為相反的念頭在腦中醞著:「我是對得起任何人的!但人家並不一定都對得我……」
「雁紅背我而與紀翎相處,由他二人相互的態度裡,我已窺悉無遺,我怎麼能狠心的去得到她?娶一個內心並不全屬於我的人?同時又害了一個人才兩佳的有為青年?……我怎能這麼做?……」
「守容應該是我的,我不要再猶豫了吧……」想到此不由把守容摟得更緊了一些,鐵守容此時內心雖是緊張萬分,但她在他的鐵腕下,就像一隻羔羊的那麼柔弱,任他撫愛著。
忽然她嬌笑的道:「你不是說有一件東西帶給我麼?現在我的病好了,你該快拿來了吧?」
葉硯霜聞言就像晴天打了個霹靂,暗叫了聲:「天啊……我竟會把這件事忘了?……」
想到此睜著那雙俊目注定著守容半天,苦笑的點點頭道:「好的!我就去給你拿來,但是你可不許難受。」
鐵守容不明其意的淺笑道:「我為什麼要難受?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葉硯霜站起身子,回頭冷笑一聲道:「容妹妹!如果得不到你合理的解釋,我還是一個人走了的好!」說著話就出去了。
守容愈想愈難受,心想:「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會令你氣成這樣?……」想著不由眼圈一紅,淚兒不禁就流下了,大凡一對相戀愈深的人,才愈不能收到對方一點冷淡與委曲,就因為他(她)們愛對方越深,才也希望對方愛自己越深。
此時這鐵守容,就是基於這心裡,感到傷心,正在偷彈珠淚芳心暗悲之時,那門又開了,葉硯霜的臉色是那麼悲楚,一片鐵青,他走近守容,苦笑著由身後遞過一物道:「容妹妹!這是你的劍吧?也許我不該給你拿回來!……但是!我是那麼的恨……」
鐵守容不由驀的一驚,滿臉喜色的道:「硯哥哥!這你怎麼會拿來的?……這不是我的那把石雨劍麼?」
葉硯霜雙目如電的注定著守容,聞言冷冷的道:「有一個名叫馬北新的,妹妹可曾認識?」
鐵守容不由仰臉半天皺眉道:「是不是金七的徒弟?」
葉硯霜冷笑道:「是的!這劍就是愚兄從他那取的!」
鐵守容不由驚疑道:「從他那拿的?那怎麼會?這劍不是赤臂尼搶去了麼,怎麼會到了他的手上?」
葉硯霜本來滿腹憂怨,但從她那天真的目光裡,看出了這女孩的真誠,不由皺眉道:
「這真是怪事!那金七明明說妹妹把這劍送給她為其弟子馬兆新,作為婚事定禮,又如何會是赤臂尼搶去的呢?」
鐵守容聞言,直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位上一站而起道:「這是金七說的?」
葉硯霜點點頭道:「難道我還會騙妹妹,為此我真是傷心欲裂,誰知卻是別有隱情……」心中不由暗歎了聲:「這真是造化弄人,否則自己又何會與雁紅有此一段緣份……」
想到此不由低低的歎了口氣,那守容接過劍自語道:「金七師徒壞我名聲,下次見面我豈能輕易饒他二人?」
葉硯霜忽道:「這劍又會如何到了那赤臂仙子忍大師手中?這位老前輩想不到如今尚還健在……」
鐵守容目視葉硯霜良久,眼中含著痛淚,一把拉著葉硯霜的手泣道:「硯哥哥!你坐下,靜靜地聽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可不要衝動,這事要慢慢從長計議才好!」
葉硯霜依言坐下,反握著對方的手,不由的皺眉道:「妹妹請說吧!是什麼事如此重要!」
鐵守容似乎拭淚道:「硯哥哥!你可知小妹這傷自何而起麼?」
葉硯霜不由怔道:「不是中了人家的紅霓掌嗎?」鐵守容道:「打我的不是別人,正是那赤臂仙子忍大師……」
葉硯霜不由驚得呵了一聲接道:「怎……麼……竟會是她?怪不得如此嚴重呢……」
鐵守容偎近了葉硯霜,翻目道:「可是你知我又為什麼被他打呢?」硯霜搖搖頭,守容不由淚如泉湧道:「硯哥哥……你可知這完全是為了你啊!」
葉硯霜不由大驚的道:「為了我?我並沒和那忍大師有仇呀……妹妹!這是怎麼說呢!」
鐵守容以一雙淚眼看著硯霜,心中真不知這話是不是該告訴他,要是告訴了他,以他那種個性定然馬上不顧一切的立至華山,找那赤臂尼報仇雪恨,可是自己是親受過這老尼的教訓,的確是不可輕視,萬一他報仇不成反受其害,自己不等於反而害了他,想到此不由深鎖娥眉,徙自飲泣卻不發一言。
葉硯霜見狀不由急道:「妹妹但說無妨,忍大師我一向很尊重她,不想她忍心對妹妹下此毒手,就是妹妹不把真情告我,今後我也饒她不得,妹妹何故不說呢?」
鐵守容歎了口氣,終於忍不住道:「硯哥哥!我把這事告訴你,你可要答應我一個條件,你肯不肯?不肯我也就不說了!」
葉硯霜連道:「一切依妹妹的話就是,什度條件?妹妹說說看!」
鐵守容才微展愁眉道:「你要先答應我,聽完這話以後不許馬上去找那赤臂尼,要去我二人一起去,但要再過兩三天,等我傷完全好了……」忽然她偎在硯霜懷中流淚道:「要死,我們兩個一塊死……你答應麼?」
葉硯霜不由陡然一驚道:「這是什麼事?妹妹何必說得如此悲傷?就算那赤臂尼要和我二人為敵,諒她又有何能力制我等於死地,妹妹你快說吧……」
鐵守容這才坐好正色道:「葉哥哥!葉伯伯是如何仙逝的呢?」
葉硯霜不由一怔道:「妹妹可是問的先父?」守容點點頭,硯霜驚道:「妹妹難道不知道,三年前不是在北京大合牢房病故了麼?」
鐵守容流淚道:「葉伯伯不是病故的啊……」
此言一由硯霜猛然由位上一站而起,滿面驚疑的道:「妹妹這話……是從何而起?……」
鐵守容歎了口氣道:「你先冷靜一點好不好?」
葉硯霜不由勉強坐下,全身微微的抖著,注目看守容,目不轉瞬的道:「容妹妹!你快說,這是怎麼回事?」
鐵守容不由秀眉一揚道:「葉哥哥!葉伯伯竟是死在那赤臂老尼的手中……這事沒有人知道……」
葉硯霜聞言一陣急抖,驚問道:「妹妹……如何得知?……」
鐵守容遂歎道:「小妹因隨一塵子師伯習功華山,離那青衣寺近在尺咫,因聽師伯朝夕論到那老尼姑有諸多神妙之處,一時好奇,單身往探,誰知無意間,竟會發現了這段秘情!」
遂將前後因果,毫不隱瞞的一一告訴了硯霜,直聽得硯霜淚如雨下,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最後聽完,直咬得玉齒格格作答道:「好個赤臂尼……你的死期到了……」遂回頭看著守容,淚如雨下道:「想不到妹妹竟會為了我!受此重傷,愚兄愧為七尺男兒身……竟眼見著殺父大仇人近在尺咫!自不能手刃,卻害妹妹為此險喪性命,真個是豬狗不如了……」
鐵守容見他說話間,那雙俊目中閃著怕人的光,意識到可怕的後果,不由暗暗後悔,不該這麼早就告訴他,見狀不由用小手帕輕輕替他把流出的淚擦乾道:「硯哥哥……你千萬不要說這話,小妹就是為哥哥死了,也是心甘情顆,只是奉勸哥哥,要大處著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話尚未完,硯霜忽然瞪目欲裂的道:「妹妹!你的好心愚兄心領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焉有不報之理?妹妹你放心,諒那赤臂尼也不是三頭六臂……」說罷隱隱的冷笑著。
鐵守容聞言驚得一陣冒汗,她知道這年青人堅毅的決心,再勸阻他也是沒用,反而會引起他的反應,不由長吁歎了口氣道:「早知你如此性急,我就不告訴你了!既然你一定要急著去,那你可要聽我的話,過三天同我一起去,以你我二人之力,猝然下手,說不定還有成功的希望,要不然我可不答應呢……」
葉硯霜聞言皺眉良久,歎了口氣道:「妹妹對我的好心,我焉有不知,既然如此說,我就等妹妹三天好了,到時候妹妹只要帶我至他室前,一切都有我,妹妹卻不可妄加插手呢!」
鐵守容仰臉道:「那怎麼行?我們兩個還不見得行呢!你一人如何能行?」
葉硯霜微微苦笑的搖了搖頭道:「妹妹不要急,到時候就知道了,反正有她沒我,有我沒她……」鐵守容不由低低的歎了口氣,表面不說,暗暗的已打定主意,心想到了那邊,自己決不能叫他孤身對敵,現在也不要多說。
想到此不由另轉話題道:「硯哥哥!我的話都告訴過你了,你這幾年都上那去了?還有你本事比以前好像也大些了,這期間莫非尚有奇遇麼?」
葉硯霜主意既定,到能克制住那腔悲憤,聞言歎了口氣道:「這些話真是一言難盡,不過可先告訴妹妹,愚兄曾蒙前輩奇人太虛老前輩垂青,又幸得了一卷奇書,如今練成了一身功夫,和以往可說已判若兩人!」
此言一出,驚得鐵守容雙目一亮,當時喜得尖叫道:「怎麼你竟蒙太虛老伯伯垂青……
他老人家不是已仙逝了麼?」
葉硯霜也不由大奇道:「對呀!太虛仙師圓寂後我才再入江湖的,這事妹妹如何知道的?」
鐵守容已笑得如風擺芙蓉道:「哎呀!這簡直是想不到的事!我說呢!怪不得太虛老伯伯說有一個年青人與他有緣,並且還說那年青人就是那會元行功寶錄得者……想不到竟會是你……這真是妙呀!」
葉硯霜不由驚得目瞪口呆,半天才道:「妹妹說的不錯,那本會元行功寶錄正是我得到了,半年多的時間,我已把那本寶錄練得滾瓜爛熟,由於太虛師祖的就近指導,半年來我真是不分晝夜的苦練……」
他想到那一段日子,不由目光中帶著堅毅之色,喃喃回憶道:「冰井……火穴……黑精……石人……你們都是我的大大恩人……」
鐵守容由他的目光裡,意料到那一段日子裡,將是如何堅苦而又充滿著幸福的日子,當她聽到硯霜這句話的尾話時,不由驚喜道:「黑精!你也知道黑精!」
葉硯霜輕輕摸著她的小臉,淺笑道:「你說的是那種如茵一樣的東西麼?」
鐵守容驚喜的連連點頭道:「是呀!你吃過是不是?」
葉硯霜淺笑的點點頭道:「妹妹!那一段日子裡,這東西就是我每天的食物,我怎麼會沒吃過它呢!它使我這對眼睛能夠夜中視物如同白晝,同時使我內功奠下了極深的基礎……」
鐵守容不由笑道:「你真是好福氣啊……我師伯紫袍僧中了那老尼六合掌後,非此黑精不治,大家都快急死了,幸虧那墨羽來找我帶了一個,算救了他老人家一命,想不到你卻拿它來當飯吃……」
葉硯霜驚道:「墨羽原來是去找你呀!怪不得太虛師祖曾說,已把它送給一女孩,想不到竟是你,那黑精還是我送它的,這畜牲真精,竟會藏起來,送給它的新主人!」
鐵守容一聽談到她那只心愛的鳥,不由喜笑顏開的拉起硯霜一手道:「現在她還在華山呢!我因覺它跟著在路上不便,所以暫時講師伯養著,以後我們把它帶著好不好?」
葉硯霜也不由笑道:「這墨羽當初可把我嚇壞了,後來竟成了我的好友,後來太虛師祖圓寂後,我把悲訊告訴它後,它竟騰霄而去,原來竟是到華山去找你去了,真令人可喜之至。」
遂後葉硯霜又把自己那兵刃,「九合金絲蛇骨鞭」取出給守容看,直喜得守容愛不釋手,硯霜見狀笑道:「妹妹如喜歡就留下好了……」
鐵守容吐舌道:「我可不敢要,這是儒海老仙師贈你的東西,我怎麼敢要,就是你那本會元行功寶錄的功夫,我也不敢叫你教我一點!」
葉硯霜笑道:「那是為何呢?」
鐵守容道:「聽太虛老伯伯說這種功夫決不能妄傳第二人,就是他老人家自己寫的那幾卷東西,送給我時,還再三說不許傳與外人,除非……」
說到此羞澀澀的瞟了硯霜一眼,遂把頭又低下了,硯霜笑道:「除非什麼呢?」
鐵守容一扭嬌軀羞道:「以後再告訴你……反正不教給你!」
葉硯霜微微搖頭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反正我不問好就是了!」
自己心中也暗暗在想,那會元行功寶錄首頁曾說,除了身受人可練外,不許傳於任何人,就連太虛仙師都不能學,要不然自己一定要傳與她,不過可從旁授她些類似的功夫,日後也定能有一翻驚人的成就,想到此,遂笑道:「那會元行功寶錄雖不能傳與妹妹,但我定能設法將其類似功夫教給妹妹,這總不在禁止之例了吧!」
鐵守容此時已喜得心花怒放,執起硯霜一手,倚身入懷道:「現在我才放些心了,但我真不知你到底有多大本事,等見到了那赤臂尼就知道了,不管如何,我勸你要小心,這個老尼姑可真不太好惹!」
葉硯霜點頭道:「我知道了……」遂笑道:「我這幾年你的大名可不小呀!殺了一條赤仙大蟒蛇,另外又把金七給打敗了,江湖中均叫你為霎中雁,你真了不起!」
鐵守容臉一紅笑道:「這些事你怎麼都知道?」
葉硯霜笑道:「我前年就聽說了,江湖上誰不知雲中雁的大名呀?」遂想起一事道:
「我還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我這次路過河北,在清波林遇見小梅了!」
鐵守容不由又驚又喜道:「真的呀!我還真想她,她如今怎麼樣呢!」
葉硯霜笑道:「想不到她如今竟會學了一身功夫,竟會拜在赤杖姥前輩的門下,現在本事已不小了……」
鐵守容喜道:「她說什麼?」
葉硯霜點頭道:「她再三叫我見到你後,代她問候你一聲,並且叫我們有工夫去看她……唉!這小梅也真好玩!我還數了她兩手功夫呢!」
二人這一談,直談了一整夜,第二日白天又練了一整天功夫。
鐵守容的身體已完全康癒,這日晚飯後,守容正預行一會坐功,忽聽門一響,見硯霜滿臉嚴肅的走進來,腰上繫著長劍,好幾天沒見他戴的那頂小帽子,今天又戴好了,腰上還別著那白色短笛,守容笑道:「今天可真漂亮呀!這是幹什麼的,穿戴的這麼整齊?」
葉硯霜一笑道:「你可真會裝!今天已是第四天了,你曾親口答應我的事竟會忘了!」
鐵守容眼珠一轉,已想到了,不由心中怦然一動,知道拗他不過,只好把衣服理了一下,重新繫好那柄劍,佩上鏢袞,笑道:「今天可都看大俠客你的了!不知怎麼,我心裡真有點怕……」
葉硯霜拍了一下協下的劍道:「不要怕!到時都有我呢!「」
鐵守容皺眉道:「話雖如此,可是我勸你千萬還是要小心一些,那老尼姑也確非尋常,尤其是她那紅霓掌,實在厲害得很,你要是也中一掌,那可就慘了,我又到那給你去找銀珠去?」
葉硯霜冷笑道:「今天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不過……」遂轉面守容道:「你還記得那地下室麼?」
鐵守容點頭道:「當然記得!」
葉硯霜忽然垂淚道:「那麼我們先去地下室,把先父的首級奉出再說,我總怕你弄錯了,也許是人家的吧!」
鐵守容歎道:「到那裡你自己一看就知!」說著話二人已至大門口,此時天已初鼓,二人行近近郊,相繼騰身縱上民屋,展開一身輕功,霎時之間,只見兩頭巨鷹似的,一瞬間已無蹤影。
差不多到了二鼓天,二人都已至了華山之下,顧頸山上一片漆黑,僅有遠處幾所佛寺廟宇,閃著星星之光,不時和著幾聲疏鐘,空氣顯得那麼清靜。
鐵守容此時內心已開始跳了,回憶起自己上次下此山時,正當身負重傷之時,如今不及一月,居然三次夜探青衣寺,不由默祈著上蒼,能令二人從其心願。
在崖下看清了路途,各自騰身縱起,鐵守容有意試試硯霜輕功如何,不由展開了「凌虛踱影」的輕功絕技,身子就像一枝奔弦強弩似的,嗖嗖幾個起落已縱出十餘丈以外,正預回首,不想頭上一陣勁風撲過,微覺右肩上輕輕被人點了一下,驀然仰首,這人就像一樓青煙似的,一閃已逝,方自驚心,已聞硯霜在上笑道:「怎麼樣?大有進步了吧!」
鐵守容才知方那黑影竟是硯霜,不由又羞又喜,至此才對硯霜有了更新的認識,二人這一陣緊趕,遠遠已見那青衣寺偌大的門院,門口是兩枝燃著的油松,閃閃放著紅黃色的火光,門下正有二女尼在立著。
待二人行近,始看清這二女尼,俱是二十上下,一身青衣,背繫長劍,守容認識其中一人正是那丁蘭,那一人卻是沒見過。
二人繞到寺後,相繼一晃身,都已縱上了那足有兩丈多高的圍牆,一上牆馬上伏身,展目寺內,靜悄悄毫無聲音,僅有幾處寺中尚燃著燈火,硯霜探囊取出兩枚制錢,以『芬陀指』力彈指而出,微聞錚然一聲,帶著一陣輕嘯之聲,落向不遠處的一所老松之下,又等了一會沒有聲音,硯霜才小聲道:「我們走!」
聲才起,己平腳並用的在那牆頭上微微一按,身子就像一隻巨鳥似的猝然騰身而起,至那老松下輕舒鐵掌,好一招『白猿掛掌』,全身已輕懸在那古松之上,他因穿著一身黑色夜行衣,在這古松之上混為一色,猝然見之,真分他不出。
鐵守容此時也展出『海燕掠波』的絕技,撲身在一塊假山石上,身形甫定,就聞一人輕叱一聲:「何方小賊!膽敢午夜來此窺視,你是找死麼?」語方畢,就有一黑影,自那大鐘樓頂柱上飄然而下,身形一落,猝出雙掌,『金豹露爪』兩掌上帶著勁風,直往鐵守容肋下猛擊。
鐵守容自一來此,已絲毫不敢大意,此時見這人雙掌來的十分疾勁,那敢怠慢,單足尖點地,全身猛回右一扭,好一招『遊蜂戲蕊』,這人雙掌全打空了,鐵守容身形再回來時,猛抖右手,駢二指直往這人拹下『期門穴』上便點。
這一招看來似很平常,但守容指上運的『一指禪』功夫,掌呈雞心狀,指未到,勁先至,來人想是也識得這一招厲害,竟猛一翻身,抖右腕,竟以『摔碑手』功夫,直往守容脈上揮來。
鐵守容右足向外一滑,才想化指為掌,乘對方『摔碑手』未至之前,先以『單掌開碑』的重手法,將對方震於掌下,不想突聞一聲低哼道:「容妹退下,待我會他!」聲倒人到,二人正在千鈞一髮之際,忽覺頂風勁風貫頂,不由各自逼得退後了一步,硯霜身一飄下,二話不說,猛遞左掌『觀音掌』,直奔這人後心猛抖了出去。
這種功夫,為腕側一部之功夫,與拳法中之斫手相同,練時以滿盤鐵屑,厚約盈尺,按時以掌斫之,初時掌下鐵屑分開,及至手掌提起之後,則鐵屑仍合聚如前,練之日久,掌下鐵屑向兩旁排開,雖提掌亦不復聚攏,終至於掌下,鐵屑竟向兩旁飛出寸許,中間劃然如刀切,即盤底亦不復有一屑存在,是為小成,功力登峰造極者,可凌虛揮掌斫之,滿盤鐵屑,分為若干塊,如同刀切豆腐,干滑均勻,井井有序,至此才達到這功夫的極點。
至此掌可代刃,著人無倖免者,然練此掌以左手為宜,若用右手,以平日動作之習慣,縱極留意,亦難免傷人於無意之間也!
且說硯霜這一掌遞出,平空嗤的輕嘯了一聲,這人想是也識得厲害,竟以『仙人換影』的身法,向右猛一陣急轉,竟自躲過了硯霜這一掌,一聲嬌叱,微聽。
「嗆!」一聲,閃出一倏青霞,暗影裡這人竟亮出了秋水似的一口長劍,跟著向前一伏身,伏身遞劍:「狂風捲落葉」劍上帶著一陣輕嘯之聲,直奔硯霜雙足上斬來。